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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籁俱寂的冬夜,北山祥云谷、武堂大殿中

    武堂的统领、管事与滞留在北山的长老们汇聚一堂,晶石将大殿照得透亮,但每个人脸上却是无比阴沉。

    没有人出声,不管是长老还是统领,都将目光低垂在大殿的地上,像是在发呆,又像在等待。

    “说点什么吧,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诸位就想用沉默将时间荒废吗?”大长老唐思源看着众人垂头丧气的沮丧模样,终是忍不住出言打破了沉默。

    被唤醒的长老们抬起头,面面相觑又不知从何说起,武堂的几位统领也是抬头看看唐森又看看唐志,想说点什么却又重重叹了口气把头低下。

    眼下北山的族人基本已经撤离,只剩下战士们留在祥云谷断后,一来是为了将战场固定在北山这个主场,而来是为了拖住弥氏联军的大部队给族人争取更多的时间。

    但唐氏就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明明守军有数次可以撕开联军突围的机会,却一次次被浪费。

    眼下弥氏联军已将祥云谷合围,留给守军的机会与时间真的不多了,可唐志还是老神在在的要他们静候。

    作为手持玄机玉的凶境武者,长老与统领们想在什么时候走都可以,但唐氏这些年好不容易积累的蜕凡大队,便等于丢在这儿了。

    如果让弥氏联军将这些蜕凡联队蚕食,唐氏至少三十年缓不过气来,而会落到今日这样被动的地步,便是因为这据守祥云谷的命令。

    武堂的将官们并不是不愿意说话,只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所以只剩下沉默。

    “我忍不了了。”

    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死去,神武军统领唐羿站起身形,朝着端坐首位的唐志问道:“眼下弥氏已将祥云谷团团围住,那些被我们重伤的联军武宗也不断伤愈回援,眼下已经是我们最后突围的时间,您还不下令么?”

    唐羿的言语中满满的心疼,每一个神武军战士都是从武堂精挑细选出来的好苗子,从最稚嫩的新兵蛋子一路被他培养成如今的百胜雄狮。

    而自从领了这莫名其妙的据守任务,每天都有大批神武军战死死去,短短几日的战损是曾经几十年的总合。

    弥氏联军的武宗们已经彻底不要皮面,以凶境武者的身份偷袭守军,目标就是那些年轻的蜕凡武者。

    有时候唐羿都恨不得那些灵技是打在自己身上,也好过眼睁睁看着后辈在自己面前变成一具尸体。

    族长唐志看了唐羿一眼,依旧是那个重复了数次的答案:“还不到时候。”

    大殿众人的阴沉的脸色上又多了几分无奈,为什么没人出声,因为每一次都得到同样的答案,已经让人麻木了。

    只是这一次,神武军统领无法再接受。

    “要等到什么时候!?”愤怒的唐羿涨红了脸:“是神武军的战士死光,还是武堂的大阵被击碎?”

    这些日子的压抑让唐羿心里淤塞了太多东西,终于在今晚爆发开来:“我们已经败了,即便北山是族地所在,眼下技不如人也只能退出!但只要保留有生力量,有小灵界得来的那么多功法秘术,不出十年我们便能恢复鼎盛族力,最多百年就能杀回西陵,将今日的种种因果还给弥氏,为何要争这一时的长短,难道死地比活人更重要吗!!?”

    愤怒的质问对事不对人,只是唐羿话里的意思又有谁听不出来。

    家族战败失去族地,族人们总要有一个情绪的宣泄出口,而这种重大的战略失误,除了族长没人能背起这口锅。

    因为到了战时,家族所有堂口、分部都归族长统筹,那么出了问题,自然也该族长负责。

    在已经看不到胜机的唐羿眼中,唐志之所以不愿意放弃北山,还要带着武堂死守祥云谷,便是不肯承认失败,究其根源便是不想放弃这块死地。

    想不通唐志行事的神武军统领终归还是用了一种最庸俗的方式,判定族长唐志是因为不想承担后果,才将武堂留在绝地,期望奇迹发生。

    在座的都是身居高位者,虽然唐羿说得委婉,可又有谁听不出这番画外音,原本众人都不会往这儿想,只是到了这个时候,除了这个,他们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只是出于对唐志的信任,武堂的几位统领没有立即相信,但投向唐志的眼里却带着几分疑问。

    谁都没想到在唐羿说完话后,情况会变得如此复杂,这让最开始提议别人说些话的唐思源格外难受,冷着脸朝唐羿质问道:“羿统领,驻守的决定是长老与长老团共同认可的决议,你明白吗!”

    作为真正了解唐志计划的几人之一,唐思源必须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维护唐志的声誉,这无关私交,而是为了让此事的唐氏不要出现更多的问题。

    可唐羿既然已经决定要问到底,便不会在乎这个答题者是谁:“既然大长老说据守是族长与长老团共同的决定,那么乘着武堂的三位统领都在,还请您告诉我们,据守是为了什么,还要守多久!”

    武堂一共三位统领,统领着家族大量的蜕凡武者,此刻三人站在了同一战线,向家族提出质问。

    “三天。”唐志的突然出声让整个大殿骤然一静,并将武堂三位统领将目光死死吸引住:“最后三天。”

    “请三位统领将这命令传下去,让家族的战士们知晓,我们此时驻守,便是为了给族人们争取撤退的时间,我们多守一天,族人便多走三十里。再让他们远走百里,我们便突围!”

    这是唐志第一次给三位统领如此清晰的命令,虽然他们都不相信这是他们这些日子以来驻守的原因,但既然唐志给了最后的时间,他们就愿意相信。

    “好!”神武军统领唐羿点点头兴奋道:“最后三天,不论三天后出现任何事,本统领都会带着神武军突围,勿谓言之不预也!”



    祥云谷、药堂中

    唐森浑身赤裸躺在药液中,清澈如牛乳的药液已经变成了墨绿,还散发着阵阵恶臭,而唐罗好像闻不到,眼睛死死盯着。

    等到墨绿的药液变成玄黑,唐罗才扬声道:“换药!”

    话音刚落,门外的两名药师便推着一桶新的乳白色药液进来,唐罗抓着父亲唐森的肩膀,将其放入另一桶药液中。

    两名医师则推着另一桶散发着恶臭的黑液离去,静室中又只留下父子两人。

    浸泡在药液中的唐森双目紧闭眉头紧皱,全身毛孔张开,无数道青气自毛孔导入药液中,随着青气不断从毛孔中溢出,唐森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不像刚才那般痛苦。

    几日前,唐森被一名弥氏供奉偷袭,两人近战时那名供奉突然自爆,毒云将他彻底笼罩,好在觉醒神力血脉的唐森体魄无比强悍,能够融金蚀骨的毒瘴并没有将他杀死,只是让其昏迷。

    只是在战场中央昏迷这比当场身死也好不到哪儿去,幸得朱家一位武宗相救,唐森才能幸免于难,回到药堂疗伤。

    但父亲唐森吸入的毒瘴实在太多,这些以金系灵力为食的毒气已经盘踞在他身体的各个部分,隐藏于脏腑之间,体内两股灵力撕扯争斗,所以现在还未醒。

    “首座怎么样了?”

    静室的门又被推开,正是唐青衣来探查关于唐森的情况,走到药桶边看了看药液,又扭头朝唐罗问道:“今日首座可有苏醒的迹象?”

    “并没有。”唐罗表情木然摇摇头:“不过换药之时家父眉宇舒展,想来离苏醒不远了。”

    唐青衣点点头道:“也多亏了你的先天之气,不然首座大人还得昏迷好久。”

    “应该的。”随口应了一句,唐罗扭头望向从未这么多话的医者问道:“找我有什么事么?”

    以往唐青衣都是看一眼药桶便走,今日却一直留在这儿问东问西,若是还看不出来他是找自己有事,也太不应该了。

    “是有点小事儿。”被讯问来意的唐青衣有些尴尬道:“族里一位武宗也因吸了青雾昏迷,我想请你帮忙。”

    先天之气有助于压制青雾毒性,这也是唐森体内毒素排得如此迅速的原因,眼下家族又有武宗手上,所以唐青衣特来求助。

    “可以。”唐罗点点头:“现在去么?”

    “嗯,就在旁边静室。”唐青衣想不到唐罗如此痛快,连忙几步打开静室的门。

    当唐罗再次回到父亲的那间静室,刚刚还在昏迷的唐森已然苏醒,浮坐在药桶中,调息着内气。

    听到静室门的开合,唐森睁开了眼,迎面看到唐罗担忧的表情,微微颔首淡淡道:“为父没事。”

    其实这些日子他虽然昏迷,但意识却无比清醒,知道唐罗一直陪在身边,不停地为他度入先天之气。

    只是作为男人表达感情总是那么含蓄,即便心中感动,放到嘴里也只有这淡淡的一句。

    唐罗也不扭捏,点点头道:“医师说要先以药液将您体内的毒气引出后你才能做恢复的调息,这种青气以金行灵力为食,正是通天诀的克星。”

    听到唐罗这样说,唐森便停止了调息,靠在了药桶边,问道:“现在武堂情况如何?”

    “族长将所有武宗将士召回祥云谷据守,眼下弥氏联军越聚越多,已经将祥云谷团团围住,昨天晚上武堂大殿里吵了一架,武堂的三位统领逼着族长给了最后突围的时限。”唐罗走到一边给父亲唐森倒了一杯水,一边讲述唐森这些天昏迷后的情况。

    三位统领之所以能够鼓起勇气质问族长,因为现在武堂的最高领导人昏迷不醒,所以由神武军统领唐羿暂代唐森之责,统领武堂。

    唐森接过唐罗递来的水,一口饮尽后,将身子沉入药桶中,没有做声。

    “父亲。”唐罗坐在药桶边,认真问道:“我听到消息说,驻守武堂是为了给族人争取更多的时间,所以只要再守三天就能突围,但我觉得这根本不现实。”

    “眼下祥云谷被团团围住,弥氏联军高端战力不算什么,但那几万的蜕凡将士却不好相与,他们把守者祥云谷的几处要道,不管我们从那个角度突围,都会被埋伏,根本出不去。”

    “所以我认为族长给出的根本就是个假消息。”

    唐罗心中的怀疑越来越重,倒不是怀疑唐志的决定有私心,而是怀疑计划是不是出了问题,眼下弥氏联军围而不攻的意思越来越明确,而看联军武宗袭击的目标也能知道,这一次弥氏就是为了将唐氏的蜕凡武士蚕食,偏偏族长还要在三天后突围,这不是明摆着给弥氏机会么。

    太多的问题聚在一起,让他已经捋不出线头,之所以等在静室中,除了担心父亲的状况外,也是为了做一个弊:“您给我交个底,族长到底在等什么?”

    唐森抬头看看儿子惴惴不安的表情,沉吟了一会儿道:“唐左回来了么?”

    “没有。”唐罗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突然提起那个人,却还是沉声答道:“从洪水来后,就再也没看见暗雷堂首座唐左和那几位顶级武宗,就连他们的蜕凡大队都并入武堂,现在归房统领麾下。”

    算算时间,这些人都已经没了小半年了,若不是此刻唐森提起,他都快把这些人忘了。

    而唐森听到唐左还没露面的消息,朝唐罗解释:“这场大战,真正的胜负便在唐左身上。”

    “就凭暗雷堂几个武宗?”唐罗皱眉不解:“眼下数万蜕凡围山,弥氏联军近两百位武宗虎视眈眈,就暗雷堂那几人,能有什么作为。”

    除非暗雷堂九个都是大宗师,不然说破大天去也就是九个武宗而已,就算现在全部回到祥云谷,也无法帮助唐氏一战定鼎吧。

    “九位不够,那你觉得多少武宗可以倾斜这场胜负?”

    话说到这里,唐罗已经有些明悟:“父亲的意思是,唐左带回来的力量会左右这场胜负?”



    龙州历1781年正月初九、立春

    立春者,四季之始,万物复苏,阳和启蛰,品物皆春。

    对龙州西部的百姓来说,最寒冷的冬天总算过去,但这并不意味着生机勃勃,反倒是因为开春,死的人更多了。

    秋收时节突然出现的洪水将龙州西部淹成了万里泽国,即便是豪门大族也无法兼顾秋收与避祸,平原被淹没的意义是,百姓无地可种,无粮可收,世家亦是如此,只能以存粮度日。

    而洪涝间,占据各个山头的饥饿世家露出了最狰狞的面目,让整个西部变成了一座水火交融的炼狱。

    豪族跑马圈地,望族委曲求全,小族失去一切,百姓命贱如蚁。

    强者愈强,弱者愈弱,一座百万人的巨城,一场滔天洪水下来能有三分之二人活下来便是幸事,而剩下的这些人,至少会在之后的饥荒中死去一半。

    厮杀、争夺是这场天灾中的主旋律,唯有各城豪族端坐云间,手持杯盏笑看人间炼狱。

    陵江一脉自上游起共有十座大城,分别是漳同城、扶灵城、兰山城、西陵城、清水郡、神平城、瞿塘城、安东城、泊马城、截江城。

    这十座城坐落在陵江两岸,上游接壤龙江主流,下游至西陵峡谷是陵江最有名的十座城市,同时也是受灾最严重的城市,特别是西陵、清水、神平三城,更是因为地势的原因被洪水彻底覆没成为历史。

    而其他的城市也不好受,除了兰山城因为建在兰山之上没有受太大影响外,剩下的各大城市的平原都被洪水冲毁,以致颗粒无收。

    因为饥饿和争夺粮食发起的氏族战争在龙州西部比比皆是,其中大多都是由各大望族挑起的。

    比起投奔豪族委曲求全或成为附庸,各个望族们更愿意用自己手中的刀剑去抢夺必要的生存物资。

    天灾面前人人平等,强者生存弱者淘汰本就是最基本的道理,在这个时候没有人再用道德约束自己,武者化身狼虎,在这个丛林中肆意的捕猎虐杀。

    但仁德这件事,便是在最黑暗的时候才能彰显出自己的力量,在各个城市因为几十袋粮食打生打死的时候,却出现了这样一支奇怪的船队。

    他们的冰舟能在洪水中穿行,他们游走在龙州西北各个城市,他们调停了很多氏族大战,他们将灾年中人们视若珍宝的粮食成吨成吨的分出去。

    没人知道这些人哪来这么多的粮食,只知道这支商队不管走到哪儿,战争便会止息,灾民得到抚慰,即便是原先势成水火的家族,都被团结在了一起。

    能做到这样的事,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支船队有粮又大方,更是因为船队上有九位强悍到极致的武者,令人望而生畏。

    他们一手拿着抚平灾难的粮食,一手举着掌握雷电的利刃,游走在龙州西北,将一个个氏族团结在一起,并将一个消息传递给所有受过恩惠的家族。

    “正月初、西陵北、遣云峰、本座代唐氏邀诸君共商大事。”

    这则消息并未流传开来,却是随着船队的动向传播了大半个西部,被各个中小家族的掌舵者口耳相传。

    能够被船队接济的,大多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中小型世家,这样一个世家中通常只有三五位凶境,不然也不会落得灾年无所适从的地步。

    拿到粮食的同时听到这样的通知,所有家族最初都是抗拒的,毕竟能够混到一族之长,谁都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可无奈家中老友嗷嗷待哺,很多世家只能一边接过船队的粮食点头称是,一边心中筹谋着怎么避开这次邀请。

    扶灵城外涪陵山

    几个世家的族长坐在山洞中愁容满面,没人能想到抱团取暖的这几位两个月前还是打生打死的仇敌,而此刻却像是形成了什么默契,围坐在一摊篝火边。

    没有人说话,只是沉默的往篝火中加柴续火。

    柴火在火焰中噼里啪啦的乱叫,仿佛是在催促着几人说些什么。

    一位面色黝黑的壮汉将手中木柴掰成细条添入篝火后,将双手撑在盘坐一起的两膝上,定了定神朝一位书生模样的中年人问道:“刘家主,你去么?”

    虽然曾经是打生打死的仇敌,但这几月相处还是有了默契与羁绊,几个世家团结在涪陵山上,抵御着豪族的逼迫和侵蚀,度过了最漫长的冬天,早已形成了不俗的默契。

    而这些日子的相处,也让众人发现,虽然书生模样的中年人手上功夫不够硬,但聪明思辨,能看到和想到众人想不到的事,所以大家商议之时,都会听从此人的意见,这次也不例外。

    “我要去。”被称作刘家主的中年人抬起头,看了看几人,补充道:“不得不去。”

    能在这场灾难中保下所有族人,靠得就是那支船队支援给几族的粮食,让这么大一个灾年对他们这样弱小的家具几乎没什么影响。

    但也是因为这些支援,让开春的他们更是窘迫,他们已将涪陵山可开坑的天地都开了,武者们更是没日没夜的在河边渔钓,但粮食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这是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灾年不死人也这样可怕,避过了刀兵却避不过饥荒,除非他们将老弱妇孺全部抛弃,不然粮食注定是不够吃的。

    “李当家的。”中年书生将目光投向面色黝黑的壮汉,郑重道:“此行我会带上舍弟,若是三月未有消息传回,还请您对刘氏关照一二,拜托了!”

    说话间,中年书生翻身坐起,当着几人面一个头磕在地上,让壮汉大惊。

    “刘家主这是干什么。”壮汉与中年书生对坐,中间隔着篝火,一看对方跪下,急忙伸手去扶,情急中两臂直接架在了篝火上,火焰燎着了他的衣袖,众人一阵手忙脚乱。

    壮汉将焦黑的两只衣袖撕下丢在一旁,露出两条铁铸般的胳膊,坐到了中年书生身边,叹道:“其实我本想让你这书生帮忙照顾李氏,没想到却被你抢了个先,那也好,我们兄弟一起走一趟西陵,看看这唐左的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中年书生一听,惊惶道:“李当家的不可,你若是离了涪陵山,若是强人来袭怎么办?”

    几家大战被唐左调停后便一起住在了离扶灵城不远的涪陵山上,几个月来的相互扶持也让众人更加了解了几家的能为。

    李家虽然兴起不过百年不算什么名流,但一身锻体横练的功夫却是无比惊人,每当战起全靠他冲锋在前扰乱阵型才能保得后方无恙,一听说他要离开涪陵山,中年书生当场便急了。

    “刘家主你啊,也就大事清楚小事糊涂。”面色黝黑的壮汉摇了摇头道:“眼下开春,大家耕种都来不及,谁还要出来抢粮。过了这样一个冬天,谁家又有余粮。”

    他们这些得到船队资助的家族这个冬天过得还不错,但这个春天却要了亲命,而那些在冬天打生打死艰难活下来的世家,因为人口的关系,只需要一小片土地便能足够养活一族。

    所以好与坏真的很难说清,也许万物本就有它运转的规律,强求不得。

    “唉。”壮汉叹了口气伤感道:“诸位也知道我李家玄黄体是一门以锻体为主的功法,虽然我拿了最多的粮食,但消耗也是极大。不瞒诸位,十天前李家便已断粮,若不是周兄的捕猎队接济,家中老小怕是一口肉都吃不上了。”

    “这是哪里话。”一直默不作声添柴的精壮汉子听到‘接济’二字,皱眉不悦道:“若不是李兄的救命之恩,某家此时已经葬身鱼腹,些许血食算得了什么,只是现在洪水平息,扶灵城的几大豪族也组织了大规模的捕猎队,收获越来越少了,是某愧对李兄。”

    上古时期体修大能横行是因为满地的凶兽妖灵,行走天下的武者紧靠捕猎就能吃饱,而到了武道大昌的现世,再想要锻体便一定要有极大的资源支撑,不然根本练不出什么东西。

    锻体的凶境武者,已经不是普通的白米白面能够养活的了,因为这些食物能量太低,哪怕以凶境武者的能量转换率也够呛。

    若是壮汉放开了肚皮,一顿至少二十斤白面才能吃饱,而这些白面下肚不过几个时辰又饿了。

    这也是为什么李氏功法强横,强者却不多的原因,因为相比于一般武者的损耗,体修的能量需求实在太大了。

    “要我说,就一起去!”

    众人将目光集中在了突然出声的高瘦男子脸上,只听他继续道:“你们也别太长他人志气,听说西陵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整座城都被水淹了,我看这唐家根本没工夫算计我们,先找一座新城让族人住下才是正理,找我们大概是想请我们帮着攻城罢。”

    几人边听边点头,显然高瘦男子的说话是最符合逻辑的推测,毕竟西陵整座城都被淹了,唐氏总不能全族幕天席地当野人吧,豪族终是和他们这种普通氏族不一样的。

    高瘦男子一看众人点头,更加来劲,接着道:“如果唐氏找我们共商大事真的是这样的要求,那我们回绝了便是,总不能因为拿了他们百十万斤粮食就去拼命吧。但如果唐氏只是想让我们壮壮声势,掠掠阵,我倒觉得可行。再问他们要个百十万斤粮食不过分吧,只要熬到夏收,我们的粮食便不会这样紧缺了。”

    “我觉得老吴说得对。”壮汉听完高瘦男子的话,朝着众人点点头道:“如果我们每家派两个人,便是整整八位凶境武者。而且这些日子我们相互扶持培养的默契便是对上豪族的武宗小队也丝毫不弱。我们便一起走一趟西陵,若是唐左提出的条件我们做不到,走了他也奈何不了我们!你们怎看?”

    围在篝火边的几人相互看看,眼中都已有了决议。

    这样的场景,发生在龙州西北各处,因为初春缺少粮食的世家再次想到了那支神奇的船队。

    若是将视角上升至九万里的高空俯瞰龙州全图,便会发现从年初开始,龙州的西北角不断有三三两两的武宗升空,目标都是西陵西北二百里的那处孤峰,名唤遣云。

    短短几日,便有数百位凶境强者聚集在祥云谷以西百余里的山里,而将祥云谷团团围住的弥氏并不知道。

    危险,就在身边。

    龙州历1781年正月十一、遣云峰

    已经被挖空的山体最上层便是议事厅,而此时座无虚席,并且每一位都是凶境的强者,这群凶境武者中,最长的来了三天,最短的今天刚到,此时被聚拢在一起,静静地等着东道主说话。

    而站在议事厅最大那副北山壁画前的就是船长唐左,有着方正五官的暗雷堂主嘴角噙着笑意,一袭苍紫色蟒袍紧紧贴合身体,腰间绑着条花纹系带,一头黑发披散在后背,极是潇洒。

    平心而论,一个蜕凡巅峰的武者面对几百位凶境武者炯炯的目光,易地而处自己怕是要吓尿裤子了,而首席的唐左却是风度翩翩毫不露怯,光是看到便让人由衷发出一声赞叹,但此时很多人的心里却多了几分惋惜。

    看着台下众人目光炯炯,唐左上前一步扬声道:“既然人都已经来的差不多了,本座也不耽误时间。”微微躬身致礼道:“首先感谢诸君信守承诺来到此处,真令遣云峰蓬荜生辉。”

    底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大多来自坐在前排的大族武者,而后位的不少武者却只是抱着胸冷笑,像看看唐左还能强装镇定到几时。

    到了西陵地界后,他们算是搞清楚了唐氏现在的情况,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唐氏的族人们已经按照序列撤退,却在各地被龙州最精锐的仙禽羽卫追杀。

    而他们族中的主力几乎全都被困死在北山祥云谷,听说被数万蜕凡和两百凶境团团围住,只能据大阵以守。

    更有小道消息说,唐氏已经启动了血裔分流,将族中最优秀的一批人送到了昆吾。

    如果说来之前他们还抱着让唐氏帮他们一把度过难关的话,等到了之后期望便彻底破灭了。

    好些个武者心里已经咬定,若是唐左要他们参战,他们哪怕不要粮食也要告辞离去,总不能为了一点吃食,去跟龙州最凶猛的武宗火并吧。



    “别急着谈大事,我们就先讲讲眼前的事!”人群中一位抱刀而立的武者突然出声打断了唐左的发言,也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原本站在他身边的武者忽然散开露出了大片空荡,抱刀男子上前一步,将怀中长刀住在地上,双手扶着刀柄,朝着台上唐左扬声道:“唐船长上次说,正月邀我们来遣云峰是有要事相商,现在我们来了,却是看到西陵唐氏战败被围,这跟要商大事的模样,相去甚远吧?”

    这次大部分世家聚集此处其实对要商量的大事并不在意,每个人都想着能不能再从唐氏要到一点粮食,但初到西陵便看到了唐氏族地被破,不用想也知道粮食的事儿肯定没着落了。

    众人之所以还聚在这里,一来是因为在水患最严重的时候唐氏对各族有恩,现在唐氏落难,大部分人都想着能不能帮把手,起码将唐左这一支护着离开,也算了了因果。

    二来还是觉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西陵唐氏的富庶千年来陵江两岸各个大城有口皆碑,听说他们还跟北邙玄机宗有密切往来,所以他们相信,即便唐氏战败,顶尖力量也不会损失太多。

    以唐氏的底蕴一定可以在北邙东山再起,此时结个善缘,留待来日也算不错。

    只是还留在此地的人大多已经不抱能够拿到粮食的期待,所以多少还是有些失落,但唐左还是一副强装镇定的模样,无疑勾起了一些人的怒火,而抱刀男子的话,就像是点燃炸药的药引,一时间议事厅里的强者们纷纷开口,无比闹腾。

    “唐船长,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又何必强撑,有我们给你压阵,你让弥氏在祥云谷开个口子,唐氏放弃族地另起炉灶,和和气气不是挺好。”

    “压什么阵,老子这次来是找粮食,可不是为谁助拳,真是晦气,告辞告辞!”

    “无胆鼠辈,忘了你被王家逼到绝路时是谁给的粮食过冬,现在看到恩公家族落难不思汇报还要冷言冷语,钱某羞于为伍!”

    这边几个神平来的世家在争吵,那便又是兰山城的几个世家看着他们抱胸冷笑,随着抱刀男子的发言,整片会场都失去了原有的秩序。

    毕竟这儿每个人都是一方豪强,即便是落魄了心气也是很高,曾经有着西陵唐氏的名头压着,众人还能控制情绪听唐左说话,但现在唐氏已显败像,想要对这一屋子的强者呼呼喝喝,一个蜕凡境的唐左,显然不够分量。

    而李黄玄带着涪陵山一众的老伙计站在大厅边上的角落,看着突然乱起来的议事厅也是满脸苦笑。

    这议事厅中的座次排序是按照来到遣云峰的时间安置的,他们来的最晚所以只能呆在最后,本来还对这个安排不满意的几人,看着现在闹哄哄的会场,这个没人注意的角落倒是个可以悄摸离去的好位置。

    “李当家的我们走吧,这唐氏看着要败了,我们留在这儿也没有意义。”高瘦的吴光叹道:“这次出来说什么也得为涪陵山带些灵食兽肉回去,不然真是无脸面对族中老小。”

    是他提议的让众人一起来遣云峰,却不想碰到这样的事,吴光心中自责,觉得愧对几人,倒是中年书生模样的刘书同看得很开,安慰道:“世事无常,老吴你不用放在心上,只是眼下唐氏忽逢大难,我们这样直接走了...不太好吧。”

    入冬前四家便已将储备的粮食几乎耗尽,当时为了一点鱼获几族便能打生打死,是驾着冰舟的唐左出面调停,并将涪陵山上的强人诛杀驱赶,他们才有了栖身之所和过冬之粮,可以说唐氏对几族是有大恩的。

    只是当时唐左是那样强势的时候,所以这份恩情他们下意识选择忘记,那感觉就像是,反正你都那么强了,有那么多粮食了,只是恰逢其会罢了,你一定是有目的的。

    每个人都是带着不小的防备心来到遣云峰的,可现在看到唐氏族地被破,那份已经遗忘的感谢之情再次涌上心头,就这样弃他们而去,就像是恩将仇报,满腔书生意气的刘书同实在难下决心。

    “刘家主你不要意气用事!”

    听出中年书生的犹豫,精壮的周顺眼睛一瞪,连忙反驳道:“唐家与我们有恩没错,但我们现在不是恩将仇报,而是保全自己。你看看议事厅中近三百凶境强者,如果唐左是想止战谈和,我们当然愿意为其压阵,但他还要强装镇定语焉不详的商议大师,分明是存了算计我们的心思,想把我们拉下战场。”

    “老周说的没错。”壮汉李黄玄沉默了半响,终于开口:“西陵是龙州战场的中心,我们多留一日便多一分暴露的风险,若是被弥氏发现,便是不想打也得打了,还是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听说西陵东面的赤霞山是一片中立之地,而且从未有过饿死百姓的事儿,不如我们去那边看看,能否跟那些中立世家购些粮草,先解决家族燃眉之急。”

    “我同意李当家的看法。”精壮的周顺听完李黄玄的话,连忙同意并将目光投向吴光。

    原本便心中有愧的吴光一听到还有寻粮的办法,连忙附议道:“我也觉的这样不错。”

    涪陵山四家只剩刘书同没有表态,李黄玄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中年书生的肩膀道:“刘家主,我知道你想报答唐氏的恩情,只是眼下我们最应该照顾的便是涪陵山的族人。李某答应你,只要找到粮食安置好了族人,便陪你回来遣云峰,看看如何报答唐氏。”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武者的世界简单而复杂,作为家主不能仅凭一己的好恶做决定。

    李黄玄纵横扶灵城二十余年,一直来没有欠过任何人情,按他以往的脾气,面对唐氏如此大的恩惠,他一定会留在遣云峰看看有没有机会报答。

    可是他除了武者的身份外更是扶灵李氏的家主,他不光为了自己活着,更得为了家族老小奔忙。



    刘书同脸色变换数次,终是归于颓然,重重叹了口气:“李当家说得对。”扭头望了眼依旧嘈杂纷乱的议事厅,中年书生无奈摇了摇头:“我们,走吧。”

    “那便,走吧。”李黄玄并不因为刘书同的附议而欣喜,因为他知道这并不是几人真心做出的决定,只为权宜。

    执掌世家多年,这种族大于情的决定他们做过太多了,无奈次数多了也就变得麻木了。

    涪陵山一行八人本就在靠近洞口的地方,此刻既然做了决定便没什么好犹豫的,看着连守卫都没有的洞口,李黄玄摇了摇头,心中叹道:看来西陵唐氏是真的破败了。

    一行人心情沉重的走在遣云峰的山道中,只有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此起彼伏的响起,直到远离议事厅的喧嚣,几人才调整好的表情,看着远处洞口的光亮,几名家主决定好好为了涪陵山的族人奔忙,唐氏的恩情,只能留待来日了。

    突然间,周顺脸色大变,瞬间祭出了护身功法,口中低喝道:“准备战斗,洞外来人!”

    周氏的功法本就以感知洞明见长,周顺更是其中佼佼者,若论机敏灵动、反应迅捷,涪陵山四族中不做第二人想。

    而几个月的守望相助早让涪陵山一脉形成默契,几乎在周顺开口的一瞬间,八人便已拉开架势。

    李氏李黄玄带着族人站在最前,玄黄体全力爆发,原本便黝黑的皮肤顺时变做土黄色,周身还有蓝色护身罡气罩体,十分霸道。

    而吴氏与周氏也拉开阵势策应在李氏两人身边,以灵力幻化出的兵器紧紧握在手中,中年书生模样的刘书同则是站在最后,手中捏着法印,朝着洞口光明处死死戒备着。

    各司其职,力往一处使,这便是涪陵山一伙儿能在最艰难的岁月中扎根扶灵城的本领,这次也不例外。

    打头的李黄玄虽然面色沉稳,但心中也是暗忖,会不会是唐左借着集会将消息走漏给弥氏,让他们派人来试探。当即头也不回的低喝道:“若来人是弥氏武者,刘兄便立即回议事厅通知众人。”

    虽然唐弥两氏名声在外,但此时的众人根本没在怕,因为议事厅中有几百位凶境强者,来的便是一位大宗师,也决计讨不了好。

    落在最后的刘书同点点头,带着弟弟不露痕迹的又退了一步。

    只是心中隐隐也有些奇怪,周顺既然能感受到灵力逼近,说明人离得不远,而以凶境强者的速度,为何此时还没有出现。

    “难道这些人是想震山?”刘书同心中不由得这样想,还未等这个念头散去,脸色就是巨变,因为他也感受到了这股逼人的灵力。

    何止强大,简直可怖!

    凶境武者的气息大致由三部分组成,第一部分是武者肉身自带的血气,体魄强横者气壮势足。

    第二部分是灵力的多寡,灵力雄浑者光光散溢的气息便对低阶武者有着巨大的压力。

    最后一部分就是神魂的强弱,如果说体魄与灵力只是气势的基础,那么神魂便决定了这份气息的上限。

    一个血气如龙的刚猛凶境可能气息不如一位身材佝偻的老翁,这其中的差别便是神魂。

    万种魂养万种势,但其中强弱神魂却是要用神魂感应最直观。

    刘书同只感觉出现在洞口的那一行人,根本就是披着人皮的凶兽。

    他们踏着平稳的步调从洞外走来,离得越近这股气息便越强,到了近处已经如龙虎般凶猛。

    站在最前的李黄玄眼睛死死盯着打头的那个人,摆着发招的架势却连动弹都不敢,因为好几道凶猛如龙的神魂锁定了他,背后倒竖的汗毛与瑟瑟发抖的神魂无一不在告诉他:动了就死!

    曾经他以为将家族的玄黄体练成便再也不会失去勇气,他错了。

    这媲美顶级灵甲的护身功法此刻根本没给他带来一丝安全感,他的身体僵直因为知道只要一动手,便会被撕成碎片。

    既然来人没有敌意,他便不会想因为自己的举动让对方误会,以至于尴尬的僵硬住。

    不是他胆小,只是这迎面走来的队伍中,有几个他们都认识的人。

    涪陵山四家永远不会忘记几个月前从冰舟上飘然而下的那几个身影,天幕般的金掌将夜空照得透亮,仅仅三人出手便将涪陵山最强的那股匪盗抹杀。

    而现在这三人,正亦步亦趋的坠在这支队伍末尾,看上去就像是跟班。

    一行三十六人,就这样大喇喇的穿过了涪陵山八人严阵以待的防线,视他们若无物。

    直到身后的脚步声远去,八人才敢回头,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通道,八人面面相觑,无力地靠在山壁上喘着粗气。

    明明只是站着,却像历经一场大战,八人前胸后背都被汗液浸湿。

    “这..这是怎么回事?”吴光背靠岩壁双拳紧握道:“那后面几人我认识,就是跟着唐左船长一起的几人,可他们怎么在这,这些人不是应该被困在祥云谷吗?”

    “老子怎么知道!”周顺恶声道,作为八人中感觉最敏锐的那一个,他对这群人的气势感受最深,当他们面无表情从他身边鱼贯经过的时候,他就像深海中的一条小鱼和巨鲨擦肩而过。

    这些哪是人,分明是披着人皮的凶兽。

    对比下来,反倒曾经被惊为天人的跟船武宗气息最弱,此时周顺的大脑已经混乱了。

    “我们回去!”李黄玄散去了功法,摇了摇脑袋,像是要把刚才不敢动弹的羞辱都忘记,红着眼低声道:“对回去!”

    说罢,李黄玄迈步便朝来时的大厅走去,而余下几人面面相觑后,也是咬咬牙决定跟上。

    短短一条通道,几人心中却是无比纷乱。

    他们特别想知道,这唐左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有这样三十六位武宗,不管从祥云谷哪个角度都能撕开缺口,那唐氏怎么会被合围?

    赶到议事厅,几人发现刚刚还无比嘈杂的大厅此刻针落可闻,以至于匆忙的脚步都显得很大声。

    那三十六位气息恐怖的强者已经上台在唐左身后站定,而此时的船长,脸上依旧是那副镇定的表情,看到涪陵山的几人出现在洞口,轻笑点头道:“欢迎回来。”



    李黄玄几人以为自己走得隐秘,却不想早已被台上的唐左看在眼里,涪陵山一行人此刻只能尴尬地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心中更是笃定,唐氏一定有着极大的谋划。

    如果只是强壮镇定,面对刚刚纷乱的场面连慌乱都来不及,又怎有关注全场的冷静和底气。

    不得不说,因为这三十六位顶级强者的出现,让厅堂内众人对唐左的评价有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作为凶境武者,他们又怎能不知道三十六位顶级强者存在的意义。

    刚刚还觉得唐左是在虚张声势的众人现在再看台上,只觉得对方深不可测。

    就跟蜕凡境初境与蜕凡巅峰一样,同在一个境界的武者战力差距也许有如天地,凶境强者也是同样。

    顶级的凶境对上普通凶境那场面几乎碾压,如果唐氏这三十六位出现在战场上,要比此时号称两百武宗的弥氏联军更加唬人。

    起码在场的武者有胆子冲一冲弥氏联军的包围圈,却不想与台上的那群老头子放对。

    可既然唐氏有这样一支决定性的强者联队,为何会放任弥氏联军攻破北山,还让自家族人撤离呢。

    虽然不再认为唐左是虚张声势,但众人眼中依旧透露着满满的疑惑。

    “诸位一定奇怪为何我唐氏坐拥如此武力却任由弥氏联军攻入北山。”身着一袭苍紫色蟒袍的唐左背负双手,脸上似有遗憾、叹惋交错,幽幽道:“其实相比打打杀杀,我族更想为龙州同胞做些事,看到龙江改道,千年历史的古城漳同被一朝吞没,无数世家百姓在水患中流离失所,族长于心不忍,便将大量的族力资源投放到龙州各处援灾,没想到竟被弥氏瞅准了这个空子,联合七家恶族一举攻破了北山,这才有了祥云谷被围之劫。”

    听完唐左解释,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唐氏竟将族力全都派到各部援灾,才让敌人钻了空子。

    在场的世家全都是受过唐氏恩惠的家族,自然不疑有他,毕竟他们都曾见过随船武宗出手的情况,对唐氏的实力极为认可,觉得若是有这样一群武宗坐镇,足可保唐氏百年无忧。

    只是几个跟智慧的族长听完唐左的话后,脸色当即变色,派了大量族力在外的唐氏都能顶住弥氏与七家联军的攻势,那唐氏全盛的族力该有多强。

    想起唐左的邀请与共商大事,几人眼珠一转,便知道唐氏是艘怎样的大船,心态顿时完全转变,只想给唐左留下深刻的影响,当即清了清嗓子扬声道。

    “想不到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唐族长心系龙州不惜将族中海量资源分出只为不让龙州生灵涂炭,没想到这弥氏居然联合宵小攻伐恩公族地,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若不是唐氏的援助,我兰山城崔氏怎能黯然度过这个冬天,今日恩公族地罹(li)难,正是我辈报恩的时刻!”兰山城崔颖第一个站出来声援,引得人人侧目。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刚才他可是说他兰山城崔家百废待兴,没有余力帮助唐氏的。

    但现在场面变成这样,也没有人会不合时宜的出言讽刺,在场的每一位都不甘落后的大声陈情道。

    “崔兄说的在理,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西陵唐家的善举清水郡兰家没齿难忘!”

    “神平城叶氏定为恩公夺回族地。”

    “...安东城马氏...”

    “...瞿塘城杨氏...”

    能够在此时出声的大多都是大城中的氏族,这些多是中等族力以上的家族,也是大厅中的中坚力量,有着他们的声援,此时大厅内的气氛骤然一变。

    唐左面带笑意,就这样看着众人表演,直到众人发声完毕,才伸手压了压:“诸位的好意唐某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但弥氏联军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只手便可破之,之所以任其挑梁,不过是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看西陵先遭水患又生灵涂炭,但唐氏一再的忍让却变成这群小丑得寸进尺的资本,说不得,也只好与他们做过一场了!”

    微微一顿,唐左又道:“至于诸位的心意,唐某领了,但此时水患未退,饥荒未止,诸君能来遣云峰一聚便已是对唐某莫大的信任,唐某又怎么能要求诸君放下正事为本族助拳呢!”

    有钱道真语,无钱语不真。不信但看筵中酒,杯杯先劝有钱人。

    有着三十六位顶级武宗背书,没有人觉得唐左此时是在虚张声势,但随着心态的转变,各族又怎么会放弃这个锦上添花的机会。

    如果刚刚他们都觉得唐氏非自己不可的话,在看到此时台上的阵势后,便再次摆正了自己的心态地位,同时也想起了赶来遣云峰的初衷。

    为何会聚集在这里,难道是为了给唐氏助拳么,眼下他们考虑的不光是报恩不报恩的问题,他们大多是为了给族里找到粮食度过这场乍暖还寒的早春啊。

    现在听到唐左话语中似想将众人撇下,好像连原本要商议的大事都不想谈了,人们当时就慌了,理所当然的觉得唐左是因为刚刚众人的表现生气,现在是在赶客呢,纷纷出言找补道:

    “船长说的哪里话,唐氏乃龙州积善之家,仁义之族,试问龙州的圣地宗门世家豪族,有哪个如唐氏般愿意在水患中放粮救人不求回报。能为这样的仁德之族尽力,是我辈的荣耀!”

    “是啊,像这样大的水灾,这样漫长的饥荒,我泊马刘氏一人未死,就连族中下人每日也有一餐浓粥果腹,全都仰赖唐氏仁德,此时恩公被宵小所乘,刘某怎能坐视不理。”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不光是人性问题,更是成本问题。

    眼下众人恨不得抱紧了唐氏这条粗腿,又怎么肯让对方将自己抛下。

    至于什么积善之家,仁义之族,不过是奉承的场面话,只是面对唐氏他们更说得出口而已,毕竟他们确实靠着唐氏的粮食,才度过这个寒冬。

    此刻的遣云峰石窟内,同样变得闹哄哄的,只是跟刚才愁云惨淡的场景有了天壤之别。

    “好!好!好!”站在高台上的唐左仿佛被众人的热情冲的头昏脑涨,满脸兴奋的潮红!



    “既然诸君情意拳拳,唐某再要拒绝就显得矫情了!”唐左面色涨红,方正的脸上写满了动容:“唐某也知道,诸君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既然诸君如此仗义,唐某便绝不会让诸位空手而回!”

    舒服,通透!

    此时大厅内的众人只感觉神清气爽,与唐左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这么多武宗尽聚于此,难道是为了相互奉承,溜须拍马么。

    还不是为了家中嗷嗷待哺的族人,唐左的上道无疑虏获了众人的心,对这场联盟更加有信心了。

    一阵欢呼后,人群中又有人扬声问道:“还请唐船长告之,我等该如何助恩公夺回族地?”

    这话听着好像是说任凭唐氏调配,但唐左又怎会挺不住话中的重点。

    简单一个“助”字便将主次分的清楚,既然是帮助者,自然是出小力的那一位,且拥有极大的自由。

    毕竟我是来帮助你的,不是你的下属,没有为你死战的义务。

    不得不说,能够混到一族之长的都是人精,又有谁将自己放到危险的位置,虽然只是简单的一问,但唐左心中知道,若是自己不甚重回答,这好不容易聚起的气势和人心,分崩离析便在顷刻间。

    好在这些事情他早有腹案,当即轻松答道:“关兄问得正是点上,这也正是唐某苦恼之处,诸君来自龙州各地各部,若是贸然统合难免有疏漏的地方,毕竟在场的都是各城各地的精英早已有了一套成熟的参战方式,唐某才疏学浅,又哪能厚颜担起居中指挥的重责,所以思来想去,还是由诸己保持各部建制,自行配合唐氏本部参战即可。”

    世家最怕什么,最怕失去选择与主导权,虽然他们希望从唐氏得到粮食,但没有一人愿意将手中的权利交出去,与其强行融合,不如让他们自己看着来,也好过最后家族吃力不讨好。

    不管唐氏原本的目的是什么,但对世家的这份安排,却是让洞内众人都感到安心,这起码让他们没有了后顾之忧。

    开了个好头的唐左朝着众人继续道:“其次,既然各位来为本族助拳,本族便不会让诸位陷入危难,这弥氏联军的凶境自有我族供奉对付,而每一位前来助拳并愿意参战的好友,本族都会提供一套上品灵甲、一颗生生造化丹,战后亦不会将此物收回。”

    豪气的大手笔引得人人哗然,唐氏富甲陵江的传说早就流传了上百年,但这也是第一次被众人直观的感受到。

    几十亿的资源就这样看都不看的分发给助拳者,放在以往真是让人想都不敢想,这种底蕴程度,几乎媲美中州那些豪族。

    这让众人对唐氏更有信心,根本没把那数万的弥氏联军放在眼里。

    很多世家更是发声请战,想要获得更大的好处。

    对这些世家的发声唐左都是不置可否的微笑点头,像是记住了,又好像并不放在心上,让人更捉摸不透唐氏的底蕴。

    等到大厅中的喧哗平复,唐左接着扬声道:“此外,本座再替家族允诺诸位,弥氏联军的每一个武者击杀都算作军工,蜕凡者,每位折粮万斤,或可换成百斤灵食或兽肉。凶境者,每位折粮五十万斤,或可换成五千斤灵食或兽肉。这样诸君回到族地,也好对族人有所交代!”

    话音刚落很多断粮的家主便喘起了粗气,恨不得立刻出去冲杀一阵,提着人头换粮。

    如果说前两个条件只是让诸位远道而来的他们没有后顾之忧,最后这条件就真正让他们看到了巨大的利益。

    灾年刚过,几乎所有建制完好的家族都无比缺粮,而眼下再没有比这个获取粮食更简单的方法了,以凶境的实力去击杀蜕凡的武者换取军功,就跟熟透的苹果挂在矮树上等待采摘一样。

    也许刚刚的请战只是为了在唐左面前搏一个好印象,那么现在这些武者就将击杀弥氏联军当成了自己的事,如何在单位时间击杀最多的武者成了所有人现在思考的问题。

    听说围困着祥云谷的蜕凡联军足有数万,只要杀了百名就能凑够足量的粮食回城,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的馅饼,让人难以置信。

    在场很多武者的人虽然还在遣云峰内,但心思已经飘飞道战场上,一刻也待不住。

    这些躁动自然被唐左看在眼里,只是作为这次计划的负责人,他觉得有必要将这气氛压一压,毕竟暴露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轻轻的咳嗽声传遍全场,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台上,只见唐左笑着打趣道:“诸君切莫着急,弥氏这群宵小现在觉得胜券在握,团团围着祥云谷修筑工事,绝不会离去。诸君也别担心我唐氏拿不出这么多的粮食,有消息灵通的世家应该知道,我唐氏这两年因为有一个酒坊的计划,正在大肆收粮,所以这两年唐氏的粮食堆积如山,亿万斤粮食,不过山棱一角,答应给诸位的粮食,一粒也不会少。而且唐某向各位保证,里面不会有一颗陈化粮!”

    好几个被唤回神的家主听完唐左的话老脸一红,因为他们只感觉这番话就是对他们说的。

    刚刚听到唐左开出的条件,很多人都动了立刻出去冲杀一阵提着人头换粮然后带粮食离去的心理。

    毕竟相较于灵甲、丹药这样的身外之物,此时当然是粮食更能吸引他们,但只要粗粗一算便能知道,厅内凶境将近三百,就算他们只将弥氏联军的蜕凡杀死一半,也是上亿斤的粮食支出。

    若是放在平时,自然没有人怀疑唐氏的实力,可放在灾年的时候,难免让人有些担心,只是现在听到唐左说道酒坊,众人才反应回来,明白了唐氏为何在灾年会有数之不尽的粮食。

    这个消息最早是从弥氏那传出的,后来在陵江传开,而唐氏几个代表听到后干脆默认下来,这也就等于坐实了,以至于这两年但凡产业中有酒坊的世家都在防备着唐氏。

    还有很多周边大城的酒客也在期待唐氏酒坊的上市,想知道唐家的商队究竟从酒国拿到了什么名方,才有信心在西陵这样的繁华之地垄断酒业。

    只是后来却不见西陵有什么新的酒坊,反倒是听说唐氏跑马圈地,现在又被唐左提起,众人皆是恍然大悟。

    毕竟要建一个垄断西陵城的酒坊,亿万斤存粮是最小的支出了。



    南岭兽谷、弥氏风媒属

    自开战以来就坐镇中央的弥锦将自己的办公场所搬到了此处,连带着还有下属几个得力的谋臣,为的就是能够对前线传回的信息有第一时间的反应。

    弥氏联军自攻破北山登陆以来,南岭兽谷一片欢腾的景象,每次有武宗从前线退下,谷中的族人都像迎接英雄般欢呼雀跃。

    毕竟所有人都清楚,只要驱逐了唐氏,弥氏联军便是当之无愧的最强,下一步便是席卷整条陵江。

    可相比于南岭兽谷的欢腾景象,此刻的风媒属却是气氛紧张。

    “立刻通知追击唐氏序列的风媒,唐氏那群死关供奉至今不见踪影,极有可能是隐藏在序列中,让他们千万小心,绝不要贪功冒进!”

    弥锦双眉紧皱将命令下塔,背负着双手站在沙盘前,看着被联军团团围住的祥云谷,脸上满是凝重。

    明明此时弥氏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他心中却是七上八下,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自己疏漏。

    这场攻防战,赢得实在太顺利了,顺利的连他都有些不敢相信。

    作为跟唐志经年对垒的人,他不敢相信这个旗鼓相当的对手竟然会昏招频出。

    武堂明明有过数次突围的机会,都被他放弃,将几乎唐氏大半的力量都缩在祥云谷中,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还有那个曾经在战场上惊鸿一瞥的大宗师,将白昂掳走的龙兽骑士,更让唐志这个决策平添几分诡异的味道。

    但和倚重的谋臣从头梳理了七八次,还是没有得出什么建设性的结论,易地而处,他们根本不知道面对此时联军威势,如何翻盘。

    唐志的洞见与气魄弥锦一直钦佩,可既然北山已无胜机,唐志为何还不突围?

    “族长可是在想唐氏近来诡异的举动?”

    沉思的弥锦扭头,发现了已经走到身边的弥申,将目光重新投向沙盘中的祥云谷,淡淡道:“你怎么看?”

    作为长老会钦定的少族长,弥申不但资质天赋都是上佳,谋略洞见在整个西陵都是数一数二,弥氏新城如此错综复杂的势力,弥申仅带了一名武宗护卫便管制的服服帖帖,现在甚至可以驱策那些武者帮忙筑城修建工事,就连白、别、万、潘四大望族都是因为他的设计才不得不投靠弥氏并结成亲族。

    如果此次弥氏大胜,毫无疑问弥申便是头功,之后再外放历练十年,也许这就是下一任弥氏族长了。

    若是一般家族,面对这种新老交替,旧族长难免对新生代有着忌讳之心,但在弥氏这样的豪族里,族长之位本就是交替产生。

    所以弥锦对弥申的态度很是平静,甚至还有商量的意思。

    有着一双如星辰般璀璨眸子的弥申听到弥申问话,轻笑道:“族长哭闹不过是因为想不通唐氏后手,如果这后手暴露,还愁没有应对之法么。”

    世间万事万物,办法总比困难多,最怕的就是不知道和想不到,只要能够预判,总能想办法应对或将损失降到最小。

    但两者最关键的一点便是,该如何去知道。

    弥锦扭头,望着弥申似笑非笑的表情,沉声问道:“你知道了?”

    如果说坐拥庞大资源的弥氏族长对敌人后手的洞见还不如一个资源有限的少族长,那么其中两者之差便是能力的体现,也难怪弥锦语气沉重。

    毕竟一个自负的人看见一个比自己优秀很多的后辈,总会有些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时光对自己的催促。

    好在弥申并不是上天派来打击弥锦的,所以只是摇了摇头道:“不确定,但能确定范围。”

    “说来听听。”弥锦宽心大半,这也是他与几个谋臣正在做的事,此时正好印证一番。

    “唐氏获得小灵界的物资应该全都交给了北邙姬氏,而北邙姬氏上头便是玄机宗,所以我认为,唐志之所以现在还不肯走的原因,是他想等玄机宗的支援。”弥申一开口便是一个弥锦从未预设过的角度。

    当那群谋臣还将目光锁定在唐氏已有的势力上,比如未出手的供奉、潜在的盟友、宝库中得到的杀器,弥申却说出了一个最有可能的方向。

    那个大宗师、那个龙兽骑士还有唐志诡异的行动在弥申的提醒下如灵光一现般的串联起来。

    “你的意思是,玄机宗会来西陵参战?”弥锦阴沉着一张脸,将这最坏的结果说出,虽然只是询问,但他心中已经信了三分。

    公子申点点头道:“没错,所以时间越久对我们越不利,像上次战场出现过的大宗师,虽然一人对战局影响不大,但若是再出现两三个,足以将祥云谷的防线撕出一道口子。”

    原本联军各家都是不疾不徐的围攻着,因为到手的鸭子总不能让他们飞了吧,毕竟从一开始弥氏联军的目标就是那些在武堂中的蜕凡武者与撤退的序列,他们反倒巴不得唐志守得越久越好呢。

    但现在看起来,唐志却是保留了家族所有的战力,并将族人放出做饵,只等玄机宗支援。

    这是眼下能够解释唐志决策最合理的一个设想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弥锦心中突然升起一阵紧迫,立即唤过风媒下令道:“传令前线,让首座加速推进,三日内,我要祥云谷神武大阵破碎!”

    防御远比攻击容易,这些日子弥氏联军做得就是消耗祥云谷的大阵,可作为拥有同样底蕴的弥家知道,想要耗尽祥云谷地底的晶石,绝非几日之功,况且他们还要防着唐氏突围,所以真正在进行攻击的联军只有三成,剩下的都是策应。

    可现看来,这样的攻击正是唐志所期待的,上次在战场出现的大宗师已不见身影,如果他是回去求援了,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刚刚将命令下达,又有一个风媒匆匆来到弥锦身边,俯身再起耳边低语几句,让族长原本阴沉的脸上添了几分怒色。

    “让二长老稳住萧锦林,准备銮驾,去一趟南屏峰!”



    赤霞山、南屏峰

    自姬氏商队将灵草交接于萧氏之后,姬玄远便率队离开了西陵地界,龙州毕竟是武圣山的地头,况且现在天下的风云变化,各个隐世不出的宗门圣地纷纷派出行走,为了尽量减少暴露的可能,他们并不想在龙州呆的太久。

    而派船队将姬氏的灵药接回赤霞山的萧氏却没有跟北山唐氏建立任何联络,反而全族都在收拾细软,一副准备跑路的模样。

    弥锦之所以会脸色阴沉,便是因为他终于明白了萧锦林为何明明看见唐氏显露败像,也拖着不愿意相助弥氏了。

    因为从一开始,这头老狐狸就没有想过投靠任何一家,他之所以保持中立,便是为了得到此战最大的红利!

    北邙多是深山大泽,一直都是盛产灵药宝草之地,如果说姬氏以灵药宝草与唐氏做利益交换,他根本一点儿也不奇怪。

    但他怎么都想不到,北邙姬氏和西陵唐氏的交易数额竟然会如此之大,大到了他这个弥氏家主都有些眼红的地步。

    要用灵药宝草装满两艘大型货船,姬氏究竟从宝库中得到了多少好处才会有如此巨大的付出。

    而眼下这一份西陵最大的红利,却要被那头一直闷声不响的老狐狸吃下,也难怪一直以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弥锦都会有些慌乱。

    銮驾准备的很快,弥锦带着几个武宗守卫不多时便来到了赤霞山地界,落在了南屏峰上。

    风媒已将消息先一步的传给了弥不负,所以此时的萧锦林带着长子萧正、次子萧奇便在南屏峰顶等着弥氏族长的大驾光临。

    罗帐掀开,弥锦面带笑意的从銮驾上走出,老远便冲着萧锦林道:“萧族长到底是萧族长,整整三百万的灵药宝草,真是羡煞旁人!”

    萧锦林一对虎目中满是笑意,抬脚上前迎住了弥锦,扶着他的手臂笑道:“弥族长客气了,萧氏族小力弱,不敢卷入唐弥两族大战的旋涡,只想带些灵草另寻他处起个炉灶,小家子气让米族长见笑了。”

    “唐弥两族打生打死,倒是萧族长得来全不费功夫,今日说什么也要向萧族长讨几杯酒喝!”

    “弥族长来得正是时候,能与未来陵江的霸主喝一杯酒,是萧某的荣幸。”

    “萧族长,请!”

    “弥族长,请。”

    弥锦与萧锦林两人手把手着,一路相谈甚欢的走进了萧氏的营地内,发现所有人都在收拾东西,一片纷忙的景象。

    每个萧氏族人脸上都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明明举族搬迁是一件生死不知前途难料的大事,萧氏的族人们却像是郊游那样喜悦。

    两人穿行在这样的气氛中,每一位照面的族人都对萧锦林躬身行礼,弥锦看得出,萧氏的族人们是发自内心的爱戴这位族长。

    穿过营地来到萧锦林的营帐坐下,可刚看见里头场景弥锦便只剩苦笑,此时大帐内就连沙盘都已撤了,巨大的龙州全图则是卷成一团与杂物一起丢在旁边,营帐内还有些收拾打扫的下人。

    “你们都退下吧。”萧锦林朝着营帐内的下人命令道,又转身对着弥锦等人道:“招待不周,诸位随意坐。”

    此时空旷的营帐内也只剩几把椅子没有收拾了,弥锦没有着急坐下,对着萧锦林幽幽道:“看来萧兄去意已决。”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弥氏联军荡平唐氏之后要做什么你我心知肚明,西陵虽是萧家族地,但此时已非萧家福地,不得不走。”萧锦林毫不避讳,淡淡回应道。

    如果早半个月,哪怕十天萧氏说自己要走,弥锦心里都不会有什么波动,甚至还会窃喜,但此时他却是很不甘心。

    这场大战延续至今,战死的武宗不算,弥氏光灵药宝草便是消耗了几十万株,更别说还有灵甲与玄机玉了。

    这样大的一个亏空几乎拼掉了弥氏五十年的底蕴,他作为弥氏族长难辞其咎,此时的弥氏迫切需要一笔极大的利益来弥补这份亏空。

    这份亏空原本他是想从周边大城掠夺,此时却有了更好的讨要目标。

    弥锦带着笑意朝萧锦林道:“既然萧族长要走,我也不好阻拦,可唐氏是南岭各族联合打下的,萧族长将唐氏与北邙姬氏交易的灵草全部吞下,未免有些太不仗义了。”

    既然萧锦林决议要走,弥锦也不打算在虚与委蛇,当即将此行的来意点出。

    弥族长意思很明确,走可以,但别想把全部的灵药宝草带走!

    但他还是小觑了萧族长的面厚心黑,听到弥锦说法,萧锦林当即便是一愣:“什么交易的灵草?”

    不顾弥锦骤然变得阴沉的面容,萧锦林笑着解释道:“如果弥族长说的是那辆船宝药的话,那是本族萧正跟北邙姬氏一起做生意的红利,跟唐氏可没什么关系。不信的话,弥族长可以让唐氏的族长前来对质,看看这些灵药宝草究竟是他唐氏的,还是我萧氏的。”

    神特么的红利!听完萧锦林解释的弥锦只想咆哮出声,萧正这次带队行商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便已返程,一年半时间就能赚到三百万灵药宝草,这是什么生意才能有这样大的红利。

    难道是带着几个武宗将一个宗派覆灭的缴获么,简直滑稽!

    萧锦林的解释分明是推脱之词,也更让弥锦确定,这些灵药宝草就是唐弥两氏的交易内容,只是此时唐氏罹难,所以他们交给中立的萧氏先行保管。

    弥锦甚至在想,可能萧锦林从一开始就知道有这些灵药宝草,所以大战来临时他才一直保持中立。

    仗着儿子萧正跟姬氏交好的关系,演一场偷梁换柱,巧取豪夺的戏码!

    “所以萧族长的意思是,您一株灵草也不愿意留下咯?”弥锦森然一笑,虽然用上了敬称,但却让人听得汗毛倒竖。

    萧锦林虎目微敛,面无表情答道:“这是萧氏交易所得,也是今后的立身之本,一株,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