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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切,得归功于那次的玉栖观之行。

    沈云自从在玉栖观做了那个稀奇古怪的梦之后,发现自己如果运转真气,集中注意力,便能从四周也看到与梦中一模一样的彩色小光点。

    只是,有的地方小光点要多一些,而有些地方小光点则少得可怜。

    这些小光点是什么?它们有什么用?

    经过无数次的实验,他惊喜的发现:

    首先,在小光点多的地方,他往往都会觉得神清气爽。相反,小光点少得可怜之地,要么是臭水沟,要么是垃圾堆……

    其次,以真气为引,他能将这些小光点吸入身体的穴位之中。

    这是从玉栖观的那位小道童身上得到的启发。那天,他无意中发现小道童的周身要穴上都有一个小气旋。每一个小气旋都有微弱的气流涌入其中。再联想到做的那个怪梦,他也试着用小气旋去捕捉这些小光点。竟然真的成功了。

    这一个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发现。

    因为小光点被吸入不同的穴位之中,会产生不同的效果。比如说,吸入丹田里,他的真气立时暴增。他试过,如果小光点足够多的话,真气最多能大增三倍,持续时间可达一个时辰。

    这一次,他能正面与刘逸山对拳,首先当归功于这个重大的发现。

    他的运气不错。发现此处的小光点丰富,足以让他的真气大涨三倍,更令他有恃无恐。

    而如果将小光点们吸入眉心的印堂穴里,他就会象戏文里说的开了天眼一般,看到平常看不到的东西。譬如,死气。

    所谓死气,是沈云自己取的名字。将小光点吸入印堂里后,他能看到人们的穴位里会持续往外冒气。同时,身体越好,冒出来的气,颜色越白;气体越差,冒出来的气,则会带一丝丝灰色。

    极端的现象是,刚刚咽气之人,周身穴位大开,汩汩的往外涌暗灰色之气。

    大约半刻钟之后,冒气的速度陡然放缓。暗灰色的气变成黑色,有如游丝。待尸体变得僵硬,黑气方绝。

    他将这些灰色之气,取名为死气。至于黑气,他认为也是死气。死气浓了,便成了黑色。

    而江湖上的种种诈死,主要用的是龟息憋气之术,在死气上面做不来假。

    刘逸山狡诈得很,他哪里敢冒然上前探查其生死?用这个法门最好不过了。

    冰天雪地里,死气散得更快。

    不到半刻钟,沈云看到刘逸山身上的死气陡然转弱,断断续续的冒出来的死气皆是黑色的。

    这时,他才慢慢的走过去。

    刘逸山躺在那里,脸色灰白,目眦尽裂,一脸狰狞。

    脑海里不禁又浮现出第一次在正院见到他的情形,沈云轻轻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伸手将他的双目合上,通身的恨意顿时消了一大半。

    接下来,他搜查了刘逸山的尸身。除了两只储物袋,再无所获。

    那是两只很寻常的储物袋,都是九成新,不象是老刘家祖传下来的。

    沈云用真气随便打开其中一只。

    里面装的金银。银票、金叶子,以及一些散碎银子,加起来,折算成银两的话,还不到三万两。

    还有一只牛皮水囊和一包白面馒头。

    这些是刘逸山带的干粮。这两天,沈云见他吃的就是白面馒头。

    沈云收了金银,至于吃食,则被他一古脑儿扔进了火堆里。

    火舌乱舞,转眼便将它们吞没,散发出烤馒头的香味儿。

    沈云用真气打开第二只储物袋。

    “叭嗒!叭嗒!”

    从里头掉出用白麻布捆得严严实实的两大件。

    这是……沈云微怔,旋即,心中泛起悲意,双手不由轻颤。

    他深吸一口气,解开其中一件的麻绳。

    白麻布散开一解。露出秦管事的脸。

    脸色灰白,七窍流血,已气绝多时。

    沈云一把扯开白麻布,看清尸身的情形,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青布棉袍的整片胸襟都没了。现出皮肉翻卷的胸脯子。胸骨尽断。

    金刚拳的“掀波逐浪”!刘逸山全力一击。

    再看到秦管事右手仍紧握着一把九环宽刀,沈云心里纳闷极了——难不成刘逸山放了秦管事,与比了一场?

    一个是武宗,一个中级武师,这样的比武有意义吗?

    搜查过后,他又解开了第二件的麻绳。

    是傅雷!

    见他张嘴瞪目的愕然状,沈云心中刚刚退下去的那一大半恨意又噌的腾起。

    死在一直敬重,视为亲父的师父手里,傅大哥怎能瞑目!

    沈云忍住悲意,掀起白麻布,查看傅雷的死状。

    胸口中了一刀。

    刘逸山用秦管事手里的那把九环宽刀杀死了傅雷。

    他到底意欲何为?

    目光在面前的三具尸体上打了几个转,沈云恍然大悟:刘逸山,你好毒的心肠!

    刘逸山杀掉了傅雷与秦管事,并做出两人同归于尽的假相。沈云相信,他自己肯定也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假死。

    如此一来,玉密使会误以为老刘家这一脉已绝,不会再追捕。

    甚至于,沈云高度怀疑,当年,刘逸山收傅雷为徒,就是为的有朝一日桃代李僵!

    此时,他再看刘逸山的尸体,只觉得厌恶之极。

    不再有一丝旧情,他将秦管事与刘逸山的尸身堆在一起,直接往上打了一道火符。

    “呼——”,火焰腾起。两具尸体象纸片一样卷了起来,数息之后,化为灰烬。

    至于傅雷的尸体,他仍然用白麻布包起来,收进储物袋里——在菱州,有落叶归根的风俗。傅雷于他有恩,他不忍见其客死他乡。所以,等游学完毕,他会带傅雷一同回菱州,择一风水宝地,好生安葬。

    事已毕,沈云没有再停留,几个纵跃,离开了山谷。

    “轰隆隆……”

    在踏上去仙都的小道之时,他启动了三才陷兽阵。

    火光冲天,爆破声此起彼伏。

    石崖塌了。

    紧接着,两面的山坡上接连“呼啦”巨响。

    雪崩了!

    不过,这一切已与沈云无关。他施展穿云步,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小道的尽头。

    一刻多钟之后,黑夜重归寂静。

    左面山头上,一道蓝色的身影从一块巨石后面现身出来。

    如果沈云还在这里,定会惊落下巴:玉栖观的李道长,怎么也跑这里来了?

    李道长一路暗中跟着沈云,没想到看了一出好戏。

    此刻,他看了看被因雪崩而填平的小山谷,再看看沈云消失的方向,轻拍额头,自言自语道:“我该不是眼花了吧?这个沈云明明是个没有灵根的凡人,怎么也能引五行灵气入体呢?还有,他引气入体的招式好不怪异!我不但没有见过,而且连听都未曾听说过。有古怪!必须马上回去说与白师兄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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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道比官道近了差不多一半。第二天的黄昏时候,沈云回到了仙都。

    他先是易容成秦管事的样子,回了虎跃堂。

    “秦管事,你回来了?”正好是晚饭点,他在藏书阁的院门口碰到了往外走的张管事。后者见了,一脸喜色,“家中的事,都料理妥当了?”秦管事回来了,是不是自己就可以休息了呢?

    沈云苦笑:“我是回来辞差事的。”

    “啊?”张管事好不失望,“你要走了,不做了?”

    沈云点点头:“家里实在走不开。”说罢,匆匆一抱拳,径直走进了院门里。

    张管事转过身来,望着他的背影,嘴里喃喃自语:“真的还假的?”

    沈云直接走到秦管事的屋子前。

    门上一把大锁。锁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确实是多日不曾动过锁。

    沈云从袖袋里摸出一把铜钥匙——刘逸山是个很重视细节之人。为了更象模象样,他并没有搜走秦管事身上的东西。这把铜钥匙,是沈云从秦管事的袖袋里搜出来的。

    开了锁,沈云屏息,推开门。

    一股阴冷之气,夹着霉味儿,扑面而来。

    上一次,抓住秦管事后,他与傅雷一起悄悄的潜入过这间屋子。那时因为刘逸山给他们俩派了活:一是搜查屋子,看能否有所发现;二是伪造出秦管事匆匆外出的样子。

    沈云环视屋里,到处蒙着一层薄灰,所有的摆设纹分未动,仍是他与傅雷当时布置出来的样子。

    也就是说,刘逸山后来并没有进来过。

    沈云暗中松了一口气——上次搜查的时候,他们俩什么也没有找出来。在陈家庄的时候,他再细细回想,总觉得不太对劲。最后,反复的思来想去,他觉得是柜子里的那一匣子钗环首饰有古怪。因为那些钗环非金非银,样式简单,做工也粗糙得很,根本值不了几个钱。秦管事一个大男人,收一匣子这样的首饰。他越想越觉得奇怪。

    此番,他特意再潜进秦管事的屋子,就是为了那只木匣子而来。

    沈云小心翼翼的打开柜子。

    那只木匣子还在。

    他打开匣子,里面仍然乱七八糟的摆着满满一匣子的便宜首饰。

    此时不是细看的时候。沈云“啪”的复又盖上匣子,将之收入百宝囊里。

    反正已经来了,说不定上次有遗漏之处……沈云又搜了一遍屋子。

    还是一无所获。

    待到外面天黑了,沈云改而易容成刘逸山的样子,从窗子翻出去,乘着夜色,悄悄的潜入了东阳院的后门,故技重施,先是大摇大摆的进了刘逸山的起居室——在刘逸山的身上只搜出了不到三万两的财物,并且连本象样的秘籍也没有找到。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不信,老刘家传到刘逸山这里,真的什么也没有剩下了。所以,刘逸山肯定是没把老刘家传承下来的东西带在身上。

    以他对刘逸山的了解,那些东西不是藏在起居室里,便是藏在书房里。

    刘逸山的起居室可以用“简朴”二字来形容。先前,沈云见了起居室的样子,还挺敬佩刘逸山的。如今看来,后者分明是有如惊弓之鸟,把卧室布置得如此简单,是为了方便随时跑路。

    这也使沈云更加肯定了心里的猜测——刘逸山一定是把老刘家的传承藏了起来。

    到底藏在哪里呢?

    沈云细心的屋子里翻找起来:床铺、柜子、桌子……

    甚至,屋子里的地砖,还有屋顶的横梁、四面的墙,他也一点一点的用匕首轻轻的敲了敲。

    近一个时辰过后,他一无所获。

    看来不在起居室里。

    沈云整了整衣容,去了书房。

    之前听傅雷提起过,刘逸山在东阳院一共有内、外两间书房。其中,内书房为其练功之地;外书房主要用来接见管事们、处理庶务。

    沈云曾去过外书房。而内书房,他只是被傅雷带着从门外经过一回。

    是以,他先去了内书房。

    一进门,他的目光便被北面墙根下摆的那只大铁锅牢牢的抓住了。

    这只象口大水缸一样的大铁锅,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当年在刘家拳馆的时候,他天天都会看到它。那时,它与另外六只大小不同的铁锅一并摆在厨房的灶台上。

    三尺高,径长七尺半,据说一次能煮两百斤白米饭,是刘家拳馆的第一代馆主刘太公生前所铸。

    看到此锅,沈云的眼前不由浮现出刘爷爷当年跟他说古的情形。

    往事,不堪回首……

    深吸一口气,他弹掉眼角的泪珠子,径直走了过去。

    刘家拳馆被刘爷爷烧得精光,而如今,这只笨重的大铁锅却出现在刘逸山的内书房里。沈云很难相信刘逸山此举纯粹是怀念在石秀县的那段过往时光。

    他曲指轻叩铁锅壁。

    “嗡——”,铁锅发出沉闷的长鸣。

    与寻常的大铁锅无异。

    铁锅的双耳,还有锅边都铸有古朴的回字纹。沈云心里揣测道:莫非和师父传下来的雕花宝盒是异曲同工?

    果不其然,一番细看之后,还真叫他发现了其中的异样——位于左耳正中的那一小段回字纹比其它的纹路要亮一些。

    沈云试着往这段回字纹里注入真气。

    哈哈,找到了!

    他看到了一个十石左右的储物空间。书本、武器、金银财宝……里头被塞得满满当当。

    沈云略微翻了一下那些书。很快从中找出一本刘氏家谱。

    他拿出来,飞快的翻了翻。

    没错,就是它!

    沈云仔细检查过,发现没有机关之类的,这才将大铁锅也收进百宝囊里,心道:相比于我们青木门的传承,老刘家传下来的这点子东西真心不够看的。

    东西到了手,他没有再逗留,当即悄悄的离开了东阳院,返回藏书阁,又从窗子翻进秦管事的屋子里。

    第二天清晨,沈云依然易容成秦管事,去东阳院辞差事。

    “长老大人不在。”东阳院的一个管事告诉他,“长老大人没有留下话,我们底下的人哪敢妄猜大人们的行踪?”

    沈云着急的挠头:“我,我家中有事,今天真的要赶回去,耽搁不得。”管事问清他是要辞差事,“哦”了一声:“你写了辞呈没有?你们藏书阁那边又不是机要重地,你留下辞呈,等长老大人回来,我为你代交即可。”

    自然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沈云欢喜的取出来,双手交给管事;“有劳了。”

    管事摆手:“举手之劳而已。按规矩,你要把你的屋子空出来。钥匙交给藏书阁今日当值的管事。”

    “谢谢,真是太感谢了。”

    一刻多钟后,很多人看到,藏书阁的“秦管事”包袱款款的离开了虎跃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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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云见四下里无人,钻进了路边的一条偏僻小巷里。将行李包袱收进百宝囊里,他洗掉易容,换上一身半旧的青布棉袍,出了巷子,回家而去。

    齐伯他们有将近一个月没有见到他。见他回来,丁叔欢喜的跑进院子里,通知其他人:“沈爷回来了!”

    闻声,齐伯等人一个个喜气洋洋的从各自的屋子里跑了出来。

    “沈爷,您回来了!”

    大家闻着他嘘长问短。尤其是阿花姐,连声说他变瘦了,要给他好好的补一补。

    “膳堂里的饭菜不养人。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在吃食上可不能亏着了。您先回屋喝口水,奴家给您做饭去。”

    说着,她捋起衣袖,急吼吼的往厨房去了。

    “哈哈哈……”大家都被她风风火火的样子逗乐了。

    沈云也笑了。他的心里泛起阵阵暖意,迅速驱散了刘逸山给他带来的阴霾。

    因为他之前捎了信回来,说要出一趟远门,所以,东厢房里没有烧地龙。

    这会儿,他回来了,齐伯赶紧的招呼老罗帮忙,一起去烧地龙。

    沈云将人叫住:“先不忙。老罗,你去找赵宣,叫他到我这里来一趟。”

    “是。”老罗得令,转身往外头去了。

    不多时,赵宣过来了。

    此时,东厢房的地龙还没有烧起来。齐伯送了一个炭盆过来。

    “你那边现在情况如何?”招呼赵宣坐下后,沈云直接发问。

    赵宣如实以对:“听说您出远门了,我正着急呢。张主簿那边情况有变。五天前,他突然往羊毫那里派了两个护卫,说是保护,实则是看守。如今,羊毫外出没先前那般方便了。”

    看来是仙府那边与秦管事失去联系,担心生出变故,有所动作。沈云心知肚明,却不好告诉赵宣。想了想,问道:“仙府那边呢?有什么动静没有?”

    赵宣摇头:“打听不到。”

    “现在羊毫还能出来吗?”沈云又问。

    “可以,只是要麻烦一些。”

    “那就好。”沈云点了点头,“我担心事有变故,羊毫再呆在张家,会有危险。你用陈家老二,尽快把他换回出来吧。以后,还是要继续盯着张家,不得有丝毫的放松。”

    秦管事已死,刘逸山与傅大哥也都死了。一个多月后,仙府那边要上哪儿抓所谓的叛军去?自然的,张主簿想捎带着给他也扣上一顶叛军帽子的谋划也破产了。羊毫继续易容成陈家老二的样子,留在张家,已没有必要。而张主簿心思狠毒,又一心要置他于死地。所以,继续监视这家伙却是必须的。

    “是。我马上安排。”

    陈二爷是见过赵宣的,且被严刑拷打过。赵宣哪里敢直接将人换回去?是以,第二天,半夜的时候,张家的后院不小心走水了。

    万幸的是,发现得早,火还没有完全烧起来,便被闻讯赶来的家丁护院们扑灭了。

    火灭掉后,管家立刻派人清场,发现财务损失不大,只是烧掉了一间柴房,还有与之相邻的那堵院墙倒塌了;人员伤亡也不大,两个轻伤,一个重伤。

    重伤的那个是老爷门下的一个清客,就住在柴房后面的那个小院里。估计是看到外面起火后,他起来灭火。不想,倒霉得很,院墙突然倒塌,将他砸在底下。

    幸好他院里的两个护院得力,用最快的速度将他从断墙下面扒拉了出来。

    遍体鳞伤,一身的血。

    当时,管家以为是砸死了。一个护院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伤者的鼻子底下探了探:“还有气。”

    老爷才给这位清客送了两个护院过来,说不定是想要重用他呢。伤得这么重,管家生怕会出什么闪失,不敢怠慢,连忙叫人出府去请郎中。

    很快,郎中过来了。

    花了半个多时辰,换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郎中将人直接包成了大粽子:伤者还未醒。他全身上下缠满了白纱布,一双手更是都夹上了木板。仅脸上露了一双眼睛、一张嘴,总共三个大窟窿。

    “命是保住了。天亮的时候,应该能醒过来。只是,嗓子被烟火熏坏了,以后怕是发不出声来了。”郎中刷刷的一张方子,“三碗水煎成一碗水,连吃三付。两天后,我再来换药。”

    象这样的小火灾,是不用向老爷汇报的。但是涉及老爷有可能要启用的一名清客,管家便不敢隐瞒了。第二天早晨,他去前院向张主簿汇报了昨晚的火情。

    “陈二被院墙砸伤了?”张主簿皱了皱眉头,“你仔细检查过了,真的是意外?”

    起火的地方是府里的后院,所以,必须,也只能是意外啊。管家童叟无欺的点头,一口咬死:“那院墙是被雪水浸坏了,原本计划春天里,雪融了,扒倒重新砌过。陈二爷也知情,平常从不往那墙下去。昨晚,他可能是被外头的火惊着了,一时忘了,跑那墙底下去看火,结果被砸到了。”

    张主簿当然相信自己的心腹,闻言,淡声说道:“人没事,就好。”

    管家小心翼翼的又说道:“郎中说,陈二爷的嗓子被烟火熏坏了,以后可能出不了声。”

    “说不了话了?”张主簿微怔,“没事。他还有手,能写字就行。”

    管家暗中长吁一口气,心道:陈二爷的一双手也被砸折了,但郎中已给接上,外面夹上了板子,想来伤好之后,还是能写字的。

    却不知,那郎中离开张家后,很快拐进一条小巷,进了赵宣暗中买下的那所宅子的后门。

    “如何?”赵宣坐在偏厅里,身上的夜行服还未换下来。

    郎中抱拳:“幸不辱命。没人发现陈二的身上有旧伤。两天之后,我会再去亲自给他换药。再过个三五天,他的一双手若不重新接骨,便要废了,就算伤好了,以后也写不了字。”

    赵宣哈哈大笑,连连道“好”。笑过之后,又吩咐道:“行事小心些。张主簿比千年的老狐狸还要狡诈,你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千万莫露了破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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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静的时候,沈云独自在东厢房的里间,从百宝囊里拿出了老刘家的那只大铁锅。

    先前,在刘逸山的内书房里,没时间细看,这会儿,他可以仔细的清点一下老刘家的传承了。

    满满的十石东西,没法全部一起摆出来,只能一样一样的清点。

    这些东西里最多的是真金白银和通用银票。他粗略的估算了一下,若是全部折算成银子,不会少于一百万两。

    眼下,沈云手头宽裕得很,不缺钱用。这些钱财,被他统统收进了师父留下来的雕花盒子里。

    其次,是书本秘籍。他数了数,总共有两百一十三本书。《金刚拳》的手绘本就在其中。

    沈云将之拿出来,随手翻了翻,心道:看来当年傅大哥给我的那本《金刚拳》只是一本手抄本。难怪在郑家庄的时候,刘逸山说烧就烧了,不曾有半分犹豫。

    他将所有的书都清理出来,暂且放进百宝囊里的一口空缸里——师父留下的那些书,在百宝囊里都是分门别类摆放的。这些书,他看完后,也会按类别收进那些书柜里。

    剩下的是一些两指宽,一指长,切割得齐齐整整的白玉,有四五百枚之多。它们被整整齐齐的码在一只扁扁的大红漆扁匣子里。

    这些是什么?

    沈云从匣子里随手拿起一块来,放在烛光前照了照。

    玉质剔透,没有刻任何图文。跟达官显贵们佩戴的平安无事玉牌很相像。

    不过,沈云知道,这些绝不可能是平安无事玉牌。一来,它们的玉质只能说是中上,远远没有达到传世的品质;二来,老刘家传这么多的平安无事玉牌下来,能做什么?

    他试着将之握在掌心,输入真气。

    不见白玉有任何变化。

    想起曾经在鸿云武馆里读到过的一本杂书,里头提到了“滴血认宝”的说法,沈云咬破右手食提,也试着滴了一滴血。

    殷红的血珠子落在白玉牌上面,许久都没有动静。

    滴血认宝,无效。

    罢了。机缘未到。沈云用棉巾子擦掉了那滴血,将白玉牌放回原位。这一大匣子的白玉牌都被他放进了百宝囊里。

    至此,大铁锅左耳的储物空间,变得空空如也。

    沈云讶然:老刘家的传承里居然没有灵石、灵珠。

    他们的家底真是薄啊。摇了摇头,他将大铁锅也收进了百宝囊里。

    清点完毕,沈云仍没有睡意,便拿出从秦管事的房里搜出来的那一匣子钗环饰物,一一察看。

    当他从匣子里捡起第五根钗子时,手里不由一顿——这根钗子要略微轻一些。

    有空心?

    沈云眉头轻跳,将钗子放在耳边,拿起刚刚检查过的一只钗子,从钗头开始,一点儿一点儿的轻敲。

    果然,敲到接近钗尾的地方,他听到了一声异样的轻响。

    就是这里了!

    沈云试着轻轻按了按那里。

    “啪嗒”一声脆响,钗尾弹开来,现出米粒长的一截空心。

    里面装着一个小纸团。

    沈云用另一根钗子将之撬出来,小心翼翼的在小炕桌上展开。

    唔,带黑色图纹,比他的拇指甲盖大不了多少。

    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来。

    看来这只是一块小碎片。肯定还有其他碎片被用同样的方式藏在这些钗环饰品里。

    沈云用一小片符纸折了一个简易的小纸袋,收好小碎片。接着开始找其他的小碎片。

    不一会儿,他找到了第二块小碎片。它的大小和前面那片差不多,也是画着黑色的图纹。

    沈云将两块碎片试着拼了拼,发现它们并不是挨在一起的。

    也就是说,他要找的小碎片多着呢。

    到底是什么东西?秦管事要藏得如此繁杂?

    沈云按捺住好奇心,接着找……

    最终,他一共从匣子里找到了七块小碎片。

    不到半刻钟之后,沈云将它们拼拢来了。

    却不想,只是一块更大的碎片——比铜钱大不了多少的小纸片上,画着一朵含苞欲放的水墨莲花。不方不正,也不圆,边缘粗糙得很。背面干干净净。这一片,应该是从某幅水墨画上抠下来的。

    沈云对书画,还有纸墨之类的了解都不多。他盯着小小的水墨莲花看了许久,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可是,秦管事大费周折的收着它,自有他的道理!

    想到这里,沈云决定等天亮后,请赵宣过来看看。后者世代跟文房四宝打交道,说不定能从中看出什么名堂来。象上一次的“十里坡”,不就是赵宣揭开的答案么?

    第二天,不等沈云叫老罗去请人,丁叔进来通传,赵宣求见。

    沈云心道:这么快就将羊毫换出来了?

    “请他进来。”他从百宝囊里取出装着水墨莲花碎片的简易小纸袋。

    “是。”

    不一会儿,赵宣自外面进来了。

    坐下后,他简要的汇报了昨晚的行动,末了,说道:“羊毫今天一大早就出城了。我叫他去南郊的庄子里暂住一些时日。等这边的事过去了,再回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张主簿那人是出了名的狡诈,如果叫他碰巧看到羊毫,难免会起疑心。

    沈云点头:“如此甚好。”说着,他从怀里拿出简易小纸袋,递向赵宣,“你帮我看看,能从这里边看出些什么来。”

    “是。”赵宣双手接过。

    低头一看到手里的简易小纸带,他不由“滋”的吸了一口气,抬头笑道:“主公,这种符纸市面上很少有。在天帝庙里,用这种品质的符纸画出来的平安符,少说也要五六百两银子才请得到。”

    竟然卖得这么贵!这哪里是卖符?分明是打抢,好不好!沈云心里啐了一口,忍不住问道:“你知道在哪里有这种符纸卖吗?”

    “知道啊。”赵宣张口答道,“在天帝庙,花十两银子就能请到一张这么大的符纸。”

    空欢喜一场……沈云好不失望:“花十两银子去买一张空白符纸?”

    “哦,我们这里有一种说法,从天帝庙请到的这种符纸能治小儿夜哭症。要是家里有小儿晚上哭闹不止,大家就会去天帝庙请一张来,烧成灰,化在水里,喝掉。”赵宣答道。

    呃,这个不是重点。沈云摸了摸鼻子:“你再看看里面的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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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元宵佳节,某峰祝亲们,花好月圆,节日快乐!



    赵宣打开小纸袋,从里面拿出那枚碎纸片,翻来覆去的看过后,慢慢说道:“这种纸,寻常得很。到处都有卖。倒是上面拓的莲花纹很特别。现在很难看到这样的技艺了。据我所知,一百多年前,这种技艺便已失传。”

    不是画上去的?沈云追问道:“能看出来是什么雕件吗?”

    赵宣答道:“这种技艺以前主要是用于雕刻年轻女子们佩戴的玉佩。每一套这样的玉佩至少有三块形状、大小不一的玉片组成。我的曾祖母传了一套这种雕工的玉佩,不过,比它要粗糙得多,不可同日而语。”

    沈云的脑海里立刻冒出三个字——玉密使!

    如果真如赵宣所言,这朵水墨莲花是玉佩上的拓纹,那么,十之八九是玉密使的。

    不知秦管事使了什么手段,拓下了玉密使身上的一块玉片的花纹。如果被玉密使发现了,他有九条命,都不够杀的。所以,才如此大费周折的保存起来。

    而秦管事之所以冒着丧命的危险,拓下这玉纹,定是见识了密府行事之狠毒,想通过这组玉佩查出玉密使究竟是何人,从而寻找机会反噬。

    当然,这些通通都是猜测。秦管事既死,这片水墨莲花已然成了悬疑。沈云也没指望,通过它从人海里找出玉密使来。

    通过此事,他对赵宣的赏识又多了一分。他有意建立一支自己的暗探人马,赵宣有勇有谋,且见识过人,可委以重任。不过,此事暂且不急,待解决了张主簿这个麻烦再说。

    至于张主簿……也急不得。暂且有赵宣盯着,沈云便将主要精力放在了新心法上面。

    四天之后,又轮到沈云与张管事交接。下午的时候,他返回虎跃堂。

    张管事看到他,喜出望外,张了张嘴,却又面现迟疑。

    “有事?”沈云见状,主动问道。

    张管事满面堆笑:“您这些天没在,还不知道秦管事已经辞了差事吧?”

    沈云故作惊讶:“确实不曾听说过。他什么时候辞的差事?”

    “是几天前。秦管事突然回来了。中午的时候,小的还在院门口碰到了他呢。小的还以为他是提前消假。哪知,他却是特意回来辞差事的。”见他也感兴趣,顿时,大受鼓舞,吧啦吧啦的说起了八卦。末了,信心满满的预测,“秦管事还会回来的。”

    “你肯定?”沈云不由挑眉。

    张管事确定的点头:“他的工钱还没结呢。”

    沈云闻言,心里“咯咚”作响,暗道:哎呀,忘了这一茬……

    有谁辞差事,不结工钱的?这绝对是个大破绽!

    这时,张管事又说了:“金长老不在。我们藏书阁归金长老管,没经金长老点头,谁敢给他结工钱?所以,秦管事倒霉,只能以后得了空,再特意回来一趟,结了工钱。”

    “有道理。”沈云暗中松了一口气,“秦管事对我颇为照应,到时,我作东,请他吃顿饭,算是替他饯行。我初来乍到,不知道附近哪家馆子的口味好,还要劳驾你帮忙挑家好的,陪秦管事喝几盅。”

    “哎哟,您真客气!谢谢您了。”张管事满口应下,打着拱,笑成了一朵花儿。

    沈云问道:“秦管事走了,对我们藏书阁,金长老有什么新的安排没有?”

    张管事是那种顺竿爬的性子,尤其是说八卦的时候。不复有先前的拘谨,他摊开双手,摇了摇头:“上午的时候,小的去东阳院那边求见金长老。没见着。他们说,不但金长老没回来,这个把月来,傅爷也没见人影。”顿了顿,笑嘻嘻的打了个拱,“依您看,我们这边该是什么章程好?”

    沈云摆手:“我才来,连地头都没摸熟呢。再说,我只是过来游学的。游学完了,我还要回鸿云武馆。张管事,你是藏书阁的老人。到底是怎么一个章程,你拿主意便是。”

    张管事听懂了——这位爷,是来藏书阁里混日子的。人家没想掺和进来。

    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张管事真正的笑到了眼底:“您客气。小的也不喜欢变来变去,要不,还是依之前的?“

    沈云点头:“行。这半月,我轮值。十五天之后,你再来交接。”

    “好的咧。”张管事象是完成了一件大事,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不过,他可不敢占这位爷的便宜,是以,主动补充道,“要是金长老回来了,有新的安排,您这回多轮的班,小的补回给您。”

    沈云本来就不排斥轮值。多当值几天,他正好多在小书库里看几天珍本。只是按藏书阁的规矩,身为管事,也不能擅自去小书库里看书。所以,这话只能在心里说说。当着人,他不能对轮值这事太热心了。是以,他笑着应道:“好。”

    很快,交接完毕。张管事打拱笑道:“这些天,要劳您费心了。小的有位朋友新添了个大胖小子,小的要出一趟远门。您放心,就算是天上下刀子,小的也会准时赶回来。”

    言下之意,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他不会呆在藏书阁里。

    如此甚好!我可以放心的去小书房看书了!沈云按下心里的喜意,微微颌首。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张管事提前一天回来了。第二天下午,他去藏书阁一层与沈云交接,拧着眉,直摇头:“金长老到现在还没见回来。东阳院那边都乱了。”

    这半个月里,沈云过得很充实:白天,除了去膳堂吃一日三餐,他都泡在小书库里。先后从里头录了三本珍本出来;晚上,练新心法、打拳、画符……每晚都是子夜时分才洗漱睡觉。

    至于东阳院那边,他也有关注,却不曾听说,东阳院生乱。

    “他们怎么了?”闻言,他问道。

    “小的听李管事说,上午的时候,堂主大人特意差了武管事去东阳院询问。武管事是堂主大人的心腹。他来问话,就表示这事已经惊动了堂主大人。李管事说,听武管事透出来的意思,堂主大人这回是真生气了,要问责金长老。您说,他们东阳院那边能不心乱吗?”张管事看向东阳院那边,撇撇嘴,“这回,他们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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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云没法不关注东阳院那边的动静。闻言,他有意留下来看事态的发展。却不料,第二天,一大早,门房那边过来通传:“沈管事,外面有一个叫做赵宣的年轻人,自称是您的街坊,说是有急事找您。”

    三条街的街坊们依附沈云,并没有在仙府过明路。在外面,他们还是街坊。

    沈云知道赵宣没有急事,不会找到虎跃堂来。

    莫非是仙府或张主簿那边有了动静?他急急的去了山门。

    赵宣站在马车旁,正翘首望着山门里。看到沈云的身影,他连忙迎上去:“沈爷,有件事,得请您帮个忙儿。”

    沈云知道他说的是托辞,点头道:“不急,慢慢说。”

    赵宣应了一声,伸手做了请的手势:“外边冷,您去车里坐坐。”

    两人先后上了车。

    待马车动了后,赵宣压低声音,飞快的说道:“陈家老二,被毒死了。”

    沈云微怔:“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赵宣说道,“中的是砒霜。张主簿在守城门的仙符兵里有人。夜里的时候,他们将尸体用破草席卷了,直接扔到了城外的乱葬岗。我的人怕中计,一直在暗处守在天亮,才敢近前查看。”

    “这些天,张主簿有什么动作没有?”沈云略作沉吟,问道。

    赵宣摇头:“他和往常无异。”顿了顿,有些迟疑,“只是……”

    “只是什么?”

    “昨天下午,他下衙回府,看到大门的台阶上有些残雪没有扫干净,勃然大怒,一把抢过车夫手里的鞭子,抽得门房里当值的两个小厮皮开肉绽。”赵宣说道,“我的人盯了他们家那么久,他当街亲自抽打家里的仆从,还是头一次。看情形是在衙门里被气极了,拿那两个小厮出气。”

    沈云的心思转得飞快——白天在衙门里受了气,晚上,就下令毒死了陈家老二……还有,虎跃堂这边,堂主突然关注刘逸山师徒的去向……会不会是仙府大老爷久久没有联系到秦管事,取消了抓捕计划?所有的谋划都成了空,陈家老二已然成了废棋,于是,张主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人毒杀了,以灭口?

    据目前的情形来看,极有可能是这样的。沈云在袖子里握了握拳,心道:只怕张主簿不会善罢甘休,一计不成,他还会又生一计。

    “虎跃堂这边,昨天也有新情况。估计是仙府大老爷先前抓叛军的计划落空了。”他说道。

    “难怪陈家老二被毒杀了。”赵宣恍然大悟,厌恶的拧着眉头,“张主簿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这回,他没能陷害到主公,不知道又要憋什么坏水了。”

    “所以,你要继续盯紧了他。”沈云叮嘱道。

    他知道,秦管事与刘逸山都死了,很有可能会引来玉密使。不过,他一点儿也不担心:一是,刘逸山之死,他做得干净。如今只有天知、地知,他自己知。况且,小山谷都被冰雪填平了,纵然是玉密使,相信也查不出什么来;二是,明面上,他是得了宁都尉大人的推荐,才联上刘逸山的。之前,虽然虎跃堂里有风言风语,说他是刘逸山的关系户,也被刘逸山用实际行动避了谣。那些风言风语早就散了。

    所以,只要他莫自露马脚,刘逸山与秦管事之死,没人会怀疑到他头上来。

    赵宣自是抱拳领令:“是。”

    接下来,沈云问到赵宣准备回家,便搭乘他的马车,一道回了家——原本,他打算这几天住在藏书阁里,以便于打听东阳院那边的动静。然而,刚刚理清思路后,他发现自己险些犯了错。无亲无故的,他不应该如此关注“金长老”的去向才是。反正有张管事在,等他再回去交接时,肯定能听到详细的后续消息。

    果不其然,半个月之后,沈云再回到藏书阁交接差事。张管事又吧啦吧啦的跟他说起八卦来:“东阳院的那些人这回真的倒大霉了。金长老和他的徒弟都不见了。堂主大人动了大怒,亲自坐镇东阳院查账。哎哟哟,这一查呀,东阳院里就没几个干净人了。才三天,那边已经有三个管事被查出来做假账。”

    “审过之后,堂主大人才知道,金长老看着兢兢业业,其实是假的。他基本上不管庶务。底下的管事们只要交足了孝顺银子,他从不管他们做事。堂主大人看了供词,气得大怒‘蛇鼠一窝’,当场就派人抄查东阳院。”

    “这回,堂主大人真的是被气得狠了。小的听说,金长老的房间也没被放过。为了追查赃银,东阳院的地砖都被一一撬开了。”

    竟如此劳师动众?沈云大吃一惊,连忙掩饰道:“真的抄查出来了很多赃银?”

    张管事气愤的撇撇嘴:“那边的人,个个都富得很呢。只是个寻常的杂役,最少的也是从屋子里搜出来了一百多两银子。而那些管事,哪个没有上万两身家!听说,堂主大人已经打定主意,等账目都查清了,就会报官。现在,东阳院那边已经不准闲杂人等进出了。”

    沈云心里冷笑:仅仅是为了追赃,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吗?可见,这些全是幌子。

    “前天,堂主大人还派了人来跟小的讨要藏书阁的账目。”张管事继续说道,“小的将以前的账目交上去了,跟那人实话实说,我们藏书阁的账,一直都是秦管事管的。他是突然辞的差事。金长老又没有发下话来,小的哪敢擅自做主,去管账目上的事?那人听了,说是要回去禀报堂主大人,叫小的这几天不要外出。哼,小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就在藏书阁等着他。”

    沈云问道:“堂主大人有没再派人来?”

    “没有。”张管事耸耸肩,“昨天下午,堂主大人派人将账目送回来了,说是没有问题。还说,账目暂且由小的与您轮流管着。小的把账本都放在您桌上了。”

    沈云摆手:“我哪会管什么账?看都看不懂。能者多劳,还是张管事多费心好了。”

    果真是不想管事呢。张管事笑道:“账本先搁您那里。等下回小的当值时,再搬开。您看如何?”

    “好。”

    第二天,沈云当值的时候,看到桌上的一大撂账本,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结果,才翻了几页,便看到有好几处的账目不对——秦管事也是个手脚不干净的!

    然而,堂主那边却说账目没有问题!

    这说明了什么!

    沈云拧眉,心里又是一阵冷笑:原来,堂主大人也知道秦管事是密府的密探啊!

    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堂主还不知道秦管事和刘逸山都已死了。说不定,他,还有仙府大老爷、张主簿,他们都在猜测,是秦管事单方面提前行动,抓走了身为叛军的“金长老”师徒俩。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在玉密使出现之前,所谓的抓捕叛军暂告一段落。他终于能清净一些时日。

    果不其然,堂主大人快刀斩乱麻,在短短的五天里,便处理完了东阳院的一干事宜。如张管事所言,东阳院里的管事、杂役们都倒了大霉,统统以贪污、偷窃之罪名,被送往仙府。

    东阳院被封了起来。藏书阁暂且由尤长老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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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书阁被尤长老接管的消息,张管事提前两天便告诉了沈云——他对此事甚是关心。这些天,他虽然没有当值,却一直没有外出,整日里往主院那边跑。

    “尤长老?”沈云一脸茫然,“男的,还女的?”鉴于对堂主大人的一番猜测,他立马想的是:这位尤长老该不会是玉密使吧?

    从秦管事被抓,到现在,已有两月。玉密使即便真的是在菱州,也该赶到仙都了。

    “尤长老,您不知道啊?”张管事怔了一下,旋即,了然的点头,“哦,您刚来。不知道,也难怪。尤长老是堂主大人的师弟,一直管着威武院。“

    沈云淡淡的“哦”了一声。威武院,是弟子们习武之地,他自然是知道的。如此说来,尤长老不会是玉密使。

    张管事跟沈云说了几回八卦,多少摸出了一些他的心思,见状,知道他对尤长老的事没有多少兴趣。想想也是,对于一个打定主意在藏书阁混三年的外乡人来说,尤长老的喜厌,与其何干?

    抿了抿嘴,他知趣的笑道:“小的进来拿书。您忙。”说罢,在自己桌子上随意的拿了一本书,离开了。

    尤长老接管藏书阁后,过了一天,派了一个穿着青色劲装的小厮过来请沈云与张管事去威武院。

    威武院有三进,前院有一个比藏书阁整个院子还要大一倍的演武场。沈云他们俩去的时候,演武场上,弟子们喊着号子,正练得热火朝天。

    沈云跟在后面,粗粗扫了一眼演武场。

    场上约摸有四五百弟子,穿着一样的黑色劲装。他们按所使的武器和功夫路数,分成了十几个方队。每一个方队,皆有两到三个武师守在一旁。其中,一人施令,其余人主要是监督。也有武师会走到队伍里,帮弟子纠正姿势。

    再看弟子们手里使的武器,可谓十八般武艺,样样尽有。不过,最多的是长剑,其次是刀与拳。

    显然,这里的教学方式与鸿云武馆大相径庭。后者除了讲课的时候,很少把弟子们如此集中起来,一起练武。武馆只要弟子们每年按照各院的规定,完成足够数量的武学任务即可。至于弟子们何时习武,在哪里习武,只要不为争地盘打起来,武馆通常不会干涉。

    两相比较,沈云自然是喜欢鸿云武馆的教学方式。

    很快,他们被带到了前院的正屋门廊下。

    那里有两个青衣劲装的小厮守着。领他们来的那名小厮笑嘻嘻的问道:“两位哥哥,藏书阁的两位管事过来了。长老大人现在得了空闲没有?”

    其中一位小厮走下来,上下打量着沈云与张管事,慢悠悠的答道:“藏书阁的啊……怎么才来?长老大人等大半天了!”

    张管事闻言,连忙上前,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塞到他的手里:“劳烦小哥帮忙通传。”

    “等着。”那小厮得了荷包,动作利落了许多,噌噌的跑回去,进了门。不一会儿,他出来了,“长老大人召见二位。”

    沈云在心里冷哼——堂主以贪污、偷窃等罪名将东阳院底下的管事与杂役送了官。然而,天下乌鸦一般黑。威威院里这两个小厮也好不到哪里去。

    进门后,他飞快的看了一眼里边。

    屋内,正对大门摆着一张白汉玉底座的虎皮屏风。小厮领着他们从屏风左边进了旁边的雕花门。

    门后是一条狭长的过道。尽头又有一道一样的雕花门。

    小厮在门口站定,双手抱拳,低头禀报道:“大人,藏书阁的管事们到了。”

    片刻之后,从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子声音:“叫他们进来。”

    声音浑雄,有如洪钟。沈云暗道:尤长老的内功不俗啊!

    他如果不借用彩色小光点的话,功力差其多矣。

    是以,他初步断定尤长老少说也是中级武宗的修为。

    “是。”小厮转过身来,向沈云与张管事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一齐进了门。

    屋子不大,一进门,便能看到西窗下的火炕。

    一位穿着鸦青色锦袍的大胡子盘腿坐在红漆虎腿矮炕桌旁,低头刷刷的挥笔疾书。

    屋里就他一人。不用说,他便是尤长老了。

    沈云飞快的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

    果然,他感觉尤长老体内的真气比刘逸山的还要厚实许多。

    据他所知,刘逸山生前是初级武宗。尤长老的真气要厚实许多,远在其上,那么,至少是中级武宗了。

    回过神来,沈云不由暗自吃惊——要是搁在从前,他定是感觉不出来尤长老的深浅。

    很快,他意识到,这是近段时日,勤练《洗玉诀》的成果。

    自从将《洗玉诀》练得熟练之后,他知道自己的五感又分别提高了不少,于是,相应的,感觉自然也会变得敏锐许多。只是后者的表现没有五感的明显,他一直没有觉察出来而已。

    单从这一点上,也表明,他没有换错新心法。

    理清这些,他心里美滋滋的。

    哈哈,不知不觉之中,自己又变得强大了一些!

    个中滋味,真的是美不可言。

    殊不知,尤长老坐在火炕上,感觉对面有一道目光,宛如实质,拂过丹田,心中暗惊。

    他本能的抬眼看过去。却只见两名管事站在炕前,齐齐抱拳向自己见礼:“藏书阁管事,张浩扬/沈云,见过大人。”

    好象刚才是他的错觉一般。

    他的目光飞快的扫过左边的张管事,定定的落在了站在右边的黑脸小子身上。

    竟然是凝结出了真气的高级武师!尤长老手里一顿,一大滴墨汁滴落在纸上,迅速润染成一个指头般大小的墨团。

    这一页《道德经》废了。

    他索性撂下笔,向沈云略抬下颌:“你就是沈云?鸿云武馆的弟子,经宁都尉大人来保荐,到我们虎跃堂游学三年?”

    沈云抱拳应道:“正是。”

    尤长老挑眉问道:“沈云,以你的武功,在我们这里当个武师,绰绰有余。可你为什么选择去藏书阁当个小管事呢?”

    是呀,我也很想知道。只是一直不敢问……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张管事八卦心大起。



    沈云知道,尤长老能一眼看出自己有无凝结出真气。而刚刚在演武场里,他发现那些正在教导弟子的武师们,绝大多数是高级武师。其中,只有不到一半的人,体内凝结出了真气。

    所以,才疏学浅之类的借口,肯定是不能用了。

    心思一转,他的脸上现出一丝窘迫:“唔,是宁都尉大人告诉在下,藏书阁的管事……差事轻松,一月之中,有大半的时间不用当差。”

    原来是贪玩。尤长老又看了一眼那边稚气未脱的脸——因为面皮又黑又糙的缘故,此子显得老成。但看其身架,最多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

    十五六岁正是贪玩的时候。而此子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造化,定是鸿云武馆精心栽培的核心弟子。平常,师父管教得严,如今,好不容易脱了师父的管教,玩心大作,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他最反感的就是游学。此乃误人子弟之举也。

    罢了,又不是自家的徒弟。他要荒废时日,我管那么多的闲事做甚?想到这里,尤长老收回审视的目光,又问道:“你来我们虎跃堂也有些时日了,平常在藏书阁都做些什么?”

    “当值呀。”沈云肯定不会说主要是在小书库抄录珍本,“整理书目,修补残书,还有巡查书库,保证各书库干干爽爽,不积灰,不起霉。听张管事说,过些时日,天转暖和了,我们还要清理书库,把书卷都搬出来,晒一晒。现在已经开始做准备了。”

    旁边,张管事听到点了自己的名,连忙点头哈腰的笑道:“是的呢。我们藏书阁每半年要晒一次书。这是大事情,从来都是提前一两个月就开始准备的。”

    尤长老微微颌首,看向沈云,眼底闪过一道精芒:“沈云,你去过二楼的小书库吗?”

    沈云张口答道:“当值的时候,每天都要去巡查一次。”

    尤长老本来想问他,有没有偷看过里面的秘籍。见他答得坦荡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再说,那里面的心法秘籍,相传只有进入先天境之后,方能合用。以他现在的武学修为,也有如看天书。沈云,黄毛小子尔,乳臭未干,武学修为也仅仅是高级武师。那些心法秘籍,沈小子能看出个毛来!

    如果沈小子是抱着偷秘籍的心思去藏书阁当个小管事的……嘿嘿,小书库里的机关、仙阵,也不是吃素的!

    到时,正好可以抓他一个现形,绑了送到鸿云武馆去讨个说法。

    鸿云武馆的名头窜得太快了,他早就看着不舒服了。

    思及此,他展颜微笑,温声叮嘱道:“小书库里的珍藏,本本都是我虎跃堂的镇堂之宝。你等身为藏书阁的管事,务必要珍爱之,妥善保管之。”

    “是。”沈云与张管事双双抱拳。

    接着,尤长老又问了他们当值等事务。因沈云说看不懂账本,所以,他令张管事负责藏书阁的账目,每个月的月底来威武堂交一次账。

    这是藏书阁里最有油水的活计。张管事如愿以偿,好不容易才按住心里的欢喜,没有在尤长老面前显现出来。

    末了,尤长老又道:“威武院每月初二的下午,会召集管事们开一次例会。按理说,你们俩如今也是威武院的管事,理当过来开会。念在藏书阁人手少,你们俩便免了例会。如有事,你们直接来此向老夫汇报。”其实,他只是不想让沈云这个鸿云武馆的核心弟子来参加例会。考虑到此举若是传出去,会让人觉得虎跃堂小里小器。所以,他索性连张管事也一道免了例会。

    “是。”沈云喜出望外。

    “行了,你们下去罢。”尤长老挥手。

    沈云与张管事又抱拳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出了威武院,张管事长吁一口气,满脸堆笑的对沈云说道:“尤长老是中级武宗,本来就威严得很。他做事又是出了名的严厉。今儿多亏有您带着,小的也跟着胆子变大许多。”

    此话绝不是恭维。这是他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与中级武宗接触。一进门,他就感觉尤长老坐在火炕上,跟巍峨高山立于跟前一般,禁不住两腿战战。

    还好沈管事站在他身边,不慌不乱,从容得很。受其感染,他的心,也跟着慢慢的镇定下来。

    当然,最主要的是,尤长老明显对沈管事更兴趣,十句话里,有九句问的是沈管事。他感觉压力大减,不复之前的惶恐。

    即便是这样,刚才在那屋里,他也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明明偷瞄到炕桌上的钟漏,他们俩总共才呆了刚好一刻钟,可是,他却感觉那一刻钟象是凝固了一般,真的好长好长……

    出了屋子,他好比是逃出生天。再等出了威武院,他立马觉得天也蓝了,风儿也轻了。就是路边的残雪碴子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惹人爱。

    沈云不以为然的轻笑:“中级武宗也和你我一样,都是人,脸上长着一双眼睛、两个鼻孔、一张嘴,也是用眼睛看人,用鼻孔出气,用嘴巴说话,有何好怕的?再说,你们坦坦荡荡,又没有偷奸耍滑,做对不住虎跃堂的事。尤长老英明神武,清楚得很,自然也不会为难我们。”

    好吧,后面的话,说得肉麻了。他感觉自己全身的鸡皮疙瘩暴起。唉,谁叫他身边的这位是虎跃堂里出了名的八卦大王?跟这种人说话,千万要留心喽。因为极有可能你前一刻才跟他说的话,后一刻,便已传得人人尽知。

    这段话再一次刷新了张管事对沈云的认识。他怔了怔,憋出一句话:“对,您……高见!”什么叫做差距?这便是!至此,他在沈云面前,心底只剩下一个大大的“服”字,再也兴不起一丝半点的小心思。

    看着少年黝黑的侧颜,他的眼里尽是艳羡:此子,绝非池中之鱼。将来,定有风云化龙之时。哪是我这样的小泥鳅能攀附得起的?没看到尤长老对他都是敬而远之吗?罢了,以后,我就将他当祖宗供着,莫挡了他的道才好。

    至此以后,沈云发现,除了交接的时候,张管事很少出现在自己跟前。就是说八卦,也是顺着他的话,专挑他感兴趣的说。他若不爱听,张管事便安静得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他行事,素来讲究: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知道张管事看中的是藏书阁里的实权,于是,但凡一星半点实权,他都不沾。

    对此,张管事自然是欢喜之极,越发的敬着他。

    而尤长老乐见其成。他本人则是一直冷着沈云,如若有事,只传召张管事。

    如此一来,沈云在藏书阁的日子过得越发的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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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冰消雪融。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人们脱下了厚实的冬服,换上了轻便、绚丽的春装,心也跟着飞舞起来。

    因为道观大多建在春光秀丽,充满鸟语花香的南郊群山之中,所以,在春暖花开之际,仙都人们只要手里有几个闲钱,都会呼朋唤友,成群结队的去熟识的道观烧香,顺道游春散心。

    而各道观为了吸引香火,会提前小半个月,打发观里能说会道的弟子下山来,给相识的香客施主们送平安符。

    齐伯万万没有想到,今年,玉栖观的观主大人竟然亲自登门送平安符来了!

    因为沈云在虎跃堂当值,所以,他代收了平安符。

    李道长是真正的仙官大人呢!捧着崭新的平安符,他诚惶诚恐的将李道长送出了街口,又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一双腿都站麻了,方才找回真实的感觉。

    跺了跺脚,他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家里,找到老罗:“我好象听你说过,过年的时候,你陪沈爷去了一趟玉栖观,对吧?”

    “对啊。那天晚上,沈爷和我就歇在玉栖观里。”老罗一头雾水:好端端的,怎的突然提起了去玉栖观的事?

    “那次,沈爷捐了多少香火?”齐伯又问道。

    老罗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很肯定的摇头:“没有,沈爷没有捐香火。”

    “那就怪了。”齐伯低头嘟囔了一句,略作沉吟,复又抬起头来,“在道观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你不要急着回答我,先仔细想一想。”

    老罗真的翻眼望天,摸着后脑勺,很认真的回想。良久,他还是摇头:“也没有。我们去的时候,恰好碰到一户人家在观里打财神醮。打完醮,第二天,一大早,那户人家就走了。沈爷前一天坐了一天的马车,累到了,起得要迟一点。起来后,我们也没有再多留,很快就下山回来了。”

    齐伯从怀里掏出用缠了一圈红丝线的平安符:“你看,刚才玉栖观的观主大人亲自来家里赐平安了。”

    “啊?”老罗也大吃一惊,难以置信的瞪着他捧在手心里的平安符,“以前,我们家住在南城的时候,年年都去玉栖观烧香,还打过两次醮,一年里,大半的钱财都花在了玉栖观里,也没见李道长到我家里赐过平安。我还以为,李道长不兴这一套呢。”

    齐伯闻言,眉头拧得更紧了。

    这时,老罗突然拍了一下大腿:“会不会是因为那一匣子黄豆糕?李道长很喜欢吃黄豆糕呢。”

    齐伯没好气的接过话:“所以,他亲自巴巴的跑到这里来赐平安,为的是,过些天,叫你再去他观里,送一匣子黄豆糕给他?”

    怎么可能!人家是仙官大人,想吃黄豆糕,酒楼里多的是,并且味道更好。至于巴巴的亲自跑这一趟吗?老罗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

    齐伯将平安符交给了老罗:“无缘无故,李道长不会亲自找上门来。这样吧,你马上去虎跃堂,将此事禀报沈爷。”

    他是老仙都人,知道玉栖观和李道长的名头。李道长是得道高人呢,他赐平安之时,特意言明是赐给沈爷,该不是那日看出沈爷有什么不妥吧?所以,特意下山来,想为沈爷解厄化难?一想到这些,他的心便提了起来。

    “好。”老罗觉得,这种事也只能请沈爷定夺。说来真是好笑,枉他们这些人活了几十岁,结果,稍微碰到点事儿,原来是爷拿主意,现在则换成了沈爷。爷与沈爷,不论哪一个的年纪都比他们小了不止一半。唉,他们的岁数是被喂了狗吗?

    门房认得老罗,再加之老罗袖了十个大钱给他,故而,门房很卖力,一溜烟的跑到了藏书馆通传。

    藏书阁这边才换了新上峰没多久。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尤长老的三把火却迟迟不见烧下来。是以,沈云特意小心了些,没有象以前一样,当值的时候,一头扎进小书库里,一呆就是一上午,一下午。他每次在小书库里呆的时间最多不会超过半个时辰。其他的时候,主要是坐在自己的桌子边看书或者修补残书之类的。

    门房过来通传的时候,他就坐在桌边看一本游记。

    听说老罗在山门那里找自己,沈云心里不由打了个突——齐伯他们几个平素最怕给他惹麻烦,是以,如果不是家里头真的有事发生,他们绝不会找到虎跃堂里来。

    他急忙放下书,出门去山门见老罗。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藏书阁的院门口,一名杂役提着扫把与灰斗走进了管事们的差事间。见里头没人,他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三步并作两步,疾步走到沈云的桌子边,拿起沈云刚刚看的那本书哗啦啦的翻了起来。

    翻完之后,将书原样放回桌上,他又翻起了桌面上的其他书。一一翻过之后,他复又提起扫把和灰斗,象没事人儿一样,离开了差事间。

    山门前。

    沈云接过老罗手里的平安符,翻来覆去的看了看。

    这是一枚上品的平安符,并无不妥之处。

    “既然是李道长亲临,过两天,等我这回当值完了,你再跟我去一趟玉栖观。”老罗刚刚跟他说了齐伯的担忧。但他知道,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儿。李道长其实是为他的妖怪徒弟而来吧?

    是祸躲不过。既然李道长出了招,那么,他接招便是。

    更何况,他那晚在玉栖观做了那样一个稀奇古怪的梦。梦醒之后,受益颇多。他也想搞清楚,那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即便李道长不来请,待他空出手来,自己也会再去玉栖观一探究竟。

    原本是不准备再带上老罗的。毕竟与妖怪打交道,危险得很。如今,那妖怪的师父都寻上门来了,老罗呆在家里,也是一样的危险。那就与他一道去吧。

    老罗得了准信儿,心中大定:“是,我这就回家准备。”别的姑且不说,黄豆糕是一定要再准备一匣子的。

    沈云回到差事间,一眼就发觉自己的桌子刚刚被人动过了——他桌上的东西,包括刚才看似是随手放在桌子上的那本游记,都是动了点手脚的。有没有被翻动过,他一目了然。

    自从尤长老接管藏书阁后,这种事,频频发生。只是这次他当值,发生的次数明显少了许多。

    看来,尤长老对我的防备之心,还没有彻底的放下。沈云不动声色的拿起游记,接着看了起来。



    玉栖观里有妖怪。如果不做好准备,贸然前去,跟送肉上门,有什么区别?

    晚上回到自己的小屋子里,沈云尽其所能,紧张的准备起来——画符!

    玉栖观不是他的地盘,不好提前布阵或者挖陷阱,他琢磨了一个下午,发现对付那妖怪,眼下,唯一能做的准备,只有画符。

    他需要各种符,并且是多多益善。

    只可惜,天帝庙后街被炸掉了。

    之后,沈云去看过好几次。

    至今,守在街口的仙符兵仍未撤走。他们不许任何人进出。

    他远远的看到,巨大的地坑周边搭起了一人多高的简易竹篱笆。遮得严严实实,隔得那么远,以他的目力也完全看不到地坑里的情形。

    后街里,连那些侥幸未被炸掉的商铺,门上都贴着仙府的封条。四海香烛铺子正好位于地坑之内,更是不用说。

    天帝庙的前面,倒是陆陆续续的出现了很多卖香烛纸钱的摊位。沈云都一个个的看过。那些摊位上卖的都是最寻常不过的符纸。

    每去那边逛一次,他便忍不住后悔一次——千金难买早知道啊。不然的话,他肯定会一次买他几百上千刀,收在百宝囊里。

    手头总共就只买了那些符纸、朱砂墨。意识到在没有找到新的货源时,它们都是用一点,是少一点。沈云已经相当节省了。然而,还是禁不住坐吃山空,如今,符纸只余半刀,金蚕血墨更是只剩下不到五碗。相比之下,符纸的损耗是最小的,还有两支全新的,不曾用过。

    然而,为了玉栖观之行,连这些,他也存不下了。必须通通用掉。

    以沈云现在的画符速度,即便是画最复杂的五雷符,也只须四个时辰,就能用掉半刀纸。时间,有的是,他缺的是符纸和朱砂墨!故而,在画之前,他需要好好的计划一下:画哪几种符,以及每种符具体画多少枚。

    仔细思量之后,沈云决定主要以五雷符为主,其次是火符和爆破符。其余的,象坚甲护身符,以前存了不少,足够用了。

    而之所以选择以五雷符为主,一是,这是他近半个月来学的新符,也是到目前为止,他能画出来的攻击力最强的符。同时,也是百宝囊收录的所有符书里,最厉害的符,没有之一;其二,据符书云,五雷符本身就有驱邪镇妖之效。正所谓,术业有专攻,于法符也是一样的。用五雷符来对付玉栖观里的妖怪,自然是最合用不过(他选择另两种法符,也是出于同样的考虑。)

    以他现在的功力,原本是画不了五雷符的。但,如果借用彩色小光点之力,真气陡然间爆增三倍,情形便完全不同了。他不但能一挥而就,成功画出五雷符,而且还有两成半的上品率!

    每天晚上画两个时辰的符,余下的时间,沈云依然与往常一样,心法、拳法,照练不误。

    两天的时间,一眨即过。

    第三天清早,沈云连早饭也没有去膳堂吃,早早的出了门。

    不想,老罗比他更高。他走到外院,远远的便看到自家的马车停要山门旁。

    老罗穿戴一新,精神抖擞的坐在车辕上,时不时的伸长脖子,往他这边看。

    看到他了,老罗双目不由一亮,喜气洋洋的跳下车子,向他挥手。

    沈云满头黑线——老罗很期待去玉栖观呢。

    他忍不住在心里坏坏的想:要是现在告诉他,李道长的小徒弟是只妖怪,不知他是否还这般期待……

    当然,他也就是只是在心里想一想罢了。老罗在那妖怪面前,毫无反击之力。他若现在说出来,一点意义也没有,反而会把老罗吓坏了。还不如到了玉栖观,见着了那妖怪再说。至少,这一路,老罗是喜滋滋的。

    很快,他出了山门。

    老罗快步迎上来:“沈爷,齐伯本来也想来的。昨天,前街的秦家来家里报喜,说是秦老太太今儿七十大寿。您不在家,只能由齐伯去送贺礼,所以,他今儿没来。”

    这就是依附之后的往来——依附过来的那些人家,不管家里有什么红白喜事,头一桩,便是要禀报给他们的主公知晓。如果是喜事,则是报喜;白事,则是报丧。

    一般说来,身为主公,都不必亲自理会,派底下的人带上礼,走一趟就是。当然,如果是亲信或得力之人,主公也可以亲临。那样的话,于依附的人家来说,是莫大的荣耀与恩惠。

    三条街,三十户人家。人多,自然也事多。他们依附过来不到三个月,齐伯已经代表沈云去送了不下十份贺礼,还有一份奠仪。

    对此,沈云已经完全习惯了。

    闻言,他点了点头:“你用过早膳了吗?”

    “吃过了。”老罗笑嘻嘻的说道,“阿花说膳堂里的饭菜不养人,给您做了羊肉汤和黄金饼。中午的饭菜也都准备好了。我都放在车里。”

    “我还没吃。正好边赶路边吃。走罢。”沈云上了马车。

    “好咧。”

    没有冰雪阻路,马车的速度快了不少。中午的时候,他们到了玉栖观的山脚。

    沈云轻敲车门:“老罗,在路边寻个地方停下。我们吃过午饭,再上山。”

    “是。”老罗应了一声,将马车赶到前面的草地边上停下来。

    沈云下了车,抬头看向山顶。

    山上的四季皆要晚一些。此时,城中已经是树林葱笼,生机盎然。然,山中残雪方消,枝头初吐绿。是以,还是和上次来一样,他一眼就能看到,玉栖观白墙乌瓦,孤伶伶的立在山顶。

    吃罢饭,他们又继续驱车赶路。

    沈云几次想告诉老罗真相,然而,看到他兴致勃勃的坐在外面,他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来——罢了,多高兴一会儿,是一会儿。

    没多久,玉栖观,到了。

    沈云一下马车,便看到李道长与另一个年轻的道士自里头迎了出来。

    他的目光一下子被年轻道士吸引住了——这位看上去二十来岁,生的是唇红齿白,玉树临风,宛若天人。

    然而,他再仔细一看,心里不禁“咯咚”作响。

    妈呀,这位的眉眼,怎么那么像先前的小道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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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峰多谢书友修仙的打赏(1176点),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