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现代都市 > 布莱肯林场 > 全文阅读
布莱肯林场txt下载

    三人约会无论如何都是有些奇怪的。

    林义龙对男女约会没什么研究,之前的几次约会并不涉及到感情。倘若按照西方人的约会流程,一般是找个周五的晚间时间见面,去一个稍微光鲜的餐馆吃晚饭,看电影或者音乐剧歌剧之类的文娱活动到9点,在这之后就是酒吧聊天,夜店跳舞到两三点再结伴回家——因为林义龙不喝酒,对夜店喧闹的氛围不适应,自然也就没有了后两项。只是吃饭或者看电影之类的,就没有考虑夜间的必要。

    吃饭看电影这个活动安排本身也是很有问题的:电视机顶盒或者在线电影这种东西先不论,在建造林场主建筑的时,就特别设计了一个放映室,里面设备齐全,甚至能在公映前看到影片,虽然从来没被用过,肯定还是效果并不会比大众影院差的。可这样一来,就把人困在了布莱肯林场中,就算是林义龙自己,也是愿意到附近的城市感受一些“城市气息”。

    作为70年代被重划了的格拉摩根郡的首府,卡迪夫的城市气息并不如伦敦那样浓厚,可这里仍然是威尔士最大城市,很多威尔士的著名人物都出生在这里或者在这里生活,到了詹姆斯-哈克掌权时因为卡迪夫在威尔士人心目中的地位,就把这里设为了威尔士名义上的首府。重建了的圣-大卫中心则是整个威尔士数一数二的大商圈,一些想感受大城市来的留学生,尤其喜欢这里。

    “你们来得真早!”林义龙进门之后直接就看到了已经就坐的耶昂姐妹,“午餐有什么计划没有?”

    林义龙也耶昂姐妹见面的地方是一个市中心临近火车站的一个澳大利亚酒吧,说是澳大利亚酒吧,除了黄底绿边的澳大利亚主色调背景以外跟威尔士当地的酒吧配置没什么不同。因为进门就能把楼面不大的内部一览无余,林义龙一旦有事与人在卡迪夫见面,喜欢把会面地安排在这里。

    “没有,我们在这里吃午餐还是去别的地方?”薇拉问道。

    “随意!”林义龙说道,“这附近好多的室内商店街,里面的茶楼的茶点不错,如果不是正餐可以去看看。”

    纳迪亚和薇拉虽然在林义龙的介绍下来过这里,但也仅仅是远远地看着而已,其他时间她们保持着两点一线的轨迹,没怎么来过这里。

    “西班牙菜?”林义龙这样建议道,“还是更年轻一些,试试烤鸡或者炸鸡之类的东西?”

    “没吃过西班牙菜。”纳迪亚回答道,她表现十分自然,一点都不像刚刚和自己妹妹产生争执的姐姐,“我们可以去那里看看。”

    从澳大利亚吧转弯即到,和煦的阳光照亮了街道,连外面都坐满了人,大部分是来这里吃午饭的大学生。

    “纳迪亚!”从这些人群中传来了呼唤声。

    林义龙随声看去,声音来自于一个梳着中分褐色短发的大学生,削瘦的脸上带着厚镜框眼睛,一幅深入人心的书呆子形象,可耳垂挂着的耳钉却干扰了林义龙对他的直接判断。

    纳迪亚向来人微笑致意,随后就与林义龙和薇拉找了一个临街的桌子,坐下来。

    等菜的功夫,纳迪亚和薇拉相互对视,搞的坐在薇拉身旁的林义龙有些不知所以。

    “义龙!”纳迪亚开始了她的提问,“你喜欢孩子么?”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林义龙回答道,“你知道,我认识的一些人比如亲戚同学同僚之类的,都结婚了,刚开始的时候,孩子是某种负担,一天24小时让你不得安宁;在这之后,刚好小孩进入了调皮的时候,仍然提心吊胆,最后,上学之后可能事儿少了一些,要关心的事情还有好多。所以,总体来说,我对孩子“这种事务”没什么观感,但稍微有一些负面的看法。或者这么说吧,我还没准备好喜欢他们,为它们负责。”

    “那什么时候会喜欢上孩子呢?”纳迪亚接着问道。

    “不知道,顺其自然。”林义龙开始逐渐明白纳迪亚的打算了,“不觉得现在谈这些事儿有些太早了么?”

    “并不。”纳迪亚见林义龙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把自己想的事儿解释清楚,“我挺喜欢孩子的,想要一个大家庭。”

    “会很辛苦的。”受某政策影响下的林义龙对“人丁兴旺”这个观念很不理解,因为他自己就是信奉利己主义的独生子,孩子一多,无疑会降低整个家庭的生活质量。纳迪亚和薇拉是双生子,产生这种观念也可能是正常的。

    倘若推起本心,在布莱肯林场居住的几个人里,也许林母是最希望能看到自家儿子进行“人口再生产”这个事业的,可林义龙现在的感情状态让林母无法发表她的看法。

    “再说吧,我还是秉持顺其自然的原则。”林义龙说道,“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再做考虑,这不是一个着急的事儿。”

    还有一个个人原因林义龙并没有说出来,他跟很多人一样,认为结婚生子是讲究一定的顺序的。他曾经与一些家庭破裂或者先天就没有父母一方的人接触过,家庭圆满的孩子不会有某些观念上的性格缺陷——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们也经历这些。可他现在的这种情况,结婚这件事是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外的。

    人总得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薇拉,你跟我来一下。”薇拉在纳迪亚和林义龙的谈话中一句话也没插进去,没想到林义龙要跟她做一些私人谈话,随后跟着他去了一个纳迪亚无法目视到的角落。

    “我想听你的一句发自肺腑的话,薇拉。”林义龙说道,“你觉得如果有了小孩,我们这个小家庭还能继续持续么?”

    “能!”薇拉听到林义龙对孩子的看法之后也在考虑着这个问题,向林义龙说出了她的答案,“能够继续维持我们这个家庭的,只有义龙你,我不觉得受了什么委屈。”

    ——————为了被吐槽而没放在‘作者的话’中的作者的话——————————

    【真】拖更的理由:因为脱欧而不断陷入加班的工作(次要)以及吃鸡(主要)导致用眼过度,得了干眼症,回家休息眼睛。

    12月末,西格拉摩根自治郡的威斯敏斯特议员席位即将举行换届选举。

    这并不是大选的一部分,而是因原议员身体欠佳辞职而“补空”一场补选。补选选区恰好位于布莱肯林场附近区域。

    几位潜在的候选人都对布莱肯林场不甚友好——占据了几乎整个溪谷森林从而每年从威尔士政府手中获得将近50万镑的布莱肯林场不仅以“防火防风”为理由拒绝游客进入影响了当地旅馆的收入,不在本地雇佣工人,也不在本地进行采购——种种措施使得布莱肯林场所在区域的居民们很受刺激。衰落萎靡的当地经济更是加深了镇民们不断想起林场主建筑和破败城镇廉租房的差距。

    尽管林义龙有自信能在法律层面上解决这些障碍,作为一个有些经验的律师,争议要是放到庭上解决,绝对是很无能的表现。如果能把矛盾消弭于无形之中或扼杀于形成阶段,这样的考量更好。

    在西格拉摩根郡的议会席位,林义龙更希望有一个能“一视同仁”的议员,可做到这一点并不十分容易。

    林义龙虽然有永居权,英国不能像其他的一些欧洲国家那样允许有永居权的人享有投票权。尽管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享受“国民福利”,投票这一点却是不可被挑战的,至少并不能摆在明面上。

    结合林义龙的背景,很难说他愿意支持辉格或者托利中的哪一个。按照他的出身来说,他应该支持辉格党;按照他希望获得的税务减免和补贴,他应该支持托利党;按照移民身份,他也同样应该支持工联合党。既然哪一个都对他有好处,那就无所谓政见,找一个“无偏见”的候选人就可以。

    “所以,亚历克斯,你知道我现在要面对的问题是什么吧。”林义龙在自家律所的会议室跟老同学亚历克斯说道,“这很令人不安。”

    亚历克斯是土生土长的西格拉摩根人,和林义龙一起上了学历课程和实践课程,对这边的各种生态很明了,虽然尼尔斯对威尔士的生态圈也很熟捻,但毕竟不是西格拉摩根人,最直接的当然找亚历克斯。

    “你知不知道,其实选区并不算太重要?”亚历克斯问道。

    “我大概知道一点。”林义龙点点头。

    “所以,其实这里的居民想什么,并不能决定在威斯敏斯特宫的位置。”亚历克斯解释着,“在大伦敦,这种游说是可行的,但在格拉摩根,这些后缀MP一年只有不到90天会呆在选区,你如何去游说?”

    “什么意思?”

    “就是说,在威斯敏斯特收选民俸禄的代表并不是当地人,也基本上可以和当地没有任何联系。”亚历克斯把大白话说了出来,“也许在远东可能这种情况不太对,但在威斯敏斯特系统下,这种情况很正常。”

    “如果我记得没错,候选人至少应该多多少少有些关联吧。”林义龙不确定地说道,“要不然拿什么给选民信心。”

    “这很简单。”

    “怎么说?”

    “比如说,你挺喜欢约翰-马丁。”亚历克斯问道,“你喜欢他的政策,那我们怎么让别人也喜欢他?”

    顺提,约翰-马丁是现任托利党党魁和首相,作为劳工合作党的份子,亚历克斯很讨厌他。

    “跟外国政要吃个饭握个手,花个2万镑找个电台主持人在早餐时间吹个40分钟,上BBC晚六点新闻。”林义龙把自己能想的手段说了出来。

    “更直接地说,你觉得你会投票支持他么?”亚历克斯直接点题。

    “大概会吧,但我也投不到他的票。”林义龙说道,“他不是我的选区候选人,我即使想投也没这机会。”

    “那么,他的同僚在格拉摩根郡候选,你会不会投他的票?”亚历克斯启示道。

    “我又不了解那个人,我怎么知道?”林义龙没懂,“不过要是他的竞选政策我喜欢,我就投票抬他的政党进内阁呗。”

    “你会去投的,竞选的纲领就在这里。”亚历克斯说道,“除了地方的威尔士民党和苏格兰民党,普通选民几乎不可能找到一个你十分了解其竞选目标的代表的。”

    “可这些MP对郡委员会有莫大的影响力,总不可能放吧。”林义龙说出了他的考量,“威斯敏斯特的财务补贴可是对这些地方委员会的一个杀手锏,没人愿意惹恼他们啊?”

    “毕竟不在行政系统内,即便有,影响力还是很有限度的。而且,就算是被控制了的内部,里面总还是能找到几个基于各种原因支持你的托利党。”

    “用选票说话?”

    “用选票说话!”

    “我明白了!”林义龙恍然大悟,“所以,无论如何,作为外国人的我现在肯定没办法影响现在的候选人对不对?”

    “是的。”毫不犹豫地,亚历克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所以,你并不需要着眼于格拉摩根甚至整个威尔士,找一个跟你关系搭上手的人就不错。”

    “什么人?”林义龙试图把问题问得直接。

    “愿意为你牵线搭桥的人。”这个说法似乎毫无道理,又似乎很有道理。

    “我这边,这方面联系有些欠缺。”林义龙说道,“而且作为外国人出面,是不是有些不太妙?”

    “没关系,这没问题。”亚历克斯说道,“这是你的财产,你的权利,没人会有什么非议的,明年你不就可以拿护照了么?”

    “这倒是。”林义龙说道,“所以,现在我们有些什么联系?”

    “假如说游说的话,找几个上议院的终身贵族就不错。”亚历克斯给出了他的思路,“你觉得如何?”

    “我需不需要回避派系之争?”林义龙问道。

    “不需要,可如果分享同一理念的人更容易实现游说目的,所以最好的情况是找一个执政联盟内的伙计。”亚历克斯总结道。

    “所以,我应该考量的地方应该是威斯敏斯特?,更确切来说的话,应该是那些某某绅士俱乐部?”林义龙询问道。

    “是的。”

    进入伦敦汉译英有很多一词多译的词汇,比如说英语的酒吧有各种词汇,比如Pub、Tavern、Inn、Bar,但这些词汇指向的地方布局可能类似,却有一定的不同,比如Pub是“公共场所”的缩写,可能未必提供酒精饮料;Tavern则是是纯酒馆演变出来的东西;Inn指的是带住宿的酒馆;Bar则专指中世纪啤酒吧台下用来给人休息的横杠引申出来的词汇。

    同理,英译汉也是一样的。拿Club举个栗子,仔细考虑下的话,准确的译法应该是结社的“社”,因为其目的大部分带有娱乐色彩,所以也被译为俱乐部。正因为其本质不便,并不意味着所有俱乐部都是用来娱乐的,比如非常著名的“改革“和“布鲁克斯”,就是一大堆辉格党的私下交换意见的场所。进入伦敦的社交界其实并不算难,但也不是特别简单。总地来说,因为追求利益的不同,给予的考量也并不一样,譬如现在林义龙刚刚加入的“农民俱乐部”。

    这间俱乐部的成员大多是不愿加入农业合作系统的农民们——参加“农合”在收益上有一定保障——换句话说,只有一群大自耕农才有加入这个俱乐部的财力和愿望,付出了将7500镑的会员费和2500镑的特别介绍费,林义龙就成为了这个俱乐部的成员。

    农民俱乐部正好位于林义龙投资装修的科林斯酒店公寓的对面。也就是不列颠国防大楼的旁边。除去位于地下二层的车库,地下一层的厨房和员工休息室以外的地上五层楼,都是“会员专享”。会员们可以在一楼门房旁边的餐厅里吃午餐、在二楼的图书室和沙龙进行互动,在三楼的商务会客室和多功能厅谈生意,在四层五层的六间套房里暂住。考虑到会员们都附加了“大地主”这个属性,往往在伦敦地铁环线内也有自己的住处,俱乐部的套房从没发生满员的情形。

    在11月月底的例行月会上,俱乐部成员以鼓掌欢迎的方式在俱乐部的沙龙中把这个在南威尔士的林场主接纳进这个绅士俱乐部。

    刚好是农闲的时候,这里聚集了大量的俱乐部会员,等新会员的接纳仪式结束之后,这些俱乐部会员就凑到了在林义龙周边,询问布莱肯林场白松露的培植情况。

    “怎么说呢,松露最困难的问题就是在这个时候,客观而论,南威尔士、康沃尔、德文和索摩赛特几乎是最好的地方,除了多一点低温冻雨之外跟托斯卡纳和罗马涅地区没什么不同,只要塞文河口以北,奔宁山脉以西的这块地方。至于其他的地方,比如布莱肯山和考茨沃斯的冬季温度就就难以让未成型的真菌团聚集过冬,而东部诸郡春天太干了.......”

    这种话题是仅仅是表示欢迎的场面话而已,俱乐部的会员们大多都不“亲耕”,也对牛羊育肥之类的也没什么研究,相比于到底能不能培植松露需要咨询相关专家,他们更在乎的是松露的收益以及口味。

    从刚开始的寒暄中,林义龙了解到这些俱乐部会员的经济状况其实都差不多,大部分收入与林义龙一样来自于布鲁塞尔的农业补贴,所以在雇佣政策上都反对继续为雇员提供除工资以外的福利开支,支持提高农业补贴力度。

    “林先生,我其实挺好奇的。”一个眼中透出些精光的中年男子这样问道,“历史上,南威尔士是有名的黑色金属和有色金属的矿区,在矿区城镇矿工一起居住不太畅快吧。”

    这个人的问题一下子就把林义龙加入俱乐部的动机拆穿了,不过即使被看穿底牌,也没有什么,林义龙不相信问话男子的底牌比自己更好。

    “并不,除了萧索一点,与在切尔西和肯辛顿这样鳞次栉比的地方居住没什么不同。”林义龙微笑着反讽道,“不过,虽然有些不太方便,也总不能把人都赶走,不是吗?”

    男子听到了林义龙回复中的讽刺之意,讪讪地点了点头,不作回应。

    新会员的“欢迎会”只持续了半个小时,老会员们就对这个新移民失去了兴趣,回到了俱乐部属于自己的圈子里。

    “这样,其实并不好。”收了林义龙2500镑把他介绍进俱乐部的吉伯斯男爵谆谆劝慰道,“这样的回应有些过于冰冷了。”

    吉伯斯是威尔士人,本身是一文莫名的。不过因为他的好姐姐,嫁给了萨顿公爵,在竞选中给托利党出过力,于是就变成了吉伯斯男爵。几次筹款却把他仅有的一点家资给消耗干净了,看在好友亚历克斯的哥哥以及英镑的面子上,即使他和林义龙两人素未谋面,却不妨碍在上把林义龙引入“农民俱乐部”。

    “也许吧。”林义龙并不同意吉伯斯男爵的说法,“倘若作为‘绅士’面对失礼还不作回应的话,就太有失绅士风度了。”

    “我能做得已经做完了。”吉伯斯男爵说道,“以后怎么样,就需要靠你自己了。”

    “谢谢!”林义龙微微点头致意,然后目送吉伯斯男爵离开了沙龙。

    吉伯斯男爵离开不久,一个林义龙稍微熟悉一点的面孔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林先生?”声音的主人是曾经与林义龙慈善晚宴同一餐桌上的丹尼斯-默克。

    “晚上好,默克先生。”林义龙心中笃定来人的身份,向默克先生打招呼,“能在这里遇见你真令人高兴。”

    “欢迎你加入农民俱乐部。”默克先生开始向林义龙释放善意,“嗯,至少这里是绅士们的场所,比慈善晚会好多了。”

    跟几个月前慈善晚宴礼貌但疏离的语气不一样,默克先生的话语中充满了热络。

    “嗯,至少比那些毫无信誉而且失礼的家伙好很多。”林义龙微笑着说道,“虽然我们曾经有幸得见,但我一直不知道默克先生到底是做什么的,现在能透露一些么?”

    “克洛普顿的牧羊人。”默克先生与林义龙相视一笑。

    默克先生十分殷勤地把林义龙介绍给他在农民俱乐部的“朋友”们。

    所谓“朋友们”是一种戏谑的说法,跟教友们互称“兄弟姐妹”的逻辑相同:既然已经是同一个俱乐部的成员,应当认为整个俱乐部其他都是“朋友”,虽说作为硬件的财产有些接近,但对各种关注点的不同还是把这些“朋友们”再分为一个一个的小团体,而默克先生向林义龙介绍的这些“朋友”,则是有些在硬件有些相像的。

    绅士俱乐部,尤其是社交类的绅士俱乐部的成员几乎涵盖了整个不列颠的上层。只要你达到了某个层次,就算你并不是他们中的一员,你周围的同事或者亲人们也会把你拉进这个群体。一个行业或者团体没有成员在这样的“纯社交”的组织是不行的,这些社交俱乐部才是威斯敏斯特有着最大影响力的团体群。

    英国是这样的,而池塘那边大城市和某袋鼠横行大陆的绅士俱乐部也都仿照英国的俱乐部进行,比以私邸为社交地点的法国或者德国团体,更加正规和稳定。

    所以说,池塘那边的某大总统一家三代都是某个社交俱乐部“家族会员”,其实是极为常见的。

    “霍维先生,菲斯克先生,这位是我们刚刚加入我们俱乐部的义朗-林先生。”虽然默克先生跟林义龙只比林义龙面前的两个绅士多见了一面,他还是用着略微熟稔的态度向自己的伙伴介绍着林义龙。

    “福伦茨-霍维。”一个身高将近两米、魁梧的、瞪着琥珀色圆眼睛、满是络腮胡子的巨汉介绍着自己,同时跟林义龙用力地握手。

    “弗雷德-菲斯克。”另外一个身材相对瘦小,有着漂亮的灰色眼睛和黄棕色头发的男子也与林义龙轻轻地地握了握手。

    “霍维先生在基尔代尔,也是北约克郡经营农场;而这位菲斯克先生,在阿伯丁附近也是经营森林。”默克先生介绍道,“我想,刚才林先生的欢迎会的时候两位已经知道林先生在威尔士经营林场。”

    见礼过后的四个人围着一张茶桌坐下。

    “请原谅我的冒昧,在俱乐部很难看到一些亚洲面孔。”菲斯克先生说道,“我很好奇,为什么明明都是亚洲人,但是南亚人一般支持劳工合作党而东亚人一般支持托利党?”

    “很简单,因为南亚人到这里来得人大多数是为了更好的雇佣和社会福利才来的,只有支持进一步移民和以结果公平的执政联盟才能实现这方面的问题。”这个问题有些失礼,林义龙还是硬着头皮答了,“而我们东亚人更在乎的是过程公平,至于幸福生活是靠自己奋斗才出来的,所以更希望减少外来竞争和内部枷锁,当然支持托利党。”

    “那林先生你自己呢?”菲斯克问道,“你的立场是什么?”

    “我暂时还谈不到什么立场。”林义龙实话实说,“得评估这些政策给我带来的好处坏处,我才能做选择,而且作为新移民,即使我想用投票来表示我的立场,还得等到2015年。”

    “弗雷德。”高大的霍维先生说道,“你也不用试探林先生了,现在是我们这些人在俱乐部需要互相扶持的时候。不瞒林先生,斯卡波罗【注1】和维特比选区的扎克-戴维明年会宣布退休,我还有丹尼斯,打算支持一个跟我们理念相同的候选人。”

    “总感觉这样的投入像一个白打水漂的投入,不过暂时还不要紧。”林义龙说道,“作为北约克的农业选区,候选人应该有且只有托利党吧。”

    “是的。所以,在托利党内部的提名很重要。”霍维先生表情很凝重地说道,“我们打算为现在的米德尔斯堡郡议员,鲍里斯-考夫尼造势。”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的一群朋友们已经抢在了我们的前面。”默克先生沮丧地说道,“本来是我们先的......”

    “说这些已经没什么用了。”霍维先生打断了默克先生的抱怨。

    “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林义龙问道。

    “至少,我想让林先生帮我们出出主意?”霍维先生说道,“我们该怎么才能把考夫尼先生争取回来?”

    “请原谅,我在这件事上是一个菜鸟,并不太熟练!”林义龙抿了一下茶杯,“从刚才霍维先生的话语中,我能不能确认一下我获得的信息?”

    “请说。”

    “考夫尼先生是不是几乎已经被大佬们钦定了的候选人?”林义龙问道。

    “还没有,但他有最多托利们内部的联系。”默克先生回答道,“如果他想要这个选区,一定就会被拿下的。”

    “换句话说,他有可能不会选这里进威斯敏斯特宫喽?”林义龙继续问道。

    “没错,但我认为不太可行,因为斯卡波罗和维特比的选情很好。”霍维先生解释道,”所以,我和丹尼斯很着急。”

    “你需要一个21世纪的灵活候选人。”林义龙把手伸向菲斯克先生,“你觉得这位菲斯克先生如何?”

    “为什么是我?”菲斯克先生莫名奇妙。

    “明年初选选情的,不止斯卡波罗和维特比这个选区,如果我的消息没记错的话,中米德尔斯堡的选区也要空缺了,而且很有可能被托利党拿下,假如考夫尼先生要去更熟悉的中米德尔斯堡,那不就很有意思了么?”林义龙说道,“不过嘛,这究竟是是一个道听途说,还是以讹传讹,总需要去做一下确认。”

    “等等!”菲斯克先生说道,“我们先把中米德尔斯堡选区放一边,如果这样说的话,应该默克先生和霍维先生好像更合适,他们不是住在那里么?”

    “利益冲突,反而是劣势。这就给选民造成‘默克先生或霍维先生只为自己利益代言’的印象,当然不会把票投给他们两个。”林义龙说道,“时间有限,如果到明年扎克-戴维议员因身体原因离开岗位,你要是还是没获得提名,就很遗憾了。”

    “林先生你的消息确实可靠?”菲斯克先生声音心平气和,但不断抖落的双膝却暴露出他心中的忐忑。

    “我说得一切都是道听途说,不过你这方面人手你可以自己找找看看。”林义龙说道,“不过要我说,只要菲斯克先生你提出,这片握在手中的选区应该是托利们培养新人的最佳位置,只要你能获得默克先生和霍维先生的首肯,应该是毫无阻力的·。”

    林义龙仅仅说了两句话,就让默克先生三人安静了下来,思索着选举中的各种可能。

    倘若真的按照林义龙的建议,菲斯克先生在选区有霍维和默克先生的帮助,极大几率可以变成代表斯卡波罗和维特比的议员,从而直接进入威斯敏斯特宫。换句话说,在选举结果公开之前,这几个人必须保持“团结”——不过,菲斯科先生如何“团结”默克先生和霍维先生,或者默克先生和霍维先生如何回应菲斯克先生的请求,并不是林义龙的问题。

    诡异的长时间寂静是被来收拾茶杯茶碟的年老侍者打断的,俱乐部沙龙中的其他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了在沙龙一角坐着的四个人。

    “几位先生还需要些什么?”侍者问道,时间已经到了晚上10点半,虽然沙龙可以一直开到11点,毕竟只剩下了四个人。

    “一杯带气泡的葡萄汁,三杯香槟。”林义龙说道,“再来一点烤腰果。”

    “没问题,林先生。”侍者转身去拿林义龙要得东西。

    在座位上,几个人知道了林义龙这样的僭越,没有人出言制止。

    结果已经很清楚了。

    “虽然有些失礼,我能邀请各位去苏格兰去坐坐么?”菲斯克先生问道,虽然嘴上说是各位,却看向了林义龙。

    这道很有深意的目光很难理解:到底是想把林义龙排除在外还是认为林义龙特别重要,一定要被邀请到。

    “我还想趁着圣诞期间前的打折季买点什么。”林义龙说道,“我父母刚刚来英国,有些不太适应这里。”

    “并不会占用林先生太多时间的,最多两晚,而且包括今晚。”菲斯克先生坚持道。从表面看上去,这个东方人不知道他占有的情报对自己有多么重要,倘若被林义龙在自己准备好之前透露给其他的竞争对手,获得在威斯敏斯特宫的那个位置就很难办。菲斯克现在恨不得把林义龙绑在自己身边。

    “我和福伦茨也想去苏格兰高地去看一看,正好可以趁着农闲放松一下心情,如果能加深与林先生和菲斯克先生的友谊,那更好。”默克先生十分恳切,但语气上以不允许林义龙拒绝。

    “那我们就去阿伯丁吧。”林义龙的“投名状”已经缴纳,现在就看面前这三个能不能够得上他们所说的绅士成色了,“不过请原谅,虽然在英格兰和威尔士呆了这么些年,但我还从没去过苏格兰,不了解那里,所有有什么失礼,请多多包涵。”

    “正好好。”菲斯克先生满脸殷勤地说道,“这正好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林义龙问道。

    “现在!”菲斯科先生说道,“正好去阿伯丁的喀里多尼亚卧车晚上11点45发车,我们明早就能到我的林场了。”

    侍者端着饮料和零食来到了四人面前,每人都拿起了一杯饮料。

    “为我们的伟大友谊干杯。”霍维先生发表了一句祝酒辞。

    “敬友谊。”几个人都没有剩酒的习惯,把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尽管林义龙喝得是白葡萄汁。

    四个人在俱乐部前台安排的礼宾车上车,前往尤斯顿站。

    林义龙和菲斯克先生同车。

    “我一直在考虑,我凭什么如此得到你的垂青?”车开到查令十字,菲斯克先生突然问道。

    “没什么,这点信息只是我偶然得到的,只是顺手帮忙罢了。”林义龙的这样回答算是证实了他刚才给出消息的真伪,“我以为菲斯克先生应该会更自信一些,你不觉得你是最合适这项工作的么?同为森林的拥有者,我们一定很有共同语言的。”

    菲斯克先生沉默了片刻,开始分析林义龙说得‘共同语言’的意思。

    斯卡波罗镇和维特比镇位于北约克郡,是非常典型的农业加渔业镇。两个镇属于同一选区,在成立选区的300多年内,从未出现过劳工合作党的议员,除去因为反战和议员倒戈的补选让席位短暂地被辉格党占据了几次以外,托利党议员几乎垄断了这里的席位,而且所有在任议员都是善终。凭借菲斯克现在的岁数和托利们内部的资历,肯定能进入担任内阁要职,连唐宁街两栋公寓之一的居住权也不再是幻想。不用说,这段‘友谊’所希望的回报肯定低不了。

    从补选到林义龙的入会,再到考夫尼打算为托利党在中米德尔斯堡放手一搏,一切都像命中注定一般水到渠成。先不要说考夫尼,菲斯克作为托利的地方新人,论资历和能力,在菲斯克前面就有一打人。自己要竞争这个位置,能凭借的只有提前做准备和地方上有影响力的农民团体的支持,才能拉进自己与竞争者的差距。

    默克先生和霍维先生在这里也只是托利大佬们通过气的执行者,他们在乎的是与地方议员的关系,既然是大佬们的决策,他们是没勇气反对的,只能把这个“拥戴之功”让给他人,在私下里与同是新人的自己和林先生发发牢骚。林义龙的一番话让他们重燃希望,在没有更接洽的候选人的时候,他们只能抓住这个加深友谊的机会。

    无形之中,只用一句话,就直接把默克先生、霍维先生面前的林先生以及自己的命运几乎是牢固地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最后,却不知道面前这个坦诚的林先生到底从他这里得到什么。这种感觉,并不好。

    “是的,我们都是林场主,应该有很多共同语言的。”菲斯克先生盯着打在车窗上的雨滴,刚入座时搭在裤子上的左手紧紧地攥着裤管,最后,左手慢慢地放松,缓缓地移到风衣下的西服内侧,从中拿出一张烫印的名片,“这是我的私人联系方式,有任何地方我有能力效劳的,请随时联系我。”

    林义龙只是把名片拿着手机扫了一下,记录了菲斯克先生的电话和地址,把这张名片还给了菲斯克先生。

    谈起阿伯丁,英国人的第一印象不是女王夏季消暑的布拉莫尔城堡,也不是大诗人拜伦的童年居所,而是北海油田。

    所以这里的管理生态非常神奇,正如法蒂玛父亲是被妥协出来的市长一样,因为托利党和劳工合作党的妥协,总是会选出一大堆的辉格党议员。

    菲斯科先生几年前购买的林场就在阿伯丁郡和莫雷郡的分界线上,勉勉强强算在阿伯丁郡之内。四周遍布着沼泽和湖泊,倘若在本格推理类小说或者影视作品中,妥妥的一个暴风雪山庄。

    好吧,这并不是一个类似林义龙那样的纯林场,而是把大片土地承租之后的地主住宅。

    菲斯克先生的林场在斯佩河中游两岸,占地差不多有两万英亩,其中的五千亩分别租给三户农民耕种,剩下的一万五千亩则是受补贴的高地天然林。与林义龙的布莱肯林场的溪谷森林来源类似,也是在圈地运动中被大地主们圈起来的私有化林地。在购买这里产业的时候,菲斯克先生感觉有利可图,地租远远没有政府补贴来得痛快,于是就把这其中大面积的林地直接圈起来,当作农业部注册的保护天然林地。他每年可从中获得的各级免税补贴达到了60万英镑,要不是之前的业主与农民签订了20年的土地租赁协议,菲斯克获得的补贴数额将会更可观。

    不过,冬天的苏格兰就没有什么好看的了,如同柯南-道儿在《巴斯克维尔的猎犬》中描述的浓雾笼罩的沼泽密布的山间,菲斯克先生当作住宅的小城堡也沉浸在雾霭中,从外面看上去阴森森的。

    抵达阿伯丁后的四人就在这个城堡的书房中密议。

    菲斯克先生的书房和图书馆借阅室很像,四壁的棕色木制书架摆满了各类图书,看得出来书房主人对非常注重这里的维护,林义龙几次轻抚书脊,都没有多少灰尘,除了挂在作为光线来源的两扇窗间的油画,并没有其他的室内装饰。一张看起来不太旧的大办公桌,摆在书房中间,上面不是很协调地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霍维先生和默克先生首先介绍了斯卡波罗和维特比的各种情况,尤其是补选的选情;菲斯克先生作为候选人提供选举思路,林义龙则坐在书桌的一角喝着茶翻看早上送到这里的卫报,一言不发。

    经过几个小时的紧张策划,一个初步托利内部的竞选方案已经形成,三个不列颠人下火车时的脸上的严肃和谨慎消失了,代以并不搭景的阳光笑容。

    倘若这三个人想抓住这最后的机会,是不可能绕开林义龙的,尽管心底里可能不愿意相信,表面上必须表现出完全的信任——林义龙也不好表现得太过生分,仔细地听着,但从来不发表自己的意见。

    几位农民终于忍受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义龙,你觉得我们的方案如何。”菲斯克先生问道,“你感觉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我这个问题上不好发表自己意见。”林义龙说道,“我不熟悉北约克,除了《斯卡波罗集市》和《最高档》【注1】以外也对斯卡波罗和维特比知之甚少,而且还要考虑到托利们内部的情形,我没有发言权。”

    “那么竞争对手方面......”菲斯克先生提醒道,

    “竞争对手的情报现在还不是很清楚,我相信在这方面应该不存在障碍,假如你准备恰当的话。”林义龙给出了他的评估,“而且,作为一个‘朋友’,我能建议你的就是,不要在新年之前在北约克公开亮相,要不然即使考夫尼这样本来要在米德尔斯堡准备竞选的人也会因为托利大佬们的安排直接顺水推舟地在这里当选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相信在座的的几位可敬的先生们都明白。”

    默克先生和霍维先生在一旁点头。

    “我能给出的建议只有这些,剩下的问题我相信有丹尼斯和福伦茨的帮助,将明显提升你的声望和竞选胜率。”林义龙说完,拿起茶杯,看向默克先生和霍维先生。

    在整个流程中,菲斯克先生必须得到默克先生和霍维先生在当地选举会议上毫无保留的支持,作为几乎是斯卡波罗和维特比最大的两个“农民”,他们的声音比其他人的总和都大——正因为这两位绅士在北约克的农产品产量中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本来农产品的收购价格就不是很高,农民们凭借着补贴勉力维持——一旦这两个人在某年大量投资畜牧业和种植业,整个地区的农产品价格就会被拉到一个令除他们两家以外的所有人都无法承担的低价。其他的自耕农和佃农宁愿掏税收去资助这两人在伦敦花天酒地,也不愿意他们真的去进行农业投入把他们都给挤破产,这也算是一种经济上的“囚徒困局”。

    “我们自然会完全支持弗雷德,不然就是辜负这样宝贵的‘友谊’。”霍维先生与默克先生对视了一下,然后平静地说道,“没有任何不敬或者怀疑,我更担心倘若义龙你‘无意’把这个事情透露给别人,这就让大家脸上都不太光彩了。”

    所有人把目光都重新放回到林义龙身上。

    “既然我们是朋友,请原谅我的失礼。”默克先生说道,“义龙你对以后有什么规划么?”

    “暂时没有。”林义龙回答道,“不过能结识一些有共同话题,有经验的朋友们总不是坏事,你知道,南威尔士大多都是矿区工人集中的区域,作为一个占据将近8万英亩土地的专有人,总是会被一些心理不平衡的人眼红,要解决问题,靠一个人学识和方法论总是有些欠缺的,需要集思广益嘛。”

    霍维先生点点头,默克先生略微地颔首。

    “致以最诚挚的道歉,我不应该怀疑义龙的真诚。”默克先生面色真诚地说道。

    “没关系。”林义龙摆摆手,“身为朋友,应该忠实告知事实,不是么?”

    “义龙你说的很对。”菲斯克先生不留痕迹地缓和了气氛,只见他笑着说道,“现在开香槟还太早,不过我这里一桶22年的威士忌,可以暂时放松一下。“

    题目注:Alien不单只外星人,也可以指外国人,只要是不熟悉的,都可以用alien。

    四个人并没有在菲斯克先生的庄园里过夜,对林义龙和其他两位先生来说,留宿在一个不算知悉根底的“朋友”家中不太礼貌,尽管菲斯克先生十分诚恳地挽留,其余三人还是知趣地订了回伦敦的卧铺车票。

    菲斯克先生自己也需要回伦敦的,他需要联系自己在劳工统合内部的朋友们核实中米德尔斯堡的议员是不是真的要因病而申请“诺尔斯斯泰德庄园”位置而退职。

    之所以说是退职而不是辞职,这是遵循一定常识的。议员作为选区代表,并不被认可为一个职业:议员们并没有雇主,不对工作内容负责,工作倦怠而在任期内也不会被强制清退,也不能因此辜负选区人民希望而不履行义务。很多有固定职业的专家议员,都去了上院,称呼都改成了“xx大人”;留在下院的很多人,大多都是伦敦工作的出庭律师,并没有相对而言固定的薪俸,更能“服务大众”——下院通常把不是特别重要的议程安排在英格兰和威尔士高等法院和上诉法院开庭集中的周四和周五——既然不是职业,也就谈不到“辞职”。

    还是存在这么一个退出机制的,通过申请“诺尔斯斯泰德庄园管理人”这个职位。

    诺尔斯斯泰德庄园原址位于斯卡波罗,作为中世纪的贵族庄园,庄园管理人通常要为领主招募军队,提供武器和后勤。从16世起诺尔斯斯泰德庄园就已不复存在,庄园管理人这个职位却留存了下来。作为名义上王室庄园的管理人,这个职位被下院定为公务职位,倘若一名议员申请这个职位,会被考虑为行政人员,按照行政立法分离原则,也就不能继续担任选区代表了。除去诺尔斯斯泰德这一个职位外,下院还准备了“奇尔特恩百夫长”这一类似名义行政职位以方便两个议员在同一时间离职。

    这个职务的申请流程不涉及隐私,十分公开,只要想知道就能查询到。

    结束密议的不到三天,中米德尔斯堡的劳工合作党议员因为身体原因申请了这个职位,农民俱乐部这下子闹翻了天。

    这一退职让托利党高层看到了巩固执政联盟票数的希望,作为郡委员的考夫尼先生在总米德尔斯堡选民中口碑极佳,他本人私底下也表示出他不想离开米德尔斯堡,打算为家乡人民出力;戴维议员则有些失望——考夫尼先生继任他选区已经是既定的程序,两人的选情私人办公室都已经在就继任的各项事宜互通有无,甚至有些职员已经在考夫尼先生的选举办公室实现了再就业。现在寻找一个能够在短时间内获得乡绅支持的候选人,是不大现实的。

    默克先生和霍维先生成了农民俱乐部的香饽饽,有他们保荐,就可以板上钉钉地获得托利党内部的提名。

    成为农民俱乐部近期所瞩目的两人对林义龙消息的准确程度瞠目结舌。刚开始时,默克先生和霍维先生只是向同样是信任的菲斯克先生和林义龙抱怨了两句,等林义龙说起中米德尔斯堡选区可能空缺的时候,两个人也只是表面上的应和,对菲斯克先生也只是口头承诺。当保荐人这块大蛋糕砸到两个人头上之后,他们能拿到的最好候选,摆在牌面上的也只是菲斯克先生。农民俱乐部的“朋友们”看到默克先生和霍维先生与宣布参加内部提名竞选的菲斯克先生在俱乐部极为热情地聊天时,就知道斯卡波罗和维特比选区托利候选人资格就已经变成菲斯克先生的囊中之物了。

    “我得感谢你。”在梅菲尔布鲁克街的“吉瓦尔什“餐馆,菲斯克先生设宴酬谢林义龙,来得不仅仅是他自己,他的妻子埃拉,也一起出席。

    作为尊重,林义龙也是需要有女伴相伴的,凯蒂身着黑色无袖连衣裙,戴着林义龙赠给她的钻石吊坠陪着他。

    “弗雷德的决定做得十分果敢及时,这才是获得提名的第一原因。”林义龙谦虚道,“接下来的初选和正式提名,以及选区投票才是硬仗,一切才刚刚开始,祝好运。”

    “祝好运!”几个人一同举杯。

    食材很新鲜,红酒味道很醇正,服务尽善尽美,餐间偶尔的闲谈也跟竞选和高层轶事有关。在这样的“完美”到近乎病态的氛围中,让人愈发拘谨,这一点在凯蒂和菲斯克太太埃拉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

    “弗雷德,也许你跟我女友还有一定共同语言呢。”林义龙解释道,“凯蒂也是杜伦大学毕业的,作为校友,你们也许还有一些共同语言呢。”

    “怀特豪斯小姐是杜伦的毕业生?”菲斯克先生问道,这个身份让他晚上一直摆出“社交笑容”的脸部肌肉一下子放松了,露出了浅浅的嘴纹和有些松弛的法令纹,“哪个学院的?”

    “圣保利乌斯学院【注】。”凯蒂睁着明亮的绿灰色眼睛说道,“就是那个女学生最多的学院。”

    “学院友!我也是那个学院的。”菲斯克太太非常温柔地说道,“我和弗雷德就是在那里认识的。”

    看到面前这对也算“青梅竹马”的“终成眷属”,想到了同样就读于杜伦大学而最终选择贵族小姐的汤姆,神色黯然。

    “真美妙,我也想在大学好好谈场恋爱啊!”读出凯蒂眼中的不快,林义龙连忙插科打诨,“可惜,往事如过眼云烟,都过去了。”

    “那为什么不呢?”菲斯克先生不解地问道。

    “没人看得上我呗!”林义龙谈起这件事毫不在意,“怎么说呢,我不喝酒,自然也不怎么去酒吧,也不怎么下舞池,外表也不讨人喜欢。当生活开始非常规律,也就没什么社会交集去发展私人关系啦,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么?”

    “抱歉,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菲斯克太太极为认真地看着林义龙问道。

    “对本地学生来说,我.....是国际学生,是外国人。”林义龙回答道。

    晚饭过后,林义龙和菲斯克先生则重新出现在了农民俱乐部,讨论“园艺”。

    菲斯克先生进入俱乐部之后,所有会员的表情都是亲切而热忱,要不了多久,这里就可以再走出一个可以在威斯敏斯特宫的讲坛上自由发言的可敬代表了,自然要多亲近亲近。

    凯蒂和菲斯克太太去萨尔弗里奇去购物准备圣诞。

    “怀特豪斯小姐。”菲斯克太太与凯蒂在萨尔弗里奇漫无目的地试过了几件衣服和首饰,进入了咖啡厅休息,“你是做什么的?”

    “事务律师。”凯蒂回答道,“请叫我凯特就好。”

    “事务律师?”菲斯克太太说道,“同行啊!”

    “你也......不好意思.”凯蒂不明所以,事务律师的同行很多,比如企业法律顾问,土地流转员,破产管理人,金融内核等各种职位,“菲斯克太太也是事务律师?”

    现在凯蒂可以好好端详起一直在餐桌上不起眼的菲斯克太太。菲斯克太太栗色的头发配着不大的棕色眼睛,吊眼梢,嘴角略微下沉,要是挺拔的鼻梁和圆润的脸蛋,即使毫无表情也会让人觉得,菲斯克太太也很悲伤。

    “不,我正在出庭实习阶段,就在林肯公会庭院的的一角做。”菲斯克太太像是找到了一个共同话题,与凯蒂愉快地对话,“我大学专业是教育学,结果现在的就业形势不能让人在教育行业找到一个不错的工作,所以,在弗雷德的介绍下,打算从事这行。还有,不要叫得这么生分,叫我艾莉就好。”

    菲斯克太太在自己丈夫介绍的时候就一眼看出凯蒂与林义龙之间某种不太正常的关系,她不怎么相信面容俏丽身材高挑的凯蒂会按照林义龙说得那样“被倒贴”,至少在她的观念中的圣保利乌斯学院女生不可能那样廉价。等稍微熟悉凯蒂的谈吐举止后,暂时打消了菲斯克太太的某种疑虑——即林义龙使用“私人陪护”来搪塞自己和自己的丈夫。

    “当这些男人在俱乐部里寻欢作乐时,我们也得找点自己的事情做。”菲斯克太太担忧消失之后,似乎很关爱自己的这个小学妹,“这个时候最好是找一个沙龙,吃点奶酪和饼干,就着红酒什么的放松一下。”

    “艾莉,难道女士们之间就没有类似的聚会场所么?”凯蒂问道,她觉得这样的联系可以帮林义龙打探到一些消息,“比如,大学女生俱乐部一类的?”

    “没有。”菲斯克太太回答道,“虽然契机是男人们之间的“家庭友谊”,但我们并没有这样的理由。你也知道,比如丈夫向妻子抱怨自己对“好朋友“的某些观感时,就会在这些女士的表情神态中体现出来,所以要不是非常亲密的朋友,基本不会见面,现在又不是19世纪。我们不是男人们的附庸,不可能就无缘无故地‘爱屋及乌’。”

    凯蒂点点头表示充分理解。

    “怎么说呢,要说完全没有也是不太可能的。”菲斯克太太语气一转,“也都是像我们这样,结伴逛逛商场,吃吃饭,说点漂亮话而已,你慢慢就会明白的。”

    “她们都是做什么的?”凯蒂谨慎地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多时间来购物娱乐?”

    “家庭主妇偏多,即使出来工作的也基本上都在一些创意产业。”菲斯克太太说道,“就像我们这样有正经工作的,并不多,最多的一部分人,大多从事的是艺术鉴赏和艺术品投资,像我们这样有自己工作的人,不算多。”

    “换句话说,实现夫妻平等任然任重而道远。”凯蒂挖苦道。

    艺术品投资和鉴赏,必须通过银根才能够实现兑现出这些艺术品的价值,但如何能够营销出去,那是另外的工作。换句话说,所谓的上流社会的女子仍然“养尊处优”地处于丈夫或爱人们的“控制中”,比林义龙好不到哪里去。甚至,连菲斯克太太的工作也如同自己一样,很多业务也是菲斯克先生请托的,不如说这是一种对外摆出的姿态。

    “这是牺牲的问题,如果家庭生活中一方不能有人让步,基本上是持续不下去的。”菲斯克太太说道,“比如就像可敬的上议院司法委员会副主任的贝尔女士,夫妻生活就不是非常好,因为她曾经的丈夫不是很甘愿在自己妻子阴影下生活;反观那位获得自己家人支持的德意志总理,相比之下家庭关系就好得多。

    “谈起这个话题,我不自卑,但我得承认这个事实,包括你我在内这些绅士俱乐部的太太们,有几个丈夫会做出让步?女人要挑战秩序的成本,现阶段来看还是要比男人高得多。”菲斯克太太为凯蒂解释道。

    “要是我们自己往前走呢?”凯蒂生气地问道,虽然早就有了答案,听起来还是令人很无奈。

    “你要是自己向前走,他们就会弄出来一系列心理原因让别人觉得你不平和,总是欠缺了点什么,然后你就再也前进不了了。”菲斯克太太就是喜欢年轻凯蒂的“涉世未深”,“没有了相符的支持,又没有什么让人看中你的理由,为什么要选择你。”

    凯蒂完全沉默。

    思考所带来的安静持续了一段时间,林义龙和菲斯克先生来找凯蒂和菲斯克太太,之后,就相互告辞。

    “这个女孩挺有意思的。”看到林义龙和凯蒂的身影消失在牛津街的人流中,对自己的丈夫说道,“要是她没遇到你的那个‘好朋友’,也许会真的做出点什么来呢。”

    “那听你的意思是,她以后做不出什么成绩了?”菲斯克听着自己妻子给凯蒂下得评语,打趣地问道。

    “那个林先生真得像你说得那么轻松地掌控节奏的话,她翻不出什么风浪。”菲斯克太太评论道,“体量太悬殊了,要是能得到她男友的支持,当然事半功倍,要是不能,女孩就收敛锋芒,相夫教子吧。”

    凯蒂之前虽然也接触过一些高端晚宴,但像这样的私人接触还是不多的。最常接触的一些人也都是法学年会晚宴上的律师们,也有一些其他需要应酬的场合,比如林义龙曾经带她去过的鸡尾酒会,但就像这样的单对单的纯社交宴请,算是第一次。

    “今晚如何?”林义龙问道,他陪同菲斯克先生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让凯蒂和菲斯克太太熟悉熟悉,稍微地感受一下所谓伦敦“上流社会”的氛围。

    “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不讨厌罢了。”凯蒂说着自己的想法。

    “不讨厌就好。”林义龙说道。

    “怎么说呢,就算有点意思吧。”凯蒂答道,“感觉并没有原来那样高不可攀。”

    “人家有祖辈的提携,几个世纪的积累。”林义龙感叹道,“估计,我们在她们眼中只不过是小小的暴发户罢了。”

    “那你是怎么让他们接纳你的?”凯蒂好奇地问道,就凭林义龙在酒桌上自称“外国人”的落寞表现出他在地位上与费斯科先生的差距甚至比自己还大,可事实却是,菲斯克先生要和林义龙交好,自己和菲斯克太太的结识,是“附赠品”。

    “做功课做到位了罢了。”林义龙十分隐晦地回答道。

    “怎么讲?”凯蒂问道。

    “怀特豪斯小姐,你认为我现在最缺的是什么?”林义龙问道,“不应该是最缺的是什么,而是最需要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把凯蒂问住了,林义龙现在不缺钱,不缺时间。感情上不仅仅有自己和耶昂姐妹温暖抚慰,父母住得也并不远,好像并没有什么需要的,也并没有从他这里听到有什么别的抱负。

    “尊重?”凯蒂尝试着问道。

    “他们这点尊重,我还不在乎。”林义龙摇摇头,随后,就把自己在俱乐部如何“劝诱”菲斯克先生、默克先生和霍维先生的事情给凯蒂听。

    “你是怎么知道的。”凯蒂问道。

    “当然是分析出来的。”林义龙回答道,“你是不是觉得,菲斯克先生跟我的条件其实差不多?”

    “是的。”凯蒂点点头,确实,如果林义龙是英国人,两个人几乎没差的。

    “那么,你发没发现他可能有政治抱负这件事?”林义龙问道。

    “没有。”凯蒂不明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就是我所谓的做功课啊。”林义龙说道,“你的把每一个对象的特点和性质搞明白,然后找出来一个你认为可以接触的,然后展开你的行动。”

    “每个人不都是这么做的么?”凯蒂反问道,林义龙的这个逻辑几乎是所有人的准则。先不说情报收集的实际花费,如何判断情报真伪和相关性,就不仅仅需要只是,而且还需要很缜密的思维才能做到,这个成本,不说常人,就算是实力不足的富人也是难以付出的。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要接受教育和训练的目的。”林义龙回答道,“有这个能力,你就能快速地收集并分析消息,大大地减少被误导或者情报初判时的成本。这方面凯蒂还是有些欠缺。”

    “他一定有自己的情报系统。”凯蒂自言自语道。

    消息或者情报这种东西,越深入了解这一行,所涉及到的知识专业性就越强。以一个人有限的学识和空间,可以做到全面分析,但未必能做到细致分析。先不说保密的情报,就算公开的事情,只要去揣度特定对象的行为特点,同样能整理并分析出一大堆的情况。

    林义龙对他自己的隐私特别敏感的原因,就在于此。就算是一些人公开而不在乎的东西,也变得非常私人。当觉得一件事不公开,虽然问心无愧,也不喜欢被人知道的原因就在这里。

    “所以,我们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了,凯蒂应该比其他人了解我,觉得我最需要的是什么?”林义龙重复了他最刚开始的问题。

    “那么义龙,这不是有意见或者其他的不满,但是同样的问题我也想反问你一句,你也比其他人熟悉这个凯伦,你认为凯伦真心想要什么?”凯蒂小跑到林义龙面前,停下脚步,指着自己,看着林义龙的眼睛。

    “好吧,但是说真名有些难过,我还是用你的昵称来代替吧。”林义龙看着凯蒂有些愤怒的绿色眼睛,“我觉得凯蒂你的长期规划一直没变,也是进入威斯敏斯特宫。受在这顿晚饭时我和菲斯克先生的对话和菲斯克太太独处时谈话的启发,只不过把目标从上议院变成了下议院而已。”

    林义龙说完,凯蒂的腿有些打哆嗦,伦敦今天不算冷,显然不是天气原因。

    “以我对凯蒂你的理解,凯蒂开始在我手下工作之后不去本地年轻人经常去的酒吧和迪厅,在与汤姆结束之后也没有再找新的精神寄托,这不符合不列颠年青人的生活习惯。就算有债务压身,精神压力这么大,也没打破你的自律,说明你的目标一直都很远大。”林义龙说道,“就算和我在一起之后,你的伟大目标也没变过,甚至看到了某种更便捷的新可能。虽然有一些我不大喜欢的算计,我还是挺喜欢聪明的女孩子的。不过,凯蒂应该向我完全敞开心扉,你要有什么愿望,我可以帮帮你。而且完全不用有什么负担,你是我的。”

    “我说对了吧。”林义龙得意洋洋地重新吻上凯蒂的唇。

    凯蒂没有说话,只是欲拒还迎地回应着林义龙的亲吻。

    “这不是去河岸街的路。”热吻过后,凯蒂把注意力放在了和林义龙的聊天中,却发现他们已经沿着海德公园走了很长时间,这就表明他们正在远离河岸街。

    “当然不是,我们就要到站了。”林义龙说道。

    “去那里!”凯蒂不明所以。

    “给你买一件圣诞礼物。”林义龙说道,随后两人在凯蒂曾经流连其中的一家车行停下。

    一辆崭新的金属绿色阿什顿-马丁DBS停在橱窗里,车牌是西格拉摩根的注册的。

    “圣诞快乐。”

    和凯蒂一起驾车回到了威尔士,自觉解决了外部威胁的林义龙决定带他父母位于的圣诞市场。

    当一个游客不太了解这个地区居民的习俗的时候,最好的的地方就是圣诞市场——所谓周边民俗和特色商品在圣诞市场会集中体现。

    一年中只在11月中旬到12月中旬存在的圣诞市场某种程度上跟农历新年时的新春大集是一样的,内容上也趋于雷同,出售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吃的喝的还有玩的,也有一些杂技和歌手摆摊献艺。一些不太常见的东西通常能在圣诞市场中找到,比如英格兰和威尔士城市在19世纪的城区图和维多利亚时代印刷的海报。

    当然了,对林父林母来说,这些东西还是挺有意思的,虽然他们认为在这些东西上花钱很不值当就是了。

    逛圣诞市场还要连带着在巴斯和布里斯托预订的两夜周末带早餐的住宿,林义龙被他父母归责为浪费。

    “来,龙龙。我想和你谈谈。”周六在巴斯的晚饭后,林母叫着林义龙的乳名。

    “怎么了?”林义龙知道他父母要跟他谈什么,这一段时间,他总是借着一些理由回避与父母见面,“亲子活动”的见面次数,比三人分居三地视频聊天的频率还要低,借着林义龙带他们旅游的名义,林父林母要和他好好地谈一谈。

    林义龙走进了他父母的房间,看着父母凝重的神态,就知道今天躲不过去了。

    “需要聊什么?”林义龙心虚地问道。

    “你到底做什么打算?”林母眉头一皱,虽然声调不大但还是能让林义龙听出自己母亲话语中的严厉,“我不记得把你给教育得变成这样呢?”

    “怎么了?”林义龙虽然知道自己老娘在问得是什么,他也只能回避与自己父母的对立。

    “对你的生活,虽然我是你母亲【注1】,但我没什么权利去决定你做什么。“林母说道,“那是你自己的事儿,但是......这么一个事儿,总觉得不对味。”

    林义龙眼观鼻,鼻观心,低头不语。

    “我和你母亲都认为,两个女孩都不错,但我们反对你保持这样的状态。”林父看着没什么理由试图说服自家儿子的林母,发表了他的反对意见.

    “我理解,但请爸妈相信我,我会处理好的。”林义龙语气深沉地作者保证。

    “不是我们相不相信的问题。”林母突然激动起来,“这么样的话,你的家庭生活就变成了一团乱麻。那我来问你这么一个问题,假设你和姐妹俩都有了孩子,他们的孩子管另外一个叫什么?管自己的非亲生兄弟姐妹又怎么称呼?”

    林义龙沉默不语。

    “而且,你家小孩子,如何向小伙伴和同学们形容自己家庭?非得弄个大娘和二娘出来?”看到林义龙无动于衷,林母不禁动怒,“你们的生活怎么可能不影响你们的下一代?你的爱情是不是太廉价了!”

    “我相信会有一个解决方案的。”林义龙说道,“暂时的话,我感觉感情上,我不算没付出。”

    “所以,我现在想听听你的方案?”林母在林父的暗示下稍稍平静下来,“不是具体的,但我相信你应该有自己的大致规划了吧。”

    这么咄咄逼人的态势,偏偏林义龙还说不出什么来,他不能说自己没有,尽管他确实没仔细地设想未来。

    林义龙还没把凯蒂的事情告诉他的父母——耶昂姐妹对林父林母躲闪都来不及更不会在他们之前多嘴——假使林父林母再知道凯蒂的存在,估计就得赞叹一句“朽木不可雕也”,然后连夜搬回国去,眼不见为净。

    “这没什么的吧。”林义龙努力使自己的语调平复下来,没打算正面回复林母提出的问题,而是开始为自己辩解,“不说这里,就说国内,单亲妈妈也不算少.......”

    “所以我说,我想让你给你的子女一个在关爱和督促下成长的童年。”林母说道,“父亲母亲少一个都不算好,我同事就有几个.......”

    “老妈你担心,我就这么有可能抛妻弃子?”林义龙问道,“老妈就这么不信任我?不应该从我的立场上考虑这个问题么?反正我在这方面没什么损失。”

    “但我孙子孙女受委屈。”一直坐在咖啡机旁边的林父插了一句嘴,“你不得为了你子女着想吗?”

    “你怎么考虑我管不着,你是学法律的,我换一个说法。”林母清了清嗓子,重新组织了她的语言,“一个连‘零村’都不能努力投入的人,你指望他如何关爱父母?你怎么才能给我们这个信心去信任你?”

    所谓“村”指的是亲戚血缘之间的远近亲疏,计算方式是单向的:比如父母和子女之间的关系度是“一村”;兄弟姐妹只由父母单项联系,变成了“1+1=2”的“二村“;在这种计算中,只有一个核心例外就是夫妻之间,讲究夫妻一体的“零村”。换成白话的意思就变成“连自己都不自爱的人,怎么指望他去爱别人。”

    林义龙无话可说,他不能像说服耶昂姐妹那样把社会现实导致的道德水平降低跟父母讲现代事实,就算说了,也不能以英国法律没有“赡养父母”这个名目来为自己开脱。无论是东西方,林义龙现在的状态总是不符合人们的观念的,但并没有其他的办法把这个问题解释明白。

    “我又怎么了,没人能割裂的了父母和子女之间的联系,就不能暂时地给我一点信任么?”林义龙说道。

    “对你的子女不够公平!”林父说道。

    “我暂时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林义龙把自己的思考结果告诉了父母,“我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不如往前看一看走一走探一探,经过时间的沉淀,会有一个好的解决方式的。”

    “那我们就走着瞧!作为你父母,我们是爱你的。我们把可能发生的危险都警告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林母怒气冲冲,夜间谈话没什么结果,谁都没能说服谁。

    第二天一早,林义龙和父母非常凝重地吃完了早饭,搭乘客车回到林场。

    把自己的父母送回家,林义龙又和耶昂姐妹一起转道去卡迪夫机场,因为耶昂夫妇要来威尔士过圣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