当前位置:首页 > 武侠修真 > 青云争仙 > 全文阅读
青云争仙txt下载

    第二天,我带着五个女孩站在骨蛇峡的入口。这一次,不仅仅是她们的任务,也有我的任务。

    “呵呵,谁叫你们一帮小家伙,全部都是毛手毛脚的,除了剁成肉块,都不知道活捉才是保存食材原始美味的基本法则?”

    没错,经过昨天一整天的痛定思痛,看着一团团除了可以用来记功的肉块,连提炼精华用去炼丹都欠费,更不要说给我来做料理了。鬼知道那些花花绿绿的液体、粘液、毒素、血液到底是什么?所以我今天亲自下来了。

    说来,今年也是骨蛇峡每隔二十年一次的“收割期”。峡谷底部裂缝中潜藏的那些怪兽,生长在特殊环境下的灵药,还有一些更奇怪的东西,都到了可以收割的地步了。

    “诺,这五本书是我昨天晚上呕心沥血,精心钻研出来的,特别适合你们五个家伙的独门攻略!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吃透我这本书,然后把后面的题目全部做出来。呵呵,失败的人,自己去看看惩罚的内容,把自己洗干净在我房间里等着我。”

    喂,刘筱琴,这种鄙视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你没看见其他人都很崇拜的看着我吗?你没看见沈小桐眼睛里面闪烁的感动泪光吗?难道是我以前恶搞这个小萝莉把她玩坏了么?

    “切,变态师兄,就知道出这些难题,好晚上打人家屁股。烦死了!”

    小丫头疯狂挠着头发,低头就是一阵大喊,狠狠在我脚上踩了三下,抓起自己那本书,反而第一个跑出去了。

    “你敢打我屁股,我就让我师父把你杀了。”林十九是第二个。

    “师叔,我要做的什么样子,你才和我再来一次?”喂,沈小桐,说的这么暖味干什么?我昨天晚上不就吃了你一口嘛,至于这么惦记么?

    “师兄,我会努力长大的。”敲你谢宝琴一个栗子,十三岁的小女孩和人家十八岁的少女争什么宠?做你自己的吧。

    “喂,你们几个不要跑,师兄让我们今天组队的,快回来,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做。”还好有潘萩樱,五个女孩里面总算有一个明白人,不是花痴。

    然后我站在高处,看着五个女孩聚在一起,互相交换着彼此的攻略,然后絮絮叨叨在那里讨论。把身上的东西都掏出来,然后按照需要分配,按照小队里面的角色不同使用不同的武器,按照每一个人的专长来承担不同的攻击任务。

    唔,五人小队,一个MT,一个弓手,一个剑士,一个法师炮台,一个辅助,完美。

    她们很快就展开第一场的战斗,用五人战术轻易就杀死了一只变异成妖兽的野猪。轻松、干脆、直接、致命、有效,沈小桐顶着冰盾站在前面,刘筱琴一箭射中野猪的膝盖,谢宝琴扔出一个小球,变成一大团绿色黏胶粘住野猪的嘴巴,潘萩樱拿着一柄巨斧砍断了野猪的颈椎。而林十九拿着风雨雷电四宝扇,一直在警戒外围。

    目送她们收拾了野猪身上的材料,一路闯进油绿色迷雾,消失在远处,我才腾空而起,踩着飞剑走了。

    在骨蛇峡的深处,一道专门用红色岩石砌成的矮墙前,今天没有监考任务的筑基修士全部都到了。我在远处,还看到了五六个金丹女真人站在矮墙上,和专门负责管理峡谷的第十四师兄李虎在说话。

    说来,这个骨蛇峡虽然是在连云峰的辖地里,但却是上阳宫的产业,产权也是在上面那三位道号里面带云字的元婴真君的手里,所以是二十四峰共享的一个地方。同样的地方在连云峰里还有好几处,在其他峰头的地方也有很多。

    十四师兄李虎,几天前我还要叫他师叔的,也是原来筑基修士里面最瞧不起我的那个。毕竟人家出身青云上古七姓的获鹿山李氏,自命血统高贵,不屑于理睬我这样的寒门小子。而且就算是我几天前筑基成功了,其他师兄师姐们都发了贺信,随了一份贺礼,独独就是他,明明我就在骨蛇峡外的云城上,却不愿意去拜访我。

    反而是要等着我自己找上门,真是好大的臭架子。

    事实上,他瞧不起我,我也瞧不起他的。因为他今年已经一百一十岁了,五十年前师傅谢道清开辟连云峰的时候,他就是筑基初期的修士,巴巴的跑过来,占了师傅一个弟子的名额,而且抢了油水最肥厚的主管几处三云祖师产业的美差。但是五十年下来,我只听说他还是筑基初期,修为一点没涨,反而是身材变成了一头圆润的肥猪,而且在连云峰内外置办下了无数产业,在六耳行钱庄里存了数十万灵石的存款,活脱脱就是一个中饱私囊的大贪官。

    只不过,这个肥猪师兄是真的有一套。连云峰没建立之前,他也没有接手那几处“药园”,这些产业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最长的一个是一千五百年前一个过路的元神真人留下的悟道痕迹,他只是睡了一觉,原地却拓展成了一个几十公里范围的奇异地点。最凶险的一个是九百年前一个不知名的金丹真人抓住了他的仇敌满门全族上万人口,从很远的地方跑到这里来,找了一个荒地,然后把他们全部折磨惨死。他痛快了,却留下了一个“怪异”丛生的乱坟岗。这些产业被三云祖师发掘占据开辟成“药园”以后,换了若干任主管,却一直产出稀少,更是动不动就是挑起周围地区的动荡,大量妖兽跑出去,杀了吃了很多凡人。那时候,那些筑基修士说是“药园主管”,还不如说是“险地镇守”。

    也就是十四师兄出身以炼丹闻名整个修真界的获鹿山李氏,天生就有家传的独门秘方,所以生生贪污下来每年产出的三分之一,让师傅谢道清每一次写到他名字就要磨牙,让其他师兄师姐提起他就想杀人,让下面的练气修士只能像奴仆一样的被他驱使,被他收买,被他侮辱,却没有人敢说什么。原因也很简单,连云峰辖地里的七处“药园”在他的手里变的非常的“听话”,每年都可以分润给连云峰上最少十万灵石的收益,更不要说一轮一轮的“收获期”,师傅谢道清能瞬间暴富。

    连云峰能那么逍遥,师傅谢道清能那么清闲,宗门内部制度能只是略微有点残忍但总是很温和,我可以靠着练气一层的修为坐稳大师兄的位置,这一笔收入是很关键的因素。

    但这不妨碍我继续鄙视他。

    因为我从前任师傅谢康师兄那里已经得知,这个鸟人在连云峰已经捞够了,准备等这一轮的收获期结束就向上面运作准备返回青云山腹地,再找一家宗门,继续去做药园主管。但是他留下的位置,却是早就被定下来,要交给芝云峰的同样出身获鹿山李氏的一位筑基修士。

    手品木!

    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收买我改变对某一个人的恶劣感官,究竟需要多大的代价?是一千灵石?一万灵石?还是两万灵石?

    然后我现在就被十四师兄李虎“将军”将住了。

    好大的一个红包!

    我拆开来,看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然后数清楚上面有多少个“零”,手都是在发抖的啊!

    这可是灵石,不是上一个世界的美元,也不是这一个世界凡人用的铜钱、白银、黄金,是灵石啊!

    真的就是整整十万下品灵石的一个大红包啊!

    十万啊!

    我都快要疯掉了!

    连云峰整体的经济体系,去年的GDP数字,我估算出来的数字也不过才是五十五万下品灵石。师傅谢道清作为金丹真人,每年获得的收入也不过才在三十万灵石到四十万灵石之间。想想以前我还是第三代大师兄的时候,每个月能领到的门派福利才是五十颗灵石。那些排名靠后的师弟师妹们,更惨,才仅仅两三颗灵石而已。我过去一年搞了那么久的小金库,现在也不过才四千颗灵石而已。

    什么事情需要送我这么大一张面值的灵石“银行支票”?

    “师兄,这个见面礼是不是有点太重了?”我紧紧捏住红包,手心都流出了汗,斜着眼睛看向眼前刚才还是“肥猪”,现在竟然有化身“招财猫”那般可爱节奏的十四师兄李虎。

    千万不要说你是送错了!你要是敢调戏我,我以后一定把你阉割掉,再把你全家杀光光!

    我感觉我有点着相了,也有点被天降横财砸的有点晕了。但现在哪怕是被周围那些筑基修士看笑话,被那些金丹女真人当成笑料传扬出去,只要这十万灵石能收下来,我也认了。

    然后,我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而过,一些东西瞬间被一道闪电击穿,贯通成了一个连贯的逻辑链条。我的手指摸过腰间的储物袋,一个名词一个名词的跳出水面,“储物袋”、“空灵根”、“筑基修士”、“五山坊”、“空间法阵禁制”、“空间系符文”、“法阵叠加和升级”、“成本一百三十五灵石的基本储物袋以四十灵石的价格出售”,然后是“市场垄断”、“超额利润”、“技术独占”、“猎头”、“安家费”、“收买封口费”?

    “师兄,这莫非是五山坊送来的?”我有点迟疑。需要这么兴师动众吗?

    却见十四师兄的脸上突然很难看,回身就是冲我前任师傅谢康拜了一拜,“三师兄,你怎么调教这个小子的?他怎么就能猜出来的?”

    再回身,他的脸上却是笑道:“二十六师弟,五山坊坊主安梦元真君托我送给你的贺礼,是这个。他说,希望小师弟以后可以去见他一次。”

    一个新的红包塞在我手里,呵呵,果然如此,一万灵石,我就说我的价钱不会有那么高的。

    “师弟,这个是师兄给你的贺礼,迟了点,少了点,请不要见外。”

    第三个红包,呵呵,我不见外你个大头鬼!你踏马家里有几十万灵石的财富,竟然就拿一百灵石来做贺礼,打发要饭叫花子的吗?

    我记住你了,你等着以后迎接“江洋大盗”去你家洗劫吧!

    那么问题又回过来了,这十万灵石的红包是谁送过来的呢?

    我摸了一下这张灵石“银行支票”,其实是一张宝符,而且是被祭炼到很高层次的一张宝符。支票是六耳行开出来的,六耳行的主人姓陈,名六耳,是罗浮山陈氏的一位元婴真君。

    难道是罗浮陈?看在我也姓陈的份上,准备让我把家谱并到罗浮的名下,做一个附庸的外系族人?

    怎么可能?

    然后我心里一动,眼前这个肥猪竟然连把这十万灵石贪污下来的胆量都没有,那会不会是他背后的获鹿山李?

    不对,更可能是三天前我刚见识过的那位杜佑神君,她才是我们这些东荒修士头顶真正的天空啊!

    然而我幽幽说出口的,却是一个我前面怎么也想不到的可能:“这是林可雅师姐送给我的吧?李虎师兄!”

    龙空山林!

    我总是觉得我好像一直在忘记什么东西。如果不是我还有金手指空间的存在,可能连藏在我道基世界里面的那个红色星辰一样的“林十九”都忘记了。没看见林十九才几天时间,就把所有和“林十九”的事情都忘得干干净净的了吗?

    大能修士的手段,果然是出人意料!

    我总觉得,四天前在东伯山上我好像做了一件很奇怪的时候,却总是想不起来。对比“林十九”的变化,果然是林家的人吗?

    可惜,我说对了!

    李虎师兄听到我的话,手都抖成筛糠一般,双眼瞪成铜铃,结结巴巴的说:“师弟,你到底怎么猜到的?”

    你管我怎么猜到的!

    ----------

    “姑姑,我们真的要送十万灵石给他吗?会不会太多了?”我提到的林可雅,现在却是站在骨蛇峡的外边,伺立在一位女剑仙的身旁。谨小慎微,胆战心惊,束手束脚,像个小媳妇一样的小心的抬着眼角低声问道。

    “哈哈哈哈哈······”女剑仙仰头就是一阵冷笑。

    “十万灵石很多吗?敢抢我的小红剑,就当是送点纸钱给他好了。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开玩笑的啦!这钱又不是我出,关我什么事情。我就是来看看,是哪个活宝竟然被劈了一剑还没当场死掉的。呵呵,原来是这样一个小家伙。看你脸色这么红,莫非也是看上他了?不觉得他现在有点小,以后会死的早吗?”

    林可雅捂着自己的小心脏,看着眼前嚣张跋扈到绝世飞扬的女剑仙,想着她的那些传说里面的史诗一般的战斗故事,总是不能想象她竟然就是那位“踏雪真人林北河”。果然姓林的都有点脱线么?

    “一帮小家伙,好像里面是埋了一段风翼玄蛇的骨头嘛,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玩的。不如我送点东西给他们好了,正好处理点垃圾。”

    呵呵,林可雅脸色都被吓绿了。

    垃圾?

    就看见前面的林北河从身上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一个小鼎,迎风一晃变成十丈高的庞然大物,掀开一个盖子,“嘭”的就是喷出一股白色喷泉一样的骨浪。化成一道白线,冲进绿雾,瞬间消失不见。

    “这是我吃剩下的一点骨头,挑几根赏给他们了。”

    呵呵,林可雅已经无语。

    吃龙道姑吃剩下来的骨头,留在万龙鼎里当“垃圾”的,除了龙骨还能是什么?

    龙的骨头被丢进蛇坑里,蛇又是什么反应?

    瞬间就是一种巨大鲸鱼冲上水面却又没有冒头的感觉,一种隐形却又真实存在的波动、骚动、诱惑传播开来,刚才还很平静的绿色雾气突然间就像渐渐沸腾的热水一样滚动起细碎的波浪,无数细碎的声音突然响起。

    然后是连片传出来的练气修士的惨叫,和武士绝望的哀嚎。

    “姑姑,你这样做,不好吧?小十九还在下面,我连云峰的弟子也在下面,我必须进去了。”

    “去吧。你做你的事,我看我的戏。”

    林北河无所谓,刚才一眼望下去,整个峡谷里面除了那个小男孩,其他所有人都没有成就元婴的可能。既然不能站到一个平台上,甚至连这种可能都没有,那还需要去看重他们吗?

    反正今天也就是小小乱了一下,死几个人,正好让我看看那个小男孩还藏了什么样的手段!

    真当道祖劈下的无上心魔剑,就是那么好承受,这才几天就活奔乱跳的?

    刚才五个女孩子组成一个小队,就可以很快速、有效、致命的发起进攻,那么现在我的面前有六位金丹真人,十九位筑基修士,这样的一个小队,会做出什么呢?

    割草无双!

    管你是藏在土里,藏在树上,藏在树干里,藏在水里,藏在石缝里,藏在石头里,藏在任何一个可能藏的地方!

    我的感知在筑基以后已经上升到了一个很高的地步,可以轻松感觉到周围上百米半径里的动静,粗略感知的范围半径更是到了五百米左右。如果使用法器,再启用专门的法术,甚至可以监控周围三千米到五千米的半径。而如果压缩起来,我就可以完美感知身边两百米半径里面的绝大部分的细节。

    记住,感知能力不是一个平面,也不是我上一个世界玩的网游里,驱散战争迷雾那种的东西。我仔细研究过,记录过,推演过,发现感知是一种在视线之外存在的能力,是修士在眼睛之外因为功法、法术、灵气、灵感、道心、法器等等因素综合起来而产生的一种新的东西。所以哪怕我闭着眼睛,只要没有法阵的遮蔽,我就可以感知一个类球形的空间。也就是泥土的阻性比空气大,所以在下方会收缩到只有十分之一的厚度。

    因为我身上是空灵根,所以在感知这一项上,我甚至比我前任师父谢康这个筑基后期的高手还要强悍。他倮装时的粗略感知范围,我在连云峰早就测试记录过,只要走过去,哪怕他睡着也会惊醒过来,是三百二十五米。精确感知范围,也就是能一口说出是我的距离,是六十四米。更精确的距离,是能知道我拿了什么好吃的,还是准备拿他做恶作剧,是善意还是恶意,是三十米。

    我这几天在金手指空间里,精确测量过我自己的数据,比他强很多,数值已经是他的一点八四倍。

    但是比起前面的那六个金丹女真人,我又算什么?

    金丹一成,就自成天地,可以和天地间的灵气相呼应,自然而然就可以覆盖一座山峰,淹没一条峡谷,镇压一座巨城。

    所以我只能和其他十八位筑基修士一起,走在她们的后面,看着她们先施展法术,先抓住那些妖兽,先发现那些灵药,先挖掘那些带有灵性的矿石。看着她们随意手指一动,就是一剑劈开巨石,把里面那一窝二十只黄尾紫脊灵鼠全端掉;再是一个法术过去,一个小山头直接被挖成上百米的大坑,直接粉碎,直接筛选,只留下一地的砂砾碎石和她手里的一团青色细沙;或者一个网状法器飞过去,一个小水潭里面,从食物链的最低端到食物链的最高端,从水藻到一条金色的鲶鱼,全部都提走。

    我感觉到我们就像是一群蝗虫,走过之地,只剩荒土。

    前面有金丹真人在鲸吞,后面有我们这些筑基在断根,一丝一毫的东西都没有放过。

    我说这个骨蛇峡为什么要二十年才“收割”一次的?照这种收割方法,有什么“药园”能支撑得住?感情收割过后的二十年就是给那些妖兽重新再繁殖一次,再成长一次。反正骨蛇峡里元婴妖兽的灵骨还在,设置下的灵气法阵也还在,外面的灵兽等着跑进来的也多的是,所以就这么收割?

    不对。

    肯定是有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吧。

    “论修真界修炼资源的人工培育和管理”

    “对骨蛇峡次生修炼资源培育模型和割草型收获模式的再思考”

    “对骨蛇峡人工生态圈内部的物质循环、能量循环、灵气循环的再研究”

    “对骨蛇峡内部环境和周围外界环境的互动模型的研究”

    “对金丹真人各种数据和各种战斗力的收集与推测”

    “对三云二十四峰体系每隔二十年至三十年都要搞一次练气修士试炼与采集各地药园修炼资源之间的辩证关系”

    “对三云二十四峰体系内各处药园、险地、矿坑、灵山等所构成的修真界农业模型的再认识”

    “论三云二十四峰体系在东荒的统治逻辑和统治合法性”

    “思辨修真者与凡人之间的关系”

    ······

    我的脑子里面在跑火车,一个命题的接着一个命题拉出来,天花乱坠,漫天飞舞,反正想到什么就是什么。现在筑基了,我的心算速度也升级了。以前是一部1995年的掌上电脑,现在总算是变成一部1998年的笔记本。说来虽然仍然还是很烂,但总是比以前好用了很多。至少,我查询数据的速度快了很多,白天的时候独立思考些问题也好了很多。

    拜四天前东伯山上那一次意外所赐,金手指空间里面多了很多书,而且是远远超出我想象力空间的那么多的书,而且很多都是很危险的书。我只是解密了一本被金手指空间判断危险程度最低,也是可以被现在的我阅读的书,然后我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我的心情。

    我想戳爆我的氪金狗眼!

    比阅读萨德侯爵的著作还要艰难,比进入幽闭症患者的心灵世界还要恐怖,与克苏鲁恐惧世界差相仿佛,用一种正经的冷淡语调讲述着一些扭曲和残忍的故事,平静的湖水下是虐待和死亡,违背常人美好的欲望,背离一切荣光,是堕落和亵渎的结晶。

    我能看见一个血**头在文字间起舞。

    最后我不得不让金手指空间制作了一份“文字清洁版”,甚至是“文字再清洁版”。利用类似于“把玛雅文字翻译成英语”这样的语境转换带来的语言意境的彻底崩坏,或者是用佛教徒的思维来看待基督教原始神话这样的冲撞价值观,最后我总算是看下了第一本红色封面的“魔道书”。

    很难受。

    “有点不对啊。”在我抓到第四条从后面冲过来的大蛇后,我停了下来。

    手指掐出一个法印,散掉刚才为了最大可能搜集资源而采用的精确感知模型。谁叫生存竞争、优胜劣汰之下,妖兽也学会了伪装、拟态和变异。说不得就要最大可能就搜索每一个地方,可能某一块你看走眼的“小石头”,就是一只藏下来的小灵兽,更可能是那些普通到极点的乱草里,藏了一株外形完全一模一样却又本质截然不同的灵药。

    所以刚才我挖的比其他筑基修士更深,得到的也比其他筑基修士更多,甚至让前面的金丹女真人都频频回头看我。

    但是我瞬间放开自己的感知范围,心沉在空寂之中,操控着我所掌握的空系灵气结成一片“湖面”。十指结印,抽取着《清霄雷元诀》道基里的雷系灵气,释放了一个感知法术。

    雷与电同,而万物皆有电。所以心湖之上,是无数的影影绰绰的幻影浮出来,然后是很多红色的东西在移动。

    剑。

    我第三个发动的法术,是我从那块镜子碎片里面得到的“海阔天空剑我术”。以我为零点,以天地三轴为架构,以万物为坐标,以我的识海为主机,以“太乙通天鉴”做操作系统,以金手指空间做数据库,瞬间就把感知范围里的一切都“数据化”。

    然后,我看见了,在五千米直径的一个巨圆上,从外围向里面,一点点的数据越来越清晰,直到万物皆在我手。一种空明的,俯视的,洞察的感觉,我就是神!

    是的,我现在的感觉就是“我是神”!

    所以我看到了数千上万只各色各样的妖兽、蛇妖、猛禽、野兽,都在向着我的方向冲过来。

    所以我操控着我的飞剑,划出一道道玄妙而又精确的弧线,就像是蜻蜓点水,更像是死神在画勾,总是从空隙中穿过去,也总是在目标反抗中轻易就刺中了它的要害,割断了它的动脉,划断了经络,斩断了它的关节。

    庖丁解牛,刀锋跳舞。

    然后是沸水泼雪一样,大片大片的活物死在我的面前。

    只有一根银丝缠绕在我的指尖。

    “剑气化丝!”

    “剑气如丝?”

    “这小家伙的剑术是谁教的?谢康师侄,我竟然看走眼了你,没想到你这种懒货还有这种调教徒弟的能耐?嗯?”

    “呵呵,今天天气不错啊。”我的前任师父谢康满头都是大汗,心里直把我骂的一个狗血喷头。鬼知道他以前是怎么教我的,哪次不是随便丢一堆书给我,哪里还管这些书是难还是简单,一股脑统统塞给我。说不得就是动不动被我用美食“诱惑”,手滑上那么一滑,一大堆越界的不应该随便给练气修士看的书就都塞给我了。

    “辨灵术、冰心诀、先机术、符文连锁、灵气生克、千钧一掷、鸿毛飞羽,琴心师妹,你还看出了什么?”安闲儿真人说一个词,扳下一根手指。

    “谢康师侄,你现在说他是你私生子,或者说他是道清师妹的小情人,我们都信的!他身上有石人药的味道,还有隐身符的灵光。药是新药,符是新符。我就奇了怪了,这几天我光看着他做料理,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去画符炼丹的?”不远处的琴心真人,身边隐藏埋伏着十根青色的剑气,如同琴弦,一叩一动,就有一个强悍的妖兽被从隐身状态中擒出来,然后解剖成了各种材料。

    我不知道她们在说的是什么。

    旁边的筑基修士们也几乎都不知道她们在说的是什么。

    也就是六个金丹女真人看着我的眼睛就像要吃了我一样,旁边李虎师兄的脸色血红,显然是从这九个词语里知道了一种不得了的事情。而我前任师父谢康,现在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突然间,我的耳朵里传来了师父谢康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个小混蛋,是不是又跑到我的书房乱翻东西了?是不是又去撬我的保险柜了?你是不是看了那本《云龙山嫡脉成就金丹法》?那些法术是不是从那里看到的?剑气如丝是不是从那里学到的?你是不是想找死?你不知道你不信谢吗?你还是以为我家上面不会下来人查你,杀你吗?现在前面那几个女人就能把你剁碎喂狗,知道不知道?”

    唔?

    我自己在金手指空间里面推导出来的十二种最根本,也是最实用,更是必须掌握符篆种子的法术,怎么成了你们修真门阀的不传秘籍了?

    我自己在金手指空间里把连云峰上公开的一千三百种剑术推演到最后,把我能找到的十一种飞剑术演变到最后,把四天前谢道清展示的那一剑学到了根本,我自己凭实力得到的东西,学会的剑术,为什么就变成你们的了?

    “等会把那张十万灵石的支票给我,我拿去好给峰主,还要送一份给本山传经殿。你就说是我喝醉酒了传给你的,不要说其他乱七八糟的。等你在《云龙道籍》上落了名字,你再想想怎么报答我!”

    唔?

    “呵呵,琴心师叔,你要再这么乱说,小心我师伯来撕你的嘴。他可是我们云龙谢家有名的护短,更是最喜欢我师傅这个最小的妹妹。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打得过他了?”那边,便宜师父谢康却是恢复了日常的疲懒样子,一挑眼,就回嘴顶了过去。

    “哦,你师伯是谁啊?我好怕怕啊!说出来,让我的小心肝抽搐几下的。”琴心真人捂着嘴轻笑着,但我看见她的眼睛却是一片冰冷,感知中也有一道剑气,从地下横在谢康的下方。

    只要一弹指,一剑飞上来,那个懒虫就死掉了。

    而那个女人的手指已经曲了起来。

    所以我默然心冷,所以我打开了石人药的瓶子,仰头一口喝掉。

    很苦,很艰难。

    世界变的停滞,感情被暴雨冲去,我变成一个石头人,默然看着世间万物,心里只有极致冰冷,还有一种残忍。

    石人药,“机械心智药剂”,服用以后的效果会很恐怖,也是最适合我用来生死搏命的东西,更是最适合用来配合我的金手指空间的东西。

    沧海辽阔,天地苍茫,我在这一瞬间失神。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可以看见很远很远,远到可以眺望连云峰顶,远到可以感知连云峰上有一道剑光腾空而起,飞过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可以看见如此多,看见整个骨蛇峡里的乱局,看见所有暴动的妖兽和蛇妖,看见我们这一群人中心被法术遮蔽住的一堆巨大白骨,看见突然出现在骨蛇峡绿雾中的林可雅,看见有一个女人站在峡谷外的小山上好奇的看着我。我更不知道我竟然可以看见空气背后的东西,七色光之后的灵气光芒,整个世界突然多了很多色彩,那些筑基修士、金丹修士多了很多很多可以记录、分析、解析、挖掘的数据,那个琴心真人身上多了很多网格和红点。

    我很累。

    我竖起食指,想起去年秋天,第一场雪的时候,我想家了,想我在上一个世界永远不可能再挽回的家了,是一个酒鬼和懒虫陪我一直到天亮。不问我为什么落泪,不问我为什么心碎,不问我为什么有远超年龄不该有的憔悴,只是陪我喝酒。

    雪夜天晴三两星!

    我走错的棋子,我自己来收回;我欠下的人情,我自己来报复。不就是一个死,又有什么艰难!

    星,摇动;剑,如雪;我心似铁,我心如渊!

    我以雷为剑,我以空为剑,我以心为剑,就杀你们这帮遮蔽天空让我心头不快活的混蛋!

    “风卷谢红旗!”谢康冷冷吐出一个名字。

    “他来,也救不了你!”却是适得其反,琴心真人冷笑一声。

    “住手!”安闲儿脸色陡变,挥手就是一个五色玄冰罩落在了琴心真人的面前。

    “你敢劈我!”琴心真人摸着脸上、手上、身上的三个血点,惊诧万分看着我。

    “好剑!好剑啊!果然是好剑!”却是远方的那个女人在狂笑,声音镇住了所有人。

    哦?

    被挡住了?

    那就再来好了!

    飘摇只在天外星,我心如絮羽,直上苍穹不肯歇!

    剑星羽,翼落飞羽遮天蔽,星尘如屑杀人心。

    天空是哪一颗星辰在摇动?

    又是哪一个混蛋挡住了我的剑?

    “稍安勿燥,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猛吗?一言不合就放大招,连心魔剑都拿出来了?”

    哦,原来我现在握在手里的是那柄藏起来的小红剑,却是正合手,正合心,正合意。

    条条红雾,汩汩入心;厉厉剑芒,分化千丝万道,与眼前的一只遮天巨手绞斗在一起。

    剑落点,丝画线,心如雷霆,我终于是在现实世界里面感觉到了一点点在金手指空间里面的畅意。管他世间一万法,我只一剑去;管他世间万人来,我只一人往。劈碎眼前的一切,斩断天空所有的拘束法阵,割断所有的灵气枷锁,碎魔头,裂光墙,斩傀儡,断法盾。

    却是杀不下去了。

    一个老混蛋!

    又是一个元神真一神君的老混蛋!

    “琴心,你是眼瞎还是怎么了?天生剑种也敢惹,是不是想被砍死以后让你爹替你烧纸啊?”

    “还有,林北河你踏马不要跑!你搞出来的事情,竟然没胆量站出来,当我谢红旗不存在么?”

    “谢红旗,你个死老古董,你个死妹控,我不和你玩了。”说走就走,林北河干脆驾起剑光,直截了当就飞走了。

    “走了也好,龙空山的都是疯子,谁知道她留下会有什么祸害。”但是你为什么要对着我说呢?你是为我解释吗?

    可惜,石人药的副作用已经发动了,我心里还在正常的思维,但是肉体躯壳却僵硬成了石头。

    “红旗祖师,你护着他做什么?你刚才说他是天生剑种?你说他能砍死我?你放开他,看我先砍死他还是他先砍死我?”

    我感觉有一个红衣服的女人像蚊子一样的喊,却听不出来她喊的是什么,只知道她的恶意很重,我想杀掉她。

    “多嘴,你先回玉山秦家多修炼几年再出来吹这种牛好了。莫名其妙,乱发什么疯?你爹秦西山现在在三仙观,你给我滚过去吧!”

    一阵清风吹过,很凉快,那只蚊子不见了。

    外面的事实是,突然出现的大叔竖起一根手指,一道龙卷喷涌而出,卷起琴心真人直接就一甩而出,留下女人凄惨绝烈的惨叫划破天际,一个黑点消失在天边。

    “红旗祖师······”几个金丹女真人脸都吓白了。

    三仙观在哪里?

    三仙观在东海!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东荒!

    看上去都带一个“东”字,但是一个算是纽约州,一个是加勒比海东部多巴哥小岛这样的地方。天南海北,从这里去三仙观,足足有七百万里之遥,金丹真人正常飞过去都要花近十个月的时间。金丹真人的长途巡航速度是每个时辰一千里,七百万公里正好差不多十个月,还是不眠不休二十四时辰全天都在赶路的情况。

    现在琴心是简单就被一阵龙卷风裹走了,看情况眼前的红旗祖师要真的下狠手了,真的是准备拿这个作死乱动手的女人立个旗子!杀鸡给猴看!让她在天上飞上十个月,真的滚去了东海!

    “你们是不是觉得结成金丹了,地位高了,力量强大了,然后下面的小修士砍不开你们的法衣护盾,所以你们就忘乎所以,可以随便拿人命不当人命了?”

    面前的大叔笑的很温和,一点都没有生气。哪怕那边的谢康真的已经被一剑劈断了双腿,哪怕旁边的十几个筑基修士刚才已经被迁怒之下的琴心真人砍翻了躺在血泊里,外面的那些练气修士在刚才突然爆发又突然平息的妖兽暴动中死了一半,外面的那些凡人武士几乎全军覆灭,他都没有表示出生气的样子。

    “是不是觉得我来的有点巧,拦住了你们看好戏?是不是觉得这个小孩子就算是拿了心魔剑,也杀不掉你们?是不是觉得你们出身门阀,他出身寒门,所以玩死他也就和多吃一顿饭、多喝一杯水一样无所谓?”

    元神之怒,究竟是什么样子,我已经看到了。

    无声无息中,遮蔽峡谷的绿色雾气消失不见了。轻声轻息中,周围的草木、山石、山崖、水流、妖兽,所有一切高过脚面的东西,所有一切阻碍视线的东西,全部都在微风中,消失不见。

    不见威能,但是改天换地。沧海桑田,就在眼前。

    我能看见,眼前空地上,遮蔽那堆巨大白骨的法阵悄悄的就消失了。然后,我听见眼前的大叔鼻子里面轻蔑的“哼”了一声:“没道德的混蛋,吃过的骨头随便扔,拿下面的人不当人,林北河,以后有你的好看。真当这个世界道法横行,天劫消散,就没有报应了不成!”

    然后我看见几个金丹女真人目瞪口呆、羡慕而又惋惜、畏惧而又惶恐,看着那堆骨头被微风吹拂,慢慢散成了烟尘一样的粒子,散入这片天地。

    “祖师,我们知道错了!”

    我不知道。

    几个女金丹,呆呆的看着我身后我看不见的地方,那是白云瑛真人的云城所在,也是岫云峰山门所在。风,吹过,云城消逝。没有任何的华丽,却是让人刻骨寒心。

    “不给你们一个教训,你们啊,都没有一个记性!真当你们看下面的人如蝼蚁,我们看你们的时候就不是蝼蚁吗?”

    大叔很爽朗的笑起来,挥手洒出一些绿色光点,投入周围那些伤员的身体。无论多重的伤势,哪怕是被斩碎了头颅,挖出了心脏,只要还没真的死掉,立刻就活了过来。

    但是刚才那份凄惨,更是那份血色和残忍,那种藐视和无妄,让下面的那些练气修士,全部都寒了心。就是那些筑基修士,也是闭紧了嘴巴,握紧了拳头,颤抖着身体却不敢说一句话。

    不光是不敢说一句话,反而是自觉的带领着那些练气修士们远远的避了开来,在很远的地方,捂着耳朵,蹲在那里,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不哭、不笑、不闹、不怒、不争,一群木头人。

    “都这样了,你们还选什么啊?”大叔屈起手指,捏指简单算了一下,抬眼扫了周围一圈天空,呵呵就是笑了:“你们啊,一群都是混蛋!这么多年下来,修炼都修到狗身上了!还收什么徒,还选什么种子,还传什么道,不都是你们几家的人在搞鬼吗?”

    “祖师,我们知道错了!”

    还来这一套,你们就不知道换一个说法吗?烦不烦啊?

    咦?怎么回事?

    天上的星星突然不闪了,我手里的小红剑也突然又化成红雾融进了我的身体。

    这时。

    我听见大叔长长出了一口气,也散掉了一直笼罩在我身体周围的一圈静止的风墙。

    然后抬手就是一圈耳光狠狠打了出去,只打的那几个女人花容憔悴,嘴角飞血,凄凄惨惨。

    “很好,你们不用死了。全部都是一群惫懒货,你们还是出身门阀的,难道就不看书的吗?难道就不知道刚才琴心那小丫头是在作死吗?还是说你们以前在上阳宫学的东西都喂狗了?”

    喂,大叔,你骂人骂的太狠了,知道不知道?虽然我不知道我现在的状态算是好还是坏,但是刚才我最多就是砍死那个疯子一样暴走的琴心,杀不了其他五个金丹真人吧?更不要说我身后还有十二个金丹啊?我怎么不知道我竟然有你说的那么大的能耐啊?

    果然,人群中也是有大胆的。

    “红旗祖师,琴心师姐刚才是做的过分了,但是连云峰的陈观水师侄现在才十四岁,修道练气才将将满一年,固然他七日筑基让我们很吃惊,各种天分也让我们失了心态,但是他怎么就值得祖师您这么维护他?难道就凭他是你说的天生剑种?我不服!”

    是的,我们不服!

    大不了,等你走了,我们拆烂连云峰,逼迫谢道清,也要把这个小男孩碎尸万段!

    不然我们道心不平,道路不畅,意气难休!

    “呵,那好,我不管了,我看你们怎么办?可能你们这些小家伙在东荒这边都已经被养废了,我要不要和几家说说换一批人过来?现在灵膜不稳,魔头四出,天星昭昭,靠你们这群废物怎么成事?”

    大叔收手,站在一边,笑着看着我。

    我也笑着看着他!

    生死之间大恐怖!

    却原来,这个大叔不是我的救星,而是我的祸星。

    可惜,我已经废了。

    可惜,我已经变成一个感知迟钝的“石头人”,最少也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消解掉。

    可惜,我的丹田气海里面的真元法力已经枯竭,现在只有最后那一点点雷系灵气,稀薄惨淡。

    等等!

    我记得,我好像是空灵根,我刚才用的空系灵气来做剑,也是用的空妄无名之心去直面死亡。

    我记得,以前有人说过,灵气三千,大道其中,好像我以前被人劈过一剑。

    大不了再被劈一次好了。

    正好我的道基、太乙通天遁、金手指空间三位一体的感觉都还在,就让我再出一剑好了。

    我分开灵气,神识只往下坠,坠入深渊仍然继续向下坠,飘上天渊仍然在向上飘,在星辰海灵气之下,在我的极致之下,我找到了我刚才握在手里的那种感觉。

    天空的星,又在闪烁?

    是谁?在看着我!

    一剑只从天上落,一点星辰入梦来。

    “果然是你!剑魔余则成!”

    “你现在想知道什么问题?”

    这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尘埃落定的时候了。

    我坐在一艘红木船上,船又是在一个山城的河道上。两边青砖黑瓦白墙飞檐,街道上车水马龙商铺林立,河道中鱼艇走柯乌篷红船。

    是的,我现在就是在一艘红船上,也就是书上最常见的花船,也可以说是窑子船的那种。船上当家的花魁,也是这艘船的船主,一个二十三岁熟透了风情的女人现在带着万分惊喜依偎在谢红旗的脚边,把脸贴在他的腿上,抬起头来像贵妇犬一样的祈求着他的怜悯。那几个被她养着的小船娘,十一二岁的小丫头,高兴的像一群小鸭子,十指尖尖,弹着琵琶叮叮咚咚,不成曲调。

    而我,在做着我的本行。

    一头很大很大的妖兽,三十米长的巨物,被眼前的大叔谢红旗从山城南方的沼泽里轻松卷了出来。虎头,鱼身,蛇尾,肉鳍,背棘,黄鳞,剑齿,紫睛。绿血,黑皮,红白相间雪花肉,玉石一般的骨骼,火红如同宝石一般的眼球,晶莹胜过水晶的脑子,一颗明晃晃滴溜溜在空中旋转不停、左冲右突的妖丹。

    我取下了这个学名叫“黄鲛”的怪鱼的舌头,一块有两尺长上百斤的巨大肉块,细细的切掉碎肉筋膜,切掉舌头表面的倒钩,撕掉那层老皮,改刀切成巴掌大的薄薄肉片,浸泡在谢红旗拿出来的一种很奇异的药水里,洗掉里面的毒素,只剩下美味。

    第一步处理结束,下面只等时间慢慢酝酿,食材自己的变化了。

    十个时辰以后取出来,洗涤干净,然后用炭火细细烘烤,刷上辣酱,就是一道人间美味。

    我洗过了手,换下了身上的围裙,坐到了谢红旗的对面,皱起来眉毛,问道:“你是元神真一神君,我师父她只是一个金丹,你们两个真的是亲兄妹?”

    对啊,一个是几乎永生不死的元神,一个只是一百五十岁的小金丹,这里面的年龄差的也太恐怖了。不说别的,我从书上看到的,也是连云峰公开知道的,青云界里上一个成就元神的修士还是在一千多年前,而且还不是眼前的谢红旗。也就是说,这位大叔的年龄在一千五百岁之上。

    “哈哈哈哈···”眼前的大叔听了我的问题,忍不住就是一阵大笑。

    “为什么不可以是亲兄妹?”谢红旗笑的眉眼都有点歪了。

    “现在你也算是我们谢家自己人了。难得你还有点良心,刚才也有份血性,知道救你师傅,也知道士可杀而不可辱。很好很好,道法术、心性行,道在天上无处寻,心在自身常迷失。你能不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迷惑,知道自己该做的是什么,这一点最好。我很满意。这一次是那几个小丫头做的不对,她们都被自己家里的大人宠坏了。我已经和杜佑说了,挑几个人,送到荒海那边去。那边庄晚晴和伏由雀动不动就抱怨手下人少,这次我就多送几个过去。”

    我手抖了一下。

    好狠!

    果然是老实人发火最恐怖。荒海是什么地方?那里是青云山和血海山之间的血肉磨盘,是千人进入一人出的惨烈战场。我为那几位金丹女真人默默送上一朵白菊花,希望十年以后她们还能活着回来吧。

    “现在说到你了。今天这种事情发生,虽然错不在你,但是你已经不适合继续待在连云峰上。有没有兴趣拿着我的荐书,去青云山内地云龙山谢家本山,去那里见识一下?还是跟着我一起去天哭海边看看风景?”

    “我可以两个都不选吗?”

    我端坐在案几后面,举着茶盏,轻嗅着淡绿色茶水的香气。

    好茶。

    师傅谢道清的茶艺果然很高超。

    这是第二次喝到她的茶了。上一次,还是春节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拜祭祖师,然后分门比斗,最后优胜的人,可以和她独处一室,燃香饮茶,咨询修炼中的疑难。年初的那一次,自然是我赢了。可是,我却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她素手调茗,静静享受。

    那一次的茶,空灵清净,有一种很独特的静谧之美,如山村古寨,落日雨后,青草萌芽。

    今天的茶,有点乱了,也有点急了。但是茶好,人好,心好,对于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前几天刚刚在东伯山护了我一次,今天又要赶去骨蛇峡再护我一次,刚才又和那些师姐师妹们翻了脸,离了心。有这样的师傅,我又有什么好说的。

    我看着谢道清的脸,然后恭敬对谢红旗说道:“红旗祖师,你不觉得我现在还太小了么?我出生在这里,这里是东荒,我连东荒都没怎么熟悉,我怎么好去青云山内地,更不要说跟着祖师去天苦海边了。祖师好意虽好,但观水承受不能。只是观水不明白的是,观水为什么会被琴心师姑反感,又为什么会被你们青眼相加?”

    我确实不知道。

    刚才那一颗星星亮起来的时候,我感觉我又被劈了一剑。至于为什么是“又”?我不知道。

    这一次我看见的是一只巨鸟,盘踞在幽暗深渊之下,空旷深邃的黑暗里,是漆黑到不能再漆黑的黑影,是混乱、是狂暴、是肆虐、是摧毁、是屠杀、是灭亡、是锋利,是一个由无数黑色剑气叠加而成的庞大世界。我看不见,我看见的只有一只黑色的大鸟,黑色的眼睛。

    然后是我又一次被砸进了金手指空间,又一次看见无数的黑雾冲进了我的世界,又一次金手指空间封印了它们,又一次我得到了很多很多的“书”。

    在封印到最后的时候,有一缕存在又不存在的剑气留了下来,落在我的面前,化成了一座石碑。

    石碑上只有一个字。

    我看不见,我也看不懂,我更不知道。

    我只能知道的是,这缕剑气和我刚才握在手里的剑气一模一样,只是层次高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空虚静无,万物皆有,万物皆非,虚虚实实,以无间之厚,入有间之隙

    “你不知道?”谢红旗笑着看向我。

    “我妹妹说你读书破万卷,心胸满锦绣,脑子里面都是主意,眼睛转一下就会想出一个计策,有时候恨不得你能大一点,她能小一点。你现在和我说,你不知道剑魔余则成是谁?你不知道你身上的怪异?”

    哦?

    我想想。

    “剑魔余则成,男,六万年前人士,出生于瀛洲乱龙海云岚宗领地,散修寒门,自学修炼至金丹境。后碎丹重修,转入魔道,创鸠魔剑宗,再结金丹,进为元婴,参与第一次轩辕剑派灭门大战,后不知所踪。”

    这是我以前在一本书上看过的。好像······

    我瞥了一眼师傅谢道清。

    好像就是十天前我开始修炼《纳海吞天气》之后,她托人专门送给我一储物袋的玉简,里面的一本书,讲的轩辕剑派的过去。而这位余则成就曾经是历史上很著名的一个大人物。

    “剑魔余则成,男,六万一千年前人士,出生于瀛洲乱龙海云岚宗赵国铁炉城,为牧奴之子,父不详。十一岁母死,负尸逃亡,入红云渊,得散修传承。后为无上感应宗弟子所败,家族势力倾颓消亡,遂入轩辕剑派,碎丹重修,得鸠魔剑术,自创宗门。六万年天地大劫,轩辕剑派第一次灭绝,余则成战于桥山葬龙岭,力抵七大宗门,成就元神。三百年封神大战后,遁入虚空,守护东南赤明天。”谢道清看着我,眼睛很清凉,声音很清冷,娓娓述说,讲的却是另外一个版本。

    “剑魔余则成,五万年前与妖王伏一笑争于星辰之上。是其时,群星乱坠,星羽遮天,妖族崩碎,轩辕剑派灭亡无上感应宗,重建山门。到最后,妖王做了道祖,他做了剑魔。所以我才是真的想问你,为什么你一个小修士,竟然能够引诱他这个天魔王的视线,让我找到了你?”

    这却是谢红旗微笑着对我说的第三个版本。

    你问我,我问谁?

    不过谢红旗好心为我做了解答:

    “你被人在身上做了一个标记。那人想着让你入他门下,自然就做了一些手脚。别的我没有看出来,我知道的是,以后不管你陈观水在哪里行走,说不得就有道心不稳、濒临迷失的金丹真人看你不顺眼,天生就要和你作对,逼着你和他厮杀。”

    哦?我耳朵竖了起来,还有这样的手段?

    “可是你能遇到的金丹真人,十个里面九个都是我青云二十二姓里面出来的。别的不算,里面道心不合格,我估计能占了一半。说来他的手段果然是好,果然是妙。只动了一下棋子,就让棋子按着他的意思一路自己走了下去。今天刚才琴心她不逼你,明天也会换成另外一个金丹逼你,总是会有人把你逼上死路,逼着你不得不杀人,然后一路追、一路逃、一路战,眼看着你一路路的踏上天台,眼看着你一剑剑劈碎高楼。那个人,果然是看我们世家门阀很不爽啊!”

    原来如此,厄运女神的祝福,幸运-10,天地厌恶么?

    “但是你小子很幸运,也可以说是很不幸。”

    此话怎讲?

    “很幸运,是你现在又被第二个人看中了,他打乱了前面那个家伙的棋路,让你跳了出来。很不幸的是,这第二个人的仇家只比第一个人多,而且多很多。轩辕剑派四起四落,仇敌遍布天涯海角。以后你走在路上,小心随时都会有人找上你。这次就不是那些道心不稳的小金丹喽,全都是各门各派的精英。你说,你惨不惨?”

    我想想,好像真的挺惨的。但再惨又能有我穿越两个世界惨吗?

    “小家伙似乎不相信我的话?也对,你这样的少年天才,总是要留一点尊严。骄傲一点,也好。那我就不多劝你了。既然剑魔余则成那么看好你,那他肯定是把轩辕剑派的秘籍道法功诀都传给你了。下面的路,你自己走吧。”

    说完,谢红旗却是捏起了腿旁那个花魁的俏脸,温和的笑着问道:“美人,你可愿随我学道?”

    咦?

    这个是什么神展开?

    眼前的这个花魁难道也是什么修真的种子不成?

    我抬眼“看”了过去。

    说来很怪,我本来喝了石人药,现在应该僵硬成一块石头的。但是一个小时前被莫名其妙劈了一剑,在金手指空间里又一次待了二十四个时辰,出来以后我竟然恢复了。而且不仅仅是恢复了,甚至还保留了那种石人药发作时的空明状态。

    很不错,1998年的笔记本终于是变成了2000年的台式机,让我有了一点能在现实世界里面做一些事情的能力。

    比如说现在,我就能把那个花魁“看”一个通透。

    先看肌体,她的身上竟然有着不低的武学造诣,算起来也是一个武林高手了。看肌肉、看骨骼,她是走轻灵型的轻甲刺客;看手臂,她的弓箭术或暗器术等级很不错;看身上遗留的伤痕,她曾经有过五次到十次不等的惨厉战斗经历。

    再看内力真气,她的武功造诣就更高了。身为花魁,沦落妓寨,红船卖笑,可能是被山城的统治家族控制,亦或是被某一个修士组织控制,充当迎来送往的礼物或者是刺探消息的间谍。她不是处女,而且有着很丰富的经验,本应该修炼的是阴阳采补的邪门功法,真气也应该浑浊不堪。但我看到的是,她的内功修炼的很高,也非常的精纯。

    《太阴炼形策》。

    一团皎洁如同月光一样的清辉,团在她的丹田气海,周转圆润,清净自然。

    什么时候连伎女都这么有追求,有恒心,有远望了?

    再看她的神魂心态,结合着我身下的这艘红船上的一切,配合成一个浑圆的整体,无数细节引申出无数信息,无数信息推演出无数路线,无数路线最后归纳成最后的几个答案。那就是这个花魁确实不简单。

    我看到她的书房,看到她藏在密阁里面的一些文件,却原来她自己就是一个小武林势力的首领,管理着这个太山城里所有十二条红船的生意,有着一百多个的属下。原来她是一个花魁,更是一个老鸨,还是一个帮主,也曾经和某一位修士发生过露水情缘。

    我手指动了一下。我道是谁,原来她就是刘广河以前曾经提过的他在一次出游时遇到的红颜知己。据他说,那个女人见到他时就惊为天人,为他的风度倾倒,主动委身于他,甚至为他守节,更是拿出上千两的黄金贴补他的消费,最后是自己都身负重伤,也帮着他完成了那一次的任务。更妙的是,女人竟然很识趣,拿到了他送的一本功法秘籍之后,自己就断了继续跟在他身后一起回连云峰的念想,省掉了他不得不处理尾巴的遗憾,把一份感情一直维系了下来。所以刘广河给了她一个名义,让她可以自由去做自己,不再被人控制、驱使、凌辱,从倪师叔控制下的一条微不足道、谁都可以践踏几下的卑微走狗变成了太山城里的红船帮主。

    我找到了她独立建立帮会三年来的所有账册。心思流转,太乙通天鉴上符文闪烁,我只用了三个弹指的时间就计算完了。我只能说,这个女人真心很不错。

    十二艘花船,十二个伎女,四十多个女童,五十多个帮众,竟然走的不是青楼卖肉的路线,反而是借了刘广河的势力,挣扎着脱离苦海,托庇在太山城潘氏家族名下,去做交际花+酒楼+会所的清淡路线。虽然有着各种控制契约,却没有强迫,更没有寻常青楼的恶毒和盘剥,只有一群同样苦命、同样从组织里挣脱出来却不能也不肯轻易落土的女人,在抱团取暖。收入很薄微,势力很艰难,长夜难入眠,良人不可待,却一路坚持了下来,还小有声色。

    说来那边几个小船娘,也不是我想的那样,养上几年就会被拍卖初夜,被榨干精髓,而是真的被这个女人当成了女儿,从城外贫民窟里救上来想给她们一个新的生活。虽然学东西的时候很苦,学不会的时候被打的很惨,被训练的时候哭的更惨,却总是被改变了命运。

    所以我能“听见”,那几个女孩子在看到某个肯定是修士的大人物看上那个女人时,是真心在高兴、在愉悦、在兴奋、在祝福。

    我也能“看见”,那个女人是真的心思很复杂,意志很坚定,信念很强大,却是不掩本心善良,不遮本性清净,不饰本行慎微。

    道法术、心性行,难得看见一个如此良种,又是如此的优秀。

    就算是谢红旗今天不收她,以后我也会收她。

    你说灵根?

    灵根又算什么东西!今天是元神真一神君谢红旗在收徒弟,又不是金丹真人谢道清在收徒弟。

    金丹之下,只看灵根;金丹之上,只看道心。这句话说的很无赖,也更是无可奈何。灵根好判断,抽几滴血,找个好法器,请个修真者,三两下就能查清楚;道心最难测,谁知道那些大能修士喜欢的是什么?

    更何况,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如果道心可以伪装,可以修正,可以调整,可以后天随便塑就,那这个修真界就不会是这么艰难了。眼前这个女人如果不是真的天生本心善良,经历千百般屈辱仍然矢志不改,真的做到出淤泥而不染,端然处于浊浊红尘,却能清明一颗心境,她是不可能修炼出丹田气海的那一团清辉的。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自己的人生是什么,知道自己可以去做什么,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这样的心态,很难。

    因为我自己凭借着金手指空间的强大,一次次在万花筒一样的世界里面追逐下去,一次次破灭又重生,吃尽了苦头,占尽了潮头,才略略看清了这个世界最上面的那些人想要的是什么,这个世界的“基本法”是什么。然后从结果倒推下来,从天穹直落到地面,才真正的开始去追寻自己的本心,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我”。

    你说“难道不是灵根资质越高,修炼起来越简单吗?这个女人连灵根都没有,又有什么好争的?”

    真是天大的笑话!

    因为我早就看清楚了,灵根只是这个世界赋予“修士”这个群体的一个“金手指”,让他们可以站得更高,起点更高,得到的更容易,力量更强大。但是我从某一本戏剧手本里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世间万生本一等,同生自可同死,你今日妖娆,可曾见那苍天饶过谁!”

    真当这个世界,离了灵根就不能修炼了么?

    我必须得说,元神老怪果然手段多啊!

    ----------

    就见谢红旗轻声温语的问那个花魁:“美人,你可愿意?”

    那花魁却是皱着细细的眉毛,眼睛里面有点意动,又有点怀疑,更有点畏惧,还有点不舍。不过她看着舱门外面端正跪着、额头贴地、恭敬万分的那两个男人,嘴角抿了抿,只好低声说道:“道长,我听您的吩咐。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能让倪道长和潘城主先起来吗?他们在外面,这样总是不好。我···”

    说到这里,女人却不说下去了,只是拿眼睛看向那几个小女童,神色有点哀怜。

    我心里赞叹,果然女人的眼睛会说话。这花魁没说出来的,岂不就是今日谢红旗能让那两个男人屈服如狗,他们再多的怨气肯定也不敢发出来。但是有因必然有果,日后总是要爆发的。她可以跟着谢红旗一走了之,但是她现在的那些手下,肯定会在未来被当成迁怒的对象。固然倪和潘畏惧她在谢红旗身边,不敢做出天怒人怨的事情,但是做出另外一些事情总是可以的。

    我心思转动,换成是我今日被人屈辱,异日说不得也会这样迁怒报复出去。总是会找一个借口,也总是会让自己心路不会有坑,总是会让自己不会承认自己错了。杀几个人很难,害几个人却很容易。就是眼前的几个女童,收到自己房里做妾室,明着是抬高她们的身份,也是照顾女人的面子,结一份机缘,但是豪门大宅里面死掉的那些女人又是什么回事?

    所以女人在担心。

    但是这个没说出来的话同样也是一个试探。谢红旗是好人还是坏人,是很看重她还是只当她是一个酒席上的玩笑,是真当做弟子还是调戏她来着。谢红旗的大能,她已经看到了,而且是目瞪口呆,震惊到不能再震惊。扰乱太山城,杀死吃掉数百上千渔夫、士卒、武士,甚至杀死很多法师的那个妖怪,一直藏在南面的大沼泽里,掀起一次次的动荡,催生出了很多小妖,结果被一道清风卷了过来,拆骨扒皮,切肉料理。一颗妖丹,就放在面前。所以她作为小人物,只能谨小慎微,只能试探着去说话。

    不是谢红旗说带她修道,她就要信的。如果真的每个男人说的话她都要信的,她岂不是早就死掉了。

    可是,谢红旗是什么人?是大能中的大能,是远在云端之上的那种超级强大的存在,是拥有不可测度神威的那种大人物。他能做到什么地步,我很好奇的。

    结果,谢红旗听了女人的话,抬头就是笑笑,“我看你甚美,甚合我意。这红尘浊世,怎么能容下你这样的清净女子?你可愿在深山古观里清修,日出观云,日落赏花,清酒松子,从此抛却一切烦忧,只是礼敬我就可以了?”

    然后谢红旗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卷轴,展开打在空中,手指一点,“你看这风景如何?”

    画面却是拔地而起一座巍峨高山,直上青云,然后松柏岩岩,瀑布银练,鹤在云上。山上是一座道观,山下是一个小城,山上是出世之地,山下是入世之所。有人在山上学道,有人在驾剑横空,也有人是在小城里体味红尘。

    我看见那女人眼睛亮了一下,却是落在图上的一个山谷里。不是山顶,不是山下,只是山间普通一个山村。木篱草顶,梯田黄牛,石磨水井,女人却看的有点痴。

    “也好,你既然已经看好了,那就一起进去吧。”

    谢红旗抖了抖袖子,一阵清风过去,就见那女人,那些女童,那些在这船上的厨娘、乐师、武士、船夫、师爷全部都不见。甚至于下一秒,我竟然是出现在了一座大殿上。

    那边,倪师叔和潘城主仍然恭敬的跪着,而且身体后面多出了很多的一样跪着的人。

    而那幅画上,一个小湖泊里多了十二艘红船,红船上有歌女在继续情歌曼舞。在那个小山村里,多了一个精致的小院子,那个花魁换了一身妆束,像个村姑,带着几个小女孩,在喂鸡。

    我愣了一下。这种手段,很恐怖了。

    “你小子既然又不愿意去云龙山,也不愿意跟着老夫,那你下面想去哪里?你心里可有方案?”谢红旗一收卷轴,转过来继续问我。

    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立刻就说道:“我前些时候听说,小竹山孔璋祖师开山收徒,不禁阀阅,不管是门阀还是寒门都可以去,所以观水想去看看。”

    ----------

    我想的很美。反正筑基了,也有了一点自保的底牌,所以这世界如此之大,我想去看看。但是很快我就被谢道清教做人了!

    “师傅,你怎么也要走?”对啊,你好好一个金丹真人,割据一方的小诸侯,每年三十万灵石的收入,为什么要走呢?

    然后我就被打了。

    可怜我已经筑基,可怜我已经学会了轩辕剑法,可怜我已经会了很多法术,但面对暴走的谢道清,我还是被打的很惨。

    “全都是你!全都是你!如果不是你乱发神经,我至于要离开吗?琴心师姐被流放三仙岛,安师姐、白师姐、还有那么多人被流放荒海,三云二十四峰换了十几个峰主,被上阳宫其他人都看成了笑话。这些事情,哪个不是因为你在发神经?”

    呵呵,挨打了,自然是要立正的。尤其是被一个关心你的女人打了,自然更是要立正的。

    说来她也没真的下死手,只是硬对硬的把我的剑术破掉了。

    我的剑是很锋利,那种寄托在特殊空系灵气上的也确实是可以切开很多很多的东西。但是我没有了那种拼命的心境,更不愿意对着谢道清用那样的剑,所以我只能使用普通的飞剑和正常的法术,然后我自然就跪了。

    而且跪的很干脆,比小孩被大人痛扁还要干脆。

    “你啊,基本功一项都没做,就靠着一条线向上冲,每次都要拼命,每次都是好运有人救你,那你现在知道自己真的是什么水平了吗?”

    呵呵,师傅,谢道清,请你先把踩在我身上的脚拿开好么?

    把我打成猪头,你很有成就感不成?

    “师兄,师祖下手真狠啊,你都被打成熊猫了。”

    刘筱琴一边拿着药水轻轻点在我的脸上,一边捂着嘴偷笑。

    这个世界也有熊猫的,而且同样凭借着卖萌满分的外表和温顺的性格,成了很多女修士的最爱。别的不说,连云峰就养了几只,就在林可雅的手里,我带着小丫头去看过很多次了。每一次小丫头看到那只小小的、团团的、黑白的幼崽,都会抱起来吸猫吸上好久好久。然后,她竟然是专门找我学了“灵竹种植”这门很生僻的功课,还在自己分到的灵药田里种了很多竹子。因为她不可能像我一样每次都能进得了林可雅的大门,只能求我把她亲手摘下的竹叶带进去,亲手喂给那只小熊猫,然后用水镜术摄下影像带回去给她。

    真的很可爱。

    “师兄,你真的要走吗?”小丫头小声的问道,声音里面有点坎坷。

    我捏了一下她的鼻子,伸手把她揽到怀里,当成小猫吸起来。萝莉的气息果然很清香,很能解人烦恼。

    “我暂时不会走的,你尽管放心。再说我就算是走了,也会把你带上的。”我贴着小丫头的耳朵,轻轻吹着风。耳朵红了哦,没想到吧,我会说出来。

    “师兄···”

    果然是朦朦胧胧的小萝莉最好了,动了情又不知道是什么,心酸酸的,身体热热的,手汗汗的,也只当是自己心跳的太快了。

    “那师祖她会不会走啊?”小丫头的声音有点颤抖。

    我摸摸她的后脑勺,把她抱紧,给她一点压力,也给她一点依靠。“她啊,嘴上会说,其实和我一样,都没有办法立刻就走的。”

    “那就好。”

    是的,虽然我和谢道清都说要离开,我想去小竹山,她想去三仙观,都想放飞自己抓住自由,但是冲动过去了,人总是要回到现实的。

    因为我的缘故,也可能不是因为我的缘故,反正是这一次的三云二十四峰练气修士大巡游试炼活动报废掉了。骨蛇峡一场混乱,死了很多人。现场十八个金丹女真人一个没跑,全部都被谢红旗打包“快递”出去。下面的筑基修士、练气修士更是彻底没有了继续去做试炼的勇气。

    谢红旗找到了一个顺眼的女人收入门下,拍拍屁股潇洒走人,但他乱入横冲直撞留下来的烂摊子却还是要谢道清站出来处理的。周围各个峰头都已经有人过来,三位元婴真君也在谢红旗走后驾临太山城,甚至上阳宫那里也有人在过来。一团乱局,如山压力,都缠在谢道清的身上,她怎么走得了?

    而我现在也不轻松。

    杜佑来过,谢红旗来过,林北河来过,这些大人物的出现都和我有着关系,所以很多人都在紧盯着我,揣测着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又明显听说了“剑魔余则成星现赐经”的事情,被一些不好的传闻吓住了胆子,只敢远远藏起来偷偷看我,才给我留了一点空间。

    “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回山上啊?我想花花了。”

    花花是那只小熊猫。

    但是,我亲爱的师妹,你师傅谢康在几个小时前刚刚被人砍断双腿,现在正躺在我的隔壁,你为什么就没有想起他的呢?

    算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总是有可以犯错误的特权,要不然都是黑着心肠算计很深,那还有什么意思。

    “师兄,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啊?这两个令牌好奇怪。”

    “你说这个?”我颠了一下手里的两块金色的令牌。令牌长三寸,宽一寸,卵圆形,都阴刻“轩辕通天令”这五个楷书文字。没有纹饰,没有其他任何的东西,就像是我随便拿了一点黄金,融化、塑形、刻字,做出来给自己玩的一个玩具。

    “这个东西很特别,以后可以靠它去很多地方的。”

    “噢。”

    小丫头看我不是很高兴,就没有再多说话,继续窝在我的怀里当抱枕。

    ---------

    “小子,剑耍的不错嘛,这块牌子就给你了。等着我的召唤,也让我看看你的成色究竟如何。请一定不要让我失望,不然我的手段可比姓林的还要狠的。”

    这是我第一次从储物袋里找到这两块令牌的时候,手指碰到其中的一个,突然从我心底里冒出来的声音。

    然后我碰了第二个令牌。

    “既然姓余的都给你了,那我也给你一个吧。不过小子你还太嫩,过几年长大了再等我的召唤吧。可不要随便就死掉了,其实我很看好你的。”

    没头没脑的两个令牌,没头没脑的两句话。

    关键是,和前面遭遇的那些怪异一样,我现在已经忘记了碰到令牌时听到的这两句话了。

    所以我把玩了一会,就把这两个令牌收了起来,开始做事。

    看书。

    外边的事情我掺和不进去,也不想掺和。那边的力量层次太高,现在连师傅谢道清都只能站着在听,我一个刚筑基的,更没有话语权。所以只能坐在房间里,安心的看书,反思自己最近的各种事情。

    可是当我刚刚铺开一张宣纸,拿起一支毛笔,平心平气的写下“心法体力”四个字的时候,事情反而是找上了我。

    “吱呀”一声有人推开门,然后很热情的喊了一声:“观水师弟!”

    我道是谁,原来刚才跪着的倪师兄啊。

    却见他丝毫都不在意刚才的狼狈,好像跪着的人不是他,丢进脸面的人更不是他一样,热情的走到我的身边,朗声说道:“师弟,你筑基的礼物师兄前面送的有点差了。”

    差么?一千颗下品灵石,一万两黄金,一件十重天的法器,一瓶很不错的丹药,一封替那三位倪师弟道歉向我寻求和解的书信,一封通过我转交给我那个便宜父亲的通商文书,一个位于陈氏山城南方山区的矿井。可以说,这份礼物,已经是很不错了。

    “自然是差了。师弟今日的作为,让我这个做师兄大吃一惊啊。剑挑金丹,不顾生死,救下我那个谢康师兄,让倪某实在是钦佩。这一份薄礼,就当是锦上添花好了。”

    我打开礼单。

    呵呵,倪师兄,感情原来你还是怕了啊!

    是不是前面你对那个花魁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现在终于知道了“天道好还、报应不爽”的人生哲理,知道后悔了?

    我简单扫了一下礼单,丢在一边,“四师兄,可是有什么事情要用到小弟?”

    无缘无故送我一份大礼,怎么可能只是为了赔罪?

    这真的是好大的一份礼。

    一百本精选的道法修炼书籍,虽然不是原本,只是手抄的复制本,但仍然价值连城。最好的是里面有一套笔记心得,记录了眼前这位倪师兄五十年来的修炼经历。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我走的太快,缺失的功课也太多,现在正好可以补补课,看看别人是怎么走的。

    “观水师弟,听说你现在也开府建衙了?”

    “怎么?”你不说,我都快要忘记了。我手下的那些家臣和武士,都被我丢在岫云峰云城上,也不知道云城被谢红旗吹散时她们有没有损失。刚才三云祖师过来的时候,把她们一股脑统统卷了过来,就丢在太山城外,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唔,等到傍晚,我就去那里看看她们。

    “师弟,不瞒你说。今天红旗师祖收了那女人,真的是害苦我了。”倪师兄一脸的痛苦,垂首坐了下来。一声长叹,似乎有万般的委屈,千番的不对,总是感觉他很可怜。

    请继续,请继续你的表演,我也想听听你会说出什么滑稽的理由和借口来。

    “师弟你应该知道,我镇守南方,手下那么多藩国和山城,很多人都不听话,所以这些年我下手就狠了一点。但是我也是为了连云峰好啊,每年我送回山上的供奉哪一次不是最多?对内平定、对外出征的时候哪一次不是我出的人最多?立下的功劳最大?”

    唔?这个就是你五十年来从一个普通采药家族的少年变成现在身家近百万灵石修真大土豪的理由?

    “师弟,我这些年来处理了很多不服从调遣的势力,杀了很多人,处置了很多人,也结下了很多仇怨。但是,我每次都心慈手软,放她们一马。像那个女人,我养了她二十年,还教她高深的武功,给了她一份产业,让她自由了三年,没想到最后反而是把我害苦了。”

    呵呵,我想冷笑,心里却没有丝毫波动。

    我只能说,我的这位师兄可能是一个奇葩。真的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刘广河早就和我说过了那个女人的人生经历,我更是早就知道他好色无耻的名声。玩女人就说自己玩女人好了,上位者从下位阶层里挑几个女人出来玩玩,本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只要好聚好散,给出了代价和报酬,就可以当成是一种交易。也就是倪师兄这样的奇葩,微末寒门出身,被人鄙视惯了,所以登上高位,就要千百倍报复回去。杀人全家,然后抢走那些女童,再培养成伎女、女奴、女间,扭曲她们的认知,让她们视原来的家族为仇敌,认他这个杀父仇人为亲爹,在她们亲人坟墓前占有她们、虐待她们。

    真正是人渣不如。

    但凡是做的普通一点,正常一点,收敛一点,又怎么可能会像现在这样怕的都快要死掉了。这还是那个女人身上的恩怨并不是很重。刘广河说,那个女人出生在一个乞丐流民群里,因为围攻一个农庄抢米果腹,全部被武士杀掉,只留下她和其他几个女孩。那个女人其实很感谢倪师叔,能把她从那个恶人坑里拉出来,免了被斩肢乞讨、插草童伎的悲惨命运,被放在一个能吃饱、能穿暖、能读书、能学武的环境里,未来也有了些期望。所以那个女人第一次侍寝的时候,是真心的。却是遇到了一个野狗都不如的渣男,转脸就把她扔给了一群武士,当成酒后的宵夜。然后蹉跎到今天,却已经不爱也不恨了。

    “师弟,我知道是我做的不对。那女人跟了红旗祖师,学道不成还好说,一旦她学道有成,或者得了红旗祖师的宠爱,那师兄我是肯定要死的了。不过,我可以死,但倪家却不能绝。这一份大礼,就是想向师弟买一个承诺。日后如果有姓倪的人,拿着今天的礼单求到师弟门下,那应该就是我养在外面的私生子了,还请师弟一定要收他为徒,为我延续一缕香火。”

    好聪明的倪师兄!

    “好说好说。”

    我笑着接下了礼单,却是在心里记了一笔。说不得看在倪师兄的面子上,我也会让那个未来可能拜在我门下的那个姓倪的男孩或女孩,体味一下今日倪师兄面对的痛苦。

    送走这位冤大头,我坐下来继续写字。

    心法体力,信念,道法,躯体,力量。我最强的地方是在道法,我掌握的那种虚无剑气,应该是已经触及到了某种深度,所以我用了两次,两次都出现了意外。固然那些怪异封闭了我的记忆,更洗刷掉了周围那些人的记忆,但我通过金手指空间,总是知道是两位大人物在那个时候劈了我一剑。

    我又继续向下面写,给自己列功课。

    《五行道法通览》

    《火炼金刚琉璃身宝经》

    《太玄阴阳结界法》

    《禁断万界通神录》

    《首阳山炼剑三百法》

    《太白剑经》

    ······

    过去一年里,我空有一个超绝强大的金手指空间,总结出了上百条修炼进化升级的道路,却苦于没有找到根本灵气,只能望空兴叹。现在一跃跳到了筑基,正好可以把以前的一些设想变成现实。先修炼一门练体术,打下一个扎实的根基;然后把五行法术补齐,变成多面手;然后去寻找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追求和理由,把道心锤炼的功夫做起来;最后不管是炼丹也好,炼器也好,总是要有一门养家供应修炼的手艺。

    我的表格列的很细,从最宏观的几个方面开始设定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要积极去做的事情,也从最微观的地方去考虑我的个人生活的每个细节。写满一张纸,我就会把烧掉,然后重头再来一次。

    固然金手指空间推算的很精准缜密,逻辑天成,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但是我还是喜欢在纸上把思绪写出来。一边写,一边发散着思维去想一些问题。总是会有灵光一闪的地方,或者也会有一些越出数据轨迹、逆反逻辑判断、纯粹是狂想的好点子。

    每一次思绪的火花,我都会记录下来,等着到晚上进入金手指空间的时候去推算一番。

    比如说现在,我就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骨蛇峡事件”之后,连云峰和连云峰所在的三云二十四峰体系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然后突然间一个闪电火花一样的思路跳出来,噼啪一声炸的我的魂魄都有点颤抖了。

    我想到了一个在上一个世界里面商业公司里很常见到的现象。

    在下属犯了错误被董事长现场抓住的时候,甚至被同盟企业的董事长也看到了,会发生什么?

    开除那个员工?

    NO!

    是关闭整个部门,解散所有人员,裁掉所有岗位,出售所有资产,变现重新去投资建立新的部门。

    因为这设计到董事长和整个集团的面子,只有这个部门不存在了,董事长才会放下心结,继续潇洒的。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

    很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