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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忧在拂晓城修整了两天,关于月刃的一系列事件并没有怎么影响他的心情,原因很简单,月刃和他无亲无故,他为什么要替此人的含冤受死而惋惜?更何况这是在崩坏纪元,所谓公平与人性早就荡然无存,荒野上类似鬼手月刃之间的算计与背叛他也见得太多了。

    不过洛忧这两天的心情好吗?并不好,在拂晓城目睹的种种现象让他不得不质疑目前共和之辉的统治手段,没有渠道获悉真相的愚民被肆意左右思想的状况也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当然,他现在没有能力改变这种现状。

    如果说以前是自由自在,抱着找到洛唯的渺茫目标,活一天算一天,那么洛忧现在不免开始思考未来的路,摆在他面前的其实就三条路,非常简单,第一条是回到荒野,一切回归从前,阿诺,凌这些人愿意跟着就跟着,不愿跟着就自谋生路。

    第二条是投靠共和之辉,但就这段时间目睹的这些事情来看,洛忧觉得这并不是一条明智的路,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血液已经失去了温度,但在那天的宴会上情绪失控来看,他还残留着冲动因子,如果让他继续待在这类腐朽的环境中,他可能还会失控第二次,第三次。

    在拂晓城失控也就算了,最多就是一个鬼手难对付,要是进入到更复杂的环境,那可就真的难说了。

    而第三条是洛忧曾经所不耻,连想都没想过,但是最近浮现在脑海中的一个念头,那就是加入北方叛军!

    “这里不仅有希望,还有未来。”章忠国死前说的那些话近日总会浮现在洛忧的脑海中,让他忍不住去思索这句话的含义。

    而且洛忧觉得,北方叛军的规模会发展到今天这么大肯定不是毫无缘由,军人多是血性之人,与其像共和之辉的鸽派这样苟延残喘,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更符合他们的性格,文死谏,武死战,对军人来说,屈辱妥协是最难以接受的。

    三条道路在脑海中不停纠缠,面对着窗外的阴雨,洛忧很难得地叹了声气,扶着额头不知该如何是好,或许这是自末日降临以来他第一次如此迷茫。

    这空闲的两天里,凌倒是很努力,成天练习自己的灵能力,拿街道上的各种路人做练习对象,例如感知路人行动时的震动,或是用灵能紧盯一个目标看看自己能跟踪多久,偶尔也会孩童心性暴露,用心灵感应去吓人。

    凌是有事做了,洛忧则觉得特别没劲,这城里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兴趣的东西,他过不来这种清闲日子,而这两天又不适宜到荒野上去游迹,因为“崩坏”的前几天是最危险的,当崩坏发生的时候,无穷的怪物会从立方体里冲出,如果在荒野上瞎跑只有死路一条。

    以前洛忧混迹荒野的时候,在崩坏的前几天也都会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构筑工事,躲在里面等待崩坏过去,等怪物们分散开以后才敢出来,不过现在他在城里,有生命之墙做依托,显然不用如此费心了。

    值得一提的是,紫苏这两天都有来找过洛忧,身为侯爵府的女仆,未经允许踏出府中是不可能的,所以就算她嘴上不说,洛忧也知道是查尔斯侯爵派来的,意在示好与招揽。

    不过,紫苏每次来手中都提着的一些很明显带着姑娘秀气的小点心,这是受查尔斯侯爵指示,还是紫苏的自发行为,这就不得而知了。

    洛忧是和紫苏发生过关系的人,两人对此暧昧之事也都心知肚明,不过洛忧这两天都没兴致,再加上恨屋及乌的心理,他讨厌查尔斯侯爵,不可避免地就对身为侯爵府女仆的紫苏有了一些偏见,所以不怎么待见她,几次都是闭门不见。

    第三天,洛忧实在憋不住了,不过好在他想起了未来,不知自己之前给她的委托做得如何,一想到这里,洛忧叮嘱完凌后直接就跑出了旅馆。

    来到未来所在的小巷,洛忧想起了之前未来告诉他的机关位置,将墙面上的一块砖面按下后便从打开的地道走了进去。

    近来连日阴雨,不过未来的地下室防漏水系统做得很好,里面丝毫不潮湿,干爽的感觉让洛忧误以为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洛忧在主厅扫了一圈,发现未来并不在,而且之前摆放在墙角的充电器也不见了。

    洛忧呼唤了两声,不过没有传来回答,他以为未来是出门了,就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但等了两小时也没等到人,有些坐不住了,他就起身在这个庞大的地下空间逛了起来。

    在逛到地下四层时,洛忧发现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间有一些动静,他缓缓地走了过去,轻轻推开了门,很快就看见了那个穿着白色研究服的身影,合着未来不是出门,是在地下工作。

    此时,未来正趴在桌子上不停地写着什么,桌子上堆着像山一样高的书籍,地上满是揉成团的废弃稿纸,而且更让人苦笑不得的是,未来脑袋的电极上还接着充电器,看这架势,好像是连充电的时间都挤出来做研究了。

    “未来。”洛忧叫了一声,这一叫直接吸引了未来的注意力,让她转过了头。

    这不转还好,一转把洛忧吓着了,这是人是鬼?

    此时,只见未来的面色透露着疲惫的肌黄,在昏暗灯光的照耀下就像涂了一层蜂蜜,她的眼睛里布满了一条条蚯蚓般缠绕的血丝,乌黑的眼圈比起旧时代的共和国国宝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惺忪的眼袋更是肿得要掉下来一样。

    还不待洛忧说话,未来突然从座位上窜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往过飞奔,不过由于忘了摘下充电器,没跑出几步就头上一扯摔了个跟头,但她很快就七手八脚将其摘下,又是飞奔过来,像只飞狐一样扑向洛忧,二话不说就搂抱住了他的脑袋。

    “哈哈哈哈哈你终于来了!快快快,我给你看研究图纸,我向你保证,这将是有史以来最棒的武器!”

    ...

    洛忧不动声色地把抱着他不停狂蹭有如癫痫患者的未来从身上扯了下来,将其拎回了座位,说:“好好说话。”

    未来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好几次都没握住图纸,连着失手三次后才将桌上的有效图纸放到一起,亢奋地说:“你走之后我一直在想怎么把熵能转换模块应用到武器上,我起初是往能量武器方面去考虑的,但现有能量武器都是远程武器为主,你要求的是近战武器,我就在思索激光刀之类的模型,但都存在一定的问题。”

    “不过!伟大的我已经挣脱了故步自封的思想圈子!什么刀剑棒锤,统统躲一边去!准备好了吗?你即将面对这个世界上最酷炫的近战武器!”未来拿着图纸将其放到了洛忧面前,将其张开,一脸得意地嬉笑道,“怎么样?”

    洛忧看了一眼这个写满了数据的图纸,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模型构图上,他微微一愣,说:“一把伞?”

    “这不是普通的伞,我打算将抗辐射材料掺入伞面,因为你后来附加了一条防辐射要求,那么其实只要隔绝掉来自太空的直接辐射,防辐射效果就可以增强70%左右,剩余的辐射对你来说就根本不是问题了!”

    洛忧顿了顿,说:“所以...它跟武器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需要攻守兼备,破坏力大,简单易用,所以考量方向是钝器,既然是钝器,那主要是对材料的选择,对造型的要求就没有那么高,再加上你的抗辐射要求,我就设计成了伞的形状。”未来把图纸翻了几页,说,“我目前的想法是这样,伞面使用掺和了防辐射材料的高强度纳米纤维,保证其不会被撕裂,伞架和伞骨使用立方体那里的T2金属,这是一种暂未被人类社会发现的超强金属,刚性强,硬度是钛合金的十倍以上,可以保证遭受强大冲击后不会断裂,而且这个金属密度很高,挥动起来份量十足,破坏力绝对大得不可思议!”

    “至于伞把...”未来突然露出了一种莫名的神秘笑意,她神秘兮兮地从旁边的保险柜取出了一个独立的伞把,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洛忧手上,说,“握紧它。”

    洛忧也没太过在意,直接握紧了伞把,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差点让他一脚踢爆未来的脑袋,因为当他握紧伞把的一瞬间,伞把内部突然刺出了大量锋利尖锐的东西,直接刺入了他的皮肉,甚至有些锐物精确地刺进了他的腕动脉。

    洛忧第一反应是被未来暗算袭击了,他刚准备攻击未来,却发现伞把上的这些尖锐物体有些眼熟,他盯着看了一眼,看着自己不断被吸走的鲜血,突然皱眉说:“这是...巨妖利齿?”

    “没错!昨天好不容易卖掉一项发明专利,就去黑街淘了点东西,我发现有一个叫万货屋的店铺卖巨妖长鞭,就把它买回来了,将长鞭上的巨妖利齿拆下来安装到了伞把上。”未来嘻嘻笑道,“虽然不知道你快速愈合伤口的原理,但我想既然你有这种体质,那么和巨妖利齿就可以形成很好的配合,在战斗的时候,巨妖利齿会持续不断地从你身上吸血,来加强整把伞的威力,其他人可能撑不住长时间供血,但你恢复能力这么强,这东西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制的。”

    不得不说,未来的想法很好,不过一听到巨妖长鞭的来历,洛忧顿时一愣,问道:“你说你是从万货屋买的?花了多少钱?”

    “一千五百万贝里,挺便宜了,怎么了吗?哦对了,这个费用会算到最后的委托费里,由你承担。”未来此话一出,洛忧心都凉了,这也太坑了吧,这个巨妖长鞭就是当时他从捕食者小队那里缴获来了,以五百万的低价卖给了唐老,结果又被未来以一千五百万买了回来,这中间的差价让他间接损失了一千万。

    不过鉴于未来不知情,也是出于好意,洛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心里默默滴血,他顿了顿,说:“然后呢?就这样?”

    “你太小看我了!如果就是这么点东西,我怎么敢自称是有史以来最酷的武器?”未来露出了神秘的笑容,上扬的嘴角牵动了脸上的缝合线,她把图纸摊到了桌上,说,“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熵能转换模块的作用,也是这把武器的重头戏。”

    “你应该知道,相邻的原子或者离子间都有一种统称为化学键的相互作用力,其可以细分为离子键,共价键,金属键等等,正是这些化学键连接着原子,将不同原子以不同键组合在一起,进而构成了物质,也构成了我们的这个世界。”未来在图纸上指指点点,严肃起来的她颇有一种学者风范,“旧时代其实已经有这样的技术,就是打破原子间的化学键,将它们重新构成,进而组成一种新的物质,不过旧时代人类之所以没有大规模利用这种技术,很大原因是受到能量的限制。”

    “化学键的断裂与形CD伴随着能量的吸收与释放,想要人为主导这个过程,需要辅以外部能量,但从效率来说,这种做法的成本太大,比不上传统工业的提炼,所以这种技术一直没有得到合理应用。”未来从保险柜中拿出了洛忧之前“赌”来的熵能转换模块,说,“不过你换来的这个熵能转换模块却让这种应用成为了可能,它可以吸收能量并将其转换为中立的游离态,这股能量就可以用于人为操控化学键的断裂和重构,换句话说,可以用于物质重组。”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把伞可以转换形态?”洛忧旧时代作为学生成绩并不好,不过还是从未来那充满理论性的话语中获得了一知半解。

    “没错!就是这样!这是一把万能的伞!通过熵能转换模块,这把伞可以进行物质重组,随意切换任何形态,当然,鉴于原子的庞大数量以及复杂构成,我不建议你乱用,否则如果让原子无序重组,那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废铁了,所以我会帮你建立一个数据库,提前预设好一些数据,比如你想将其切换为远程武器,那我就帮你预设一个枪械模型,到时候可以直接通过预设数据让这把伞物质重组,完成形态切换。”

    “而且你知道这么做最大的魅力是什么吗?就是有了许多未知的可能性!我可以持续帮你更新这把伞的数据库,每更新一处数据,你就可以多使用一种形态,而且任何形态所使用的任何材料都可以替换!就比如现在的伞骨是用T2金属制成,如果哪天你发现了更优秀的金属,随时可以来找我,只需要小小修改一下数据,就可以把伞骨的原金属替换掉!”

    “总的来说,现在这个所谓的‘伞’只是它的形态之一,但随着数据更新,它可以根据战场的不同切换对应形态,而且从材料和功能方面来说,这是一把可以像你们进化者一样‘进化’的武器!怎么样!这难道不是人类有史以来最酷的武器吗?简直酷毙了!”

    ...

    这样的武器设计是洛忧意想不到的,他本来只是纯粹想获得一个钝器,没想到未来这家伙直接给他设计出了这种堪称万能的武器,更令人惊喜的是,这是一个可以“进化”的武器,只需要对其内部材料和结构进行更新与替换,这把武器就可以像进化者一样进化,升级!

    而且这种设计思路很凑巧地解决了洛忧一直思考的难题,那就是他该如何使用自己的奖励点,血统类是不可能了,他体内已经有多重血统,立方体的血统界面已经锁死,武器界面又找不到适合自己的成品武器,而现在,问题解决了!

    洛忧完全可以把奖励点投入到材料这一块,升级进化未来做出的这把伞,要知道,按照未来的说法,这把伞可以自由切换形态,自由替换材料,那也就意味着它的进化是无上限的!一种形态进化到顶级以后可以继续拓展另一种形态,无穷无尽。

    而立方体的成品武器最高只有SSS级,理论上来说,只要投入足够奖励点,洛忧的这把伞可以成长到碾压SSS级武器的地步,当然,这对目前的他来说有点遥远。

    不过不管怎么说,对于未来交出的这份答卷,洛忧非常满意,当然,洛忧也不是那种见好就开心得丢了魂的傻子,他轻咳了一声,平静地说:“你做出这种设计,应该不止是为我考虑吧?这是你的独家技术,以后我要更新数据,替换材料,进化这把伞,是不是都要来委托你?”

    “啊...额...”未来虽然是人造生物,但并不是机器人,创造者给了她一部分人类感情,她很难得地有些不知所措,几次试图狡辩,不过都想不出托辞,到最后很干脆地把头扭到一旁,假装若无其事地开始吹口哨。

    洛忧靠近了几步,说:“每进化一次,我是不是都要给你交委托费?”

    未来不自觉地后退,但是仍旧扭头吹口哨,不过小脸已经有点开始红了。

    洛忧又靠近了几步:“而且这把伞的升级进化理论上是无上限的,这样一来,我要一直变强的话,就要一直来委托你。”

    “这样我就相当于被绑到了你的贼船上,以后关系好了,说不定还能跟我通融一下,拿我身体做个实验什么的。”

    洛忧一条一条地数落着,到最后直接把未来逼到了墙角,两人几乎是贴在了一起。

    未来的小小“阴谋”被戳破,实在是装不下去了,故作正经地轻咳了一声,布满缝合线的手掌握在一起搓了搓,讨好地笑道:“哎呀,别说得这么寒酸嘛,用你们人类的话,这叫什么来着?互惠互利!我毕竟也是个科学家,要做研究的话没经费怎么行?我能研究出更厉害的技术,对你也有好处啊!”

    洛忧没好气地一笑,真不知道未来的制造者给她输入了哪些数据,明明是个人造生物,却这么鬼灵精怪,但他也没有太过计较,因为未来提供的这把伞价值含量极高,对于那些小小的心机,他也没那么在乎了。

    “这把伞什么时候能给我?”洛忧抛出了关键性问题。

    “初代型号很快就能做出来,你急着要的话我今晚就能给你,至于后续的一系列进化,我会慢慢帮你参考,给你设计一些实用的形态,在初号作的基础上进行不断更新和改进,当然,所需的材料就需要你去立方体换给我了,我这里可拿不出来。”

    “可以,今晚给我,下一次立方体任务我可以拿它检验一下实战效果,如果效果不错,我会拿任务的奖励点来换材料,对它进行持续进化。”

    两人达成一致的过程很顺利,基本没有太多出入的意见,最后,根据这把伞初号作的材料消耗,设计费用,委托费,加工费,VIP客户折扣等等综合计算,最终算下来是四千一百万贝里,未来爽快地砍掉了零头,只收了洛忧四千万贝里。

    洛忧本来没有这么多钱,但之前正巧有把价值两个B级奖励点的材料存在未来这里,他干脆就把这些材料抵押给了未来,两个B级奖励点的市价差不多刚好四千万,正好抵消了这次的费用。

    中途,未来又蛊惑了一次洛忧,希望能抽一管血,找出超速再生的秘密和原理,并表示在费用上可以进行“屠龙刀”式的折扣,给出一个划算到爆的低价,还承诺以后会有各种优惠,甚至开始打感情牌,说自己沦落至今多么多么辛苦,好想弄些能拿得出手的研究成果,不辜负制造者对她的期望云云。

    洛忧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她。

    最终交易完成后,未来直接就按照洛忧的要求去制作了,地下空间一时响起了各类制造加工机器的轰鸣声,这样的声音持续了好几个小时,为了第一时间拿到武器,洛忧一直在地下室等着。

    当机器的轰鸣声渐渐停下来时,未来带着武器的成品走了出来。

    当看到这把伞时,洛忧居然不禁屏住了呼吸,因为它实在太漂亮了。

    从其造型看很像旧时代江南地区那种充满水墨香的古韵油伞,通体的赤红犹如六月炎火,仿佛在绸缠中燃尽烦愁,又如镜花水月的一帘幽梦,但和油伞不同的是,它很大,比普通的油伞要大将近一倍,而且在伞纸的末端配有獠牙般的尖刺,主体也都是凹凸不平用来断骨碎肉的设计,这在美丽造型中添上了一抹狰狞与血腥,就像一个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却又凶性残暴,冷血嗜杀的女王。

    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骨子里都会有意无意地喜欢美的东西,而这把伞在洛忧眼中更是美到窒息,如果不是心里清楚这是一把武器,他差点把这把伞当做珍贵的艺术品。

    “以后它就是你的了,想个名字怎么样?”未来把伞放到了洛忧面前的桌面上。

    名字?虽然给武器取名字是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事,不过这把伞真的太美了,让洛忧有给它取名字的欲望。

    不过取什么名字好?这确实是个问题,那种浮夸花哨的名字洛忧并不喜欢,透露着妄想症气息,一听就跟地毯文一样的名字也不行。

    就在洛忧沉思时,这把伞的赤红之色莫名地点燃了洛忧在旧时代的一些回忆,他想起了自己年少渴望参军的梦想,又想起了夕城封锁战中的英雄林立,钢铁防线的满城赤旗。

    “赤伞。”似乎只过了一瞬,又仿佛历经前年,洛忧微笑着拿起了眼前的这把伞,说,“叫它赤伞!”

    ...

    紫苏近日的心情有些低落,不仅是因为这令人烦躁的连日阴雨,也有某个人的影响,紫苏在脑海中构思了一下那个人的身影,突然觉得有些可笑,起初的目的明明是很纯粹的功利***,不应该也不被允许投入任何私人感情,可为什么自己就莫名陷进去了呢?

    紫苏有个妹妹,很可爱,在她心中是一个愿意用生命去呵护的小天使,这个孩子很幸运地躲过了崩坏元年的大灾难,但却又不幸地在后来几年的逃亡中染上了辐射病,有时候,紫苏甚至会觉得这是上天的戏弄,把自己的妹妹从一个地狱拉了出来,然后丢进了另一个地狱。

    辐射病的治疗费用是高昂的,而在这个以强者为尊的新纪元,没有力量的人注定只能处在食物链底端,别说是支付辐射病的治疗费,能吃饱活下来就很不错了。

    更何况紫苏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这一点可以说是幸运,也可以说是不幸。

    幸运的是紫苏比其它女人拥有更多的优势,不幸的是这种优势注定只能用来取悦男人,这也是她唯一能替妹妹筹集治疗费用的办法,就算离最终所需的筹款遥遥无期,她也只能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紫苏身为查尔斯侯爵的私人物品,本是没有自由的,不过鉴于其情况的特殊性,侯爵开恩给了她每天一个小时的时间回去照看一下妹妹,而现在,她就走在归家的途中。

    紫苏手中正提着一个小篮子,里面装了一些侯爵府的残羹剩饭,都是从别人吃剩的饭菜里挖了一些干净的装起来,准备带回去给妹妹补充一下营养,因为天降阴雨,她只能走得快一些,避免食物被雨水污染。

    路过一条小巷的岔口时,紫苏走得太急,一头撞上了一个正巧从小巷走出的行人,对方的身躯是如此坚韧,以至于紫苏怀疑自己撞上了一块钢铁。

    就在紫苏即将摔倒之际,对方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衣领,以此扶住了紫苏,不过衣领的纽扣也因此崩开,让那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紫苏小脸一红,下意识地捂住了暴露的皮肤,她刚想道歉,突然发现眼前之人的穿着很熟悉,当看到那双隐匿在斗篷阴影下的瑰红眼眸时,她终于认出了这个人。

    紫苏一时间心中小鹿乱撞,有些不知所措:“洛忧...你怎么在这...”

    洛忧点头:“恩,出来取个东西。”

    紫苏这才发现相较之前的两手空空,洛忧手中多了一把伞,这把赤红的伞实在太漂亮了,再配合这幽幽阴雨,紫苏莫名回想起一首诗。

    江南雨,古巷韵绸缪。油纸伞中凝怨黛,丁香花下湿清眸。幽梦一帘收。

    就在紫苏愣神之际,洛忧已经准备离开,她踌躇了一会,轻轻拉住了洛忧的斗篷一角,低声说:“能送我一程吗?”

    洛忧虽然不想和紫苏扯上什么私人关系,不过心想自己反正也没什么事,就把赤伞撑开,将紫苏罩在了伞下,随她一起往前走。

    赤伞比普通的油伞要大上一整圈,可以很轻松把两人都罩在伞下且不受任何雨丝侵扰,在这阴郁的天气下,如同鲜血和火焰般耀眼的赤伞无疑吸引了诸多目光,再加上伞下走着的冷漠少年和美丽少女,这一幕成了街道上的风景画。

    路旁甚至有个游吟诗人因此灵感大发,感性地开始吟诗游唱,引得路人驻足,悠扬的曲调和带着淡淡哀伤的旋律犹如精灵般自乐器飘出,与这绵绵阴雨缠绕在一起,仿佛在述说一个凄婉的故事。

    诗人给这首歌取名为《雨中画》,而在未来的时日中,这首歌渐渐风靡了宇内九州的大街小巷,脍炙人口,而至于这首歌最初的故事,却早已无人知晓。

    ...

    一路上,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洛忧是本就沉默寡言,而紫苏虽然看上去一直有想说什么,但最后都把话语藏在了心中,没有说出口。

    过了一会,两人来到了一处江边,走到了桥底下的一个桥洞附近。

    这里就是紫苏的“家。”

    洛忧往桥洞看了一眼,桥洞口仅仅是用几块硬木板来遮风,里面的空间不足十五平米,虽然所处的位置很糟糕,但是很干净,可以看出每日都有人打扫。

    “小紫,姐姐给你带吃的啦。”紫苏轻轻拆下了几块硬木板,温柔地呼唤着。

    很快,一个小女孩从桥洞里钻了出来,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和凌年纪相仿,不过身材却是非常娇小消瘦,可爱的脸蛋上浮现着病态的神色,浓密微卷的睫毛微微发白,本应红润的嘴唇因为缺水而有些起皮,毫无血色,连眼角都有些泛红,就像秋日的落叶,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姐姐,我好想你啊。”小紫钻入了紫苏怀里,就像一只撒娇的小猫般蹭了蹭,微微有些泛红的眼睛随后落到了洛忧身上,虚弱地问道,“他是?...咳咳咳...”

    小紫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开始咳嗽,而且愈咳愈烈,还有一些血星子被咳了出来,原本苍白的小脸更添一丝病态之色。

    对此,紫苏是又心酸又心疼,她抱住了小紫,轻轻抚着她的背,温柔地替其擦了擦唇角的血沫,强笑道:“这是一个...朋友...路上正好遇到,一起来看看你...”

    “哥哥好...”小紫咳完,脸色稍微好了一些,还很有礼貌地和洛忧打了个招呼。

    洛忧行走荒野七年,各式各样的人见多了,可以说是一部荒野的百科全书,从小紫发白的小脸,黑色素褪去的睫毛,眼角泛红,咳血等一系列症状,他很快判断出这个小丫头得了辐射病,甚至连辐射病的类型都猜到了。

    小紫得的辐射病并非最严重的,至少身体没有化脓溃烂,但是长久不治疗的话器官会慢慢衰竭,死得缓慢又痛苦。

    不过在洛忧看来,这个小姑娘又幸运又不幸运,幸运的是她的这类辐射病并非绝症,就目前来说有治愈手段,不幸的是治疗费用昂贵,保守估计要两千万贝里,这是什么概念?两千万贝里都可以在黑市买到一个价值B级奖励点的东西了,紫苏这样的普通人就是卖身也卖不到这么多钱。

    而且洛忧还可以看出,小紫的辐射病已经挺久了,估计已经步入晚期,治愈难度每天都在提高。

    已经是半个死人了。洛忧在心中给小紫下了下了这样的定位。

    ...

    “来,小紫乖,吃点东西,这样才能快点好起来。”紫苏编造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把小篮子里的食物端了出来,这都是她从侯爵府的剩饭剩菜中挑选干净部分刮出来的,在上层人士眼中这些剩菜和猪圈的泔水无异,但对小紫这种终日难见油盐的底层平民来说就是玉盘珍馐。

    小紫长期营养不良,看到好吃的顿时开始狼吞虎咽,中途还吃噎着了,紫苏本想用手在江边直接舀些水给小紫,不过洛忧是干脆从空间袋里拿出了一瓶水递过去。

    如果是在缺乏补给的荒野上,哪怕小紫就噎死在眼前,洛忧也不会分出一滴水,不过他初到拂晓城的时候已经在永不变质的空间袋中储存了好几年份的水和食物,所以就干脆拿了一瓶出来,反正也不是什么损失。

    小紫很感激地对洛忧道了一声谢,当她拧开瓶盖,温润的液体流经干燥的喉咙时,整个人舒畅得打了一个激灵。

    紫苏爱怜地替小紫擦掉了嘴角的水渍,关心地说:“慢慢吃,看给你急得。”

    若不是此情此景发生在荒凉的桥洞下,倒能在这末日中添上不少暖意,洛忧看了这两姐妹一眼,把赤伞架到了肩上,淡淡地说:“我先走了。”

    “诶等等,我和你一起回去!”紫苏爱怜地摸了摸小紫的脸蛋,说,“姐姐要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你就好好休息,哪里都不要去哦。”

    “恩...”小紫的眼中虽然透露着浓浓的依赖和不舍,但并没有像同龄人那样撒娇耍赖,而是很懂事地说,“我听姐姐的话。”

    小紫钻回了桥洞,躲进了那条破旧的棉被里,紫苏则是重新按好那几块挡风的木板,随后在桥洞前驻足了一会,这才不舍地离开。

    洛忧撑着赤伞带着紫苏回到了侯爵府,就在洛忧准备离开时,紫苏突然心事重重地转过身,呼唤道:“洛忧...”

    洛忧微微转过脸,不带任何感情地侧视着紫苏。

    “洛忧...你...你也看到了,小紫有很严重的辐射病,我带她去看过医生,医生说保守估计治疗费用至少需要两千万贝里,我从前年开始在侯爵府工作,可到现在为止也才凑了一百多万贝里,但小紫的时间不多了,真的不多了...”紫苏说话的时候,声音在发颤,还带着一丝的哽咽,一直以来,她从来没有跟小紫透露过这个小女孩现在的身体状况,每次都是安慰说没事会好起来的,可是她自己很清楚,这是一句谎言...

    洛忧突然打断了紫苏,低沉地说:“说重点。”

    紫苏的娇躯微微一颤,美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言的痛苦,以至于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她颤声说:“那我就直说了...洛忧...求求你!请你接受查尔斯侯爵的招揽!只有这样,侯爵才会替小紫垫付全额治疗费,她才能活下来!”

    “哦?那这么说,你最开始接近我是查尔斯侯爵的授意?”这里洛忧其实是明知故问,这么简单的问题他能看不出来?不过是刁难一下紫苏而已。

    “是...不过我...”紫苏刚想大胆地向洛忧表达自己的心意,洛忧却是很干脆地打断了她:“你回吧,我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招揽,我也不会为任何人卖命。”

    “不!洛忧!求求你!现在小紫的命就握在你的手上!”紫苏的情绪有些激动,她甚至直接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沉重的磕碰直接蹭掉了膝盖上的一层皮,鲜血汩汩流出,和地上的积水融合在一起,她紧握着洛忧的斗篷一角哀求道,“如果你真的不愿意进入侯爵府,那我求求你,请你救救小紫,我知道你是个强大的进化者,一定有办法救小紫!只要你治好她,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求你!”

    “有趣。”洛忧缓缓地蹲下了身,和跪在雨中的紫苏平视着,紫苏本以为洛忧应该是被自己说动了,但她却是在洛忧的眼中看到了无情又寒冷的光芒,洛忧说,“你倒是说说,你能给我什么?”

    紫苏还未来得及回答,洛忧就冰冷地说:“你不过是侯爵府的一介女仆,既无经天纬地的雄谋大略,亦无半点值得开发的才能碎片,不过是‘神’圈养在生命之墙里的牲畜罢了,踏出墙外就是尸骨无存,唯一能提供给我的不过只是你的身体而已。”

    “我来给你算一笔账吧。”洛忧伸出了手指,冷笑着说,“要治好你的妹妹,需要的手术费用是两千万贝里,等价换算就是一个B级奖励点,你可知道要获得这么一个奖励点,正常来说需要牺牲几十条人命?”

    “再给你算一笔仗,同样的两千万贝里,如果我只是想找个女人,我只要随便拿出万分之一,荒野上就会有几十个女人争先恐后地要上我的床。就算我想在城市里找个高级**,两千万贝里够我每天上十个上两三年。”

    洛忧捏住了紫苏那柔软的下巴,将她的小脸抬了起来,看着那双含着眼泪的眼眸冷笑道:“明白了吗?你对我来说一无是处,没有任何价值,你以为我是谁?慈善家吗?就算我是慈善家,我也不会把钱投在侯爵的家犬身上。”

    洛忧此时的话语冲击着紫苏的底线与自尊,若不是为了妹妹,她怎么可能会卖身到侯爵府?这根本不是她的本意,无非是现实所迫罢了!紫苏擦掉了脸上屈辱的泪水,攥着秀拳和洛忧对视着,哽咽道:“你骂我可以!随便你骂!我就是侯爵的一条狗!但小紫她...”

    “看来你还没有明白这个世界的道理。”洛忧的手如同铁钳般捏住了紫苏的脸颊,阴冷地说,“这个世界已经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食物链,强者高傲地活下去,弱者卑微地死掉,就这么简单,如果她撑不住了,那只能说她不符合这个时代,乖乖腐烂掉就是正确的归宿。”

    洛忧一把甩开了紫苏,独自离去,任由失神的紫苏摔倒在浑浊的泥水中,被大雨吞没...

    洛忧对紫苏如此无情是有考量的,最大的因素就是他说的“价值”问题,洛忧为何会对阿诺和凌伸出援手帮他们变强?原因很简单,首先这两人是他的队员,日后的作战中对自己有用,而且阿诺本身就是一个身强体壮的战士,凌更是在灵能方面有着极强的天赋,两人都有不错的培养价值,所以才能得到洛忧的青睐。

    可是紫苏呢?没有出众的智谋,没有战斗的才能,亦没有变强的潜力,唯一对洛忧有用的只是那副漂亮的身体而已,可如果洛忧只是为自己下半身考量,大可以去找个高级**,紫苏漂亮是漂亮,但也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倾城之姿,怎么可能值得洛忧花两千万贝里去帮她?

    至于小紫,虽然洛忧的妹妹洛唯和她年纪相仿,洛忧也能看到一点洛唯的影子,不过小紫终究不是洛唯,他和小紫也无亲无故,自己都还在为寻找洛唯而烦恼,哪来的心思管一个小紫?

    如果洛忧看到一个小女孩就想起洛唯,一想起洛唯就忍不住要伸出援手,那他早就死在荒野的风沙中了。

    而且还有一点,就是此前所说的连带关系,洛忧厌恶查尔斯侯爵,那紫苏作为查尔斯侯爵的女仆,不可避免地就被洛忧连带着一起讨厌了。

    所以这一次,洛忧很干脆地和紫苏撇清了关系,从此路人,至于之后这两姐妹的命运如何,那就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了。

    ...

    时间过得很快,在悄然之间就来到了第九十八波崩坏降临的前夕,这是一个血红色的黄昏,如同菌落般分布的云层在苍穹上纵横交错,肮脏的灰黑色云体被西沉的残阳照得泛红,就像污秽之物披着一层烈火。

    夕阳渐渐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尽头,最后一抹余晖也渐渐被黑暗的夜幕吞噬,原本被艳阳烤得滚烫的大地在短时间内就飞速失去了温度,没过多久就变得冷冰冰的,夜晚的风一如既往地带着寒意,吹得人瑟瑟发抖。

    此时的拂晓城里,街道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家家户户都闭门锁窗,甚至关掉了灯,灭掉了壁炉里的柴火,或坐于黑暗中默默祈祷,或俯于被窝内瑟瑟发抖,每个人都惊慌失措,战栗不已,希望这个夜晚的噩梦能早日过去。

    城墙上,全副武装到牙齿的士兵并排而立,生命之墙上的要塞防御武器也在这一刻彻底开启,先进金属制成的墙体上,所有超重型武器都处在了待发射状态,数十米长的要塞重炮如同暴躁的野兽般弹出头,令人望而生畏的外表凸显着浓浓的狰狞与狂野。

    其中最让人心里发寒的是一台布置于生命之墙正面的主炮,这是拂晓城生命之墙防御系统中最为凶暴的武器,由联邦重工军团制造,整个境内仅此一台,以西方世界充满黑色与诅咒的数字“13”命名,全名为“13型要塞防御超重炮”,绰号“联邦绞肉机”。

    这台重炮如同巨人般屹立在生命之墙的墙头,由长23米,宽18.4米,高5.2米的底盘所固定,战时全长87米,高24米,全重量2878.63吨,所有制造材料均取自于立方体,当初联邦为了在拂晓城布置这门武器,光是运材料就让一支4000人的工兵团忙活了两星期,全部布置完毕花了大概两个月的时间。

    这台联邦绞肉机的口径达到了骇人听闻的1140mm,炮弹重量达2716公斤,射程在17000米左右,其杀伤力更是难以想象。

    崩坏3年的卫国战争中,联邦重工军团在入侵共和之辉东部领土时曾将此炮投入攻城战,就算其填充一次需要一个小时,但一炮下去任何防御设施都形同虚设,接近3吨的炮弹可以在有效射程内轻松粉碎2000mm厚的混凝土墙,其携带的炸药和碰撞的冲击力可以人畜不分地消灭方圆200米内的任何生物,在攻坚拉锯战中,这台联邦绞肉机一炮下去就意味着至少一百名共和之辉军人被打成肉泥。

    卫国战争结束后,共和之辉和联邦重工军团签署《共和联邦互助条约》,双方在各领域展开合作,一台13型要塞防御超重炮被安置到了拂晓城。

    不过由于这台超重炮的使用限制太大,所以一般是不会开启的,只会专门用于对付大型生物,这里的大型生物是指真正的大型变异生物,至少也是“40米级生物”,像坦克虫这种20米级都不到的生物连让这台绞肉机开启的资格都没有。

    此时,除了严阵以待的士兵,拂晓队的队员们乃至查尔斯侯爵本人都城墙上。

    因为有生命之墙的存在,实际上守军是不会和变异生物发生直接冲突的,因为这百米高的生命之墙根本不会让任何变异生物爬上来,百分之九十九的变异生物都会直接被防御设施消灭,不会有任何接触战,士兵所要做的也只是操控城墙上的大炮,或者拿枪射击射击再射击,唯一可能出现伤亡的情况就是等崩坏过去以后,出城清理变异生物尸体时的一些意外。

    所以理论上来说,城墙上的人,包括拂晓队,包括查尔斯侯爵在内都很安全,按照以往面对崩坏的情况来看,一会他们大可以把下一轮崩坏当成一场真实的电影。

    有了生命之墙作为依托,众人的心理其实并没有那么紧张,鬼手甚至悠闲地坐在墙头上,两条腿都悬在了外面,反倒是洛忧和凌这两个荒野出身的人显得一丝不苟。

    崩坏对于荒野来说有多恐怖?荒野出身的两人对此深有体会,那是一种已经刻在骨子里的挥之不去的阴影,就算他们现在已经进到了墙内,有了生命之墙作为依托,但这种阴影仍是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而且不知为何,今天的夜晚很黑,特别黑,并没有往常那样的璀璨星海,抬头只能看到无穷无尽的墨色,除了城墙上探照灯照射的范围,这片黑暗中恐怕看不见任何东西,好像所有的光明都消失了...

    ...

    “洛忧,我刚才就想问...”一旁的阿诺指了指洛忧手中的赤伞,说,“你这把伞是哪来的。”

    洛忧没有隐瞒:“找人做的武器。”

    阿诺和洛忧的问答吸引了拂晓队其它队员的目光,在之前的任务中他们记得洛忧是没有近战武器,打虫子的时候除了两把枪,其余时间都是拿手在撕,而且这个少年在最初介绍自己的时候也说是狙击手,不知为何要去找人定制近身武器。

    而且一般的武器也就算了,为什么不是常规的刀剑,而是定制一把伞出来?还是这么漂亮的一把伞,这简直不是武器,而是艺术品,很让人怀疑其战斗能力,会不会打着打着就坏掉了。

    当然,在这么紧张的时刻,他们也没有多管闲事,也就是鬼手鄙夷地嗤笑了一声,似乎是在为洛忧拿着这么“漂亮”的一把武器而感到不屑。

    众人在城墙上默默等待着,夜越来越深,越来越黑,也越来越寒,不少士兵呼出的水汽都在脸上结成了冰碴,查尔斯侯爵也被冻得直哆嗦,本来他大可以在侯爵府休息,毕竟生命之墙在建立以来从来没有被击破过,崩坏所带来的也只是精神压力罢了。

    不过,为了安抚军心,查尔斯侯爵不得不做这一场秀。

    即将午夜之际,正当一名士兵正在确认时间时,洛忧突然握紧了赤伞,低沉地说:“来了。”

    下一秒,拂晓城的中心城楼敲响了午夜的钟声,正当钟声在回荡时,远方的天际突然被一股灼热的光芒点亮,无穷无尽的神秘伴随着能量碎片在夜幕尽头升起,就像代表着毁灭的神之左手,将半个苍穹撕得七零八落。

    在光芒亮起的数分钟后,才陆陆续续有声音从百余里外的立方体领域传来,经过空间的消磨,这些声音早已经变得嘈杂模糊,弱不可闻,但在这些微弱的声音中却是夹杂着一声异常富有威慑力的厉吼,哪怕隔着百里的距离,这声厉吼依旧如同重锤般敲击着众人的耳膜。

    更加令人惊愕的是,每个人都可以从那个方向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就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疯狂压来,让他们都喘不过气,乃至鬼手和洛忧这样的强者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一股难以言述的恐惧从浑身上下的各个毛孔侵入。

    这声厉吼究竟是什么怪物发出的?没有人知道答案,他们只希望这头怪物永远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午夜整,第九十八波崩坏降临,两小时十七分后,于凌晨两点十七分,哨塔上的侦察兵向各频道开始汇报:“侦测到变异生物接近,准备作战!”

    这一刻,生命之墙的防御体系彻底被激活,大股大股的能量沿着粗大的线路传入了各大型号的要塞炮台中,系统激活的鸣响犹如引擎加速时的尖啸,一台台要塞炮如同巨人般苏醒了过来,将那闪耀着血腥寒芒的炮口对准了远方呼啸而来的怪物。

    下一个瞬间,要塞炮开火了,无数的炮弹从炮膛中呼啸而出,在其离开炮口的一刻,恐怖的动能把空气压出了层层无形波浪,刺鼻的硝烟味眨眼间弥漫在了生命之墙的墙头,巨大的闷响犹如一只挑拨心弦的大手,让人肾上腺素飙升。

    炮弹撕裂了空气,发出了苍鸟般的尖啸,剧烈的摩擦让它们发红发烫,在夜空中变得尤为醒目,就像自天边陨落的流行,轰鸣着向自地平线尽头出现的变异生物袭去。

    借由磁轨狙击步枪的瞄准镜,洛忧可以勉强看见来袭的变异生物,小至血狼,丧尸,夜魔,大至坦克虫,山怪,各式各样。

    第一波炮弹落地时,爆炸产生的碎片,冲击,烈焰基本把变异生物的先头部队消灭得干干净净,除了坦克虫这种专门为了吸收火力而生的虫群陆战兵种,其它变异生物直接被轰得渣都不剩下。

    不过如此密集的炮火下,就算是坦克虫也撑不住多久,它们的生物外壳很快就被轰碎,体内粘稠的缓冲液流了一地,紧接着被横飞的炮弹与碎片撕得七零八落,没过多久就倒在地上化作了一滩血浆。

    炮火仍在继续,那些防御力差的变异生物根本无法穿透炮火的封锁,全部被轰杀在了地平线的尽头,虽然也有大批变异生物冲破火线向生命之墙袭来,但是城墙上的守军很快就操控起了一台台威力巨大的近防炮。

    这些近防炮基本都来自于旧时代联邦舰队,由于人类对海洋失去了控制力,曾经的战舰基本都被拆解了,这些曾经用于对付反舰导弹的近防炮都被拆下来装到了生命之墙上。

    由于拂晓城的生命之墙防御体系多由联邦重工军团配置,所以城墙上的近防炮基本都是旧时代的MK15火神密集阵,不过这些曾经的舰队杀器在原有基础上通过立方体材料进行了重装加强,火力范围由原本的1500米提升到了3000多米,射速也有曾经的4000发每分钟提升到了10000每分钟,再加上从立方体处兑换来的相应无限子弹模块和冷却系统,这些密集阵可以不间断地进行开火。

    生命之墙上六十多台火神密集阵同时开火的架势时极其惊人的,六管20mm口径自动旋转式枪口喷出了一米多长的火舌,把整个生命之墙阵地照得犹如白昼般明亮,恐怖的火力宣泄声更是撕裂人的耳膜,摧残人的神经。

    在恐怖的余波下,许多守军不得不闭上被强光刺痛的双眼,紧紧地捂着耳朵大张嘴巴,防止耳膜被震爆。

    拂晓城是洛忧第一个进入的荒野城市,这也是他第一次参与城市攻防战,更是第一次目睹生命之墙防御体系阻击变异生物的场景。

    在无边的炮火下,洛忧正注视着远处六十多道火神密集阵组成的火力封锁线,这种封锁线真的可以用密不透风来形容,每秒都有将近一万发子弹落下,那些侥幸冲过炮火覆盖区域的变异生物被密集阵撕得渣都不剩下,直接化作了原始的血浆与肉沫。

    这一刻,洛忧终于明白人类为何能安然躲在生命之墙后享乐,立方体所带来的,似乎不仅仅是绝境。

    ...

    不得不说,这种硝烟味浓到令人窒息的画面有着极强的视觉冲击力,就连脾气暴躁的鬼手此时都在安静地观看。

    远方的屠杀仍在继续,鬼手突然把黑夜大太刀往肩上一扛,抱怨道:“这次怎么来了这么多怪物?”

    洛忧瞥了鬼手一眼,问道:“以前不会有这么多吗?”

    鬼手冷笑了一声,说:“当然不会,崩坏发生后的怪物们都是各凭感觉自己找方向,理论上来说是无规律分散的,一般都是均匀地一小波一小波来,还从来没出现过这种密集的冲锋。”

    洛忧看了一眼惨烈的战场,如果真的是像鬼手说的那样,眼前的这一幕确实就有些奇怪了,看着远方那一波又一波仿佛永无止境的怪物,他莫名有了一种错觉,好像这群怪物都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引导,在发动着有计划的进攻。

    就在洛忧沉思时,哨塔上传来了士兵的警告声,士兵的声音透过城墙各处的扩音器穿透了夜幕,压倒了火炮的密集声:“观测到一只30米级生物冲破了炮火覆盖区域!火神密集阵拦不住这头怪物!请指示!”

    生命之墙上守军的气氛稍微紧张了一些,30米级的变异生物想要冲破百米高的生命之墙显然是不可能的,不过放任这种大怪物冲到跟前显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这头30米级怪物是一头经受辐射影响发生变异,且混入了些许虫族血统,体表长出了生物外壳的超巨型猛犸,这种基因混合体生物非常罕见,一般幼体存活率都不高,但真的存活下来那就是极强的生物。

    按照往常的作战经验,遇到这种常规炮火解决不掉,又不值得开启13型要塞防御超重炮的怪物,通常是由拂晓队队长出城予以击杀。

    鬼手之前也没少遇到这样的情况,所以根本不用等命令,大摇大摆扛起刀就踩到了专用的升降梯上,准备下去阻击这头超巨型猛犸,在下降前,他还冷笑着冲洛忧勾了勾手指,似乎在是询问洛忧有没有胆子一起下去。

    要换做以前,洛忧肯定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可不是一个受了挑衅就会头脑发热的人,不过此时,他看了一眼手中的赤伞,自己拿到这把武器以来还没有真正测试过威力,现在或许是一个时机。

    洛忧随手把赤伞一挥,走向了鬼手,和他一同踩到了升降梯上。

    就在两人即将被升降梯送下去时,查尔斯侯爵突然漫步走了过来,他从耳朵里取下了特制的隔音耳塞,淡淡地说:“两位不用下去了,让守军启动13型要塞防御超重炮吧。”

    旁边一名传令兵有些犹豫,说:“侯爵大人,13型超重炮发射后填充一次需要一个多小时,一般用于对付40米级以上的生物,这头猛犸似乎尚未达到标准,如果冒然发射,之后若再出现更强的变异生物,我们恐怕...”

    话说到一半,传令兵看到了查尔斯侯爵眼中的冷光,查尔斯侯爵是一个心高气傲,不喜欢听反驳言论的专制者,传令兵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冷汗直流地低着头,颤声说:“遵命!”

    半分钟不到,在轰鸣的巨响下,墙头上那台将近3000吨重的钢铁巨兽苏醒了,当它移动校准时,巨大重量甚至微妙地影响到了周围的重力场,周围的守军都感觉一股难以言述的压力碾在了神经上。

    在30秒的校准后,这台恐怖的“联邦绞肉机”锁定了冲破密集阵火线狂奔而来的变异猛犸,那曾经夺走成千上万共和之辉士兵生命的漆黑炮口对准了这头巨兽,犹如死神张开了狰狞的巨口。

    当2716公斤的炮弹带着灼目的火焰沿着炙热炮膛冲出时,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所有人的耳中都只剩下了暂时失聪发出的嗡嗡声,附近几个士兵甚至双耳流血,眼睛一翻地倒在了地上,更有一个可怜的年轻战士因为离得太近,直接被重炮开火的冲击波震碎了器脏,瘫软地从生命之墙上摔了下去,在地面化作一滩肉泥,成为了第一个牺牲者。

    巨大的炮弹带着无与伦比的动能直扑逼近的巨型猛犸,如同流星般的炮弹带着震耳欲聋的破空声从天而降,它与空气剧烈摩擦着,让周围的温度飞速上升,灼热地让人窒息,当其与猛犸接触的第一秒,这头30米级的巨型生物就已经“瓦解”了。

    猛犸的巨大身躯直接被炮弹的动能轰得支离破碎,粗糙的血肉从庞大的骨骼上剥离了下来,被巨大的压迫碾成肉泥,那副钢铁般的骨架也在冲击中粉碎,骨髓甚至溅到了七十多米远的地方。

    炮弹打碎了巨型猛犸的身躯,将方圆百米的土地震得天翻地覆,无穷的龟裂以炮着点为中心向外蔓延,土地化作了万道沟壑,仿佛陨石刚刚撞击过一般,犹如蛛网般向外密密麻麻地崩塌出去数百米。

    纵使早有心理准备,但13型超重炮的威力还是震惊了每一个人,这样的破坏力已经难以用语言来形容,落弹点两百米以内毫无疑问是人畜不生,难怪会被赋予“联邦绞肉机”的绰号。

    洛忧重新回到了墙上,看了一眼手中的赤伞,照这生命之墙防御体系的强大,看来他今天是没有机会测试一下赤伞了。

    就在洛忧的神经开始放松时,没有任何征兆,他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侦测到史诗级生物尼德霍格,动态任务开启,任务评估中...”

    “任务评估完毕,动态任务难度SSS级,任务目标,保护拂晓城生命之墙不被击破,此次任务可选择完成,忽视或失败不受惩罚。”

    不仅是洛忧,拂晓队的所有进化者都在这一刻僵在了原地,也不知过了多久,鬼手突然拿手指掏了掏耳朵,这个狂妄不羁的进化者此时露出了一种将信将疑的惊悚神色,说:“是我幻听了吗?SSS级动态任务?”

    “轰!!!”被阴霾笼罩的漆黑夜空突然闪过一道闪电,电光照亮了云层,在这短暂的一瞬间,众人赫然发现一个巨大到足以遮天蔽月的阴影悄然投在了云层上...

    下一秒,漫天的云层被突然冲破,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天空中仿佛有无数恐怖巨兽狂怒肆虐,奔向一向无与伦比的浩大死亡,在那天际的尽头,“它”来了…

    ...

    “尼德霍格盘踞在世界之树的树根上,它的龙吟撕裂时空化作漫天的沉雷,它的黑羽遮天蔽月,每次振翼都会将星辰从苍穹打落,当树根被啃食殆尽,人和天使都将目睹它带着怒吼从血海升起,末日的焦土会摇晃着沉入岩浆翻滚的地狱,宇宙间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沉默和永劫的黑暗。”——《史诗生物异闻录:尼德霍格》

    ...

    遥远的天边,庞大到夺走所有希望的黑影撕裂了夜空的阴霾,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带着十二级飓风般的压迫降临在生命之墙上方,仿佛有无数恐怖巨兽在肆意沸腾,奔向一场无与伦比的浩大死亡。

    这是一头怎样的生物?那巨大的身躯笼罩着远处望不到头的地平线,半边天空都被它的身躯吞噬,整个世界都仿佛笼罩在了阴影之下,那双燃烧着黑暗火焰的眼瞳如同末世的天灾,仿佛滴血的十字架,当其俯看众生时,来自地狱深渊的气息吞噬着周围所有的生气,就像所有生命的死敌,让世间万物在下一秒涂炭生灵…

    整片荒野已经变得一片无声。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不仅是生命之墙上的守军,不仅是身经百战的拂晓队,乃至远方奔腾的变异生物也在这一刻硬生生遏止住了前进的步伐,心惊胆战地俯首在地,不少弱小的生物甚至在恐怖的龙威下直接吓得暴毙。

    这条名为尼德霍格的巨龙如同堡垒般盘踞在生命之墙上方,遮天蔽月的双翼挥动时产生的气流将守军如同多米诺骨牌般掀翻,只有死死趴在地上才能不被吹飞,连坚不可摧的生命之墙都在巨龙双翼的气压下咯吱震颤。

    不知是不是巧合,洛忧是离尼德霍格最近的人,那双燃烧着黑暗烈火的龙眸就这么直勾勾地注视着他,这一刻,他的脑海中浮现起了一种错觉,脚下的土地毫无征兆地翻滚起了无边的黑暗火焰,这些火焰燃烧着触及的一切,直接燃尽了他心中仅剩的光明,燃尽了他残存的理智,将他抛入了一个永远无法挣脱的地狱。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就像一个人伫立于旷野之上,头顶的整片苍穹都塌陷而来,无处可逃,避无可避,唯有被碾压殆尽,宛如一只等待世界末日的蝼蚁!

    恐惧…只有恐惧…当看到那双如同天灾般充满邪恶与暴虐的龙眸,当看到瞳中那足以吞噬一切的战栗深渊,洛忧感觉自己已然被抽走了灵魂,成为了恶魔盘中的晚餐。

    动!!动!!!动啊!!!!动啊!!!!!!在撕裂神经的压迫下,洛忧艰难地维持着自己的意识,疯了一样地催促自己的身体赶快动起来!然后就是跑!跑得越远越好!也不用管什么方向!就一直跑!跑到吐血也不要停下!跑到天涯海角也不要停下!

    旧时代有个这样的哲学问题,你会踩死地上的一只蚂蚁吗?会?为什么?不会?又为什么?

    这个问题其实没有答案,踩死又如何?不踩死又如何?我要不要踩死蚂蚁,与它何干?

    仿佛只过了一瞬,又仿佛已历经前年,面对着生命之墙上密密麻麻的“蚂蚁”,尼德霍格只是从鼻腔中短促地出了一口气,不过这口随意的吐息却夹杂着近万度的炎火与浓到令人窒息的硫磺。

    无尽的红莲在城墙上飞速施虐,恐怖的火焰风暴就仿佛百个太阳在同时爆发了耀斑,其中心的剧烈高温甚至让火焰变成了令人恐惧的血色。

    下一个瞬间,致命的温度如同瘟疫般扩散,不少人的呼吸道瞬间被烫伤,更有甚者甚至浑身上下乱拍着萎缩冒烟的皮肤,整个人痛苦地大叫着在地上打滚,最终渐渐失去动静,整个人成了一块没有水分的干尸…

    这一次灾难烧死了二十六个人,还有一百多人被严重烫伤,浑身上下都是狰狞的血泡。

    最终,尼德霍格张开了那对庞大的双翼,在飓风般的气流中扶摇之上,离开了拂晓城,不过,当它升空时,那条比延绵山脉还要巨大的尾巴轻轻地“蹭”了一下生命之墙,真的只是蹭了一下。

    然而就是这么一“蹭”,这堵自建立以来就在荒野上屹立不倒的百米巨墙轰然震颤,在金属的扭曲声中出现了一个二十多米宽的塌口,上面的守军全员遇难。

    “拂晓城生命之墙塌陷,SSS级动态任务失败,不予奖励或惩罚。”

    立方体的声音虽然清清楚楚地响在拂晓队成员的脑海中,但是他们已经听不到了,尼德霍格带来的那种蔑视众生的压迫让他们知道了荒野上居然还有这种生物,这种超乎常理与想象的存在击溃了他们的理智,让他们曾经对荒野的理解彻底崩塌。

    更加令人无法接受的是,生命之墙倒了,这个守护着拂晓城百万生灵的防线垮塌了,当其倒塌的一刻,地狱与天堂的分界线悄然模糊,魔鬼再也没了障碍,可以轻易踏入这片觊觎已久的天堂。

    尼德霍格离去数分钟后,洛忧才第一个从渺小的绝望与压迫中回过神,当他将瑰红的眼眸投向前方的荒野时,瞳孔顿时剧缩,厉声喝道:“动起来!怪物来了!”

    洛忧的声音就像在死寂的湖面上投入了一块巨石,掀起了一阵又一阵涟漪,处在绝望压迫中的守军们纷纷回过神,当看清眼前的一切时,每个人的脸色都惨白如纸。

    生命之墙塌陷出了一个二十多米长的缺口,这也就意味着这道不可击破的防线出现了漏洞,他们没有办法完美地将变异生物拒之墙外!而且不仅是守军,连城内的居民也一同暴露在了变异生物的威胁下!

    更加让守军心寒的是,尼德霍格离去后,变异生物比他们率先反应了过来,就在他们愣神的几分钟,海量的变异生物已经冲过了常规火炮的覆盖区域,如此茫茫多的数量用杀伤范围小的火神密集阵根本杀不过来,而且它们的推进速度极其迅速,守军们甚至可以借助探照灯看见最近几只变异生物的爪牙了!

    “备...备车...备车!带我离开!!”查尔斯侯爵的卷曲头发已经被如雨般的汗水打湿,这个常年盘踞于城内的享乐主义者从未预想过生命之墙会倒塌,而在灾难真的降临的一刻,他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指挥守军设下阵线,填补缺口,也不是发布紧急疏散指令撤离平民,而是给自己备一辆车,驱车逃离。

    这种下意识的反应无疑是在原本就低靡不堪的士气上又砍了一刀,周围的守军面如死灰,可怕的低落感犹如瘟疫般在周围蔓延。

    “在前线指挥军队据敌,为了子民勇敢死去,这不应该是每个心系城邦的执政官所追求的吗?”一旁的洛忧突然说话了,不过话语中的讽刺之意却是异常露骨,显然是一种嘲讽。

    “别开玩笑了!!!”查尔斯侯爵突然情绪失控,圆瞪的眼睛里满是血丝,脸上盘虬纠缠的肥肉显得异常狰狞,暴怒地说,“就你们共和之辉的这堆低等贱民,有什么资格让我赴死?!我可是侯爵!拂晓城的联邦侯爵!”

    “那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侯爵还能活多久。”洛忧的眼神变得有些阴沉,讽刺地笑道,“就算你放弃这里,备车逃离,你想逃去哪里?”

    查尔斯侯爵嘴巴刚张开,整个人就僵住了,魂不守舍,是啊,就算备车,能去哪?回侯爵府吗?生命之墙已经踏了一角,这道密不透风的防线已经出现了缺口,如果这里堵不住,一旦怪物侵入,整个拂晓城都会变为死城,躲在哪里都一样。

    驱车逃往其它城池就更可笑了,先不说大量怪物正在向拂晓城袭来,冲破怪物的包围圈是不可能的事,就算能冲出去,最近的城市离拂晓城也有六七百公里,现在又是冰寒的深夜,一路上有各种夜晚出行的变异生物,十条命也不够死!

    这样一来,如果想活下去就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是死守生命之墙的缺口,把怪物死死拦在外面!但这种做法可不是嘴上说说这么简单。

    由于生命之墙的不倒神话,像拂晓城这种民生城市内部是没有重型机械化部队的,因为所有防御都依托生命之墙的防御体系,坦克之类的重装部队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所以城里最多就是一些轻装的运兵车和步兵战车。

    而一旦要在生命之墙缺口附近展开阵地防御战,没有重型部队就意味着只能靠士兵抢修工事来构建阵地,而且还是要在怪物们的爪牙下抢修!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难道...拂晓城就要灭亡了吗?就这么毫无征兆地从荒野上消失?!

    之前尼德霍格出现的恐怖恶兆已经惊醒了整个拂晓城,生命之墙沦陷的消息更是如同中世纪的黑死瘟疫般在城内传播,民众们崩溃大哭着跑出家门,拖着自己的家人,如同无头苍蝇般在街上乱撞。

    由于大部分守军都在生命之墙上,城内维持秩序的部队非常有限,而且守军们自己都不知道该引导民众往哪里撤,因为根本没有人想过生命之墙会倒塌,连一丝一毫的设想都没有,所以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紧急预案。

    混乱的人群很快就演变成了血腥的踩踏事件,一个人摔倒后被恐慌的人群踩成脑浆飞溅的肉泥,而倒下的尸体进一步绊倒了更多的人,这些被绊倒的人又被后面恐慌的民众踩伤踩死,一时间场面彻底失去了控制,没过多久,每一条街道,每一条巷口都被慌不择路的人群堵死,不少急于逃命的平民甚至为了挤出一条活路而扭打起来。

    这样的场景让城墙上的守军急得红了眼,可问题是查尔斯侯爵到现在都是失魂落魄,没给出一个明确指令,到底是全员固守于此还是分兵去疏导民众?给一个简单的命令都好!可这个只知道吃喝享乐的侯爵现在被吓丢了魂,就像一头没有思想的肉猪般站在原地,连下达命令都做不到。

    查尔斯侯爵的无能直接导致守军们无法有效阻止怪物们的逼近,又无法缓解民众的踩踏事件,局势不停地恶化着。

    “传令兵在哪?”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一名年轻的战士微微一愣,很快就跑到了那个穿着斗篷的少年面前,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说:“报告!在这里!”

    洛忧瑰红的眼眸紧盯着远方不停逼近的变异生物,说:“让各部留下维持生命之墙防御体系的人手,其余人去征集所有可用的车辆,不管是军车还是民用车辆,全部开来堵到生命之墙的缺口上,以此为依托,构筑防御工事。”

    这个传令兵应该是新入伍的,没有太高的专业素养,没能像老兵那样能做到对命令毫不质疑,而是担忧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可是...全员投入防守的话,城里的民众怎么办?而且现在街道这么乱,车辆恐怕难以行进。”

    “死一堆和全都死,你选哪个?”洛忧冷声说,“街道上有人挡车就碾过去,一个人挡着就碾死一个,十个人挡着就碾死十个!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把车送过来!”

    这一刻,传令兵明白了洛忧的意思,现在生命之墙出现缺口,所有守军一起堵缺口都不一定能堵死,如果再分兵去维持秩序,拂晓城难逃全灭下场,而如果集中兵力死守,那还尚有一线生机。

    至于那些恐慌的民众,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活下来了就是运气好,被踩死了只能说是难逃此劫。

    传令兵虽然面色铁青,不过还是坚定地向洛忧敬了礼,虽然不知道这样的决定能不能带领拂晓城逃离全灭的命运,但至少应该感谢他在这种危机关头挑起大梁,替守军做出了决定。

    在传令兵的命令传达下,像丢了魂一样迷茫的守军重新清醒过来,按照洛忧的指令快速行动着,生命之墙的防御体系也重新运作,各式轻重炮开始尝试削弱怪物们的冲击力,为其它战士抢修工事争取时间。

    “你...”查尔斯侯爵此时脸色变得犹如猪肝般难看,肥胖的手指指着洛忧,愤怒地说,“我是拂晓城的侯爵!这里的守军都是我的士兵!你有什么资格下达命令!”

    “对了,搜集车辆的时候别忘了去侯爵府还有其它贵族家里看看,那里一定有不少高质量的汽车可以拿来堵住缺口。”洛忧又给年轻的传令兵补充了一句,看着查尔斯侯爵那几乎要涨出血的脸,他冷笑道,“相信‘伟大’的联邦贵族们一定不介意为拂晓城做点贡献。”

    眼看那名年轻的传令兵又替洛忧传递命令,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查尔斯侯爵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他狂怒地指着传令兵,吼道:“胆敢不听我的命令!现在,我以叛徒罪判处你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