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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凶煞无边的神威一剑,骆清池竟生出不知多少年未曾有过的危机感,神魂下意识地便替身体做了决定。

    就像是面对旗鼓相当的对手那般,那件已经破月烔帝魂甲堪堪在神剑临身之前上身,一面赤色的火盾挡在了金土两昧先天神剑之前,本以为玄级上品的神甲足以抵挡,却不想火盾被直接斩碎,先天神剑趋势不减地洞穿了魂甲,在骆清池右肩凿出一个大洞。

    大宗师灵质化肉身后,生命形态已经发生了彻底的改变,能够贯通神甲的先天神剑竟只在对方身上留下个小洞,而且炸开的也不是什么血肉,而是晶块似的碎片,顺着伤口望进去,根本没有什么血肉骨骼,全都是晶石灵液一般的东西。

    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的意思是,即便是在书籍里看见过灵质化肉身的描述,但真正发生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震惊。

    可震惊归震惊,唐罗可不会忘记自己该做什么,不等骆清池回过神来,又是一记先天神剑吐出,比之刚才那道,丝毫不弱。

    骆清池还没来得及为魂甲心疼,第二道神剑又至身前,可拉开距离之后,这种直来直去的攻击再想击中便很困难了,因为灵质化肉身之后,不管是哪方便,大宗师都与普通凶境拉开了差距,在凶境看来避无可避的剑光,还不至于让大宗师手足无措。

    又是一片水纹空间出现,唐罗这次终于明白自己那么多附着劲力的拳风为何会与眼前这位大宗师擦身而过了,这一口先天神剑虽然在威力上超过拳风不少,但在几次偏移之后,还是离开了原有的目标,射向高空。

    知道对方水行灵力的造诣高绝到这等地步,唐罗也停下了第三道先天神剑的孕育,反正都是打不中,他干嘛要废这个功夫。

    骆清池听到银灰巨人的一声冷哼,亦是散去了身前的水纹空间,扭头看了眼破碎的魂甲,冷声道:“这世间能破开我魂甲的人不多,凶境武者里你是头一个!”

    “虽然这是夸奖,可我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唐罗寒声道:“我就想知道,麒麟山是不是风水不好,道子像地痞无赖,宗师的精神也不正常,是不是没点儿缺陷都无法拜入你们山头?”

    辱骂道子和宗师,今天若是任何一个宗师当面,或许都能将唐罗打成污蔑人间圣地的异端,让仲裁所率队剿灭,但骆清池只是阴沉着一张脸,默不作声。

    他能怎么反驳呢,说步麟不是地痞无赖,还是他为自己辩护?

    若是真有道理,又怎会在毕方山的议事厅中无人支持,以至于需要在出了昆吾郡地界后做那拦截之事。

    其实他也清楚,以神通去论罪是件何等荒谬,但北邙邪神的余祸实在太深,对方既然拥有先天两仪碾的神通,便终有一日会发现这神通如此邪恶的特性,而人性永远是经不起诱惑的,任何一个武者都不会拒绝这样一条捷径。

    就算唐罗出生高贵,不会行那残暴之事,可骆清池还是不敢赌,只要对方有一丝可能重走北邙邪神之路,他便要将这一丝可能提前扼杀,怪只怪,对方运气不好吧。

    五指收紧,圆满的五行大阵挤碎了银灰巨人的天赐神甲,有了刚才的教训,骆清池打算先将唐罗弄昏后再靠近。

    毕竟先天神剑太过锋锐,即便是他也不想面对,可就在操纵神阵的时候,突然涌起一阵心悸,他知道,这是神魂在示警!

    扭头望去,鸾辇边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位老者,身着鸦青色的长衫却无法掩盖结实的身材,一双虎目半开半阖,流露出的凶光令人胆战心惊。

    将所有精力都用在对付唐罗身上的骆清池根本不知道,鸾辇中竟有这样一名可畏可怖的强者!

    没有任何交流,但骆清池知道,这站在鸾辇上的老者也是一位大宗师级的强者,而他此时,已经被两道神威龙影包围了!

    萧氏碑龙图九龙合一之后的传说境界,由萧锦林施展出来便不下于两道凶境合击,即便是大宗师强者面对这样攻击,也不敢等闲视之。

    将大阵从唐罗身上抽离,圆满的五行灵阵转攻为守,想要将两位五色神龙困住,却扑了个空,两道神威龙影突然散裂,化作十八条小龙,如游鱼般溜走,又在另一面聚合成龙。

    拖动圆满的五行大阵灵力耗费极大,骆清池知道自己无法再拼消耗,伸手便要再起一座灵阵将对方困住,可就在这是,大地突然裂开,一尾黄龙自裂缝中升起,龙吟震天。

    “黄龙天翔,你是盗火宗师!”

    骆清池看着大地中升起的那条黄龙大惊失色,朝着萧锦林惊呼道。

    近二十年来,龙州出现一个特立独行的武者,每每有异火、灵火出世,这个人便会单枪匹马的出现。

    武道大昌一千年,天下早已是世家林立,群雄割据的局面,单打独斗在一千年前或许有市场,但在现在却是痴心妄想。

    每有异宝出世,当地最近的豪强便会组成联盟进行清场,这种情况下莫说独行侠,就连当地的中小世家都没法介入,更别说争夺了。

    异火与灵火,便是天材地宝的一种,对火行武者补益极大,所以每有异火出世,豪强们总会点齐人马,由十数名甚至数十名凶境组成的集团,任谁看到都会害怕。

    可盗火者便是那个每每都要与豪强争夺异火的人物,对方人数不多,他便单枪匹马,对方人数众多,他便联合他人,总之只要龙州异火出世,便鲜有能够和平顺利取得的。

    有人做过统计,二十年来这位闻名龙州的盗火者,至少已经夺取了异火数枚,灵火十数枚,并且此人的修为还在不断提升。

    他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曾被一位顶级武宗带领的凶境小队所伤,到了后面他已经能够绞杀普通的凶境小队了,最后一次出现,更是晋升大宗师,以一套黄龙天翔将十数支凶境小队冲散,夺了异火扬长而去。

    谁能想到,名满龙州的盗火者便是龙西联盟的唯一宗师,萧锦林!



    这记可冲垮十余队凶境强者的灵技,即便是骆清池这般的大宗师也不想以身相试,将五行元杀阵挪移至正下方拦在他与黄龙之间,已经五行圆满的灵阵全力爆发,五色神光大作旋成虹涡搅碎了冲天而起的雷霆地煞,也为骆清池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面对萧锦林这式黄龙天翔,骆清池知道自己失了先手,再想留下唐罗已经不可能,眼下需要考虑的是怎么付出最小的代价逃脱才是。

    大宗师独有的灵遁施展出来,刚要化作灵光四散,却被一道凭空出现的界域罩得严严实实。

    灵遁失败,骆清池重聚身体,仰头皱眉望去,本该遁逃的银色巨人便站在头顶那片虚空,其背还挂着一轮纯黑的圆,而罩他俩的界域,源头便是那圆。

    他被困在了原地,五行杀阵根本挡不住想要冲天而起的黄龙,这意味着不光他要承受这式宗师绝技,以神魂封域的唐罗同样跑不了,灵技可不分敌友,银灰巨人的体型是自己的十倍之巨,要承受的攻击也是自己的十倍之多,骆清池真的有些不明白,这冠绝一世的天骄为何会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

    五色神光组成的灵涡在吞噬了海量的雷霆与地煞后已经快要崩溃,骆清池却是抬起头道:“虽然你以界域阻断了我的灵遁,但硬抗这灵技最多使我重伤,你却很可能死在灵技的余波之下,不觉得愚蠢么?”

    “我是不聪明,可还能比用神通判罪的宗师更蠢吗?”站在虚空之中的银灰巨人低头冷冷道:“至于会不会死,就不用宗师费心了,你还是先考虑怎么在地煞雷霆中生还吧!”

    灵涡爆碎,伏龙翔天,黄龙化作光柱自地底升起,巨大的范围让两人避无可避,没了五行灵阵的阻挡,无尽地地煞与雷霆伴随着狂猛地火直冲云霄,不灭战体的天赐神甲不过一秒便爆碎,然后是钢身一体,高达四品的玄武体不过撑了数息便被破去,散去功体的唐罗肉身防御下降了数个层次,但他早有准备!

    从虚空之胃中吐出的数十面重盾灵器在不灭战体破去后组成了第二道防线,给了唐罗逃出光柱中心的时间。

    两道人影几乎同时从光柱中脱离,不同的是,其中一道刚从地煞雷霆中逃脱,便面临两道五彩龙影的夹击,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而唐罗虽然满身伤痕无比狼狈,却被鸾辇中飞出的四名队友接应,李玄霸和萧子玉一左一右驾着他的双臂,想要将他带回了鸾辇中。

    “不用那么夸张,萧族长在最后关头收了力,我这浑身血淋淋的模样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并无大概,你们先回辇驾上去,这种级别的战斗不是你们现在可以插手的。”唐罗拍了拍李玄霸和萧子玉的肩膀,并对后头的唐星与崔浩然使了个无碍放心的眼神,淡淡道。

    虽然身上都是被雷霆地煞灼烧腐蚀的伤口,但在两昧先天之气的修补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使唐罗的话听上去极有说服力,几人也只能遵从。

    而一直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骆清池身上的唐罗明白,因为萧锦林收力的关系,骆清池受伤并不太重,若不能乘机扩大战果,将其打伤的话,这一路他就别想安生了。

    另一边的骆清池正被两条神威龙影逼得手忙脚乱,此时的天地元气被冲天地煞搅得一塌糊涂,根本无法成阵,而要破除两道神威龙影,绝不是信手拈来的一道灵技便能建功。

    就跟他刚刚说的那样,宗师之战最重控制,一旦失了先手落入下风,便会被穷追猛打极难翻盘,更何况他还受了伤,若是放在一般的情况下他早该遁走了,之所以还在苦苦支撑,便是因为武圣山的骄傲。

    他已经看出神威龙影的根脚,知道这种外道神通最大的缺点便是刚不可守,而他要做的便是撑过这神威龙影的持续时间,并等到地煞搅乱的天地元气恢复平静。

    虽是落在下风并且受了不清的伤,但骆清池始终认为自己将会获得最终的胜利,若不是被一道先天神剑洞穿了胸腹,他还不知道败北的滋味来得这样突然。

    灵液自胸腹的空洞涌出,自得证宗师之位后头一次出现如此严重的虚弱感,骆清池终于知道大势已去,却还不遁逃,反倒升起一股同归于尽的决然。

    “将龙州祸乱之源灭于此处,损一武者何足惜哉!”

    在他知道已经无法用“和平”的手段将先天阴阳碾取出后,便打算采取最极端的方法,将那邪物连同唐罗,一块儿毁灭。

    而与此同时,占据绝对上风的两人突然停手,两条神威龙影回归萧锦林背后的碑龙图上,而偷袭成功的唐罗也并未乘胜追击,只是与骆清池拉开了一段距离后,淡淡道:“骆宗师你败了。”

    骆清池没想到两个占据绝对上分的人会突然停手,这让他刚刚想要同归于尽的想法,显得那么荒谬。

    从那个角度来看,他都比眼前的唐罗更加像个偏激邪恶之人。

    明明自己才是为了龙州未来不惜众叛亲离的那个,为何现在看起来自己就像一个疯子,难道自己错了吗?

    不,不可能!他绝不会错,没有人能抵挡那邪物的诱惑,占尽上分想要息事宁人,只是害怕事情暴露,自己绝不能上他的当!

    迅速做完心里建设的骆清池从天地中抓取了海量元气,乘着战火停熄的时间,修补自己的伤势。

    而唐罗一看骆清池的行动,便以手扶额,无奈道:“都这样了,骆宗师还不肯放弃么?”

    灵质化肉身确实可以通过天地灵气进行修补,但这种修补是暂时的,就跟墙壁破了个洞,先抓些泥巴填上的性质差不多,这种做法分明就是还没有放弃最初的念头,自己表达诚意的举动却被对方用来做战时急救,这可真是哔了狗了。



    做完简单身体修补的骆清池看上去就跟未曾受伤那样,朝着两人冷冷道:“今日骆某若是不能将这邪物抹去,决不罢休!”

    唐罗被骆清池油盐不进的模样激怒了,却又很无奈,就算骆清池是个精神病也是武圣山的精神病,这种人最是难缠不过,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做得事情是无比正确的,固执而极端,对付这种人根本不是打败就可以的,就算打死,兴许他们还以为自己在为了什么崇高的目标牺牲呢。

    对付这种人或许只能够按着他们的角度去理解这个世界,看看能不能找到破解之法,因为龙西联盟现在秘密太多又太过弱小,光是一个昆吾仲裁所就让人生出难以抵抗的感觉,这还只是武圣山的外围势力。

    至于十圣山将有何种威势,更是让人想都不敢想,对现在的他和龙西联盟来说,没有什么比时间更重要了,哪怕很想将这神经病宗师的脑袋锤爆,也只能压着性子问道:“骆宗师总说阴阳碾是邪物,是必须要抹去的东西,请问这东西究竟邪在哪?”

    面对压着性子的询问,骆清池并未领情,反而生硬道:“又何必惺惺作态,若不是得了邪物的好处,你又怎么会二十出头便有这般修为,趁你中毒未深骆某将这邪物抹去,这是在救你!”

    唐罗被骆清池气笑了:“什么都不知道就别自己脑补了,我都不知道你哪来那么丰富的想象力。”伸出右手,用拇指掐着小拇指最上节,讥讽道:“我能有今天的修为,确实有阴阳碾的部分功劳,但它的比重也不会超过这么多,照你的逻辑,有问题的根本不是阴阳碾,而是我了呗?”

    “何必狡辩,若不是因为那邪物,你又如何拥有这如龙气血。”骆清池丝毫不为所动,冷冷道:“我俩同时被黄龙天翔击中,以初入凶境的修为,即便你是不世出的体修天才,也断不可能只受些不痛不痒的轻伤,甚至还能伺机偷袭我你如何解释?”

    有些人就是这样,一旦先入为主认定了你有嫌疑,之后你做得什么事都会成为他的佐证,虽然唐罗知道自己身体强度远远超过凶境甚至大宗师,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一定有问题,起码唐罗可以肯定,仅凭肉身强度来说,至少有两个人在同境界的情况下超过自己。

    只是这些东西跟这已经陷入偏执的大宗师解释了也没用,因为他已经从对方的话中听出了他要将阴阳碾抹去的最大缘由。

    “我明白了。”唐罗脸色怪异道:“你将阴阳碾称作邪物的原因,便是因为它能搅碎生灵炼化精元对么?”

    听到唐罗如此轻易的将阴阳碾最大的秘密说出,骆清池更加笃定,阴沉着脸冷冷道:“你果然知道。”

    “废话,这是我的神通,当然研究的比你透彻。”唐罗抱胸冷冷道:“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道听途说来的消息,觉得这个神通能够炼化生灵精元便是邪恶之物了,但我告诉你,如果仅凭炼化生灵要达到我如今的程度,起码得祭炼几百万人才行。”

    “你别惊讶,这还是往少了说,很多人因为营养问题,根本就祭练不出精元,一是因为他们留存的精元本就不多,二是因为阴阳碾的转化率实在感人。”

    “就算我真的丧心病狂,祭炼同境武者提炼精元,那么要到我目前的程度,起码得弄死十几万个武者,你觉得这么大的动静,能瞒得过谁!?”

    “所以,我不相信有哪个蠢货会在得到阴阳碾后会用这种方式壮大自身,如果真的有,也不是阴阳碾的问题,那人根本就不是为了强大自己,只是享受以神魂搅碎血肉的快感而已,就算没有阴阳碾,他也能想出其他法子杀人!”

    为了变强,其实唐罗想过很多办法,如何完美利用阴阳碾便是其中一项,曾经他有个大计划,就是搞一个大型的养殖基地,通过培育那种生长周期较短的猛兽毒虫,来满足自己炼化精元的需要,可在几次简单的试验后,他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投入和产出完全不成正比。

    一头猛兽能产出的精元只有几丝,毒虫就只有寸缕,简单换算一下,找个地煞炼化都比这来得高效划算,更别提他还有星子这种一本万利的东西,就更看不上炼化生灵的仨瓜俩枣了。

    而今天却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被一个宗师堵了门,你说气人不气人!

    骆清池没想到唐罗竟然会如此开诚公布地将阴阳碾的秘密共享,而他也终于解了心中疑惑。

    他一直都认为,北邙邪神不断的祭献生灵给阴阳碾炼化,是因为这法子收益极大,让他根本无法抑制心中的欲望,所以从最初的百人坑,变成千人坑、万人坑,以至于后来的百万生灵大祭!

    可今天才知道,原来阴阳碾的转化率竟然如此之地,也终于明白了,为何犯下滔天罪业的北邙邪神在事情败露后不过三月便伏诛,他原先以为是对方出身贫寒所以根基不行,今天才知道,原来祭练同类修炼的神通,根本不如他想的那么惊人。

    骆清池失神地望着唐罗,眼中毫无聚焦,思绪仿佛飘回了北邙,那个带着滔天血气的邪君是他长久的梦魇,可现在想来,对方好像也并没有强大到令人望而生畏的地步,所谓步步血海的排场,与其说是威势,不如说是装腔作势。

    难怪几位仲裁对他的话置之不理,难怪步老宗师顾左右而言他,原来从一开始,他便错了!

    唐罗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骆清池的表情变化,心中知道对方已经改变了主意,不由得长舒一口气,若是这位麒麟山的大宗师真的无法说服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站在辇驾上的萧锦林一看骆清池的气息已经平和,便散去了自己在苍穹的后手,挥手破开了对方的禁锢,俯身回到了鸾辇之中。



    “打也打过了,话也说完了,请问骆宗师能把路让开了吗?”

    气势汹汹而来,甚至不惜动手,到了最后上风没占着,道理还输了。

    武圣山的大宗师,却将面子里子都丢了,骆清池羞愧难当,化作灵光遁走。

    再次现身已是麒麟峰上的红云府中,步麟一见骆清池现身,便满脸讨好的上前,灿声问道:“骆宗师可曾将那邪物取出?”

    虽然是询问,但步麟心中早有答案,武圣山的大宗师出手,断无失败的道理,他只是想要确认,那个已经成为他梦魇的武者,那个对他神魂无比克制的神通,已经湮灭在尘世之中。

    “神通无错,错的是人。”

    “骆宗师这是什么话!?”步麟大惊失色,不敢相信一直将阴阳碾视作异端的骆清池竟然说出认错的话,连声道:“可是那巧言善辩的小贼使了什么迷惑手段?骆宗师千万不要相信,这小贼最是狡猾不过,可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啊!”

    本就在鸾辇前憋了一肚子火,还被这样挑拨,骆清池怒声道:“你可是在说骆某极易受人蒙蔽!?”

    “这..这是哪里话。”步麟没想到随口一句话竟引得骆清池怒气冲冲,忙找补道:“骆宗师见微知著,洞悉人心又哪是轻易受人蒙蔽之人,一定是那小子诡辩,才让宗师迷惑,一定是这样的!”

    见微知著,洞悉人心,两句赞叹却像是耳光狠狠抽打在骆清池脸上,作为大宗师级的武者,他自然在武道上有很高的造诣,所以唐罗一说,他便想通了阴阳碾炼化精元的弊病,可这种事,就算没人说他自己应该也能想明白,只是因为年幼时的遭遇和恐惧,迟迟不肯回首,才会视若无睹,反而对着执念越陷越深。

    加上阴阳碾这神通极其罕有,即便是武圣山也不甚了了,竟没有一人能够出来纠正他,这才导致了这样的误会。

    反省过往,如果他真能洞悉人心的话,就能战胜心中恐惧回望,可这两点,他无一能够做到,才会落得今日这样。

    那股羞愧再次涌上心头,骆清池袖袍一挥,五色神光将不会说话的小子抛飞出去,待步麟回过神来,已经站在屋外,面朝骆府紧闭的大门。

    从未遭受如此待遇的麒麟山道子忿声道:“堂堂大宗师,连个山野小子都拿不下,还跟麟爷置气!”

    “呸!”

    朝着府门石阶啐了一口后,步麟悻悻的离去。

    ……

    劝走骆清池的唐罗扶着腰回到鸾辇中,先朝萧锦林道了声谢,然后便瘫倒在座位上,引得众人上前询问。

    “哥(队长)你怎么了?”

    “内子精通艺术,请其为唐兄诊治一番可好?”

    面对众人的关心,唐罗摆摆手道:“只是被阴火地煞冲击受了点内伤,调息一阵便没事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赶快离开昆吾地界,免得再生波折。”

    能够冲散十余队凶境武者的宗师绝技那是这般好承受的,即便萧锦林最后收了力唐罗也受了不小的伤,不灭战体第一时间被破,虽说用灵盾挡住了最为狂猛的地煞雷霆,可冲天而起的地火还是顺着伤口灌入体内。虽然很快被阴阳碾炼化了,但伤害却已造成。本来可以用先天之气进行恢复,可他简单压制伤势后便将最后的余存集合起来用作偷袭,此时体内先天之气只剩几缕,加上不灭战体灵阵被破,神藏也变得萎靡不振,先天之气的供给进入停滞状态。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便是重新纂刻神阵,而非接受治疗,因为他的体魄实在太强,一般的药石用在他身上,根本毫无作用,还不如他的自愈能力。

    就在鸾辇一路向西的时候,谁都没有发现地上几个青衫客,他们时不时的抬头,亦步亦趋的坠在鸾辇之下。

    如果唐罗能够照面的话,就会发现这几位都是老熟人,就是几年前他在北山“治愈”过的弥氏武宗。

    在龙西大名与罗魔王的名声响彻昆吾的时候,有一群败家之犬心中填满了仇恨。

    千年弥氏覆灭,豪族底蕴十不存一,只有几朵苗裔,而其中最痛苦的便是宗长弥虎。

    强者总是愿意去承担更多的责任,所以在听到弥氏战败的消息后,这位弥氏的前宗长将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如果不是因为神羽十八骑未立寸功,如果不是他贪功冒进没有提前撤离,又怎会连累五位顶级武宗失去大半战力。

    如果能将这几个顶级的战力留在战场上,此战的结果或许会改变,自己最重视的两个孩子也不至于生死。

    新城叛乱,弥申被萧氏掳走被搜魂致死;族地被破,弥候被一式合击打得尸骨无尊。

    当弥虎听到这消息后,恨不得以头戕地,但他不能,他还得照顾奔逃至昆吾的各族苗裔,安排诸多事宜。

    报仇这种事的顺序,早被理智恨恨地压在心底最深处。

    本以为和唐氏再也不会相见,却在昆吾听到了龙西受邀的消息,如果那时他还能保持个平常心的话,在听到罗魔王一战成名后他便再也坐不住了。

    唐罗是个顶级的天才这事整个西陵都知道,但谁都没想到这天才竟然放到历史的长河中,居然也毫不褪色。

    如果让这样一个人成长起来,弥氏根本没有一丝报仇的机会,所以弥虎派人日夜蹲守在龙西一行存放鸾辇的驿站,为的就是等待一个机会。

    寄予厚望的大宗师并未得手,鸾辇上竟还坐着弥氏的另外一个仇敌,曾经的西陵第一强者——萧锦林!

    如果说对唐氏只是败仗后的不甘,弥虎对背叛的萧氏便是深入骨髓的恨意,偏偏龙州除了刚崛起的龙西联盟外,便以盗火宗师的传说最多,也让他知道了这些年在西陵不显山不露水的第一强者究竟在龙州掀起了多大的风波。

    所以他们只有等,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机会,而他们的目标,也从唐罗,改成了其他任何一个。

    只要得手,便算成功,如果能够击杀唐罗,死在萧锦林手上也没关系。



    正在调息的唐罗自然不知道有一队顶级武宗盯上了鸾辇,他正忙着修补体内被打坏的神阵呢。

    短短一趟武圣山之行,不灭战体被破了两次,这让唐罗对大小如意神通的渴望更加迫切了。

    在和妖兽的对抗中,化身巨人自然有着极大的利好,但对付人族武者,过于庞大的体型就显得有些累赘了。

    一是不灵活,二是受力面积大容易被击中,而不灭战体和其他功体最大的不同便是在这儿,别的功体受伤就是受伤,而不灭战体被破,便意味着体内神阵崩溃,不但要承受外力的打击,还要承受一次灵阵爆碎后内部的灵力乱流。

    好在唐罗拥有星核,能够瞬间收拢管束乱窜的灵力,换做其他修行者如果功体被破,且得缓上一会儿。

    但只要有了大小如意的神通后,凝实的功体可以切实的提升防御不说,同时也能让灵活性跃升一大个台阶,加上大小如意是神魂秘术,并不会和不灭战体需要用到的穴位产生冲突,相性可以说是达到满分了。

    只可惜这种秘术太过罕见,虽然两年前就让唐氏开始搜寻,至今未有音讯。

    经过整整一日一夜的纂刻,六座神阵重新恢复了运作,也让脾肺两部神藏重新开始生产艮土、庚金两昧先天之气,这极大缓解了唐罗的伤势,也让众人喜笑颜开。

    看着唐罗浑身的伤势尽复,崔浩然提议道:“队长,虽然说赶路要紧,可此时我们已经出了昆吾地界,想来那大宗师应该也不会再追出来了。我们龙西联盟第一次参赛,就拿了个头名,说什么也得庆祝下吧,不然这么灰溜溜的赶回去,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吃了什么败仗呢。”

    “没错啊队长,我们已经到了龙州中部地界,反正我们也得入城补给,不如盘桓一日,就当是庆祝队长冠绝一世如何?”李玄霸也在一旁忙不迭地附和。

    唐罗一听就知道,哪是什么想为自己庆贺,明明是嫌赶路枯燥,想要找点乐子。

    毕竟每个人自我的要求并不一样,对萧子玉来说是羞辱的名次,对他俩来说已经是邀天之幸,毕竟与他们竞争的,可是整个龙州最优秀的年轻人啊,宗派弟子不用多说,那些龙州豪门在以前又哪个不是高山仰止。

    能够在武道大会晋入前半,简直让两人美出了大鼻涕泡,就连第二关坏了根基的崔浩然也因为第三关的好运而焕然一新。

    只是几人还是不敢直接向萧族长提出要求,所以折中的先向唐罗提议,目的只是先征得队长同意,然后让队长跟坐在车里头的萧族长交涉罢了。

    看着跃跃欲试的唐星和重伤初愈的米白,唐罗仔细考虑后点了点头,向身旁的萧族长提出:“再向西不远就到龙昌城了,从武圣山出来后队员们便没有休息过,不如我们便在那儿进行补给,也好让队员们歇息歇息?”

    一直在做灵技演练的萧锦林睁开眼,看了几个正襟危坐的小鬼一眼,朝着唐罗点点头道:“便依唐天骄的意思吧。”

    说完,便又合上眼睛进入内视,而几个队员霎时没了刚刚的庄重,特别是李玄霸,嘴角几乎都咧到耳角了。

    唐罗摇摇头,与米白寒暄几句后,便又闭目进入了内视,开始了一天的功课。

    与此同时,朝昌城外浮云寺中

    正在做功课的衍空突然一阵心血来潮,到了他这种程度的武者,对这种天人感应的警示最为敏感,自然不会怠慢。

    可佛家最终因果缘求,将占卜预测当做邪命,衍空作为禅宗佛子,自然是修行禅宗正统,对这凶吉占卜、前路预测之法不假颜色,可这心血来潮来得实在诡异,让他感知到有件对他极为重要的事发生了。

    这让他不由地想用《掌经》一测,虽然禅宗本脉对着占卜之道不屑一顾,但一些偏僻寺庙想要得灵验之名,就须得教人如何趋吉避凶,而各人法门皆有不同,久而久之竟形成一部经典,可算五行术数,可晓祸福吉凶。

    他身为佛门圣子,须得通晓各方佛道经意,对这《掌经》自是有所涉猎,可现在却不能观。

    因为禅宗根本,修得是苦、是空、是无常、亦是无我,是要了解三界六道轮回,是要了生脱死,是要圆成佛性的。

    以往他将这事做得很好,修得一颗平常心就连大德禅师都会夸赞,可到了武圣山后却全都变了。

    在碰到唐星后他突然起了贪欲,看见其沉沦欲海,甚至不惜用迷传灌顶进行点拨,没想到一步错,步步错。

    此子竟然是元洲徐氏的亲族,甚至有一位自在天降世的魔罗兄长,这跟以往顺遂的人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与反差,让他不由得开始思考。

    “难道这是上天给我的考验?”

    正是因为这样想,所以他将元洲灭佛当成了问道坚定与否的选择,将徐老赢当成了拷问佛心的阻碍,而此时的心血来潮他也当成了启示。

    恍然大悟的衍空斩除心中渴望,重新进入了空的境界,而澄空之后,也让他心无挂碍的观起了掌经。

    在发现佛种被拔除之后,也不恼,只是低声念动咒曰:“阿袮,逻阇鞞,钤浮娑阇鞞...摩诃,伽楼尼迦,娑婆诃。”

    行功的唐罗没有发现,在他入定后的不久,唐星的灵力波动突然异动,眼中出现迷茫好似出现无数幻想,只是一瞬间又清醒,仿佛只是错觉。

    唐星以为这是佛种后遗症,虽没多想,却也不自觉的又朝兄长靠近了一点,仿佛这样才有安全感,同时也想起了生在武圣山中不知被何人传入识海的信息。

    “朝昌城外浮云寺,一听就是和尚庙,小爷这辈子都不想再跟和尚接触了!”

    唐星低声嘟囔了一句,转头看了眼入定行功的兄长心中暗道:等入了龙昌城后,定要找两个最温柔可人的小姐姐才能安抚自己的心情。



    昆吾神山向北,便是堰苍州,幅员数千里,大城百余座,龙昌城便是其中之一。

    龙昌城南通沐台、北往临川,东向昆吾,西临汉江,自上古时期便十分繁华富庶,亦是一座极为开放的商业城市。

    这儿原住民数量不多,大多都是由后来龙州拓荒者组建的世家联盟同西陵很像。

    而但凡是商业发达的城市,必然会有数不尽的烟花之地,因为没有什么比美人闺房更能缓解旅途疲惫的场所了,很多商人之所以不愿归家,便是因为外头世界实在太过精彩。

    三头鸾凤拉着辇驾缓缓降落,入夜后灯火通明的长街映入众人眼帘,虽已入秋,但倚在高楼上的姑娘衣衫却还跟夏日一般单薄,让几个年轻人感受到了龙昌城如火的热情。

    血气方刚的武者在没有修行道心清明的秘术之前,便是这样经不起撩拨的,个个都跟火药桶一样,还是自带燃火引线的那种,看得唐罗直摇头。

    “兵分几路吧,你们先去万胜楼订做,麻烦萧族长与白兄和夫人一起将住处安排了,我去寻个驿站,这些青楼的兽栏中怕是存不了鸾凤这般的猛禽,一刻钟后我们万胜楼见。”

    简单将任务布置下去后,龙西一行分成三股散开,而悄悄跟着龙西车队的三名顶级武宗,也乘着夜色入了城。

    观察到龙西几人分散,弥虎意识到自己等待的机会来了,可有过神羽十八骑的教训,几人当然明白唐罗是何等机敏,这样的人想要偷袭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所以他们要做的,便是让唐罗自己送上门来。

    唐罗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毕竟没有战斗的情况下,谁会将六识开到最大,特别是在这种城市之中,一旦张开六识,一瞬间便会被海量的信息填满,他才不会给自己找不自在。

    龙昌城的御兽宗驿站开在城北,而万胜楼在城东相隔不过十数里,却让唐罗感受到了同样一座城的另一片天地,就跟西陵也有贫民窟一样,谁能想到在不夜的东城花街隔壁,竟是一个如同垃圾场一样破败的地方。

    御使着鸾辇的唐罗能够感受道无数道隐藏在暗处的目光,正注视着鸾辇上的自己,感受到暗中的汹涌,鸾凤振翅齐鸣,张开的翎羽将周遭一切都照亮,像是在直面挑衅。

    或许是鸾凤威势太过惊人,唐罗能够敏锐的察觉到在凤鸣之后,暗中观察的目光少了近半,只剩下一些格外凶悍怨毒的,还在追随着辇驾。

    “龙昌城还真是乱得可以,难怪拓城任务失败了那么多次。”坐在辇驾上的唐罗左右看看,漆黑的夜里对他来说如同白昼一般,而他不光能看到那些躲在阴暗处衣衫褴褛的人,更能看见这些人的修为。

    其中可不光有凡境蜕凡的武者,更有身体残疾的蜕凡巅峰,不用说也知道,这儿聚拢的应该就是这座城市所有的失败者,而胜利者之所以还能留他们苟延残喘,是因为这些人还有用。

    毕竟越是出身低贱的世家越要面子,龙昌城现有的世家大多是拓荒者的后裔,自然更加爱惜羽毛,一些脏活自然要有人去做,而唐罗一看就知道,那些干脏活的人究竟是聚集在何处。

    难怪从高处俯瞰龙昌的时候,东南西北皆有亮光,唯有这一处漆黑如墨,原来是因为这个。

    莫名其妙走到了一城最暗晦的道路上,唐罗只能暗叹自己运气不好,可谁让这是通往御兽宗驿站最近的路呢,只希望这些可怜人能够按耐住自己的冲动,毕竟他入龙昌是来庆祝整顿,可不是来杀人的。

    关注的目光虽然多,终究没有人敢冲向鸾辇,眼看着便要走到街尾,却被一个衣衫褴褛的驼子拦住了去路,三头鸾凤像是看到了什么邪物,连声鸣叫,却又忌惮的不敢向前。

    驼子低垂着头,四肢都佝偻在一起,蓬乱的头发将五官遮蔽,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疤痕,泣声道:“小先生这般高贵,就忍心看着这些可怜人挨饿受冻么,还请施舍一些吧。”

    随着驼子的出现,黑暗中亦出现很多人影将鸾辇团团围住,口中念念有词,大多都是乞讨的话语,但唐罗知道,这可不是简单的乞讨,因为围上来的这群人,最低都是蜕凡境的修为,而这驼子是里头修为最高的,三万多点的灵力,只要有一部铸魂功法,便是妥妥的凶境武者。

    “我很好奇,你们为何不离开龙昌城。”

    被团团围住的唐罗没有一丝慌乱,坐在辇上朝着驼子好整以暇地问道:“以你的修为,只要离开这城便大有可为,留在这儿不是成为杀手便是奴才,这么高的修为却只能当个拦路的乞丐,你甘心么?”

    “驼子不明白贵人说什么,只求贵人能够施舍一些,好让硪粕巷的孩子能够度过这个冬天。”

    唐罗摇摇头,从怀中拿出一锭金子笑问道:“我施舍了,你们便能活么?过了这个冬天还有下个冬天,吃了这一顿还有下一顿,以失败者的身份继续留在龙昌城,最终的结果只能灭亡,这点你应该很清楚。”

    围在鸾辇边上的乞讨声突然消失了,只有粗重的呼吸声与暗晦地沉默,驼子费劲地将手举起,扬起了好似被刀砍斧剁过的脸,说实话,这张脸是唐罗见过最丑的一张,独目断鼻不说,就连嘴巴也从人中切开裂成了三段,好似怪物。

    仅剩的独目中,流露着对黄金的渴望,口中不断祈求道:“请贵人施舍...请贵人施舍...”

    唐罗五指一合,将金锭捏成了细碎如石的金块,然后朝天一抛,金块落地,那群围在鸾辇边上的流浪者如恶狗一般开始争抢。

    “继续留在这儿,只能当狗,离开这儿向西走,去到安东、泊马或是截江,便可重新开始,特别是你,驼子,只要愿意加入龙西联盟,便会有人医好你的伤,还会提供铸魂法。难得觉醒了毒灵体,你也不想永远停在蜕凡境界吧。”



    驼子心中一惊,谁能想到本是拦路乞讨,却被对方道破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觉醒毒灵体之事,他从未跟任何人透露过,若不是其余人都在哄抢金块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边,他都想杀人灭口了。

    奋力昂起头,驼子的独眼中满满的忌惮,沉声问道:“贵人究竟是何来路,为何知道驼子的秘密?”

    “恰逢其会罢了。”坐在鸾辇上的唐罗淡淡道:“至于你的秘密嘛,不都写在脸上么,让我看看,有灭族之仇,亦有夺妻之恨,可你留在龙昌城便有机会了吗?可有些事,蜕凡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再惊才绝艳也不行,只有到了凶境,或许有一丝成功的可能。”

    唐罗也没想到,只是存个鸾辇的功夫竟然就碰见一个罕见的毒灵体,更难得的是此人竟然完成了蜕凡阶段的灵力积累,只要将旧伤抹去,妥妥的一枚顶级凶境战力,毕竟毒灵体配上毒系功法的组合可是任谁见到都会头疼的对手。

    这样一个人才出现在面前,即便是宗派也会动心,何况是他,从虚空之胃里取出一块将星馆的铭牌抛给驼子,唐罗朝着驼子淡淡道:“等你考虑好了,便带着铭牌去陵江两岸的任意一座大城,找到任意一家义气商行,自然会有人接待你。”

    言罢,也不等驼子回复,便驾着鸾辇离开了。

    当他存好鸾辇回到万胜楼的时候,发现几个臭小子已经开了局,说是为他庆祝,却个个都抱着姑娘上下其手,直到看间他进来才停止了动作,还假装一副刚开始不久的模样。

    “行了别装了,我都看到了。”唐罗走到主位上,举起酒杯朝着几人道:“恭喜几位第一次参加龙州武道大会便取得好成绩,今日你们便好好开心,纵情享乐,辛苦月余,这是你们应得的,我先去别院看看房间安置的如何,你们喝好玩好!”

    举杯饮尽,唐罗从万胜楼的厢房离开,自顾自地朝别院走去,其实看看房间只是托词,他只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饮酒作乐这种事情上。

    曾经有人说过,真实地、永恒的、最高级的快乐,只能从两样东西中获取:道与爱。

    所谓的道,便是追求,唐罗最初习武,只是想要飞天遁地,可当他越深入浩瀚的武道,便越加喜欢这件事。

    他可以拿着纸笔,一推演便是几天几夜,也可以尝试劲力密码,一试便是数万种组合,丝毫不觉疲惫。

    这不光是因为变强的感觉让人迷醉,更是因为他只要做这件事情,便觉得开心。

    爱这个东西离他现在有些远,但是道,他觉的自己已经找到了,并且做的还不错。

    美人醇酒在他眼里实在不如武道有意思,所以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不如回去继续研究,就跟萧锦林一样。

    这一路同行,唐罗终于明白了这位萧氏族长为何能能够成为西陵第一强者,原先他以为只是地灵体的缘故,可相处下来他明白了,就算萧锦林没有什么血脉天赋,成为大宗师级别的强者,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因为这人实在是太热爱武道了,但凡得空,便能看见他闭目凝思,于识海中推演武道,而且不是一部一部地推演,而是数部,乃至十数部的同时推演。

    灵质化的身体被他分成了一块块实验田,很多时候唐罗根本不需要修炼,只要看着萧锦林体内的灵力流动,便觉得获益匪浅。

    而萧锦林对武道的热爱,很大程度上也影响到了唐罗,让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全力以赴,起码他就从来没有想过将一心数用这种事用在武道推演上。

    一来是觉得这太耗心力,二来也是觉得自己进度已经很快,有些自满,可看看已经身为大宗师的萧锦林还在不断压榨自己,唐罗便觉得以往的骄傲有些可笑。

    穿过廊桥去到龙西的别院,唐罗看见了正在赏月的米白与陆凝雪,却不见萧族长的房中亮灯。

    “老白,米夫人好兴致,可知萧族长去了何处?”

    “下榻后不久,萧族长突然说有些事要处理,便化作灵光遁走不知去向。”

    “这样啊,难道萧族长是去访友了?先前没听说呀。”

    唐罗皱着眉沉吟片刻没有结果,抬头望了眼满月后,朝着米白、陆凝雪道:“想来以萧族长的修为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便不打扰两位花前月下了,先走一步。”

    揉揉鼻子,唐罗离开了眼前这对眼中只有彼此的痴男怨女,回了房间,将书页取出公正的摊在桌上,却没由来的升起一股想谈恋爱的冲动。

    “秀恩爱的真该千刀万剐!”

    忿忿地暗骂一句后,闭目运转道心清明的秘术,将恋爱的渴望驱散,又控制阴阳碾开始炼化元精。

    只怪体魄太强,元精储藏太多,所以总是想些有的没的,炼化一些便好了!

    虽然阴阳碾转化外人的元精很困难,但转化自身的,别提有多给力了,这两年多亏了这神通,才让唐罗的肉身进步神速,这可比那种练精返虚的秘术科学多了。

    ……

    万胜楼外的一处暗巷中,萧锦林堵住了弥氏的几名大宗师。

    自以为做的隐秘的弥虎没想到竟被发现,连忙朝着另外两人道:“你们先走,我拦着他!”

    话音刚落,融合了无数血煞的青木修罗出现在大地之上,三头六臂的罗刹手持各种血煞兵器,横亘在了萧锦林身前。

    这是弥虎最得意的青木罗刹体,自西陵弥氏战败后,萧锦林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如此精湛的木系功法了,竟有些怀念。

    可怀念归怀念,仅凭一道修罗虚影便想拦住能够与武圣山大宗师一较高下的萧锦林,还是有勉强了。

    两道神威龙影自萧锦林背后窜出,如同两道虹束,手持六件血煞兵器的修罗虚影毫不畏惧的扑了上来,却被两条五彩巨龙撕成两半,弥虎面不改色,引爆了裂成两段的修罗战体,将神威龙影的首部都炸碎小半。



    两道神威龙影的攻势被阻,另外两个弥氏武宗没有丝毫犹豫,启动玄机玉便挪移离去,弥虎感受到两人气息的消失,强忍神魂的震荡撕开身侧墙壁闪身而入,想要借着城内复杂的地形甩开萧锦林。

    只见一道青芒穿梭在夜色之中,惊起了龙昌的夜,弥虎此时便是要把动静闹大,自然不会收敛,而一个潜入城中的顶尖武宗,破坏力自然惊人。

    民房与壁墙在这道青芒身前就跟纸糊的没有两样,能够居住在龙昌城中心的人家非富即贵,可那群护院根本来不及阻挡,只能发出尖锐的示警,那声响在寂静的夜中亦惊动了龙昌城的高手。

    只是一瞬间,东城便有数十道破开屋瓦冲天而起的烈芒,皆是龙昌城的凶境强者,虽然他们彼此貌合神离,但作为龙昌城的上层阶级,既得利益者,在面对这种无端的挑衅出奇的团结,不管今日是哪家的人敢大脑龙昌城,他们都不会姑息,因为只有维护城内的秩序与威仪,才能保障他们利益的稳定。

    当发现那道青芒的时候,龙昌城的强者们一拥而上,这情形倒让弥虎不忧反喜,毕竟要在一位声名在外的大宗师和一群不如自己的凶境武者之间进行选择,根本没什么两难的地方。

    而那群怒气冲冲的龙昌武者们除了发现那道乱窜的青芒外,自然也发现了追在其身后的萧锦林。

    精纯的木系灵力,从未见过的老者,看到动乱龙昌城的乱源后,这群凶境武者自然而然地得出一个简单的结论,两个不知轻重的外乡人在龙昌城大打出手,一方被打得狼狈逃窜,慌不择路,惊得守卫发出警报。

    自以为凶境修为就能横行天下的山野村夫他们实在见得太多了,也懒得深究背景来历,这群武者便自发的分成两队,其中一队围向天空中的面生老者,另一队在地上围堵逃窜青芒。

    从某种角度来讲,弥虎的目的确实是达到了,虽然他被龙昌的武者盯上,但亦有一队武者上前阻拦萧锦林,只要为他牵扯出一瞬的时间,他便能再次撑开青木战体,启动玄机玉逃走。

    在暗香被萧锦林发现的那一刻,任务目标便从偷袭龙西成了逃得性命的游戏。

    萧锦林一直坠在青芒的上空,其实他有很多机会可以攻击弥虎,却一直没有动手,因为他在暗巷拦住弥虎的目的,便不是杀人,不然也不会大喇喇的现身。

    可弥虎三人本身杀意太重,骤然看见事主便惊了,心虚之下自然没有考虑更多,只想逃离,惹得萧锦林至始至终没有机会开口。

    此时面对这群围堵上来的龙昌武者他知道,再想保持低调已经没有可能了,索性放弃了一开始的初衷,强横的灵力悍然爆发,化作一道道七色流光消失在了原地。

    而属于大宗师独有的灵遁出现,那群本想上前包围的龙昌武者当场就惊了,一个个僵在半空面面相觑,正要说话便听见一声惊雷。

    回首望去,一条由雷霆组成的紫色龙影自天空落下,正击在乱窜的青芒上,雷霆与青芒轰然相撞,雷龙散碎,每一道炸开的电弧都不下于黄级的灵技,而青色的光芒亦是被震散,精纯的木系灵力将周遭的一切都晶化。

    雷龙降世,这招是萧锦林在大宗师之后才修成的灵技,汇聚云中阴阳之力,交织为雷霆以龙力引之,若是撞上云雨之时,威能还要高上几分,除了拥有出其不意的功能外,雷霆特有的麻痹属性更是让这式灵技非常适合作为起手或衔接的灵技。

    此时的弥虎没有被这式雷龙降世重伤,却因为其中蕴含的雷霆而麻痹,虽然只是一瞬,却也足够萧锦林再次出手了。

    可预想中的连招没有降临,反倒是耳边想起一道密语:请虎宗长城外一叙。

    不等弥虎做出反应,五色的神威龙影便衔住了他的半身,朝着城外飞去。

    那群站在半空的龙昌凶境便这样看着弥虎被带走,却没有一人出手拦截,只是满面阴沉的望着龙影离去的方向。

    神威龙影的御空速度十分惊人,不多时便将弥虎带到了汉江边上的一座小林中,龙影散去,弥虎翻身落地,面前正是背负双手的萧锦林。

    拍拍穿屋过瓦时在身上留下的灰尘,弥虎站直身体,微微高昂的头就像豪族宗长一般骄傲,嘲弄道:“能够容纳混合灵力的灵化肉身秘术,这便是背叛盟友的价码么?萧宗师,你的信诺,未免也太廉价了一些!”

    “萧某不会背叛盟友,将这当成因由,说明弥氏输得不冤。”

    之所以敢当面嘲讽一位名满龙州的宗师,便是因为弥虎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萧锦林淡淡一句话,却大惊失色,颤声道:“这么说,早在弥氏之前,萧氏便已经于唐氏结盟了?”

    虽是疑问,可看着萧锦林满是笑意的一双虎目,这答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呵,原来这本就是唐氏的一个局,亏族长还以为拉了萧族长便能毕其功于一役。”弥虎颓然道:“原来是这样。”

    “所以,虎宗长还想要报仇么?”

    “灭族之仇,不共戴天!终有一日,弥氏的后人会完成这件事。”弥虎冷冷道:“天下很大,前路很长,唐氏不可能每一次都能算无遗策的,我们有的是时间。”

    萧锦林点点头,丝毫没有因为弥虎的话动怒,淡淡道:“既然这样的话,老夫也好答复唐族长了。”

    “哈哈哈,想不到堂堂西陵第一强者,名满龙州的盗火宗师竟会心甘情愿的听从一个鬼蜮小人的命令,真是令本宗长大开眼界!”弥虎狂笑道:“不知道回禀唐志之后,他会给你萧氏什么赏赐,难道是取个萧家的小姐作妾,结为亲族么?”

    “南岭之战,弥氏与七大望族之长殁于弥氏族茔,战后,唐氏族长将所有战死的弥氏武者殓于弥氏族茔之中,给予他们战士的体面。”



    “南岭茔地未动草木,反派守卫日夜把手,可三年来,弥氏未有一人前去拜祭,反倒是唐族长每年清明去弥氏坟茔上香一柱。既然弥氏上下一心,唐族长的这点儿仁义实在多余,老夫便劝他将这坟茔移平,或许能够更激起弥氏的向上之心,虎宗长以为如何?”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战争这种事从没有只许胜不许败的道理,喊着复仇其实只是对弥氏后人的鞭策罢了,让他们不要忘记灭族之仇,屠宗之恨,这样才能提醒这些零落的苗裔,曾经的弥氏是多么了不起。

    但其实能够留存下来的弥氏武宗们都知道,唐氏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尊怎样的庞然大物,在铲除弥氏之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便把陵江七座大城握在手中,龙西联盟控制的凶境武者,早已破千。

    这是一股龙州顶级豪族都要侧目的势力,现在还要加上萧锦林这样的大宗师,冠绝一世的绝代天骄,虽然不断将复仇当成自己的信念,但随着情报的收集,这种想要复仇的欲望便越淡。

    因为每过几个月,便能听到龙州西部的大消息,而这些消息,全都是属于龙西联盟的。

    原先在云氏破败后这个被人遗忘的角落,因为龙西联盟的缘故又回到了龙州世家的眼中,并且还以一种令人惊异的速度,野蛮生长着。

    除非是有什么大变故,不然龙西联盟的崛起已经是无可阻止的事,深谙家族发展之道的弥虎能够准确的知道。

    面对这样一个敌人,最理智的决策便是放弃复仇。说来也很容易理解,唐氏能有这样的威势,只是因为在龙西之战胜出了而已,将胜利者换成弥氏,有七大望族加上萧氏助力,一样可以达到迅速制霸陵江七城的目标。

    无非也就是输了而已,真要说有什么深仇大恨,也就是这些至亲之人死在了南岭,可仇恨是不会遗传的。

    弥氏现在居住在昆吾郡的族人,每一个提起唐氏都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与他们同归于尽,可再过二十年,他们有了孩子之后,便只能通过口述转达这份仇恨。

    他们要告诉自己的孩子的,无非是你要好好练武,这样将来才可能拿回弥氏失去的东西。

    可这种甚至连份影音资料都没有,只能通过口头描述的失去,下一代的孩子真的能理解吗?

    三代五代之后,哪有人还会把复仇真正当回事,换言之,当这代人逝去的时候,便再也没有人回去完成复仇这件事了。

    可弥虎他们真正想要复仇的执念是什么,是那座堆满了弥氏先辈的族茔,是那道从一千年前便传承下来的源流,是那些族中先贤在龙州最荒芜的年代开天辟地的精神。

    龙州弥氏,并不是以一群失败者的身份从昆吾开始的,他们之所以留在昆吾,是因为向西几万里的南岭山中,埋着他们的根!

    弥氏对唐氏最大的恨,不是龙西之战败北,也不是无数族人战死南岭,而是唐氏毁了弥氏的根,断了弥氏的骄傲,可现在萧锦林却说,弥氏的族茔,分毫未动。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弥氏最精锐的仙禽羽卫在北山撤离的时候杀了唐氏多少族人,这样的血海深仇,不刨坟填茔哪能平复。

    这一定是个陷阱,用来勾引弥氏仅存高手自投罗网的陷阱,弥虎第一时间得出了判断。但即便是个陷阱,也是他无法拒绝的陷阱,甚至他现在就想跑到龙西,用自己这双眼睛看一看,弥氏的族茔是否还存在。

    如果还在的话,是否可以想办法把族茔抢出来,哪怕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呢。

    一位已经成就神魂的顶级武者,却怔在了原地整整一刻,终于,他抬起头,似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涩声问道:“唐志想要什么?”

    血海深仇的敌人,挥手可破的族茔,将弥虎换到唐志的位置,他实在想不出任何一个可以挡住愤怒的族人的理由。

    没有什么比挖人祖坟更能解气的事了,这意味着彻底的胜利,不光战胜了敌人的现在,更意味着抹去曾经。

    唐志能够力排众议将弥氏的族茔留着,一定是有着更大的图谋,刚刚他一直在劝说自己,却没有丝毫作用,如果换回族茔的代价,是他弥虎这条命的话,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可他知道,着一定不是唐志想要的,所以他想知道,那个一手主导了千年弥氏覆灭的男人,究竟想要什么。

    “唐族长曾拜托老夫,如果遇见弥氏族裔,便转达一句话,若想讨回族茔,请弥氏本代的主事人来扶灵一叙。”

    萧锦林看着弥虎脸色变化万千,不禁感叹唐志的料事如神,这些年因为争夺异火踏遍龙州,惊才绝艳的武者见过不少,但惊才绝艳的族长,他只见过唐志一个。

    说完,也不等弥虎答复,便自顾自的化作灵光遁走,唯留弥氏的前宗长在汉江边久久伫立。

    灵光遁术是灵化肉身之后的顶级遁术,只有大宗师级别的强者才能修行,其最大的特点便是速度惊人,不多时,萧锦林便从汉江边横穿半城,回到了万胜楼后头的龙西别院里。

    刚一聚灵显身,便看见了坐在亭中的唐罗。

    “萧族长辛苦了。”

    “罗总长都看见了?”

    “那么独特的青木罗刹,想要忽略也难吧。”唐罗看着萧锦林疑惑道:“我只是好奇,萧宗师为什么放走了另外两个?”

    “因为留着他们,要比杀死他们更有用。”萧锦林笑着道:“输赢也是要掌握分寸的,将人赢得一分不剩,只会逼得对方铤而走险,即使只有极小的可能伤到自己,也要极力避免。所以,给失败者留点儿东山再起的本钱,让他到另外一个世界去蹉跎,总好过身边有条毒蛇,日夜惦记咬你一口来得好。”

    “听起来,倒像是个圆滑政客的处事法则。”唐罗笑问道:“就是不知,族长想让这些丧家之犬蹉跎的地方,究竟是哪儿了?”

    “北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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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州历1784年九月十九

    昆吾山脉、大鹏山中

    当世四小圣王之一,天南王氏的大少爷在武道大会结束之后赶到了昆吾神山,却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徐老赢昨日领了唐氏的排位奖励后,便马不停蹄地向西去了。

    有人曾说天南王氏的弟子都是一群好事之徒,作为当代行走的王禅更是好事之徒中的佼佼者,这是一个没有事都要搅出点事的灾星,听到圣子受罚那么大的热闹,早把普惠禅师托付的事儿忘到爪哇国去了。

    幸灾乐祸的王大少避开守卫的耳目潜入步霄的受罚道场,在一片山崖的壁洞里看见了这位前武圣山的道子正在冥想。

    不请自来的客人放下两壶醇酒,自来熟般地坐在步霄对面,笑道:“因为手尾没处理干净便被去了道子身份,我要是你此刻怕没有心情修炼了。”

    “当不当圣子,我都是步霄。”俊美如天神的男子睁开眼,语气冷淡道:“如果王大少是来找徐行走的话,不巧他昨日刚走。”

    “啊哈哈哈哈哈。”王禅捂着肚子狂笑道:“原来骄傲的步霄也并没有表现得那么平静嘛,能看到这幅幽怨的表情,这趟来得真值!”

    歇斯底里的狂笑,只是因为看到了他人心底的落寞,这样的刻薄任谁都不会喜欢,步霄的脸色更冷,淡淡道:“笑够了么?”

    笑声戛然而止,刚刚还乐不可支的王禅突然停止了笑容,变成一副索然无味的模样,就好像刚刚狂笑的根本不是他。

    换了一副面孔的王禅提起酒壶站起身来,绕着步霄的蒲团绕了一圈,环视着简陋的山洞,一边四处打量一边不咸不淡道:“没了圣子头衔,还要在崖山禁闭三年,我要是你啊,就破了洞里的禁制闯出去,将那些觊觎圣子宝座的家伙全都打一顿,这样一来,还有谁会觉得自己有资格,你说是么,步大圣子?”

    “你,真的很讨人厌。”步霄皱起眉道:“你便是这样教唆步麟,让他变成今日这模样的?”

    “教唆?不不不不。”王禅摆摆手,得意的灌了一口酒道:“我只是帮他找到了真正的自己,人并不是生来高贵便一定高贵的,向往自由与不羁的灵魂却被礼法教条束缚,这样扭曲的武者又怎能达到彼岸,只有率性而活,方能自性契合,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如你这般骄傲的,步大圣子。”

    “率性而活最终成为兽类,这便是你给步麟指的路?”步霄冷冷道:“天南王氏蛊惑人心的本事,倒是没有因为时光荏苒而退步呵。”

    “成为强大的兽类不好么?”王禅也不否认,展颜笑道:“觉醒龙灵血脉又观想苍龙神魂,若是步麟还将自己当成是人,他又怎么完成魂与身合的那步。或者步大圣子认为,凭借着人类虚无的意志,可以降服龙灵,震慑苍龙?”

    “啪嚓!”

    将空空的酒壶掷在步霄身前的地上摔成碎末,王禅抹着嘴,嘲讽道:“别做梦了,既然选择了观想龙魂,便意味着向血脉妥协,那还保留人性做什么,那些在你看来奇怪的东西,可都是龙兽习以为常的天性!”

    “步麟应当暴虐,因为龙性喜怒无常;应当好色,因为龙性至淫至阳;应当桀骜,因为龙生来自负!”

    “龙本就是恶兽,暴躁、贪婪、好斗、自私、懒惰。既然要做最强大的龙,便要具备最恶的资质,这就是为什么步麟越恶便越强大,而你知道,是什么让他放下所有的自尊,想要成为一头极恶的龙兽吗?”

    “是你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太有趣了!”

    王禅歇斯底里的狂笑,指着步霄像是要笑背过气去。

    步霄皱着眉,满脸厌恶地重复道:“王禅,你真得很讨人厌!”

    “是啊,我是很贱,想不想打我?”王禅收敛笑容,扑在步霄身前,几乎贴到对方脸上,眼中满是挑衅:“来啊,打啊,我就在你面前,做你想做的,不要压抑,狠狠的打下来。来啊,来啊,来啊!!!”

    喊道第三声的时候,王禅已经声嘶力竭,可步霄依旧只是厌恶的看着他,放在膝上的双手连动都不曾动一下。

    当代两位小圣王静默对视,一个疯狂,一个冷静。

    短暂的平静后,王禅率先打破沉默:“切,真没意思。”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本想和你打一场,但看你现在的模样,也没了欲望,这三年你便好好的在这思过吧,有机会再来看你。”

    言罢,便背负双手大摇大摆地往洞口走去,走到门口突然停住,回头展颜笑道:“对了,步大圣子,给你带的酒可别忘了喝,这是暹罗圣女酿的天神醴,是暹罗酒国的神祭之物,本大少途径暹罗,将圣女的处子破了,顺便把皇宫酒库中全部的醴酒撒了,所以,眼下你身前的这壶,可就是天下最后一瓶天神醴了。步大圣子可要好好珍惜哟!”

    喝了一壶酒,发了一场疯,还留下一件珍稀的礼物,王禅便飘然而起,遁入云中,崖山的大阵仿佛是他家的花园后院,任由他来去自如。

    步霄摇摇头,对这位天南王氏的圣子有了新的认知,原来他没有参加龙州武道大会,竟是因为去了暹罗,真是可惜了那位酒国的圣女,而更让人遗憾的便是这美人醴。

    所谓醴酒,便是由年轻貌美的处子,通过咀嚼灵米,然后吐进木桶,发酵几日后,便会出现一种清香宜人的美酒。

    这也是酒国少女最好的嫁妆,根据其香味与纯度的不同,醴酒分为三等:庶人醴、美人醴、神祭醴。

    可暹罗圣女却将千年的分级打破,因为她酿出的醴酒有如神物,便有了第四等:天神醴,意为只有天神才能享用的甜酒。

    暹罗酒国最大的八卦,便是当有一日圣女出嫁,那些积存在酒库最深处的天神醴将会花落谁家,谁会是那位与神同醉者。

    现在不用再猜了,圣女已不是处子之身,暹罗最后一瓶天神醴,便摆在步霄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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