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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梦想花开txt下载

    黎明还未来临。

    东方淡淡鱼腹白点缀在芦苇群中,为王强打亮了视野。

    轻轻拨开沾满露珠的芦苇,一颗颗水滴落下,撒在脸上凉凉的。

    他在脸上轻抹一把,顺手一甩,钻了进去。

    虽然是夏日,凌晨的微风还是有点刺骨,王强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尽量睁大眼睛,找了插在水杉树旁的第一副钓竿。

    “希望有王八。”他自言自语,将钓竿从地上拔出来,泥土在力的作用下,激打在橡胶鞋尖,湿漉漉有点黏脚,王强没在意,抓住钓竿慢慢往上提。

    动作很轻,只是气氛太安静,河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钓竿很轻,王强略带失望,即便明知道王八不是那么好钓,在收起空荡荡钓竿时,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继续。

    还有九副钓竿。

    他没有气馁,沿着河畔弯腰穿过枝繁叶茂的芦苇,来到第二根钓竿旁边,凑巧的是,对岸唯一一栋楼房二楼亮起了灯,不知是起来上厕所,还是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王强定了定神,再次提起钓竿,依旧很轻。

    “看来王八没那么容易钓。”他无奈地摇摇头。

    三副。

    七副。

    很快十副钓竿都起了,和预想的没什么两样,根本没有王八。

    王强略微有点心疼,王八没钓到,猪肝却没……

    等等。

    对呀,猪肝呢?

    他感觉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立刻蹲下身子在十副钓竿上查看,除了第二副和第六副钓竿,其他的猪肝全都不见了。

    也就是说,昨晚王八光顾过?

    王强越想越觉得可能,可是想不明白的是,既然猪肝被吃了,为什么没钓到王八?难道是被其他鱼类吃掉了?

    有点搞不清楚怎么回事的他,只能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认为确实被王八吃了,或许是钩子问题。

    思考了一阵,王强决定今天换其他钩子试试看,不过现在先把捕鱼笼子起了,王八没钓到,其他鱼应该没问题。

    第一个圆笼在西沟滩边,他踩着淤泥抓到尼龙绳,借助水力往身边拉。

    有点沉。

    拉不太动。

    王强加大了力气,在水波荡漾之中,圆笼慢慢浮现出来,水面忽然热闹了起来。

    啪嗒啪嗒,好像很多鱼儿用尾巴拍打水面,水花不时溅起,平静的河边宛如油锅里滴了水一瞬间炸开了。

    “好多鱼!”他心中一喜,顾不得鞋子是不是沾到水,用力拉。

    伴随圆形笼子离开水面,王强拉的越来越吃力。

    “嘿嚯!”

    他喊了声号子,笼子挣脱水面,好多水珠朝着身上打来,王强感觉到衣服湿了小半,可还是把笼子放到岸边,借助微弱的光芒看去。

    呼,好家伙。

    里面最起码二十来尾鱼活蹦乱跳。

    估计得有十来斤,王强没着急解开笼子,观察里面有没有水蛇和龙虾,确定没有后,他才解开,把笼子里的鱼往提桶里倒。

    里面大多数都是鲫鱼,有大有小,小的估摸两三两,大的应该五六两,现在河里还没有经过大肆捕捞,鱼儿分量可以。

    提桶一下子装满了。

    王强很满意,把提桶放在一旁,拎起另外一只铅桶往距离七八米开外的第二个圆形笼子走去。

    如法炮制,再次起了个圆形笼子。

    这次来了个意外之喜,里面竟然有一条四斤左右的黑鱼。

    再次倒进铅桶里。

    两只桶都装满了,他不得不提回去倒在大木盆里,然后再次提着两只桶来到河边。

    毕竟不是专业捕鱼,缺乏工具很没办法。

    第三第四个圆笼里面除了鲫鱼外,还有三条白鲢鱼和四五只龙虾。

    龙虾不值钱,他随手丢回了河里。

    只剩下地笼没起了。

    王强找到系地笼绳子的水杉树,解开,然后用力拉,水的浮力帮了大忙,地笼三两下便滔滔挤开河面来到岸边。

    只是当一头拉离水面以后,他感觉到很势大力沉,可王强却不由喜笑颜开,沉代表鱼多。

    果然,费劲千辛万苦拉到岸上后,看见里面密密麻麻都是欢腾跳跃的鱼儿。

    剩下一个地笼似乎缠绕到水草了,花了很大功夫才拉上来。

    凭刚才手感,王强估计两个地笼加起来得有四五十斤鱼。

    ……

    家里,堂里。

    做了两次折返,他把地笼和两只桶都拿回了家,桶里的鱼和刚才一样,倒进了木盆里。

    地笼还没来得及检查。

    不过他已经提前又找来个木盆,先前那木盆装了三四十斤鲫鱼,已经装不太下。

    这时候王强才好好观察两个地笼里有多少鱼。

    一眼看上去,大约有五六十尾大小不等的鲫鱼,他直接拿起来一个地笼往木盆里倒,忙得满头大汗。

    忽然,一条身形巨大的黄色鱼儿噗嗤一声扎进木盆水里。

    “什么东西?”王强凝神看过去,一看之下顿时笑得合不拢嘴,竟然是一条黄鲢,六七十公分长,按照他对黄鲢的了解,恐怕不下十斤。

    黄鲢是鳙鱼的别名,虽然和白鲢鱼长得有点相像,但价格上贵了很多。

    王强自然是高兴之极,这条鱼估计能卖出去三四十块钱。

    鳙鱼越大越值钱,三四十块钱还只是他估猜,很有可能遇到好的买家,价格会更高。

    等到倾完另一个地笼的鱼,他估算了一下,今天总共捕获了七八十斤鱼,鱼离不开水,加上水和木盆的重量,可能超过一百斤。

    自行车是不行了,因为不好放。

    王强琢磨这么多鱼怎么运到菜场附近去卖,眼睛在堂里四处乱窜,最后锁定在靠在后门口的独轮小推车上。

    他跑过去试了一下,只能固定一个木盆,放弃。

    小推车不行,那么大推车呢?

    王强起身朝着奶奶家走去,自己家里没有大推车,奶奶家有。

    正巧这个时间点奶奶刚刚起床在扫地。

    说明来意,成功借到大推车。

    王强拉到自己家门口的场里,把两只木盆一一搬上去,然后用麻绳固定好。

    搞定。

    他眼睛瞟瞟里面的二八大杠,还是放弃了,母亲待会要用,算了,累就累点,推到镇上去。

    看看推车上七八十斤跳动的鱼,王强内心有些激动,先前那只王八是意外之喜,这些鱼可不是,而是他仔细盘算过后作出的决定,能不能卖出去证实捕鱼挖掘第一桶金的时候来临了,希望是个开门红。

    走起。

    梦想号推车起航了。

    准备了磨刀石、菜刀、杆秤和家里翻出来旧的塑料袋,王强又从井里打了桶清水,全都用绳子绑好固定在大推车上。

    还别说,推上去挺吃力。

    本来王强身子骨并不是特别强壮,又是石子路,一路上颠颠簸簸,撒出来不少水,期间还有一条鱼跳出来,险些被车轮压死。

    好在有惊无险,经过四十五分钟推行,来到了镇上。

    此时,东方的地平线泛起一丝丝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润着浅蓝色的天幕,新的一天从远方渐渐移了过来。

    集市门口。

    王强气喘吁吁停下车,没有进菜场大门,只见里面人头攒动,声音鼎沸。

    “借光!借光!撞啦!撞啦!”

    “减价了!减价了!上等白洋布做的衣服,十块钱一件!”

    “诶,大姐,要来点五香葵瓜子吗?”

    “好白菜,快来买哟!”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汇成一片,热闹极了。

    按照季节来说,白菜应该刚刚种下去,现在卖的都是上市货,大棚里出来的,比较少见,但不是没有。

    这不,在川流不息的菜场走道边,王强就看见个卖白菜的中年男人,他看看旁边位置比较空,把推车停下,用力把两个木盆搬下来,紧挨着白菜摊放下,那中年男人还好心地帮忙搭了把手。

    “叔,谢谢。”王强慢慢放下装鱼的木盆,感激了一声。

    刚把木盆放下,中年男人站在那边笑道:“小伙子,这么小就出来做生意了?”

    王强丝毫不惧生,身体年轻不代表内心年轻,蹲在木盆旁边,露出憨憨的笑容,“家里穷,挣点学费。“

    中年男人竖起大拇指,“比我家小子好多了,他一天到晚就知道钻游戏机房。”说着,他拉着小凳子坐下,指指里面,“里面两家卖鱼的生意很好,估计你挺难卖出去,大多数都是他们两家老生意。”

    王强朝里看看,果然看见靠在菜场门口两家卖鱼的声音很好,围满了人,“没事,我有独门手段。”

    “哟,你还独门手段呢?”中年男人不太相信,“你是不知道里面原来三家卖鱼的,还有一家被他们挤兑走了,你什么独门手段能抢这俩卖鱼人精的生意?”

    王强把菜刀和磨刀石放旁边,随口回答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中年男人调侃道:“那待会我可要好好学习学习你的独门手法。”

    两人在那边闲聊,不多时,王强得知这个中年男人姓翟,比较少见的一个姓。

    翟叔不时卖出点白菜。

    二十分钟过去,王强一个生意都没做到,人们冷漠地从旁边走过,直接去菜场里面,就像翟叔说的那样,都是那两家老生意。

    王强一看这样不行,便暂时停止和翟叔聊天,在那边吆喝了起来。

    “野生鲫鱼便宜咯!”

    “快来买哦,只要一块五一斤!”

    这一喊,还真喊到了个生意。

    一个中年妇女推着自行车本来要往里面走,闻言看过来,“咦?强子,你怎么在这?”

    听到叫自己名字,王强抬头一看,居然是自己家路东间的邻居,说起来还得叫伯母,“陈麦麦,我来卖鱼呢。”

    麦麦是土话,意思是伯母。

    陈伯母来了兴趣,停下自行车,“你卖鱼?正好今天我公祭日,你给我挑两条大点的鲫鱼。”

    王强一听便懂了,邻里邻居照顾自己生意,他脸上堆满笑容,道:“好的麦麦,我给你挑两条大点的。”说着,眼睛在木盆里转了一圈,伸手便抄起一条筷子长的鲫鱼,然后又看了两眼,再次摸出条差不多大小的鲫鱼。

    “多少钱一斤?”陈伯母问道。

    王强摆摆手,“没事,送给你。”

    陈伯母故作脸色道:“不收钱我可不要,待会传回村里,别人还说我占小孩子便宜,我刚听见你喊一块五一斤,那就按照这价钱来。”

    王强只是嘴上客套一下,现在缺钱,哪会真白送,于是把鱼先往袋里一扔,拎起杆秤钩在旧塑料袋嘴上称分量,他调了一下秤砣,待到杆秤还高高扬起的时候,才递给陈伯母看,“一斤五两,两块二毛五,你给我两块二好了。”

    “成。”陈伯母从兜里掏出几个硬币,两个一块的,还有四个五分,“喏,你数数。”

    王强接过钱,往兜里一揣,询问道:“我帮你鱼杀一下吧?”

    陈伯母愣了一下,迟疑道:“你还帮忙杀?”

    旁边的翟叔诧异地抬头看了眼,什么时候卖鱼的还帮忙杀鱼了?菜场里面两家可没这么好,这就是小伙子的独门手法?

    确实,在这个还是卖方市场的时代里,别说杀鱼、剁猪肉,即便蔬菜,可能都带着泥,大家根本没有意识到为客户服务的重要性。

    但王强不一样,他经历过买方市场的年代,知道为顾客服务是优势,再过十来年,帮忙杀鱼不是什么稀奇事,你打个电话,指不准还有人给你把准备妥当的鱼送到家里。

    “那是,你现在是我顾客,顾客就是上帝,我对上帝得尊敬啊。”他笑吟吟油嘴滑舌来了一句。

    陈伯母高兴地笑了笑,“那行,你帮我杀一下。”

    “好咧。”王强从塑料袋里拿出鱼,往地上用力一摔,砰一声,那鱼儿扑腾两下晕死过去了。

    随手他伸手拿起菜刀,把鱼鳞刮得干干净净,最后按住鱼身,在鱼肚子中间用力一划。

    陈伯母赶紧唠叨了一句,“别把胆弄破了。”

    鱼胆破了会苦,王强何尝不知道,前世当家立业后,杀鱼没少杀,明白该怎么做,“知道知道。”他不顾脏,掰开鱼肚子,把里面内脏扯了出来,随后把鱼鳃扯掉,放水桶里清洗一下,再次装进塑料袋里。

    第二条鱼如法炮制。

    花了没几分钟。

    但就是这么短短几分钟时间,等到他把两条鱼递给陈伯母的时候,惊讶地发现摊边围满了人,有男有女,大多数都上了年纪。

    “小伙子,还帮忙杀鱼?”

    “你这鱼多少钱一斤?”

    “给我来两条,我事先说好,得帮杀,不然不买。”

    有几个大妈挤在人群里七嘴八舌说起来。

    翟叔有点吃惊,一个小小的帮忙杀鱼举动,竟然吸引如此多顾客?不由眼神里露出一丝纳闷,有点想不通。

    王强大喜,立刻道:“帮杀帮杀,都帮杀,一个个来。”

    有个穿蓝衬衫的大妈道:“给我五六条小点的鲫鱼,我儿媳妇刚生了孩子,炖汤给她补补。”

    王强推荐道:“生孩子?那买黑鱼啊,我这正好有一条三四斤重的黑鱼,要不要?”他把黑鱼捞起来,噗通噗通,激起了不少水花。

    那些顾客齐齐向后退了一步,生怕水弄身上。

    蓝衬衫大妈一见眉开眼笑,“黑鱼好,黑鱼好!”她马上又询问道:“多少钱一斤?”

    “黑鱼贵点,得两块五。”王强道。

    蓝衬衫大妈犹豫了起来。

    和王强比较聊的来,翟叔故意起哄帮衬道:“你儿媳妇生小孩都舍不得买条黑鱼炖汤她补补啊?嚯,大姐,你可真够抠门的啊。”

    “是啊林大妈,小慧替你家生了个胖小子,买条黑鱼没多少钱,要我儿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就是她想吃龙肉,我都得弄来呀。”一脸圆圆的胖大妈吹牛皮道,很多大妈喜欢攀比,估计她认识蓝衬衫大妈,话里话外都充满攀比心。

    也正是因为如此,间接帮了王强忙,蓝衬衫大妈不乐意了,一咬牙,“两块五就两块五,这条黑鱼我要了。”

    王强连忙拿起杆秤称,递给蓝衬衫大妈看,“四斤二两,我算你四斤,十块钱,可以吧?”

    这会蓝衬衫大妈爽快了,“成,帮忙杀一下。”

    收了钱,王强干劲十足把鱼杀好。

    看见他真的帮忙杀鱼,那些围着的人争先恐后吆喝了起来。

    “那两条白鲢我要了。”

    “帮我称两条鲫鱼。”

    “你们别抢啊,人家小伙子忙不过来,嗯,我要那条白鲢。”

    生意一下子竟然红火了起来。

    即便早上天气比较凉,可王强不停劳动下还是满头大汗,不时称鱼收钱,不时杀鱼,忙得不可开交。

    旁边翟叔露出了羡慕的目光,同时觉得这小伙子有脑子肯吃苦,即便还是不明白人们为什么对帮忙杀鱼趋之若鹜,但知道这方法好用,不是小王脑子活络是什么?他联想到自己身上,估计也一样不会选择菜场里面两家,而是选择王强。

    王强当然不知道翟叔在想什么,刚刚杀完一条白鲢递给瘦高个大爷,然后伸出胳膊在脸上胡乱擦了擦汗水,生意这么好,估计今天能赚不少钱,心里充斥了满足感,加油,争取把鱼全卖出去。

    太阳已经很高,估摸上午九点样子,气温开始炎热,空气里带着一股闷气,在对面不远处的电线杆上,两只麻雀叽叽喳喳,一点都不见人怕,知了似乎热得受不了,接二连三呐喊起来。

    此时,菜场里面人已经变得稀稀落落,偶尔可听见商贩吆喝声,很显然,热闹劲过去了。

    连着忙碌了三个多小时。

    七八十斤鱼很快卖得寥寥无几。

    这人吧很奇怪,刚开始王强没开张的时候,即便看见了也没人过来问价钱,可是看到人围的多,马上一个个跑过来,可能属于从众心理。

    但不论怎么样,王强算是累瘫了,看着木盆里剩下大黄鲢和四五条小鲫鱼,再感受着攥紧的裤袋里沉甸甸,他疲倦的脸上露出笑容,鱼卖得差不多了,钱应该没少挣,只是现在当着人面,不方便清点。

    “小王,可以呀。”翟叔忽然来了一句。

    王强不顾体面坐在地上,擦擦眉角的汗水,笑得很开心道:“还行吧。”

    翟叔努努嘴示意他还有一半白菜没卖出去,酸溜溜道:“你鱼基本卖光了,我这白菜还没怎么动呢。”

    “翟叔,卖了一半还说没动?那估计明天你得拉着拖车来了。”王强半开玩笑道。

    实际上白菜卖出去得有两三百斤,在乡下菜市场已经不算少,虽说现在白菜是上市货,可毕竟乡下对于蔬菜需求量没那么多,只有镇上人家和图新鲜劲才花钱买。白菜不怎么赚钱,两三百斤可能才挣十五、六块钱,这还是托了上市货的福,翟叔自然有点羡慕王强,眼瞅没多少生意,他话锋一转道:“小王,你刚说有独门手段我还不信,结果还真弄出个独门手段,脑子够灵活啊?”

    王强笑呵呵道:“我只是站在消费者角度而已。”

    “消什么?”翟叔庄稼人,听不太懂时髦话,没继续问下去,反而虚心求教道:“你说你脑子这么灵活,如果让你卖白菜,你会怎么做能卖得多点?”

    看了他一眼,王强厚脸皮道:“向我取经?”

    上年纪的人,对脸面没那么注重,翟叔点点头,眼巴巴看过去。

    王强开玩笑道:“要我支招也行,木盆里还有四五条鲫鱼,你买了,我就说。”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小子就是个猴精。”翟叔当真了,痛快道:“成,你称一下,事先说好,黄鲢我不要,太贵。”

    “别,别。”王强忙摆摆手,“和你说笑呢,你咋当真了?我说一下,你觉得行就试试看,不行就算了,我不保证一定行。”

    “好,好。”翟叔眉开眼笑道。

    要不是看在翟叔刚才帮忙起哄让蓝衬衫大妈买下黑鱼,王强肯定不会支招,他不是什么圣人,没必要管别人菜卖得怎么样,但他这个人恩怨分明,别人帮过自己,得把人情还了,算是投桃报李。

    如何提高白菜销量?

    如果换成后世,他没有太多好办法,可现在94年,处于卖方市场,办法太多了。

    他瞧瞧四周,看见其他四五个小贩都在各自聊天,便随手拿起一颗白菜,指着上面道:“你看,你这白菜上面有黄的叶子,根还那么长,上面泥也没洗干净,如果是我,肯定先用水把白菜重洗一遍,再把老根切掉点,还有,黄叶子扯掉。”

    翟叔愣了下,蹙眉道:“那这分量不是下去了吗?”

    小农思想,斤斤计较。

    “我就这主意,用不用随你。”办法给了,王强没义务也没权利强制别人去做。

    翟叔不说话了,低着头在那边计较得失。

    本来就很累了,王强索性落得清闲,大头黄鲢没卖出去,他准备再等等。

    还别说,巧了。

    一辆桑塔纳缓缓驰来,王强不经意瞧了一眼,然后便定住了目光,是他?陆大海?

    这么大个老板,怎么隔三差五这个时间点来买菜?

    他想不通,不过心思活络了起来。

    果然,车里下来两个人,三十多岁的陆大海,和一个看上去好似二十一二岁打扮很时髦波浪卷发的女人。

    翟叔似乎认识陆大海,压低声音来了一句,“看,有钱真是好,陆大海快四十岁的人了,还娶了个大学刚毕业的大姑娘。”

    原来是陆大海老婆,王强心里明白了,没理会翟叔那股子酸气,他站起身来笑容可掬主动和陆大海打招呼,“陆老板,来买菜呢?”

    翟叔眼见他认识陆大海,顿时讪讪笑了一下,背后说人话,有点尴尬。

    陆大海正牵着女人手,听到喊声看过来,“哟,是你啊。”他上前两步,扫了一眼木盆,乐呵道:“怎么,这回不卖龙虾改卖鱼了?”

    那女人一脸趾高气扬,显得有点不耐烦。

    “挣点钱补贴学费。”王强随口来了一句,马上恭维了一句,“这位是嫂子吧?长得真像大明星关之琳,漂亮,陆老板能娶到嫂子真是福气啊。”

    那女人一听,不板着脸了,顿时笑得眼睛像月牙湾,拍了下陆大海胳膊,“听见没?能娶到我是你的福气。”

    陆大海哈哈大笑,指着王强对他老婆道:“你可别相信这小子,满嘴鬼话,我和你说,厂里改做金属针布就是他的主意。”他回去后,立刻让人调查了金属针布行业,结果收到的消息真像王强说的那样,潜力非常大。

    所以昨天一到公司,陆大海便直接下了命令,磨具继续做,金属针布也不落下,隔一个厂房出来先试试看。

    女人啊了一声,眼眸子里闪烁着异样光芒看向王强,没再吭声。

    王强嘿道:“陆老板,你这可就不厚道了,我给你出的主意鬼扯了没?”

    “没,没。”陆大海兴致似乎非常好,随意和王强聊了两句家常,忽然来了一句,“今天没王八?我可盼着你再弄两只王八呢。”

    “王八没那么好抓。”王强摊摊手,随即指指木盆里十来斤重的黄鲢,“不过我弄到了其他好东西,这么大黄鲢不多见吧?”

    陆大海早就注意到了,只是一直没提,见到王强主动开口,乐呵道:“我就说你和我打招呼没安好心,没甲鱼有大黄鲢也行,多少钱?”

    女人在旁边小声来了一句,“这么大一条送人怪可惜的。”

    陆大海没理她,对着王强道:“你说个价。”

    王强没坑他,直接伸出四个手指,“四十块,我帮你杀好。”

    普通黄鲢价格没这么高,可这条十来斤重,又是野生的,说真话,他收四十一点都不贵,如果拿到市里去卖,六七十都可能卖的出去。

    “不用杀不用杀,就要活的,新鲜,张镇……嗯,我朋友好吃,这么大野生黄鲢,他有口福咯。”陆大海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十块,很大气道:“不用找了。”

    王强接过钱,从兜里摸了张十块钱出来,正色道:“我知道你是谢我帮你想了办法,不过一码归一码,我打开门正常做生意,说四十就收你四十。”

    翟叔在一旁不停给王强打眼色,似乎在说陆大海不缺钱,不收白不收。

    “多给你钱还不收?”陆大海第一次用认真的眼神看王强,看似有意无意来了一句,“你这人以后出息,行,那我十块钱收起来。”

    不用帮杀,王强直接拿了个塑料袋装上,把鱼递过去,不是他不贪钱,说实话,他比任何时候都希望多挣点钱,但做人得有原则,这种施舍性的钱,自己无论如何不会收,无功不受禄,不然承了别人情,后面不知道要怎么还。

    陆大海接过鱼,转身要朝菜场里走,刚走出去两步,再次回过头,“再抓到王八,记得送到金工机械厂来。”

    王强怔了下,马上道:“行,到时给你送来。”

    等到陆大海一走。

    翟叔马上在那边叫了起来,就好像刚才没收的钱是他的一样,“哎哟小王,十块钱啊!你就这么推了?要换成我,肯定二话不说收下来。”

    王强抿嘴笑了下,微微摇摇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为了蝇头小利欠人家人情,不值得。

    一直到十点左右,几条鲫鱼还是没卖出去。

    不过王强已经很满足,兜里塞满了硬币和纸币,纯赚的。

    收摊,去菜场买了一斤肉和两三条面筋,准备回家,临了,翟叔送了颗白菜,王强怎么推辞都拒绝不了,翟叔说感谢帮忙想办法的酬劳。

    收就收吧。

    把脏水倒掉,两个木盆叠一起,剩下几条鲫鱼丢进水桶里,他推起车往回走。

    虽然内心想知道赚了多少钱,可在外面不合适,别待会有人见钱眼开出了乱子,这年头治安可没报纸上鼓吹的那么好。

    不过王强还是十分激动,他激动的不是兜里装了一大笔钱,而是证明自己捕鱼赚钱的想法可行,尤其是配上后世的经商理念,那更是无往不利,今天七八十斤鱼全卖出去了啊。

    生财有道,代表更美好的明天。

    回程的推车轻了,王强健步如飞,迫切想回家数数今天赚了多少钱。

    回到家,门环上着锁。

    母亲应该去上班了,王强掏出钥匙,打开门。

    推门进去,一股饭香传来,他定睛一看,竹篮里放着大米饭。母亲虽然昨天说从今天起让自己做饭,可今天还是凌晨四点多起来煮了饭,王强心里酸酸的,母亲太操劳,自己得加把劲努力挣点钱,最起码帮着家里把债先还了。

    对了。

    看看今天挣了多少钱。

    连木盆都没来得及拿进来,王强就迫不及待把手伸进兜里把钱掏出来。

    吧嗒。

    一枚一毛钱硬币掉地上,他赶紧弯腰去捡,现在穷没钱,一毛钱也是钱,然后把一堆零碎钱堆桌上。

    有红色一块纸钞,有绿色两块纸钞,甚至紫色五毛、褐色一毛纸钞都不少,都是时代的印记。

    王强没顾得上怀缅什么,按耐不住第一次做生意成功的激动心情,急切想知道赚了多少钱。

    一毛。

    两块一。

    三十三块八。

    很快,他便把钱清点了一遍,加上卖给陆大海黄鲢的四十块,今天足足赚了一百五十二块三毛,这还没算买肉和面筋的钱!

    一天啊。

    因为除了渔具,其他没有成本,这钱可以算是纯赚的了。

    现在工人一个月才三百块钱工资。

    自己竟然卖鱼赚了半个月工人工资?

    王强非常的兴奋,他知道,现在人们经商的意识才刚刚诞生,更多人还停留在上班捧铁饭碗上,所以自己才能靠捕鱼赚钱,再过几年这种随随便便做生意都躺着赚钱的年代便会一去不复返。

    当然,换成菜市场里两家,同样卖出去那么多鱼,可能赚的比这少得多,因为那两家是从别人那里拿的人工养殖的鱼,需要一定的成本。

    激动了好一会,王强才勉强平复下来,他想好了,吃过午饭,继续把笼子下河里。

    于是他开始一个人忙碌起来做午餐,把四五条鲫鱼杀了红烧,分成两碗,还有面筋烧肉也是,最后用塑料篮子端着送去给爷爷奶奶尝尝鲜。

    现在乡下人家,鱼肉可是难得才有的吃,不管怎么样,作为孙子,应当孝顺一点老人家。

    ……

    现在已是中午。

    王强刚一走出门,便觉得太阳犹如一颗大火球,熊熊燃烧着,它不断地向大地倾泻着过量的光与热,整个大地似乎要燃烧起来了,吸入肺里的空气都充满火辣辣的味道。

    抬头看了眼天,晴空万里,飘着朵朵白云,这些白云层层相连,犹如海洋里翻滚着银色浪花,又好似山峦叠嶂或岛屿礁石上怒放的海石花,下午应该是个好天气,不会下雨,能安心下捕鱼笼子。

    因为天气热,他疾步向后走去,拐了个弯,来到爷爷奶奶家。

    还没进门,王强便看见爷爷和奶奶围在小圆桌上吃饭,上面放着丝瓜毛豆,其他便没了。

    “爷爷,奶奶。”王强跨进门槛,打招呼。

    奶奶抬头一看,“哟,你这孩子回来了?你妈早上找不到你人儿,别提多生气了。”

    “就你话多。”爷爷有糖尿病,眼睛已经看不太见,“给强子盛碗饭,一起吃。”

    王强把塑料篮子放下,笑道:“我做了点鱼和肉,送过来给你们吃。”

    刚准备起身的奶奶赶紧道:“你爷爷有糖尿病,不能吃红烧的。”

    “是啊,拿回去,你们娘俩吃。”爷爷道。

    两位老人家竟然丝毫不好奇自己哪来钱买鱼和肉?

    这点王强有点想不通,不过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还是回答道:“没放糖,爷爷可以吃,少吃点就行了。”

    奶奶推辞道:“那也不行,你和程琳在家没什么吃,拿回去拿回去。”程琳是王强母亲的名字。

    爷爷默不作声,很显然是同样的意思。

    见状,王强立刻道:“家里还有,您二老就别推辞了,我也在这边吃午饭,你们总不能让我就吃丝瓜毛豆,鱼和肉非得等到妈回来再吃吧?”

    眼瞅说到这个地步,爷爷发号施令了,“建南,愣着干嘛啊?盛饭去。”

    奶奶全名叫做章建南,听爷爷拍板了,只好嘴里嘟嘟叨叨去盛饭,大致意思是说不该吃强子的鱼和肉,什么王强家没钱之类的话。

    趁着奶奶去盛饭,爷爷对着刚才王强说话的方位道:“强子,听隔壁小陈说你早上去菜市场卖鱼了?”

    王强在搬小凳,闻言,顿时愣了一下,怪不得爷爷奶奶没怀疑自己哪来钱买鱼买肉,合着早知道了,既然知道了,那没什么好隐瞒的,他拿着凳子来到小圆桌前坐下,嗯了一声,“是啊,昨天下地笼抓了点鱼,就拿去卖了。”

    奶奶端着饭碗来到桌边,递过来,关心道:“卖了多少钱?”

    “你管强子卖了多少钱,吃饭。”爷爷竖竖筷子,随即便转而道:“有没有三十块?”

    王强弄得有点哭笑不得,先前还以为爷爷不问了,谁曾想,回头来了这么一句。

    他仔细考虑了一下,怕说一百五吓着爷爷奶奶,索性顺着爷爷话说下去,“有,卖了五十。”

    奶奶吓了一跳,“这么多?”

    爷爷本来都把饭碗放到嘴边了,一听卖鱼赚了五十块,他急忙放下碗,“五十块!?”

    王强眨眨眼,感觉似乎还是说多了,只是话已经出口,想收回也来不及,于是给爷爷夹了块肉,道:“嗯是啊,今天抓的鱼比较多。”幸好没实话实说一百五,不然指不准爷爷奶奶瞎想八想到什么地方去。

    “好!”爷爷只说了一个字,便没再说话。

    倒是奶奶,吃着王强夹给她的鱼腹肉,眼睛却频频看向这个“调皮”的孙子,好像有点不认识了一样,同时内心有些唏嘘,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二孙子太懂事了。

    王强埋头吃饭,夹了块红烧肉放在嘴里慢慢嚼咽,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之前,母亲连鸡蛋都舍不得吃,看在王强回来的份上才做了个番茄炒蛋。

    现在,凭借自己双手辛勤的劳动,一上午赚了一百五十多块钱,足足可以买几十斤肉。

    王强忽然发现爷爷奶奶根本不吃鱼和肉,他纳闷道:“你俩怎么不吃?不合胃口?”

    “没,没。”奶奶摆摆手,眼睛盯着鱼肉看了眼,筷子却伸向丝瓜毛豆。

    不用说王强也明白了,爷爷奶奶舍不得吃,他索性不问了,直接伸筷子帮两人夹菜。

    “奶奶,吃肉。”

    “诶,够了够了。”

    “爷爷,吃鱼,鱼腹肉没刺。”

    “好,好。”

    看着爷爷奶奶吃得满嘴是油,王强心里充满成就感,自己正在用实际行动改善着家人的生活,虽然才刚刚开始,但以后会越来越好。

    加油。

    为了更美好的明天。

    吃完饭。

    奶奶收拾碗筷。

    本来王强准备起身告辞,被爷爷拉住唠嗑了。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啊,夏天也天天下水摸鱼。”爷爷靠在躺椅上,缅怀过去,“当时就是嘴馋,想弄点荤菜尝尝,可没你脑子这么灵光拿去卖,关键还卖了这么多钱。”

    人老了,多多少少有点唠叨,王强小时候倒是经常听爷爷讲二大爷打仗的故事,什么用机枪扫下飞机、战友炸的只剩下一条腿,爷爷这人口才好,讲起故事来听得津津有味,他把小板凳往前搬了点,道:“我听我爸说过,说您年轻时游泳一把好手。”

    “那是。”爷爷眉飞色舞,轻轻拍了拍躺椅扶手,“不是我吹牛,我能从通海河游一个来回。”

    在洗碗的奶奶撂来一句,“还没吹牛?当初不知道谁差点淹死在通海河里。”

    爷爷不乐意了,嚷嚷道:“谁吹牛了?谁吹牛了?这不是当初脚抽筋,不然凭我的水性能淹着?”

    得,他还挺不服气。

    其实王强知道爷爷多多少少带点吹嘘成分在里面,不过做孙子的,得给爷爷面子,听着就行。

    似乎想挽回点脸面,爷爷转移话题了,“以前的通海河里鱼啊虾啊可多了,随便下水一摸,就是一大把,我记得那时候王八也多,这畜生不好抓,我们都用钓子掉,一掉一个准。”

    奶奶插话道:“那你钓过几只王八回家?我嫁给你以后,就吃过一次王八。”

    爷爷恼羞成怒,“洗你的碗,我和强子说话,关你什么事?”

    俩老斗起了嘴,虽说爷爷在家颇有威严,可老夫妻俩日常斗嘴,也算是一种乐趣。

    如果平时王强肯定笑呵呵看着,可刚才听到爷爷说钓王八,他顿时心中一动,赶紧打断两人拌嘴,询问道:“爷爷,你说钓王八?”

    “对呀!别理那老婆子,一天到晚就会怀疑我。”爷爷临了还不忘记踩呼奶奶一句,转而道:“王八除非上岸,在水里你甭想轻易抓着,所以只能钓了。”

    王强追问,“那该怎么钓?”

    “用绣花针呗,把针屁股砸了磨尖,随便弄点老花田鸡内脏挂上面,准能钓到。”爷爷轻飘飘道,老花田鸡是青蛙的别称,土话。

    听到这里王强疑惑了起来,自己是按照爷爷说的那样去钓王八,为什么猪肝没了,却没钓到王八?

    不对呀。

    里面难道有什么玄机?

    王强觉得有哪里疏忽了,半真半假道:“前两天我见到西沟滩有王八脚印,和您说的差不多做了个钓子,结果老花田鸡内脏没了,根本没王八上钩。”

    奶奶嘿道:“我就说他吹牛皮,你还不信。”

    “你说什么?”爷爷瞪瞪眼。

    “成成成,你继续吹。”奶奶摇摇头。

    爷爷似乎为了验证自己没有吹牛,有微弱的视线看向孙子,“我问你,你用的多大的针?”

    王强仔细回想了一下,用手比划一下,“半截手指多点长的针。”

    “我就说嘛!”爷爷一拍大腿,然后连连摆着手道:“用的针不对,用的针不对。”

    诶,这还有什么说法?

    眼看爷爷说的挺真,王强道:“那应该用多大号针?”

    “最小号的绣花针。”爷爷咂咂嘴,还解释了一句,“你想一下王八嘴多大,你半截手指长的针,它能吞进去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

    王强瞬时间全都明白了!

    对啊,王八嘴才多大?自己竟然用那么长的针?能钓到王八有鬼了。

    他内心不由自主兴奋了起来,今儿个来和爷爷唠嗑唠对了。

    接下来王强心不在焉和爷爷又聊了一小阵,随即向奶奶要了五六只最小号绣花针,赶紧闪人。

    奶奶针盒子里就这么几根小号绣花针,不然他还真想多拿几根。

    ……

    回到家。

    王强迫不及待按照上次的流程,先把鱼笼子扔河里。

    随后,回到家开始制作钓王八钩子。

    有了上一次经验,这会驾轻就熟,只花了一个小时,便做出了六个钩子,不过猪肝用完了,他准备下午去菜场买点回来,至于爷爷说的老花田鸡内脏,王强是不准备弄。

    小时候抓青蛙不亦乐乎,甚至开膛破肚也没什么,可他实际心理年龄毕竟上去,知道青蛙是益虫,另一方面,青蛙身上黏黏糊糊,抓着难受,更何况内脏有点恶心,还不如直接买点猪肝回来,反正花了不多少钱。

    刚准备出门。

    外面叮当一声,传来自行车铃的声音。

    王强心说谁啊,抬头一看,只见母亲怒气冲冲推着自行车跑进来,呵斥道:“大早上你跑哪去了!”

    母亲生气了。

    他赶紧赔笑道:“妈,没干嘛去,我……”

    “没干嘛去?”母亲自行车停好,插着腰气道:“我在村里找了你三圈,可你倒好,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去哪不能和我说一声!?”说着,她眼眶红了起来,恨铁不成钢,“我和你爸千辛万苦赚钱供你上学,你不在家复习功课,跑出去玩?对得起我和你爸吗?你说说,对得起么!”

    这都要哭了。

    王强是个孝顺的儿子,当然舍不得老妈哭,赶紧起身道:“妈,你别哭啊,听我说,我去卖鱼赚学费了!”

    先前不确定能不能把鱼卖出去,才瞒着没说。

    这回已经卖出去,他索性不准备隐瞒,直接说出来了。

    母亲还在生气,“那你卖了多少钱?拿出来我看看。”

    王强知道她说气话,笑嘻嘻从兜里摸出钱放桌子上,“一百五十多。”

    “一……”本来还在生气的母亲,话到嘴边戛然而止,愣神道:“你真卖鱼去了?一百五十多?”

    王强指指四仙桌上的钱,“你数数不就知道了。”

    母亲连忙跑到门边上左右看了看,然后把门关上插上门栓,再次回到桌边,开始数钱,刚被气白的脸,随着数钱变得红润起来,犹如喝了二两白酒。

    对于母亲这样的举动王强能够理解,乡下人一般喜欢财不外露,嘴上吹的再凶,真金白银是不会在外人面前展露的,估摸她怕有邻居过来,所以把门关了上去。

    “这么多?”母亲数完钱,惊讶地回过头。

    王强点点头,“是啊,抓了好几十斤鱼呢。”

    母亲不放心,询问他怎么抓鱼。

    王强一五一十把情况都说了一遍。

    母亲久久没有说话,半响后才又好气又好笑伸出食指在他脑袋上点了一下,“就你一肚子坏水,还藏了一百块,这些钱没收,我帮你保管着当学费。”

    王强叫苦道:“别啊,你给我留点,明天我还得去卖鱼,总要找找零吧?”反正这些钱原本就准备交给母亲还债,他倒也不心疼。

    “你还要去抓鱼?”母亲脑袋摇得和车轱辘似得,苦口婆心劝道:“下水不安全,还是别了。”

    听着关心的话,王强心里暖暖的,其他人千好万好,都不及父母再好,他宽慰道:“不下水,鱼笼子一抛,第二天收起来就行,你放心。”

    母亲又说了几句。

    可打消不了王强坚决的念头。

    最后她没办法了,从里面拿出五十块钱零碎钱,“喏,你拿去找零。”说完她要往房里走,忽然又回过头道:“明早你去收笼子的时候,喊我一起去,我不放心。”

    王强用力点点头,“好。”伸手把五十块钱塞进兜里,追问了一句,“咱家还欠外面多少钱?”

    “两千五。”母亲随口道:“算上你给我的六百,还有一千九吧,不用你烦,妈和爸能还。”

    比想象的少一点。

    王强噢了一声,心里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争取快点帮父母把两千五百块还掉。

    时钟滴答滴答。

    已是中午十二点四十。

    母亲从竹篮里盛了点饭,“你呀,以后有什么事都和我说一声,别不声不响跑了,我多着急?你看,中午休息赶紧回来看看,吃完还得去上班。”说着,她走向菜橱,准备拿早上炒的咸瓜毛豆配凉开水泡饭。

    王强坐在四仙桌旁假装捧着书在看,“妈,你别去上班了。”

    “不上班你养……”母亲吱嘎打开菜橱门,声音戛然而止。

    王强听她话说了一半,抬头看去,只见母亲看看自己,手指却指着菜橱里面鱼和肉,好像有点疑惑。

    “哦,上午收摊后,我买了肉和面筋,鱼是没卖完的,你吃吧。”他道。

    母亲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你长大了。”

    这句话里充满了各种意思。

    农村娃早当家很正常,只是让程琳没有想到的是,目睹她和丈夫吵架以后,自己儿子似乎变了一个人。

    那种感觉非常玄乎。

    之前儿子是比较聪明——每个父母都这么认为,但没有聪明到这个地步,第一回抓到王八卖出去是运气,那么这次捕鱼赚钱呢?而且,她辛苦了半天回到家,竟然看见儿子做了两个菜。

    好像一夜之间,强子真的长大了。

    程琳是这么想的,内心充满宽慰,不过她还是没有端鱼和肉,只是把装有咸瓜毛豆的盘子端出来。

    王强见状,知道母亲舍不得吃,想留给自己,在记忆中,不论那个被生活压弯腰杆的父亲,还是被岁月侵蚀黄了脸庞的母亲,好吃的都留起来给他。

    他还记得父母常说的一句话,爸(妈)不爱吃。

    真的不爱吃吗?

    是个人都喜欢吃好吃的,王强明白,看见母亲坐回桌边拿起筷子吃饭,他起身走到泛黄的菜橱旁,从里面端出鱼和肉,放到饭桌上。

    母亲笑着摆摆手,“我不爱吃这……”

    “妈,吃!”话虽短,语气却充满坚定,王强郑重地看向母亲,“别去上班了,以后我养你!”

    上辈子父母操劳了一辈子。

    既然上天给自己再来一次的机会,那么从现在开始,我要给他们好生活。

    这是王强目前最大的愿望。

    要是平时,程琳肯定会拒绝,可不知为何,听到儿子这句话,她莫名觉得眼眶湿湿的,用力点点头,嗯了一声。

    看着母亲慢慢吃着鱼和肉,王强发自肺腑觉得开心,他用自己的双手,正在改变家庭生活,正在让父母过上好日子的路上前进。

    母亲边吃边絮絮叨叨说一些话,什么现在赚钱归赚钱,但学还是要去上,不能心野了。

    其实王强知道,母亲这是默认他去捕鱼赚钱。

    如果刚开始提出来,或许母亲会反对,只是现在一大笔“巨款”摆在贫穷的家里,母亲已经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一天赚工人半个月工资。

    对于现在任何农村家庭来说,都会默认这种行为吧。

    待到母亲吃完饭。

    王强告诉母亲要去四乙镇一次,便推着二八大杠往外走。

    ……

    夏天的下午火辣辣。

    骑行在柏油路上,都能以肉眼看见那扭曲的热气,鼻尖里也全是柏油的味道。

    因为民强镇的集市中午闭市,所以只能赶去四乙镇的大集市买猪肝,顺带再买点红蚯蚓回来。

    才骑了一半路程,王强便热的浑身都在冒汗,好几次边骑边擦眉角的汗,这该死的夏天,太热了。

    待会到四乙镇买瓶水喝喝吧。

    他微微穿着粗气,嘴里有点干巴巴,渴的厉害。

    砰!

    突然一声巨响!

    王强只感觉自行车一阵抓不住差点摔倒,急忙扶住跳下来,竟然这个时候爆胎了。

    “我晕。”他差点昏过去,怎么这时候爆胎了?随即王强想到车胎昨天修补过,可能气打的比较足,夏天气温高,轮胎热胀下爆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四周光秃秃一片,有点前后两难。

    再赶往四乙镇得有两公里路,回家也要两公里样子,他有些懵。

    最关键,现在的他嘴巴干得厉害,附近连棵树都没有,想躲躲太阳锋芒都没办法。

    咋办?

    王强有些傻眼。

    得,没办法,继续向前推吧,现在回去还得去镇上换胎,再说回家和去四乙镇差不多远,还不如直接去镇上换完胎。

    这自行车后轮胎坏了,不能任由在地上滚,否则钢圈变形了,要出大价钱换。

    王强只能暗骂了一声倒霉,微微提起后轮胎缓慢推行。

    可是天气实在太热了,热到他踏在柏油路上的胶鞋似乎都要融化,脚底板都有点发烫的感觉,浑身上下别说冒汗,连脂肪都要被毒辣的阳光蒸出来了。

    “唉,要有个熟人路过多好。”挥汗如雨的王强苦着脸自言自语,不过他也知道这是自己一厢情愿美好的想法,如此炎热的中午,哪会有人上街,就算有,撞到熟人的概率太低。

    嗬!

    呼呼!

    他越推越觉得脑袋晕乎乎,肺里迫切需要吸入新鲜空气,整个人都要脱水了。

    问题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坚持下去。

    王强一咬牙,强打起精神,加快脚步朝东边方向走。

    叮铃铃。

    忽然后面一连串自行车铃声响起。

    他惊喜地往后瞧去,寄望能碰到个熟人,然而现实往往让人失望,一名六十多岁老爷子戴着草帽一溜风飞驰而去。

    算了,还是靠自己吧。

    才欣喜了一秒钟,王强便泄了气,忍不住咒骂见了鬼的天气,哪怕下场雨,也比现在这样烤好啊。

    又走出去几步,他双腿一软,险些摔倒,身体有点坚持不住了,刚才骑行还好,现在提着车往前走耗费了太多力气,汗和自来水一样从毛孔喷出来,脱水的太厉害。

    王强苦笑起来,今天糟了,别待会中暑在柏油路上,要没人经过,死了都可能。

    正在此时,后面又响起一连窜车铃声。

    叮铃铃,叮铃铃。

    他早已经不抱有希望,为了节省力气,都懒得转头往后看。

    果然,小跑自行车带着一股香气席卷而过。

    骑车的是个一身白裙女孩,戴着小草帽,没看清脸儿。

    王强刚想张开干裂的嘴唇喊那女孩,问问愿不愿意帮自己忙,前面自行车刹车声传来。

    滋,车胎和柏油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那女孩坐在自行车上,回头讶然道:“王强?”

    听到声音,王强瞬间欣喜若狂,肯定是认识自己的人,他马上睁眼望去,嘴里忙不迭地道:“是我,是……姜丽娟!?”

    眼前赫然是昨天刚有过照面的老同学。

    这一刻王强有种泪流满面的感觉,苍天有眼,有救了。

    原本没遇到人之前,王强还强打精神,生怕中暑昏过去没人搭救。

    在见到老同学的那一刻,他终于松懈下来,把自行车的撑脚放下,自己蹲在那边大口大口喘气。

    姜丽娟被他举动吓了一跳,立刻从自行车上跳下来,迈着小碎步跑过来,关切道:“王强,你怎么啦,没事吧?”

    王强干涸的喉咙有点说不出话,边喘气边用右手指指嘴巴,“渴,渴。”

    他刚想问姜丽娟能不能帮自己前面加油站旁的小店买瓶水,却听见女孩撂下一句“你等等”,然后姜丽娟穿着红色风凉鞋的小脚就飞快跑回黄色小跑车旁边,从车篮里摸出一只大水瓶,玻璃瓶里装着褐色液体。

    往回走,姜丽娟已经把水瓶盖子打开,急匆匆递过去,“里面糖醋水,你快喝点。”

    夏天的海通乡下,糖醋水是家家户户必备的消暑之物。糖醋水,顾名思义,是糖精和醋混在凉开水而成的水。

    王强迫不及待接过,大口咕咚咕咚蠕动着喉结往里倒,冰凉的酸酸甜甜在舌尖绽放,顺着喉咙涌进胃里,体温一下子下去不少,他舒服的浑身八万四千根毛孔都张开,脑袋都清明了。

    姜丽娟怪心疼道:“慢点慢点,没人和你抢。”

    她这副表现抬头喝水的王强自然看不到,喝得太急的他,不少水顺着嘴角两边蔓延下来,撒在身上有一种凉凉的感觉。

    一口气喝了大半罐水,他这才放下水瓶不停喘着气,“呼,呼,谢,谢谢。”说完后,王强气顺了点儿,有些不好意思看向姜丽娟,“把你水都喝完了。”

    姜丽娟今天穿了一身小白裙,头顶是粉红色小草帽,显得比较洋气。

    说真话,在学校的时候,王强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她,主要班上有两个非常漂亮女生,不止是他,近乎全班男生目光都在那俩女生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困难之时眼前女孩帮助了自己,他忽然觉得这个鹅蛋脸、眼睛大大的老同学非常可爱。

    “没事,你这是?”姜丽娟接过水瓶拧了起来,好奇地看过来。

    王强无奈道:“车胎爆了,天气又热,差点中暑。”他站起身看看姜丽娟,“你怎么会在这?”

    “我呀,给我爸送饭和水。”姜丽娟边说边把草帽摘下来,当做扇子给他扇风,语气里带着点埋汰道:“大热天你出门干嘛呀,来,给你扇扇风,别待会真的中暑我可拖不动。”

    在这闷热到窒息的马路边,一阵阵香风从草帽边荡起,王强忽然觉得有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在心尖诞生,他从来没想过,吹风也是种享受。

    只是人家是同学,又不是自己妻子,王强觉得怪不好意思,赶紧伸手阻止,道:“别,我没事了。”

    “还说没事,瞧瞧你脸色都发白了。”姜丽娟嗔了一眼,继续给他扇风。

    王强真被弄得手足无措,气氛略显尴尬,他想找点话题缓解这种气氛,逗对方道:“你干嘛对我这么好,不会喜欢我吧?”

    “呸,谁喜欢你。”姜丽娟啐了一句,白皙的双颊却抹上两道绯红,她故作生气道:“你再胡说八道我不理你了。”手上扇风的动作没停,一看就知道不是真生气。

    难道真是?

    王强有些愕然,随即摇摇头,瞎想什么呢,和姜丽娟同学三年都没说过几句话,人家怎么可能喜欢自己?如果非要说有过接触,他记得初二的时候,姜丽娟被初三一男同学调戏,他开声帮了句腔,那初三男同学住王强家北边,所以挺给面子,或者说不给面子不行,怕他回家乱说。

    两人的交集仅此而已。

    大约两三分钟后,王强感觉舒服多了,制止道:“好了好了,真不用了。”他都看见女孩自己热的脸上全是汗。

    姜丽娟用手擦擦脸上水珠儿,询问道:“你车坏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推到镇上去修呗。”王强起身,扶住车准备再次往前推。

    姜丽娟嗯了一声,回到她的小跑车旁边,拍拍自行车载物架,示意王强把车放上去。

    王强一怔,“不给你爸送饭去?”

    “不急,早饭吃得晚。”姜丽娟把水瓶塞进车篮里,顺手捋了捋贴在脸上的长发,语气轻柔道:“我怕你待会真的中暑,还是陪你走走吧。”

    现在应该一点多了,哪怕早饭吃的晚,她爸也应该早饿了。

    即便是老同学,也没必要做到这一步吧?

    帮忙给水喝已经是仁至义尽,除非……

    其实话到这里,实际心理年纪四十岁、早就洞悉人情世故的王强怎么能不明白,恐怕她真对自己有意思,只是现在观念比较保守,如果自己主动不挑明,估计她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

    就像上辈子那样。

    虽然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可王强还是觉得有点怪异,上辈子到大学毕业,他都以为只有自己喜欢、追求别人的份,没想到竟然还有过爱慕者。

    况且,姜丽娟长得也算中等偏上。

    哎,如果不是自己记忆中那个小小的人儿,或许还真有可能,不过现在只能说抱歉了。

    推辞了两句。

    姜丽娟坚决道:“王强,你还是不是男人?让你把车放上来就放上来,别磨磨蹭蹭。”

    得,拒绝不了。

    王强只好嗳了声,把自行车横放到载物架上用手扶住。

    “你扶好,别脱手啊,我在前面推。”姜丽娟擦擦右脸颊汗水,不等他回答,便向前推了起来。

    “诶,你慢点,慢点。”王强赶紧双手抓紧自行车,不让掉下去,这样一来,他轻松了很多。不过王强明白自己不该接受这份突忽其来的感情,一路上索性装聋作哑,尽量保持沉默。

    女孩子面皮比较薄,见他不开声,姜丽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默默走在马路上。

    一阵微风吹过。

    姜丽娟忽然回头来了一句,“王强,你唱首歌我听听吧。”

    王强托了托有点倾斜的自行车,随口道:“你想听什么?”

    “随便,你唱什么我听什么。”姜丽娟说完后便收回目光看路。

    “好。”王强仔细想了下,决定用一首歌表明自己的态度,即便对方不是真的喜欢自己,那么也不会尴尬,于是,他轻轻唱了起来——

    “这一刻突然觉得好熟悉。”

    “像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

    “我这句语气原来好像你……我知道被疼是一种运气,可我无法完全交出自己……仿佛还是昨天,可是昨天已非常遥远。”

    “但闭上双眼我还看得见,可惜不是你……”

    歌声飘扬,王强忍不住有些伤感,歌词里好多东西似乎在诉说他和妻子的一切,像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却又见不到伊人,有一种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的悲凉。

    前面的姜丽娟肩膀微微一颤,用心听完这首歌,良久后,才道:“这首歌真好听,你唱的也好,谁的歌,我怎么没听过?”

    王强汗了一下,含糊道:“那什么,我不记得了,可能港台那边哪个女歌星唱的吧。”他可没说谎,确实是台弯歌手马来西亚籍华人梁静茹唱的。

    之后两人便再次没了声音。

    一点几公里路不远,无声中,很快走到农民街路口,是到分别的时候了。

    王强双臂发力,把车取下来,旁边一辆小轿车飞驰而过,顿时尘土飞扬,他放稳车,用手挥了挥灰尘,道:“快给你爸送饭去吧,他肯定饿坏了。”

    “那我去店里了。”姜丽娟脸上全是汗珠儿,略微不舍告别道。

    王强看见她后背都湿了,心里有点感动,可脸上还是若无其事微笑道:“嗯,今天谢谢你。”

    “没事。”姜丽娟看他没说别的,有些失望推着自行车往南走。

    盯着她背影瞧了一会,王强长长叹了一口气。

    怪我不能对你说清楚。

    对于爱情我一样无助。

    他愧疚收回目光,准备找个修车行先把自行车修好,心里安慰自己,或许自己想多了,人家并没有真的喜欢他。

    对,应该是这样。

    结果,刚走出去一步背后就传来姜丽娟喊声,“傻瓜,你不说怎么知道可惜不是我?”

    “不是……”王强脑袋一晕,急了,刚想回身解释,却发现女孩害羞骑着自行车匆匆而去。

    是真的!

    他瞬间风中凌乱了,我去,这误会大了。

    被姜丽娟误会,王强有点小郁闷。

    他想表明的态度是《可惜不是你》,但显然姜丽娟被一些歌词误导了。

    例如,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我想我更有权利关心你等等。

    这可怎么办好啊?

    王强安慰自己,反正未来两人再次见面的可能性非常低,就算遇着了,尽量躲避就行,既然给不起坚定的承诺,自己决不能误人一生。

    杨过耽误了郭襄一辈子,那是郭襄一厢情愿。

    现实社会不可能像小说那般浪漫。

    时间可以抹平一切,王强知道,只要和对方少接触点,那种青春期萌动会慢慢退散。

    不想这么多,先把猪肝买好,晚上还要钓王八,那才是正题。

    王强渴望闻到更多钞票的油墨味,迫切希望能改善家里的生活,儿女私情顾不上,当然,如果对象换成妻子就不一样了。

    只是他有自己顾虑,妻子家住哪,现在可能生活的环境,他都清楚,之所以没找过去,一则现在没有经济能力,二则,生怕因为蝴蝶效应,别最后弄巧成拙最终不能和妻子走到一起。

    把自行车丢到修车行,王强跑到菜场买了猪肝,又想到红蚯蚓没买,他在菜场询问了一遍,尴尬地发现,四乙镇似乎只有姜丽娟家有的卖。

    他不由挠挠头有些苦恼,先前还说躲着对方,现在看来不得不再次面对。

    对了,刚才把姜丽娟老爸的“下午茶”喝光了,算了,花点钱买两瓶水去。王强属于那种有恩必报的性格,不喜欢占别人便宜,于是又买了两瓶百事可乐过去。

    现在百事可乐两块五一瓶,在平民眼里,勉强算得上高档货了,例如说王强老爸,一天工钱十块钱,一瓶百事可乐就要四分之一工钱,不是高档货是什么?

    ……

    渔具店,或者说杂货店。

    姜父光膀子道:“水呢?”

    姜丽娟吐吐舌头,嬉皮笑脸道:“被我喝了。”

    “那我下午喝什么?”老姜翻白眼,“合着你故意的吧,要饿死你爸你才高兴?”他开始埋怨起来,“都快两点才把饭送过来,结果告诉我还没水喝?”

    姜丽娟哼哼道:“里面不是装了自来水吗?你喝点自来水凑合下得了。”

    “全是漂白粉,不烧开了能喝么?”老姜非常无语。

    父女俩正说着话,门外响起个脚步声。

    接着,一个青年声音传来,“姜丽娟,在吗?”

    姜丽娟侧头一看,赫然是王强出现放满绳网的门口,她又喜又羞,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老姜听到两人对话,顿时心中一紧,他知道王强是女儿老同学,昨天见到还没多想,可今天对话怎么有点不对味?养了十七年的白菜,可不能被这浑小子拱了,他眼睛马上眯起来,在两人身上来回看,想发现点蛛丝马迹。

    王强举动非常正常,他笑道:“我过来谢谢你刚才在路上帮忙,把水都喝光了……呃,你眼睛怎么了?”他看见姜丽娟朝着自己挤眉弄眼。

    “啊?”姜丽娟有些惊慌失措,“没什么,没什么。”

    老姜对着女儿瞪瞪眼,好似在说待会收拾你。

    王强没看懂父女俩打哑谜,随手把两瓶百事可乐放玻璃柜台上,对老姜道:“叔叔,不好意思,我知道您下午没水喝会渴,所以特地送两瓶水来。”

    姜丽娟以为他来表白,一边打眼色,一边却娇羞不已。

    老姜紧张女儿,有些敌视王强,凶巴巴道:“不用,你拿回去吧。”两瓶百事可乐就想收买老子当女婿?做梦!老姜心里是这样想的。

    姜丽娟急了,叫道:“爸,你干嘛呀,人家好心送水来,为什么不要?你不要我带回去喝,你就喝自来水吧。”

    她还挺泼辣。

    老姜被宝贝女儿噎的说不出话,气得牙痒痒,眼神不善盯着王强。

    王强呃了一声,似乎发现什么不妥,赶紧道:“那啥,叔,还有红蚯蚓吗?”

    “要多少?”老姜没好气道。

    “一块钱。”王强从兜里掏出一枚硬币递过去。

    老姜接过钱,拿出塑料袋,在蛇皮袋泥土里随便挖了一铲子红蚯蚓,丢给了王强。

    王强没在说什么,和姜丽娟挥挥手道了个别,飞快闪了。

    等他一走,老姜马上发难了,“丽娟,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在和这小子谈对象?”

    “哎呀你别烦呢。”姜丽娟脸红到脖子根了,“可乐你喝不喝,不喝我拿回去和妈喝了。”

    “喝!为什么不喝!”老姜马上拧开一瓶恶狠狠喝了起来。

    很快姜丽娟骑自行车走了。

    老姜顿时重重放下塑料瓶捶足顿胸痛心疾首起来。

    拱了!

    养十七年的大白菜!

    愣生生被野猪拱了啊!

    ……

    自行车换了个轮胎,王强骑着回家。

    到家的时候已是一身汗,他本想和母亲聊聊,却发现门再次上了锁。

    刚开始还以为母亲去窜门了,后来回头找爷爷奶奶一问,才发现,母亲借了隔壁陈麦麦的自行车又去上班了。

    王强叹了口气,哪怕自己说的天花乱坠,在没有真正经济实力之前,母亲还是放不下七块钱一天的工作。

    不想那么多,把王八钓子做好。

    当务之急还是先帮母亲把外债换了,俗话说无债一身轻,到时要干什么都不会缩手缩脚。

    回到家,他把早就做好的钓竿拿出来,然后系上之前弄好的最小号绣花针“钓钩”,最后把猪肝撕成一小块一小块串上去,没有露出一丝痕迹。

    做完这一切。

    王强来到西沟滩观察环境,他想看看还有没有王八脚印。

    正常说来,如果王八在这里产卵的话,那么不会游到别的地方去,但如果没有产卵,那很有可能会游着游着就离开这边水域。

    不想做无用功的王强肯定得观察环境。

    他在芦苇群里找寻了许久,惊喜地再次发现王八脚印,没走。

    王强心情一瞬间变得美妙起来,马上回到家把几副钓竿拿过来,像上次那样插在泥土上,他没有直接用尼龙绳绑在树枝上,是因为知道晚上经常有人捕鱼、捕青蛙,如果直接绑在树枝上,很有可能伤到人,到时会比较麻烦,想赚钱,也得顾及别人安全,用芦苇杆插在地上,最起码能起到警示作用。

    钓竿布好。

    王强扶着水杉树,看向清水绿萍志得意满道:“这次一定要钓到王八!”

    晚上。

    母亲拖着疲倦的身子回来了,她累的整个人精神都有点不振作。

    七块钱一天的工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王强看着有点心疼,可无论如何说,母亲都只是嘴上说好,他知道,说过以后母亲依旧会去上班。

    母子俩随意聊着家常,一顿晚餐很快结束。

    王强洗了个澡,点了一笼蚊香,随后拉上帐帘,躺在木床准备睡觉。没有席梦思,没有空调,就连电风扇都没有。

    闷热的空气在屋里蔓延。

    他随手拿起裂了一道缝的蒲扇轻轻扇着风,星光透过斑驳的玻璃,如同水银一般倾泻在泥地上,明天应该是个好天吧,王强心情不错,若是下雨,他便没法去摆摊。

    白天太累了,身体已经很疲倦。

    渐渐的,眼皮子越来越重,意识越来越模糊,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了梦乡。

    ……

    呼,呼。

    鼾声微微响起,王强睡得很熟。

    轰隆隆。

    几阵沉闷的闷响从屋外传来,震得瓦房轻微颤抖,好似光那声音的力量,就不是人力能够阻止一样。

    什么声音?

    昏昏沉沉中的王强咂咂嘴,翻个身想继续睡,好像是雷……猛然间,他从床上一坐而起,是雷声!

    他匆匆忙忙掀开帐帘,踏上塑料拖鞋,疾步走到窗边,推开,外面一片漆黑,王强睁大眼睛努力向外看去,只见头顶上方似乎有一层层黑暗越压越厚,越压越低,甚至给人一种错觉,如果这时候站在高层上,随时伸手能及。

    望着一道道蛰伏的电光在黑暗之中翻涌,王强的心瞬间一凉,要下雨了。

    猛可地电光一闪,照得屋角里都雪亮,幔外边的巨人一下子把那灰色的幔扯得粉碎了!

    轰隆隆,轰隆隆!

    天地间响彻起巨大的轰鸣声,紧接着,大雨像一片巨大的瀑布,从东南的海滨横扫着三角洲平原,遮天盖地地卷了起来。雷在低低的云层中间轰响着,震得人耳朵嗡嗡地响。闪电,时而用它那耀眼的蓝光,划破了黑沉沉的夜空,照出了在暴风雨中狂乱地摇摆着的水杉树,雨点如同一条条火舌似的鞭打着大地。

    一刹那间,电光消失了,天地又合成了一体,一切又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没了。对面不见树影,四周听不到别的响声,只有震耳的雷声和大雨滂沱的噪音。

    王强心也一下子沉了下去。

    完了。

    几根王八钓子保不住了。

    还有如果雨一直持续下去,很有可能明天早上无法去摆摊。

    总觉得时间不够的他,忍不住咒骂道:“白天要你下雨不下,现在不要你下雨偏偏这么大,什么鬼天气?”

    可是骂又有什么用?

    大自然的威力不是他可以改变的。

    忽然,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母亲的脚步声响起。

    几点了?王强有些疑惑,借着不时亮起的雷光找到灯绳,拉亮以后,他打开房门,看见母亲正在扫地,“妈,你醒了?”

    “你怎么这么早醒了?”母亲弯着腰抬头瞥了眼,又专注地面,“快去再睡一会,我烧完早饭去上班。”

    王强哦了一声,皱着眉头关上门,看了眼挂在墙上时钟,已经是早上五点半,只是乌云遮蔽了天空,所以才显得非常黑暗,这下子,他心情更加低落。

    雨现在才下,看这气势一时半会没得结束,看来今天摆摊是没希望了。

    唉,少赚一天钱。

    王八钓子可能不知道冲到哪里去了,还要重新做。

    王强躺在床上长长叹了一口气,眼睛直挺挺盯着发亮的灯泡看,有点郁闷。

    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子。

    客厅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过了大约半小时,门被从外面推开,母亲走进来,“怎么没睡?”

    “睡不着。”他随口答道。

    母亲跑到三门橱蹲下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件雨衣,“饭做好了,你待会自己起来吃点,今天下雨你应该不起笼子,我上班去了。”随手推上了抽屉。

    闻言,王强半撑起身子,“妈,外面雨这么大,你就别去上班了吧,一天才七块钱,没必要这么拼。”

    “七块钱不是钱啊?你派头大咧。”母亲撑着膝盖站起身,转身要往外走,另一只手在后腰上轻轻捶着,似乎有点腰疼。

    王强坐到床沿上,“不是,外面风吹雨打的,你现在起自行车过去,身上肯定都湿了。”

    “不会,有雨披。”母亲摆摆手,已经跨出了房门门槛。

    王强不放心,穿上拖鞋追到堂里,看见母亲套上雨披,正推着自行车往外走,他又劝了几句,可母亲根本不听,非要去上班。

    门被打开,她骑着自行车一头扎进了漫天雨幕中,艰难地缩着头在狂风大雨中蹬着自行车。

    哪怕是站在门口看的王强,都觉得要使出浑身力气才能往前骑行一步,他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上班没有错,但为人儿女,见到母亲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中还为了七块钱奋斗,他就不是滋味。

    不行。

    我没时间再等待。

    他感受到时间紧迫,自己拖一天,父母多吃一天苦,王强的心不允许,一咬牙,他跑到菜橱旁边拿起黑色油伞,猛然朝着屋外冲去。

    既然母亲可以这么努力。

    那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努力一点?

    王强决定去起笼子,哪怕天气再恶劣,今天也要去摆摊,没有时间再给他浪费。

    ……

    风雨交加。

    短短几十米路,让王强走的无比艰难,拖鞋好几次踩进淤泥里拔不出来,还得弯腰用手拿出来,雨伞更是被掀翻了几次。

    当走到芦苇群里的时候,他赤膊的上身已经满是水,那条白色大裤衩,更是好似水里捞出来一般,滴答滴答挂着水。

    王强眼睛都被雨水打的有点睁不开,伸手胡乱在脸上抹了几下,好不容易才恢复视线。

    把铅桶放进芦苇群根部,他索性合上了伞,直面大雨,顺着记忆寻找昨天插下去的几根王八钓子。

    呼。

    好像一根都没少,全都顺着河岸插在水杉树旁。

    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有点疼。

    王强跌跌撞撞跑到第一根钓竿旁边,因为泥土被雨水冲击的有点松散,他很轻易便拔了起身,随手往上拉,很轻,没什么分量,应该是没有钓到王八。

    提上来一看,果然如此,上面的猪肝还在。

    把线卷在钓竿上,往地上一丢,他继续走向第二根。

    还是如此。

    第三根。

    第五根。

    很快所有的钓竿都起了,和昨天不一样的是,今天这些钓竿上猪肝都没动。

    王强苦笑一声,难道王八游别的地方去了?不应该啊,昨天来看的时候还有脚印。

    他无奈了,只好准备去起鱼笼子,身上已经完全湿透,早点把鱼弄上来去集市一次吧。

    刚踩着水潭踏出去一步,王强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疑惑地晃了晃脑袋,把水珠甩出去,仔细看着地上钓竿数了起来,“一,二,三,四,五……嗯?我昨天下了六副钓竿,怎么只剩下五副?”

    大雨下了半个小时左右,这五副钓竿拔都没有被雨水冲走,那么另外一副照理说也不会,可为什么不见了?

    难道……

    王强觉得只有一种可能,雨水冲击下泥土松散了,所以王八一发力,连带钓竿一起掉河里了!

    非常有可能。

    在这冰凉的雨天里,他的心脏噗通噗通跳了起来,瞬间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快找,快找找那副钓竿在哪里。

    王强抓住芦苇杆借力,开始沿着河边在大雨中眺目远望,赫然看见一根竹竿漂浮在水面之中,缓缓地向南方划去。

    在那里!

    他想都没想,把拖鞋脱了,双腿用力一蹬,淤泥飞溅,噗通一声,王强扎入了冰冷刺骨的河里,整个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王八,我来了!

    暴雨如同利箭一般从天而降,击打在河面上,宛如炸裂的油锅一般,随处可见被雨水撕开的水面。

    清晨加上雨天,气温可能只有十几度。

    浸泡在水里的王强,只感觉四周暗涌袭来,气压一下子大了很多,浑身毛孔也因为冰凉沁肤的冻水缩了起来,他忍不住牙关咔嚓嚓打颤,急忙在水中用手臂环抱自己搓了两下权当热身。

    没有热身下水比较危险,特别是大雨磅礴时没人经过,若是抽筋,很有可能会交代在这里,到时估摸会被村里老人编排一出“落水鬼杀人事件”,从而警示儿童们不要靠近河边,那自己可成反面教材了。

    “真冷。”王强小声嘀咕道,伸手把脸上水抹掉,看清竹竿浮现的位置,身子向前倾扬着头,四肢在水里扑腾扑腾狗爬式向前游。

    前面的竹竿似乎被什么牵动,一直在朝南漂浮。

    苍茫的河面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夹杂那拍打在脸上生生作疼的雨点中,王强像白色的闪电推开水层。

    他一会双手碰着波浪,一会儿箭一般直冲向前,每一次换气声中,似乎都带着他对那根竹竿的渴望。

    只有十几米距离,王强奋力怒泳,视线里竹竿越来越大,靠的越来越近了,再努力几下便能抓得着,不由,他身体里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双手双脚同时发力把水往反方向推,三两下,已经来到竹竿旁边。

    而此时,雷声轰鸣,波浪在愤怒的飞沫中呼叫,狂风紧紧抱起一层层水浪,恶狠狠地把竹竿甩出去半米,把好似翡翠的河面摔出一阵尘雾和碎沫。

    “妈的。”王强爆了句粗口,本来都要抓着了,谁曾想还出了点小变故。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更加激起他的脾气,甚至,王强脑中冒出了一句诗——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

    诗句中所表达的意思是:我很是相信人生会有二百年,如果我能活二百年的话,我可以水击三千里啊。

    人生活二百年在现代来说是不可能的,但是诗人的夸张是有限度的,也是在所允许的范围内所作的艺术夸张,给人一种喜欢长寿,一种人生希望的感觉,揭示了诗人的豪情对生命的渴望、对生活的渴望、对未来斗争的渴望。

    王强何尝不是如此?

    “与天斗。”

    他翻身游泳。

    “与地斗。”

    王强再度推开波澜。

    “与人斗。”

    距离竹竿只有一尺之遥。

    “其乐无穷!”

    这次没有再给老天戏弄的自己的机会,王强右手拍开水面一下子抓住了竹竿,噗通水花飞溅,和天空中砸落的豆大雨点形成鲜明映衬。

    抓到了。

    终于抓到了!

    王强一下子喜悦起来,双脚踩着水,大口大口喘息,等到气顺后,他才慢慢地朝着岸边游去。

    只是竹竿好像什么力量往后扯一样,不愿意被拖行。

    “肯定是王八。”王强眼前一亮,顾不得是不是会扯坏王八,只是用力牵扯着。

    河直径只有三四米,他从河中间到岸边更短,才两米样子,几乎没费太多力气,便哗啦一身,带着满身河水站起身来。

    “呼,呸呸。”王强吐出嘴里的水,用力甩甩头发,水珠四溅,他顾不得先爬上岸去,而是在大雨中用力拉着竹竿。

    估计针卡在喉咙很痛,钩子上那畜生反抗力度小了很多,很轻易拉近了。

    渐渐地,水面上出现一个泛青黑色的影子。

    再一拉,一个三角脑袋睁着圆溜溜小眼睛出现在眼前,果然是王八!

    王强欣喜的不能自抑,两只手抓住尼龙绳慢慢往身边拉,三两下,王八已经快脱离水面,披着青黑色盔甲犹如战败的士兵一样,垂头丧气被王强擒获。

    嚯,好像比上回还大!

    差不多有土灶上钢种锅那么大。

    王强伸手抄起王八,很压手,在手上掂量了一下,估计得有一斤半,即便被冻得嘴唇发紫,他还是露出了满足的笑容,花了这么多功夫,值了。

    原本想收鱼笼子的他,在捕到王八后改变了主意,赶紧穿梭在风吹雨打的芦苇群中,踩着坑坑洼洼水潭往自家西沟滩,好几次差点踩在碎芦苇上,好在他灵敏,才没弄破脚。

    找到拖鞋穿上,顺手把王八丢进铅桶,然后拿起伞回家。

    回到家以后,王强立刻用热水擦了擦身子,然后换上一件干净衣服,呼,暖和多了,刚才差点没被冻死。

    随后去母亲房里找了把剪刀,把钓竿线剪断,梳洗过后,心满意足吃了顿咸瓜毛豆配开水泡饭。

    外面雨已经没刚才那么大,稀稀拉拉还在下中雨。

    吃完饭,王强把碗洗了,一直等到七点半雨还没停,他没再犹豫,拿起油伞提起铅桶往外走。

    ……

    金工机械厂位于民强镇镇东五百米。

    王强赶到的时候有点不确认,眼前高墙旧厂房,真的是自己记忆中那个金工集团?和上市公司半点扯不上边啊。

    随即他反应过来,现在的机械厂还处于萌芽状态,还不是以后那个光办公楼就六层、豪华的像宫殿一样的金工集团。

    王强来到门口屋檐,放下铅桶,收起伞用力甩了两下,忽然看见稀稀落落有两三个人穿着雨披骑车进去,他疑惑抬头看了眼门卫室里面的时钟,已经八点十分,难道上班时间不是八点整?

    坐在窗口穿着便服的六十多岁老大爷看见他,拍拍窗口,“诶,你干啥呢?”

    王强看过去,露出笑容,“大爷,我找你们陆老板。”

    老大爷奇怪道:“你找陆大海干嘛?”语气里没有半点对老板的尊敬,看来陆大海刚刚接手金工机械厂,没什么威严。

    “噢,上次陆老板和我说,如果抓到王八给他送来。”王强说明来意。

    门卫大爷嗤之以鼻道:“我就说这陆大海弄不好厂,一天到晚就想着吃,多大的王八,我瞅瞅。”他边说边双手负在后腰间摇摇晃晃走出来,随意往铅桶里看了眼,然后失声道:“哟,好大一只王八,铅桶底都没了地方,很少见啊。”

    王强笑容可掬道:“还行,斤半。”

    “啧啧。”门卫大爷盯着铅桶看个不停,“费了不少劲吧?这畜生可不好抓。”

    王强心说何止是费了不少劲,连吃奶力气都使出来了,不过嘴里还是胡扯道:“哪有,它爬上岸被我逮着了。”

    门卫大爷露出羡慕的目光,“你运气够好。”

    王强没功夫和大爷闲扯,再次问道:“能帮忙通报一声吗?我送完王八还得回去。”

    “通报啥呀,自己进去。”门卫大爷懒洋洋指着左边第二座车间,“我刚瞅见陆大海去砂轮车间了,喏,第二个,看见没?”

    王强汗了一下,这么轻而易举就能进厂,你们什么治安?不过既然可以节省功夫,他不会自讨没趣,和门卫大爷道了声谢,拎起铅桶往里走,心情非常之好,这么大一只王八,应该能卖出不菲的价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