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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正阳的南渡生活就从打开水开始,虽然刚参加工作时在县府办里也是打开水开始,没想到一年之后,却还沦落到南渡镇来重新从打开水开始,沙正阳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打完开水回到办公室时,办公室里已经有了同事,而简兴国也已经不在了,据说是召开党政办公会去了。

    好在党政办人并不多,除了简兴国外,还有一个副主任刘家国和普通干部谷秀华。

    “刘主任,我是新来的沙正阳,才来报到。”放下暖水瓶,沙正阳便自我介绍,他清楚在乡镇上如果还要腼腆矜持,那就真的很难获得认可了。

    “哟,小沙啊,来这么早?嗨,才听说你要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刘家国年龄要比简兴国小五六岁,有点儿像个油腻中年男,头发梳得很光滑顺溜,一副眼镜架在鼻子上,看人始终感觉像是在审视一般,不过态度倒是挺热情,“这一位是咱们党政办的谷大姐。”

    谷秀华这是一个中年妇女,文化程度不高,在党政办主要是各种杂务。

    像乡镇里的办公室情况都这样,人少事杂,一人多能。

    像刘家国主要是负责党政办的各种会议材料准备以及副职工作中的一些安排讲话。

    简兴国除了主持党政办日常工作外,则负责主要领导的会议讲话材料和重要会议筹备及资料准备。

    而谷秀华则主要是除开这些文字性资料工作之外的杂活儿,包括会务准备、文件签收、保密检查、日常采买等。

    另外党政办还有一个临聘人员,那是一个小姑娘,只要负责打字和档案管理,这两天生病没有来。

    “谷姐你好。”

    中年妇女也很好奇,看样子也是一个性格直爽却又有些八卦的女人,见沙正阳挺客气,也就没那么多隐晦:“嗨,小沙,你在县府办干得好好的,咋就想要下乡了呢?”

    一句话就问得刘家国直翻白眼,而沙正阳也是有些尴尬,不过沙正阳还是早有思想准备,笑着应道:“谷姐,我是革命一匹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嘛。再说了,刚批准我入党,大概觉得我应该在基层去锻炼才合适,所以就下来了。”

    “就这个原因?”谷秀华显然是一个思维比较简单的人,虽然没有一下子相信,但是也是半信半疑,“那小沙你可就亏大了,现在谁还愿意下乡啊,除非是提拔,光是一张党票就把你给弄下乡,你这也真是上了大当。”

    “谷姐,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还有我自己的一些因素。”沙正阳平静的道:“才参加工作,许多事情还不懂,在县府办工作的时候有些工作没做好,领导不太满意。”

    有些事情迟早别人也会知晓,沙正阳索性坦率挑开,朱伟忠对自己不满意许多人都知道,这也没啥,早点儿挑开反而免得一些人在里边作祟。

    “哦,原来如此。”谷秀华一脸恍然大悟,然后又有些愤愤不平,似乎是被触动到了某股神经,“你也才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又没经验,哪有那么容易就能上手?这些上边的领导都是些吹毛求疵的**儿虫,根本不管下边人做事情的难处。”

    “谢谢谷姐替我打抱不平了,不过不下来,怎么能认识谷姐这样的热心人呢?”沙正阳笑着道:“我觉得没啥,反正年轻,到乡镇上也一样,南渡这么近,几分钟就能到家。”

    刘家国也一直观察着沙正阳,他在县里也有些关系,县府办副主任鲁明和他很熟,昨天通电话时就提到过这事儿,但现在看起来这个前R县长秘书也不是像鲁明所说的那么不堪,很有点儿城府,几句话就把这谷秀华逗得眉花眼笑。

    沙正阳早已经摆脱了各种情绪,迫使自己尽快投入状态,所以当简兴国开完会回来时,沙正阳已经和刘家国与谷秀华聊得格外热闹了。

    “小沙,刚才党政办公会议研究了,从今天开始,你就先在党政办工作了,对了,你这会儿到郭书记办公室去一趟,孔镇长那边也要去一下,其他领导那里就看情况。”

    简兴国见沙正阳与刘家国和谷秀华这么快就熟络起来,也有些意外。

    都说这个前县长秘书性格不那么招人喜欢,在县府办呆不下去了,要不也不会被发配下乡,但没想到却能这么快就能和乡里干部打成一片,完全看不出哪里不招人喜欢,连守门的老吴头都对他印象颇好。

    郭业山的办公室在主楼的左侧二楼最靠边的一间。

    沙正阳进门时,郭业山正在打电话。

    给了沙正阳一个手势示意,郭业山继续他的电话:“Z县长,我知道,南渡的情况你也清楚,今年财政税收入库进度不太理想,主要还是农业税水利费拖了后腿,我们正在抓紧时间安排布置,嗯,我知道,这夏粮丰收,可丰收不代表增收啊,粮价低迷,农民腰包里没钱,税费和双提款的收取肯定就有难度,……”

    电话打了好几分钟,沙正阳注意到郭业山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估计也是县里对农业税水利费上缴开始催起来了。

    汉都这边按照惯例,农业税和水利费以及镇村统筹提留都是要在夏粮收割之后就要开始大面积的收取了,这也是乡镇和村组现今最重要的工作。

    可以说在乡镇企业不太发达的乡镇,这项工作的工作量要占到乡镇、村、组三级基层组织百分之六十以上,而在村组这一级,更是要占到百分之七十以上,其他百分之二十是计划生育,然后还有百分之十就是其他。

    催粮催款,刮宫引产,这两项工作可以说是当下乡镇村组最重要的两项中心工作,可以说关乎乡镇一年工作业绩,丝毫不为过。

    南渡也是一个典型的农业乡镇。

    虽然挨着县城边上很近,但是紧邻柏溪,沙土地多,土质不佳,乡镇企业也不太发达,不像北郊的洛溪镇、高碑乡、东边的东沱镇以及西面的西水镇,都是乡镇企业较为发达的乡镇,有工商税收支撑,在这方面就要压力小得多。

    每年县里对农业税水利费上缴都有时限,如果不能及时完成,那么县里给乡镇的返还奖金将会打折扣不说,年终还要扣分。

    所以在很多时候,乡镇如果不能按时从农民手中收取回来农业税和水利费,就不得不去信用社或者合金会贷款,先行把上缴款项交上,然后再来想办法慢慢收取。

    而许多时候一些农户会因为各种原因不愿意或者无法缴清农业税和水利费以及双统筹提留款,这种欠款一旦超过一年,就会变成历欠,而收取历欠的难度更是超过了农村工作中任何一项工作。

    对于当下的乡镇来说,农业税水利费以及乡村统筹提留是最重要的工作,农业税和水利费收取是县委县政府交给乡镇一级政府最重要的任务,而乡村统筹提留则是维系乡政府和村一级基层组织“生存”的基本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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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阳来得挺早啊。”郭业山放下电话,见沙正阳又站了起来,连忙摆手,示意坐下,“不用客气,你现在到了南渡,就是南渡人了,都是一个锅里舀饭的人了,还给我客气什么?”

    “郭书记,我初来乍到,啥都不懂,有啥工作尽管安排,没做好的,也请领导多指点和批评。”沙正阳却没有敢那么托大,还是站起来了一下,以示尊重,然后又才坐下。

    “嗯,可能你都知道了,镇里先把你安排在党政办,原因估计你也知道。”郭业山也没有绕圈子,径直道:“今年中央开展‘忆传统,做贡献,做新时期合格党员’活动,省委和市委都很重视,市委黄书记选点我们银台作为联系点,所以县里上下对这项工作提出很高的要求,我们南渡也不例外。”

    沙正阳早已经把自己的笔记本拿了出来,英雄钢笔墨水吸满,写起字来清晰有力。

    钢笔尖在硬壳笔记本上唰唰的响起,沙正阳的字写得十分舒畅流利,笔迹遒劲有力,很有范儿。

    这也有赖于初中时候沙正阳一笔鬼画符,看得人心焦。

    父亲就专门给沙正阳买了几本庞中华的钢笔字帖,让其临摹,整整三个暑假,每个暑假每天三篇字,雷打不动,而且还要检查临摹写字的质量。

    这也让沙正阳就此养成了练书法的习惯,一直延续到高中时代。

    这一笔流利漂亮的行书一直保持到他工作,而且写字速度也很快。

    前世中在市委办里边,每次市委机关里的书法比赛,沙正阳的行书都是高高挂在上边。

    对于沙正阳进入状态如此之快,郭业山心里又稍微踏实了一些。

    之前贾国英和他提起过,说沙正阳的表现不是太好,并不完全是朱伟忠小鸡肚肠戴有色眼镜看人,这让郭业山将信将疑,石国锋这么说,他还不太信,但贾国英也这么说,就很难说是道听途说了。

    郭业山有些后悔,但是自己说出去的话,他也不会吞回来,否则更成了笑柄。

    好歹沙正阳也是汉川大学的毕业生,如果沙正阳表现真的不好,他也不会客气,要把对方踩在最下边去,如果沙正阳并不像朱伟忠和贾国英所说那样,他郭业山自然也不会吝于给他机会。

    沙正阳今天第一天的表现给郭业山的印象很不错,言谈举止不卑不亢,大方有度,并不像贾国英和朱伟忠所说的那样。

    “这项工作虽然是中央新提出来的,但是其实从上到下大家都一直在做,只不过没有专门的开展,也没有系统的归纳总结,现在县里把这项工作提到了很高的高度,那么我们南渡就要把这项工作抓好,老简和刘家国都有自己手里一大摊活儿,所以我希望你能把这项工作抓起来,尤其是素材的收集,以及后期的整理、归纳和总结,我知道你是汉川大学中文系毕业的高材生,这项工作应该难不倒你!”

    听得郭业山这么说,沙正阳知道这项工作自己肯定跑不掉了,既然如此,沙正阳当然不会怯场,很干脆的一点头道:“郭书记,这项工作我虽然没有接触过,但是既然您把这项工作交给了我,我肯定会以最饱满的热情和最大的努力来做好,有什么不懂不清楚的,我会向您和简主任、刘主任他们请教。”

    “唔,很好,这项工作时间大概要从现在开始,会持续到十月份,你这段时间的中心工作就是抓好这项工作。”郭业山点点头,笑了起来,看上去挺有点儿儒将气质,“虽说贺书记定点在西水镇,但是咱们南渡紧邻县城,而且是石部长挂点联系,万一哪位县领导突然走到咱们这里来了,要看看这项工作开展得如何,咱们也要能拿得上台面来啊。”

    “郭书记,我明白了。”沙正阳想了一想,才又道:“郭书记,我想问一下,您挂点哪个村?”

    沙正阳也没有多余废话,他也知道要想在郭业山这种乡镇一把手面前站稳脚跟,光靠耍嘴皮子不行,得拿出点儿真材实料来,但是他对这项工作心里却还没有多少底。

    虽说前世在体制内打拼几十年,这几十年来几乎每年都会有那么一两次专题学习和主题活动,从中央到地方,各级党委都根据时间段和各地实际情况提出一些有针对性的专题活动或者主题活动。

    像这一次“忆传统,做贡献,做新时期合格党员”活动,沙正阳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毕竟二十多年前那个时候,他既没有入党,也不是领导干部,完全记不得了。

    不过现在南渡乡这项专题活动的任务却压到了自己身上,不容他轻忽,虽说这项工作本质上是一项务虚的工作,但要想让郭业山乃至县里领导刮目相看,首先就得要务虚的工作做实。

    所以他才打算从挂点包片村这上面上来做文章。

    “哦?”郭业山愣了一愣,“我挂点红旗村,对了,你也就挂点红旗村吧,怎么,你问这个干什么?”

    “郭书记,我还在县里的时候,听说市委对这项工作很重视,黄书记又联系我们银台县,那么乡镇上如何来做好做实这项工作,我也有一些想法。”沙正阳也是有备而来。

    在听说郭业山是认为自己文笔不错才把自己要到南渡时,沙正阳就在考虑这个问题。

    当下用得上文笔的除了日常工作外,恐怕就是“忆传统,做贡献,做新时期合格党员”这项专题活动了,毕竟市委一把手联系银台,并督促这项工作的开展,恐怕没人敢不重视。

    如果郭业山真是如此考虑,那么自己需要先行琢磨,以免事到临头再来准备,就有点儿仓促不说,也难以让郭业山满意。

    因此他就很花了一番心思来考虑。

    “哦,说来听听。”郭业山一下子来了兴趣,眼前这小子既然敢这么说,郭业山相信对方不会只是大言,否则还不如藏拙。

    “我在想,‘忆传统,做贡献,做新时期合格党员’活动,忆传统这一条相对简单,可以考虑请一些老党员老红军来谈一谈当年我们党的一些工作作风,比如密切联系群众,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为人民服务,这一类的主题宣传报告活动,而做贡献,这一点比较考纲。”沙正阳侃侃而谈。

    “嗯,有点儿道理,继续。”郭业山兴趣越发浓厚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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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业山当然清楚“忆传统”这一条简单。

    “忆传统”无外乎就是开座谈会或者事迹报告会,通过宣讲报告形式来回忆好的作风和传统。

    银台不乏老红军老干部,实在不行到汉化总厂或者汉钢去请两位老红军老八路老干部来乡里做两场报告,就算是完成任务。

    再不济红旗村支部书记高长松也算是抗美援朝下来的老党员,还是省党代表,也可以来一场现场课,但是“做贡献”就不简单了。

    要说“做贡献”这句话很简单,但是关键在于你如何让人来理解到“做贡献”,你一般的乡镇干部,干好自己本职工作就叫做了贡献?

    那财政还给你发了工资奖金呢,这叫贡献么?那只是职业道德规范的基本要求而已。

    贡献应该是说你的付出超出了你的所得,才叫贡献,或者说得你的表现格外优异,比起和你一样身份的人更为出色优秀对人民群众大有帮助,这才叫做贡献。

    这是郭业山的理解,郭业山也相信这大概也是最让人信服的说法。

    可是怎么来做到?这是一道超级难题。

    按照郭业山的设想,南渡镇怎么来开展这项工作,重点还得要放在党员干部身上,提炼出一些优秀事迹,形成一些像样的事迹材料,这样也许能符合上边的意图。

    “郭书记,我在考虑,做贡献上,我们来体现与其他乡镇的不同,可能还是要花些心思。”沙正阳顿了一顿,“我个人的看法,做贡献分为很多类,比如我们乡里有不少党员干部兢兢业业,数十年如一日工作,这也是做贡献;又比如我们镇学校的某位老师,含辛茹苦,在偏远乡村为祖国未来和教育事业奉献自己的青春,这也是做贡献,但是我们还应该紧扣时代发展的要求。”

    “紧扣时代发展的要求?”郭业山脸上表情很精彩,对沙正阳的观感更是大为提升。

    光是能提出这种话题,就足以证明沙正阳绝对不像是有些人所说的名不符实,平庸无能,起码当得起汉川大学中文系毕业的高材生这个名头。

    当然你说要和一些坐办公室多年的老笔杆子相比,那就太苛刻了。

    他有一种预感,自己这一次去要人,似乎还真捡到了一块宝,只是他有些不太明白,像沙正阳这样的人物,怎么会让曹清泰不满意?又怎么会让朱伟忠也对其如此不满甚至要赶尽杀绝?

    难道是沙正阳恃才傲物?不像啊。

    从这简短的接触郭业山就能感觉到,此子根本不像贾国英和石国锋和自己说的那样,当然,估计他们俩也是不太了解,道听途说,但即便是那样,也够说明问题了。

    想想那天自己在厕所里听到的沙正阳和另外一个人的对话,以及今天在自己办公室的表现,完全不像啊。

    “对,郭书记,我觉得,我们还是应当考虑切合我们当今时代的发展方向,我们南渡是一个农村乡镇,那么对于我们共产党人来说,我们的责任,我们的目标是什么?就是让老百姓的生活更美好,更具体到我们南渡,那就是让我们南渡更多的的农户腰包鼓起来,收入增长起来,使他们的物质文化需求更快的得到满足。”

    沙正阳目不斜视,字正腔圆。

    “所以我个人看法,我们应当侧重于选择一些带领老百姓共同致富的党员干部来作为典型,同时选择一些有能力有技术的党员干部带头人把他们树立成为典范,让他们来带领大家致富。”

    郭业山微微颔首,有点儿新意,虽然稚嫩了一点,但是却能抓住重心,尤其突出了时代感,把发展经济改善老百姓生活水平与党员干部做贡献联系了起来,倒是可以好好做一篇文章。

    “你有这方面的思路了么?”郭业山话一出口才觉得失言了,笑了起来。“我才想起,你今天才来报到啊,嗯,你的想法很有新意,我赞同,这个致富带头人,我的观点是要带动大家致富的,而不是个人致富,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这个让字很重要,很多人都没有真正领会到。”

    郭业山能当这个南渡镇的一把手也不是徒有虚名,自然也有其本事,看问题分析其中道理也很犀利精准。

    “我的理解,是指我们的基层党员干部可以通过自己努力发家致富,但是更要牢记自己作为共产党员的责任,你不是一般的普通老百姓,而是共产党员,共产党员是什么?就是先锋模范!你就应当要时刻记住自己入党时候的誓词,要带动和帮助普通农民致富,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共产党员。”

    “郭书记,我记住了。”沙正阳想了一想,“我打算一方面先熟悉党政办的工作,一方面也打算去挂点包片的村上跑一跑,看一看,一是找一找有没有合适的素材,二是也可以利用这个活动来促成我们共产党员在帮助群众致富上多找一些路子。”

    “嗯,你去按照你的想法大胆干。”郭业山很满意,点点头,“这边我会和老简说一声,对了,你党组织关系还在县府办?”

    “郭书记,我听说是前天县府办支部才批准吸收我为预备党员,可能关系会马上转下来吧。”沙正阳笑着回答道。

    “哦,预备党员啊,嗯,我知道了。”郭业山点头,“我安排人去替你尽快把关系转下来,也便于开展工作。”

    沙正阳的第一天过得格外充实,除了见了镇上的一把手郭业山,沙正阳还主动去拜会了镇长孔令东,以及其他几位镇上领导。

    原本他一个新来的干部,本来无须这么刻意,但是沙正阳却清楚,很多人都清楚自己是前县长曹清泰的秘书,这一次突兀的下乡,一二把手固然了解情况,但是副职们现在未必清楚,可能也对自己来意很好奇。

    自己这么一去主动拜访,既体现了自己对他们的尊重,同时也不动声色的给其他干部一个不一样的印象,而这种印象非常重要,尤其是对自己日后在南渡镇的工作开展可能会起到潜移默化的作用。

    沙正阳并不介意自己这种做法可能会引起郭业山的不满意。

    在他看来,郭业山的心气还是相当高的,而且他也感觉得到自己给对方的第一印象相当好,加上自己是被他点将来的,所以在短时间内只要自己没有什么大的不符合其意图的行为,郭业山恐怕都会力挺自己,而这对于自己开展工作极为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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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定了自己的挂点包片村是红旗村之后,沙正阳下午和简兴国打了招呼之后,就顶着烈日骑着自行车去了红旗村。

    红旗村在柏溪河的上游,省道206从红旗村旁经过,而与红旗村紧邻的东方村则是靠着省道206与红旗村犬牙交错唇齿相依。

    说实话,南渡镇的条件不算差,整个南渡镇十个行政村,一个居委会,基本上都是沿着银台县城的西南面这一圈,呈一个不规则的半圆形护卫着银台县城的西南一隅。

    红旗村和东方村就是距离银台县城最近的两个村,也不过就是四五里地,H县城到南渡镇上距离相仿。

    柏溪水量不大,但是水质却很好,其来源多是南渡镇背后的牛背山。

    牛背山呈东西走向,山势并不险峻,但森林植被保持得相当好,各类亚热带地区的树种在山中基本上都能找到,后来被申请为牛背山省级森林公园。

    二十年后随着汉都市区北扩,这一线也成为房地产企业的主战场,而牛背山周围区域也因为有这样一个巨大的绿肺而备受房地产企业的青睐,保利、中海、碧桂园、九龙仓、万科、龙湖等几大地产商都纷纷涉足,与汉川本土房企展开激烈争夺。

    山间溪涧纵横,山泉众多,地下河不少,这也成为柏溪水源的主要来源地。

    盛夏的省道206,赤日炎炎,路上的柏油已经被烤化,自行车骑在上边发出哧哧的声音,摩擦力都大了不少,不少地段都出现了坑洞,索性就用黄泥和砂石粗暴的垫了一下。

    沙正阳灵活的掌着自行车龙头在这些坑坑洼洼的地段里穿行,听到后面有汽车喇叭或者对面有汽车过来,便靠边慢行。

    十来分钟后,汗流浃背的沙正阳拐入一条小道石板小道,不到五十米,就是一所小学,小学旁边的一处破败小院,就是红旗村村委会所在。

    看见沙正阳推着自行车进来,门口一条吐着舌头的大黑狗原本趴在门槛边上,马上站了起来,做出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狂吠起来。

    沙正阳只是一个简单的下蹲拣石块的动作,立即让这头黑狗瞬间窜出十几步外,只是狂吠声更大了,看样子也是经验老到。

    沙正阳推车进了双扇铁签子门,打量了一下,泥地院坝,一横一竖两排平房,大概有七八间,只有两间办公室是开着门,其他几间都是关门闭户,一副萧条破落的模样。

    不过院子里地面倒是整洁干净,用混凝土简单的打了一遍,在太阳暴晒下散发出灼热的威力,透露出九十年代初一种乡村基层组织特有的萧索感。

    “高书记,高书记,高书记在么?”沙正阳把凤凰自行车往边上一架,扯起嗓子吼了起来。

    来乡村里就不能腼腆拘束,这也是前世沙正阳在西水镇时和乡村干部打交道时得出的经验,文绉绉的,反而会让人看不起不说,也很难拉近双方的关系。

    “谁啊?”中间一间办公室传出了声音来,有些干涩。

    来之前,沙正阳也了解了一下红旗村的干部构成情况。

    村支部书记高长松,一个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共产党员,身上至今还有弹片,在红旗村有着说一不二的威信。

    村主任宁桂才,据说身体一直不太好,有肾炎,大部分时间都在家中养病。

    村文书,也就是村会计谢子和,还有村民兵连长兼治保主任,同时也是村团支部书记高柏山,也是高长松的大儿子,当兵退伍回来的,另外就是村妇女主任宁月婵兼村出纳。

    在红旗村,高、宁、谢都是大姓,其中高姓人数最多,高姓几乎要占到全村六百多户的接近一百二十户,大概在五分之一弱的模样,而宁姓和谢姓也都是四五十户,也就是说三姓几乎就要占到全村户数三分之一左右。

    像村干部中高长松、高柏山都是高姓,宁月婵虽然是宁姓,但却嫁了高姓人,而宁桂才和谢子和则分属两姓,这也是农村中一个相当常见的现象。

    宁桂才一般不在村上,而这个声音听起来起码也是四十岁以上了,高柏山是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所以沙正阳估计这也应该是红旗村村文书谢子和。

    “谢文书?”沙正阳把自行车架好,走到办公室门口,一个正在伏案写着什么的干瘦中年人抬起头来,鼻梁上一副眼镜腿上还裹着白色医用胶布的眼镜,让对方眼睛显得更小。

    老旧的办公桌,桌子腿似乎还垫着半匹砖,桌子上摆着一个电话,但电话被一个木盒装着,拨号的一边被木板遮盖着,一个小合页上的挂锁证明着这玩意儿的精贵。

    银台县是一年前才开始从原来老式的摇把子电话改程控电话的,一台程控电话安装价格奇高,最初一批接近万元,半年后才下跌了两千,但也高达六千多元,几乎相当于一个普通工薪阶层两三年的收入,别说一般人,就是一般的单位都安装不起。

    “你是……?”中年人有些疑惑。

    “谢文书,我是镇上新来的沙正阳,郭书记安排我也挂点红旗村,所以我下午就过来联系一下,高书记不在?”沙正阳走进办公室,顺手把包里的红梅烟拿出来,抖出一支,地给对方。

    虽然才来了一天,一包红梅已经见底,还剩下两三支,不过沙正阳也是早有准备,带了两包烟,要确保自己来南渡之后最初这段时间里用红梅烟这种润滑剂迅速消除陌生感。

    “噢,沙秘书啊,上午才听到高书记说咱们镇上又新来一个大学生,说镇上安排挂点咱们红旗村,没想到沙秘书下午就来村里了,来,来坐。”

    干瘦中年男子立即站起身来,变得格外热情,一边招呼,一边去旁边的木柜子里拿出一个搪瓷缸子,还有一包花茶,很积极的替沙正阳泡茶。

    沙正阳本欲自己来,但被中年男子制止,非要替他泡茶,沙正阳也只能双手接过。

    开水瓶里的水不太烫了,茶叶沫子浮在表面上,中年男子有些尴尬,连忙表示要去烧壶水,沙正阳赶紧劝说住了,说水不烫正好喝。

    中年男子果然就是村文书谢子和,当沙正阳问及村支书高长松时,谢子和脸上也露出尴尬的表情,迟疑了一下才道:“高书记又去酒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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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厂?沙正阳一愣之后,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指红旗酒厂。

    虽然这酒厂叫红旗酒厂,但实际上这是南渡镇的酒厂。

    这家酒厂始建于清朝道光年间,后来在光绪年间一度兴盛,在民国年间定名为东升烧酒坊,解放后,这家酒厂也存活了几年,1958年停产,后来又在1964年后复产,但是规模却小了许多,只能勉勉强强存活下来。

    在八十年代中期也曾经红火了几年,但在87年后就在市场竞争之下迅速衰败下来,88年末,红旗酒厂就开始入不敷出,运转困难,拖到去年,再也无法维持,轰然倒闭。

    而这家乡办酒厂因为欠红旗村和隔壁的东方村部分征地费用以及多年租用土地的费用,镇上索性就把这家酒厂折抵给了红旗村和东方村集体,其中红旗村占五成,东方村占三成。

    而因为涉及到还欠外边债务接近六十万元,镇上想要退给厂里,但红旗酒厂根本无力支撑,最后双方争执不下,最终南渡乡工业公司承担了这笔债务,但是占了两成股份,成为镇上与两个村的联办企业。

    虽然成为镇上和两个村联办企业,但是红旗酒厂实际上已经彻底关门,除了一些厂房、仓库和酒窖等固定资产外,还欠外边为酒厂提供粮食的多家私人和集体欠款接近七十万元。

    折算下来,这家酒厂其实已然有点儿资不抵债的味道。

    当初红旗村和东方村也不愿意接受这家酒厂,希望镇上能把酒厂收回去,而把租用的土地款支付,但遭到了镇上的拒绝,理由红旗酒厂是独立法人,只是属于镇工业公司,和镇财政没有直接关系。

    胳膊也拗不过大腿,镇上甚至还专门把这家酒厂重新就行了工商登记,变更为镇上与两村联办企业,而管理以红旗村和东方村为主,镇上基本上不插手了。

    这个酒厂也就成了红旗村和东方村的一大心病,征地款和租地款不但没有拿回来,而且还背上了这样一个包袱,外边还欠着几十万欠款。

    虽说会由镇工业公司承担,但官大一级压死人,谁知道哪天镇上会不会赖账?

    这种事情摊上,谁都会心里不顺气。

    也难怪高长松对南渡镇党委政府一肚子气,连郭业山到村上来,都会被高长松挤兑一番,这也是沙正阳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听得刘家国私下里说的。

    “谢文书,酒厂在什么地方?干脆我就直接过去找高书记。”

    沙正阳有些印象,这家酒厂前世中也还会起起落落,先后被多个承包人承包,九八年九九年曾经有过兴旺的气象,但是迅疾又落了下来,一直到2008年,这家酒厂因为资不抵债,最终被法院司法拍卖,几度流拍,后来终于有人接盘,也是看上了酒厂的土地,开发成了一个住宅小区,红旗酒厂最终消失。

    “就在前面路边上有半里地,从这里出去,沿着马路走,有个挺大的厂门就是了。”谢子和本来想陪沙正阳一块儿去,但是觉得自己这样似乎又显得过于热情了,有点儿掉份儿。

    不就是一个新来的年轻干部么?听说是当过前R县长的秘书,但是又传闻被调走的C县长犯了错误,才会刚来半年又被调走,所以最终谢子和迟疑了一下,只是走出院门,给沙正阳指了指路。

    自行车蹬出三百米,老远就能看到一个在这一片农地中显得有些突兀的厂房。

    虽然最高也不过是二层楼,但是毕竟也是二层楼,而且足以容纳两辆大货车并行的大门也还保留着这家企业的昔日荣光,一面有点儿像红旗轿车标识的红旗塑像就搁在厂门口,似乎还在诉说着昔日的辉煌。

    铁栅大门半掩着,沙正阳推着自行车进门,门房出来一个守门大爷,斜着眼睛打量着沙正阳:“干啥的?”

    “我找高书记。”沙正阳笑着应答:“我是镇上的。”

    “公社来的?”老汉吧嗒着叶子烟,一脸不屑,“都过了午饭点儿了,还来干啥?”

    沙正阳神色不变,“大爷,这会儿都快三点了,找高书记有事儿。”

    见沙正阳依旧是笑嘻嘻的模样,老汉这才垂下眼皮子哼了一声,“在里边,走到底往左。”

    自行车沿着水泥地坪往里骑,这酒厂占地面积不小,靠公路是一排二层楼的房子,沙正阳瞥了一眼,办公室、供销科、工艺科一顺溜儿排过去,二楼上只能看到牌子,大概是厂长办公室和财务科设在楼上。

    只不过面前门前干涸之后发黑的青苔,四处丢弃的烟盒、火柴盒以及果核,显示出这里起码已经有三个月以上都没有人气了。

    右面应该是厂区和库区,而再往后应该就是窖池区了。

    “爸,我决定了,这民兵连长治保主任你还是另外找人来干吧,我不想呆在村里了,人都快憋死了,我有手有脚的,哪里不能挣钱?听说到GD深圳那边去打工,起码一月两三百,守在这村上,一个月十五块钱的补贴,连烟钱都不够,还得找你要钱,真没法干了。”

    一个有些粗重的声音隔着拐角传过来,紧接着另外一个声音就高了八度:“你敢!只要你老汉还没有闭眼睛,你就得听你老汉的!你还是共产党员,还是村支委,我是支部书记,于公于私,你都得听我的!去南粤干啥?一个月就算挣两三百,蛇大窟窿大,那边花销也大!还有,家里谁来管?你别说把和田静一起去,那这家还叫不叫家了?”

    “爸,你咋就这么死板呢?我和田静都结婚两年了,连个嘉陵70都买不起,人家曲二东前年去南粤,今年春节回来就买了一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主,你就不用为我操心了。”

    粗重声音也一下子昂扬起来,“你是支部书记又咋地,还能硬逼着我当村干部不成?村里也有不少当兵回来的,你去随便找两个来就行了,为啥就非得要套在我脑袋上呢?”

    “你原来在酒厂不也干得好好的?”

    “是啊,我是在酒厂干得好好的,可现在酒厂情况如何?都这样了,要死不活,几个月都白干,拿不到工资,嗯,估计马上也该断气了,带丢给我们村和东方村扛着,这镇上这特么不要脸!”

    似乎是被自己儿子的话给堵住了,好一阵后那苍老的声音才道:“好,你要走可以,那你得给我找一个来顶替你的,而且要我满意,那些二不挂五,心思不在工作上的,不行!”

    “爸,你要这么说就没意思了,要按照你的标准来,我们村里就没几个合适了,真正合适的,人家凭啥留在村里一年挣你这两百块?出去打工,人家一个月就能挣到,也就是我,耽误了我几年,也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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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过拐角,沙正阳看到了正争得面红耳赤的父子俩,还有一个人远远的吊在后面,估计应该是守厂的。

    “高书记!”沙正阳站住脚步,喊了一声。

    高长松的目光投射过来,有些疑惑:“你是……?”

    “高书记,我是镇上新来的沙正阳,郭书记让我也和他一道挂点红旗村,所以今天我到村上来了。”沙正阳一边点头,一边和旁边有些好奇的看着自己的高柏山打了个招呼。

    很显然高长松和高柏山都应该知道自己原来的身份,否则不会在自己报名之后,有那样的表情。

    “哦,小沙啊,才报到就下村?”

    高长松对这些挂点包片的乡干部没多少好感,除了来督促农业税和水利费以及统筹提留款的收缴外,他们也没有其他能耐,哪怕是郭业山,高长松也一样敢当面这么说。

    “高书记,郭书记应该和您说了,关于‘忆传统,做贡献,做新时期合格党员’这项活动,郭书记联系红旗村,镇上也打算在近期要开展一些工作,除了您个人的事迹报告外,我们红旗村上看看能不能推出其他一两位党员同志来作为模范,或者我们是否可以选取一两位党员同志来做这方面的培养对象,……”

    对于沙正阳的提议,高长松没多少兴趣。

    上午郭业山就和他打过电话,谈到了这个活动的重要性和意义,要他作为榜样要在全乡大会上作宣讲,被他当时就拒绝了。

    但是郭业山态度很坚决,在电话里说了差不多十分钟,最终还是“迫使”高长松接受这个任务,但至于说还要在红旗村上其他模范,乃至要培养对象,在高长松看来就纯粹是别出心裁玩噱头了。

    “小沙,你才来,镇上和村上的情况都还不太了解,走吧,先到村上。”高长松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沙正阳的话头。

    沙正阳碰了一个软钉子,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过于乐观了。

    看来红旗村对南渡乡党委政府的印象并不好,估计应该是红旗酒厂债权债务转移带来的负效应。

    想一想也是,谁轮到这种事情,肯定的都是一肚子气,只是没法发作而已。

    回到村上,高长松和沙正阳没说上几句话,就以自己身体不舒服为由,径直回家了,只留下高柏山。

    “沙秘书,你别在意,我爸就是这个牛脾气,得罪了不少人。”高柏山丢给沙正阳一支甲秀,自己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一只手插着腰,站在院子里,有些迷茫的看着远处。

    “这村干部真的是没啥干头,我爸本来就有点儿高血压,成天为村里的事情操心,自己家里的事去哪个都顾不过来,镇上在酒厂这事儿上处理得不地道,让我爸很是生气,和郭书记、孔镇长都吵过好几次,但又能如何?儿子还能犟得过老子?”

    沙正阳笑了起来,“高哥,你也别叫我沙秘书了,就叫我正阳得了,咱们年龄也差不了几岁,如何?”

    几句话之后,高柏山也感觉沙正阳并不像自己之前想象的那样倨傲,而且还挺投缘,所以二人话语间也熟络起来。

    “行,你也叫我柏山就行,别高哥高哥的,把我给叫老了。”高柏山也是一个直爽性子,点点头:“听说南粤那边发展很快,都说那便是在走资本主义道路,可走资本主义道路为啥比社会主义道路发展还快?这总得有个合理的解释吧,所以我想去南粤那边看看,正阳,你觉得我去南粤如何?”

    “那你也犟不过你爸啊,想要去南粤怕是行不通。”沙正阳也笑了起来,“其实南粤那边的发展最早还是受益于香港的三来一补机制,加上与香港的联系紧密,言语相通,所以资本都更愿意选择那边,快进快出,当然,也有GD那边政策相对开放灵活,干部胆子也要大一些,这些因素综合起来,当然发展就快了。”

    一番谈话中,沙正阳也感觉到高柏山和其他当兵回来的农村青年有些不同,不但思路清晰,而且眼界也颇为宽广,这也才问起他在哪里当兵。

    高柏山也提到自己在浙省当兵,先是给部队领导当通讯员,后来又去开汽车,换了不少岗位,退伍回来后,本来就想去江浙或者南粤打工开开眼界的,结果被父亲强行留在村上。

    “其实南粤和江浙那边固然发展快一些,我们这边条件也不差,只是缺乏一些合适的机遇。”沙正阳慢慢的把一支烟吸完,慢悠悠的道:“南粤那边最早是和香港那边搞三来一补,说白了就是来料加工返销,后来南粤和江浙的乡镇企业开始发展起来,我们内地才开始效仿,也还是很有起色的。”

    “乡镇企业也没有那么好搞,红火过一段时间,但是遇到的问题还是很多,要不就是生产出来的东西卖不掉,要不就是卖掉了收不到款,或者就是贷不到款,或者无法弄到原材料,总而言之各种困难,看看酒厂现在这个情况,要不镇上怎么会硬生生栽给我们村上?”

    高柏山叹了一口气,狠狠的把烟蒂捺熄在地面上,又用脚尖狠狠的将其碾碎,似乎在发泄着内心的愤懑。

    “我爸也是被这事儿给气得不行,现在这厂就这么摆着,东方村那边也是不闻不问,反正他们只占三成,而那么多酒卖不出去,抵账人家都不要,而且窖池还得要养着,不敢断了,否则日后这厂再要重新启动起来就难了。”

    沙正阳对酿酒这一行没多少研究,但是也知道作为白酒企业,如果不是单纯的那种靠收购原酒基酒的来勾调的企业,都会有自己的窖池。

    当然很多大型酒企在自家原酒难以满足的情况下,会外购一些原酒来作为基酒,同时加入自己的调味酒来进行勾调,最终制作出自己独到风味的酒。

    前世中红旗酒厂几起几落,但是最终归于落寞,在沙正阳看来,既然能够兴盛一时,那么就说明这个酒还是有其独到特色的,之所以破落下去,除了酒类行业竞争激烈外,更多的还是抓住机遇扩大市场,以及营销缺乏。

    以沙正阳对这个时代的见识,很清楚在这年头,除了所谓影响力笼罩全国的十大名酒外,全国各地地方上的白酒市场,更多的还是来自各地地方性白酒品牌在打天下。

    地方性白酒如果运作得好,一样可以在其他地区攻城略地,取得好的成绩,这是有历史见证的。

    毕竟那几大名酒的价格过于昂贵,不可能作为普通工薪阶层的需求主打,所以才会有后来的孔府宴和孔府家酒横扫市场,紧接着秦池酒又向央视每天开进一辆桑塔纳开出来一辆奥迪的故事,这也说明在这个时代,真正有点儿广告为王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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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走到红旗酒厂时,沙正阳其实就已经有些意动了,他觉得自己似乎走到了一个风口上。

    1989年开始的治理整顿使得全国经济进入了一个调整期,包括食品饮料产业也是如此,酒类行业也一样,加上中办和国办出台了严禁用公务宴请和不准用公款购买烟酒的规定,也在一定程度上打压了白酒价格,尤其是名酒价格。

    茅台、五粮液和泸州老窖这些排名前三的名酒出厂价暴跌,茅台价格更是暴跌一半,五粮液和泸州老窖价格甚至都一度跌落到了五十元左右。

    这种情况下,普通白酒自然也跟风降价,一些规模不大、营销不佳、市场占领不稳的白酒自然就销量暴跌,带来的产品滞销和资金断裂也就很正常了。

    应该说红旗酒厂就是在这样一个特殊时代下的典型范例。

    虽然红旗大曲质量和口感相当不错,在汉都市和周边的几个地市都还有一定的市场,但是在激烈的竞争下,尤其是同类产品竞相降价的冲击下,本身资金不足、负债较高的红旗酒厂就承受不起这种冲击,败下阵来。

    但实际上从明年开始白酒行业就会迎来一个快速发展期,尤其是这五年间的广告营销会使得全国的白酒产业都呈现出一种近乎于疯狂的增长势头,一直要到1997年才会又迎来一个转折点。

    沙正阳虽然不嗜酒,但能喝,酒量还不小,前世中他在西水镇那几年里也是喝了不少酒,堪称酒精考验。

    迎接上级检查要陪领导喝酒,下村要和村干部们喝酒,平常朋友小聚也要喝酒,他不喜欢喝啤酒,而那个年代红酒也还不流行,所以就只有喝白酒了,所以对各种白酒了解还是不少。

    鲁酒横扫天下的风光她也曾感受过,后来也曾看过鲁酒标王的兴衰故事,所以印象很深。

    如果能把鲁酒广告打天下的故事复制到红旗酒厂上,不知道能不能奏效呢?

    沙正阳不确定。

    毕竟无论是孔府宴酒还是后来的秦池酒,人家在上标王时已经有了一定规模和名气,只不过利用标王这个噱头骤然放大,一夜成名天下知,达到了目的。

    至于说后来衰落,沙正阳个人的理解并非是标王的原因,而是这些企业没有处理好营销、品牌和生产之间的关系。

    见沙正阳突然呆呆的出神,高柏山有些不高兴,但又不好打断对方,好一阵后,沙正阳才回过神来,赶紧道歉道:“不好意思,我想一件事情想出神了。”

    “啥事儿让你这么出神?”高柏山也随口道。

    “嗯,柏山哥,我倒是觉得红旗酒厂未必没有救了,也许还能有一些扳转来的余地。”沙正阳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口来。

    虽然没有多少把握,但是沙正阳还是觉得可以试一试。

    红旗酒厂在汉都市范围内,尤其是汉都市几个郊县还是有些市场的,而且在周边的锦阳市、涪岗市、宜江市、安襄地区都有一定市场,现在红旗酒厂停产不到一年,影响力尚存,如果能够找准路子,未尝不能打开一个新局面来。

    “啊?”高柏山吃了一惊,上下打量着沙正阳。

    他知道沙正阳是前县长秘书,但是要就活一个厂可没有那么简单,别说是一个前县长,就算是现任书记也未必能行。

    现在都是市场经济时代了,你县高官也不能强迫谁必须喝什么酒,而且就算是你强行要求全县的机关单位只能喝红旗大曲,那也一样无济于事。

    “正阳,你这话当真?”高柏山满脸怀疑,“红旗酒厂可不是卖掉两车酒就能救活的,你没看仓库里的酒堆了多少,也不知道酒厂前外面的外债有多少吧?”

    “大略知道一些,在镇上就听办公室里人说了,说镇上和红旗村、东方村闹得很不高兴,东方村甚至有人扬言要扣下农业税和水利费来抵扣酒厂欠他们租地款呢。”沙正阳笑了起来。

    “哼,那不是咋地?我也说过就该扣下来抵,凭啥酒厂搞不动了就要抵给我们村里,前几年红火的时候咋没说抵给我们呢?”高柏山气哼哼的道。

    在酒厂的问题上,镇上和红旗村、东方村两个村闹得很不愉快,红旗村甚至提出要和南渡乡政府对簿公堂,虽然只是一句话,但也足以说明为这件事情闹得多么厉害了。

    正如高长松在和孔令东争执时所说的那样,这涉及到村上的资产,不能由你镇上一句话就抵给村里,红旗村和东方村拿着这个酒厂没用,这本来也不是村上的企业,而是镇上的企业,两个村也没有这个能耐来经营这个酒厂。

    但闹归闹,下级服从上级,最终还是抵给了两个村,自然而然两个村多年积欠下来的征地补偿款和租地款也就变成股权,这让两个村的两委都是气愤难平却又无可奈何。

    现在酒厂还欠外面粮食款、电费、煤款接近八十万元,这笔欠款乡工业公司同意承担,但是表示目前还只能欠着,没钱来支付这些欠款。

    见高柏山对自己的话并没有太在意,沙正阳也就不再多言。

    他知道这种事情肯定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说得清楚的,人家也不会轻易相信自己所言,甚至连自己也没有多少把握,只是有那么一个想法而已。

    话题重新回到了关于甄选几名在带领群众致富的共产党员代表上来,高柏山要比高长松好说话得多,两个人讨论了一阵,总算是选出了那么两三个合适的人选。

    比如红旗五组的党员董秋堂自己开了一个苗圃养花草,然后把种花技术交给周围几户邻居,现在几个邻居都跟着他种花,而且还跟着他一道去市里边帮着搞绿化挣钱。

    沙正阳觉得这个典型很不错,自己有一手种植花草技术,但是却没有敝帚自珍,而是带动周围邻居一道致富,尤其是有一家还是残疾人,为此原本家里一贫如洗,去年居然买上了电视机和洗衣机,这个事例很有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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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乡政府时已经是下午快六点了。

    整个衬衣几乎湿透,事实上在去红旗村那一趟时就已经湿透了一遍了,自然晾干,然后骑回来再湿一遍,这滋味可不好受。

    但沙正阳觉得自己这一趟去红旗村还是大有收获的,第一算是了解了一下红旗村现状,第二认识了高柏山这个人,建立起了初步的关系,双方的印象还不错。

    至于高长松那里,人家连郭业山的面子都不太卖,遑论自己一个新来的小干部?

    沙正阳也没觉得啥,倒是对高长松的性格有些佩服。

    简兴国还没有走,看到沙正阳回来,关心的道:“正阳,这日头太毒了,以后要下村最好上午去,自己也带个水杯吧,不然受不了。”

    “谢谢简主任关心。”沙正阳觉得简兴国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变化,早上自己才来,他对自己有些冷淡,但是党政办公会后,又略有改变,自己从红旗村回来,似乎又有些变化。

    “高长松不好打交道,他资格老,脾气又臭又硬,镇上领导基本上都被他骂过,谁都不愿意去挂点红旗村,最终还是落到郭书记头上,你去可得要有挨骂的准备,怎么样,他没骂你吧?”简兴国笑眯眯的道。

    “还行,还行,现在基层工作也难做,就算是有些怨言态度也很正常。”沙正阳也没有多说。

    简兴国见沙正阳含糊其辞,估计对方也是碰了钉子,不过对方态度很坦然,看不出什么情绪,让简兴国对沙正阳又高看几分。

    郭书记对他很看重,接触了一下简兴国也觉得这小伙子不卑不亢,从下村态度来看,工作积极性也有,碰了钉子还能保持着乐观和克制的心态,在这些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年轻人里边,也算不错了。

    只是不知道为啥在县府办都呆不住?

    “对了,正阳,郭书记说了,你熟悉了情况之后,这段时间主要就是抓‘忆传统,做贡献,做新时期合格党员’活动工作,听说你文笔不错,那正好,先收集素材,然后尽快拿出实施方案来。”简兴国看着沙正阳道:“有没有问题?”

    “坚决服从安排。”沙正阳感觉到简兴国态度变化,自然也就要投桃报李,“有简主任你把关,我心里踏实,有什么问题我会及时向您汇报,我的初步打算是这样的……”

    十多分钟,沙正阳头脑清晰口才上佳的印象就深深的烙在了简兴国脑海中,让他不得不承认重点大学中文系加县府办出身的沙正阳的确要比那些寻常大学生强不知道多少倍。

    回到家里时,已经六点半了,沙正阳冲了一个澡,换了一身体恤短裤,顺带把桌上的半缸子冰镇绿豆汤灌进肚子里,顿时觉得全身都通透了许多。

    晚饭沙正刚又没回来吃,饭桌上沙正阳替弟弟解释了几句,招来母亲的一阵埋怨,这种感觉对沙正阳来说却是格外的温馨,他已经很久没有品尝这种滋味了,甚至比男女之情还要让他沉醉。

    母亲过了2002年之后摔了一跤,股骨头粉碎性骨折,据说老年性缺钙造成,便行动有些不便了,而后由于行动不便也使得身体状况日渐下滑,到2017年时已经卧床不起了,而忙碌的工作也让沙正阳没有多少时间去陪母亲。

    还好父亲的身体一直很健康,两夫妻相濡以沫。

    经历了这么一个轮回之后,沙正阳才深刻感受到家庭的温暖,父亲和母亲才是永远都只会替儿女考虑的人,他们对子女的爱不带有任何杂质,至少沙正阳认为自己的父母是如此。

    本来父亲一直希望在退休后带母亲去游览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但是母亲腿受伤之后,这个愿望便再也难以实现了,这也是沙正阳前世中最大的遗憾。

    吃完晚饭,沙正阳坐在办公桌前,扭开台灯。

    上班第一天的感觉还过得去。

    郭业山对自己还算看重,连带着简兴国也对自己高看了几分。

    专题活动任务压在自己身上,但是也算有些眉目了,这一点沙正阳还是有把握的。

    干了那么多年的办公室主任,文笔材料功底那早就炉火纯青了,可以说信手拈来,篇篇都能让领导看得赏心悦目。

    这都是些务虚的活儿,熟能生巧,前世经历可以为沙正阳节约许多时间和精力。

    红旗酒厂的事情,自己有些想法,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得慢慢来,但沙正阳已经把这件事情确定为自己下一步工作中的重中之重,甚至比专题活动工作更重要。

    因为他感觉自己如果要想在小小的南渡镇迅速起飞,恐怕就得要落到这个酒厂身上,机会难得。

    这些都是工作上的事情。

    剩下的就是工作外的事情了。

    沙正阳心思慢慢沉静下来。

    白菱的事情仍然让他有些丢不下。

    哪怕经历了这么多,这感情还真的就这么奇怪,剪不断理还乱,说得好啊,沙正阳下意识的撇了撇嘴。

    谈论别人都能分析得头头是道,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轮到自己就不一样了。

    白菱究竟是什么原因要离开自己?

    是真的外边有人,还是觉得和自己在一起没有了激情?

    又或者外面的世界太过精彩,让她真的觉得要寻找一个更符合她心目中的目标?

    或者几方面因素都有?

    沙正阳不确定,但不管哪一种,沙正阳都一样难受。

    只不过如果是被别人横刀夺爱,作为男人的面子更是搁不下而感到更难受罢了,但究其本质都是一样,那就是自己无法给她一个更完美的世界。

    想到这里,沙正阳嘴角从下撇转为微微翘起,那自己现在能给她一个更美好的世界,她还能回头么?

    也许会,但那又如何?

    开裂的镜子就算是拼合好,就能再无印痕么?

    这些道理沙正阳都懂,可为什么就割舍不下呢?

    使劲儿甩了甩头,站起身来,沙正阳压抑着内心的情绪,狠狠的挥出几拳,像是发泄。

    他很想嚎叫几声来发泄,但怕给父母带来更大的困扰,只能憋着。

    良久,沙正阳才慢慢坐回木椅中。

    有些事情不能去想,越想越丢不开,最好的办法是用其他事情来排解分散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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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买车的事情暂时还要等到蓝海他们去把汉钢那边情况了解一个大概才行,倒是冯子材的“文豪之路”可以加紧启动了,想到这里,沙正阳拉开抽屉,拿出了稿签纸。

    沙正阳没有打算在这活儿上边花太多心思,但是这却能让自己当前的生活更充实一些,或许还能帮一个朋友改变命运,何乐而不为?

    昨晚一晚他已经把大纲拿了出来,现在需要开头了。

    “小岛次郎知道这一次在劫难逃了,作为RB赤军的核心人员,他见过太多的生死,并不在意死亡,但他在意自己的任务尚未完成。”

    “他没想到会在香港弥敦道上遭遇这样的袭击,……,”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对方应该美国三角州特种部队成员,只是美国人什么时候会进入香港了?难道英国人的第22特别空勤团连自家的颜面都不要了?腰间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小岛次郎几乎要晕厥过去,一直到面前这双修长的皮裤美腿出现在面前,他知道自己得救了。”

    “安娜,我后面有追兵!”

    “‘放心,美国人从来没有能在我们‘信号旗’手中占到便宜,我只问你,数控机床的图纸和说明书带来了么?’一枚苏制105mm火箭筒已经在面前这个银发碧眼翘臀**的皮裤女郎肩上扛起进行瞄准了,女郎不紧不慢的道。”

    “我把它藏起来了,东芝那边管得很紧,……”

    抛出一连串的噱头,比如RB赤军,又或者三角州特种部队,还有英国的第22特别空勤团,再来上一段1987年“东芝事件”事件的引子,无疑就成了一段黑帮、恐怖分子以及美苏争霸夹杂英国RB的谍战枪战再加床战的“精彩小说”。

    反正都是虚构杜撰,只要这个时代的读者们看起来像是真的就行,至于三角洲和第22特别空勤团有没有参与“东芝事件”,那都无关紧要,能吸引到读者的兴趣点就算是成功了。

    对于编这种故事的细节,沙正阳并不擅长,他也没兴趣,更没有时间,但是勾画大纲,设计故事情节却不在话下。

    总言而之,就是一些半真半假的噱头故事,加以联想,剩下的就让冯子材去发挥吧。

    沙正阳已经初步为冯子材的文豪路准备了三部曲。

    一部是以RB赤军为背景的恐怖分子为了获取资金而与苏联克格勃勾结合作盗取东芝五轴联动数控机床图纸和说明书改进苏联潜艇的故事,另一部则是华裔英国第22特别空勤团退役士兵加入恐怖组织与阿富汗抵抗组织联手种植毒品贩卖到香港的故事,还有一部则是中国特种兵奉命秘密退役打入金三角毒贩与香港贩毒集团以及美国缉毒局特工合作的事宜。

    每一个故事都需要具备一些噱头,比如特种部队,雇佣兵,又比如混血美女和杀人狂魔、雇佣兵,在夹杂一些比如绑架香港某富豪,又或者八十年代发生在香港或者美国的大事件,总而言之,要真真假假,大事真,故事虚,细节真,看起来更真的感觉。

    三个小时过去,灵思泉涌的沙正阳一口气写了九千多字,才感觉一些疲倦,沙正阳起身活动了一下,然后出门。

    宿舍后就是河岸,这年头河岸公园还没有建起来,但是环境也不算太差,一些绿植已经有模有样,尤其是掩映在树丛中的石板凳无疑成了银台县城恋爱中的年轻人们的最爱。

    沙正阳走了一圈才觉得有些尴尬,这个时候还在河边流连忘返的基本上都是处于热恋中的男女们,他们乐而忘返的劲头,水乳交融,沙正阳赶紧败退,否则火气上来,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刚回到家,就看见一个身影伏在案头上看得聚精会神,连沙正阳进屋都没有注意到。

    “回来了?”沙正阳知道沙正刚在看什么,也没有在意。

    “哥,这是你写的?”沙正刚头都懒得回,目光仍然落在稿签纸上,自己哥哥的字迹沙正刚自然认得。

    “嗯,开了个头,不打算写下去。”沙正阳躺在床上点燃一支烟,顺手丢给自己弟弟一支。

    他发现自己似乎有像要上瘾一样,或许是今天第一天工作压力太大,又或者是下意识递烟成了习惯,所以自己也想抽烟了?

    这个习惯得改掉,沙正阳不想自己染上烟瘾,前世没染上,这一世却染上烟瘾,那才真的是失败。

    “哥,真是你写的?!你不打算写下去了,为什么?!”呼啦一声转过身来,沙正刚环眼圆睁,真有点儿《三国演义》中张翼德发怒的架势,“为什么不写了?”

    “我没时间啊。”沙正阳看自己弟弟激动的模样,笑了起来,“怎么了?”

    “我正看得来劲儿呢。”沙正刚一脸不爽,“就这一会儿,我都看了两遍了,太带劲儿了,哥,你说这‘东芝事件’真的让苏联潜艇螺旋桨声音小到和美国潜艇相撞了美国人都没发现?还有那啥三角洲和信号旗,真的是那么厉害?”

    不得不说这个没有互联网的年代,消息太过闭塞,不但极大的限制了人们的眼界视野,也让信息的流通相对狭窄迟缓。

    估摸着前几年发生震惊欧美的“东芝事件”这件事情普通国人都没几个知道,其带来的冲击波和意义更不用说。

    至于说三角洲部队和英国第22特别空勤团以及苏联信号旗特种部队就更是超级噱头了,一般爱看点儿港片的也就知道一个飞虎队就觉得牛得不得了了,哪知道这些?

    这就是沙正阳手中王炸,凭借着自己头脑中的这些大势和故事设定,他就能让这类书籍的读者对象立马逼格就高几级。

    沙正阳有些印象,洪峰的《苦界》应该会在这两年红极一时,一举打响了布老虎丛书的第一炮。

    自己这本有点儿模仿《苦界》的风格,但是还要火爆一些,因为他希望能有更多的受众面,文艺范儿轻一些,无他,因为他想的是赚钱,而不是求名。

    《苦界》本质上是一本那个时代的带文艺范儿的网络浪漫英雄主义小黄文,但是逼格确实显得高大上。

    想当年自己买到那本书是也是一连看了好几遍,嗯,代入感很强,那啥,谢小蕾,卡姬娅,每一个并不算多么魅惑的情节,都能让自己的内裤搭起小帐篷。

    ******

    为小黄文呐喊求票,给点儿支持呗。顺带说一句洪峰的《苦界》真心写得不错,绝对堪称那个时代通俗小说的经典,比雪米莉那些小说逼格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没看过的可以看看,洪峰号称文坛射雕五虎将的北丐,绝非浪得虚名,很牛逼的先锋文学作家。

    “看样子你觉得这玩意儿不错?”沙正阳觉得能让自己这个弟弟如此兴奋,大有不忍释卷的感觉,说明自己选择的方向没错。

    “嘿嘿,不是有点儿意思,是太好看了!”沙正刚这些没经历过网文洗礼的小年轻哪里经得起这种小说的冲击,眉飞色舞,“哥,你得写下去,我保证,你这书如果能出版,绝对被人疯抢,真的!”

    “我没时间啊。”沙正阳无可无不可的道:“我也就晚上这点儿时间,哪有那么多精力来搞这个?”

    “那怎么办?”沙正刚急了,“哥,要不你干脆辞职算了,我觉得你就靠写这个小说,铁定能当作家!”

    是写手,不是作家,好不好?沙正阳内心吐了个槽,摇摇头,“就这几千字,你就把我的人生路都定了?你信不信把这话说给爸妈听,爸得把你抽死?!”

    缩了一下脖子,沙正刚稍微冷静了一下。

    就这几页稿签纸,就得要去撺掇兄长辞职去写小说,如果兄长真这么做了,估摸着老爸真的要把自己揍个半死撵出家门了。

    “哥,那你就业余时间来写嘛,我相信你这本书写出来,绝对会大受欢迎!”沙正刚咂着嘴,一脸不甘,“这个小说不写出来,我看不到结尾,我睡觉都睡不踏实。”

    沙正阳笑了起来,摆摆手,“我说我不写,并不代表没有人不写,更不代表这个小说不会写出来。”

    沙正刚一下子又来了精神,他脑子很灵活,思路很宽,“哥,你是说你要找人来把这本小说写出来?”

    “嗯,我和你子材哥商量过,这个小说我来写提纲,然后开头,并帮他设计一些情节,但具体内容和细节由他来完善。”在自己嫡亲弟弟面前,沙正阳自然没有什么遮掩的,径直道:“如果能出版,利益我和他均分。”

    沙正刚对冯子材也很熟悉,知道冯子材和自己兄长关系很好,犹豫了一下,“哥,好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你和子材哥关系好,我怕在经济上如果牵扯了进来,日后坏了你们之间的感情呢。”

    沙正阳有些讶然的上下打量了自己兄弟一眼,看不出自己这个弟弟还有这般头脑,大为欣慰。

    “我考虑过,肯定会有一个约定,最初这么一两本我想也不至于,但以后如果要继续,那么肯定会有一个协议或者合同,到时候可以以你的名义来签。”

    “这样最好。”沙正刚舒了一口气,他有一种感觉,兄长写的这本小说肯定会大受欢迎,只要冯子材按照这个风格写下去,肯定会大红大火,虽然不知道写小说能挣多少钱,但是估计也不会是一个小数目,所以趁早要有约定协议最好。

    “正刚,不错,长大了,能考虑到这些层面了。”沙正阳满意的拍了拍自己弟弟的肩头,“我和子材关系虽好,但是亲兄弟都要明算账,为了些许经济利益而坏了感情,不值,所以我也和子材说过,他也认同。”

    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自家兄弟当然是可靠的,没有问题,但光靠自家兄弟肯定不够。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既然自己重新来这一遭,要想干出点儿像样的事业出来,就需要有人来从各方面来帮衬自己。

    就目前来说,虽然略微嫌早,但万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提早谋划肯定晚来临时应对强,沙正阳也希望早点选好几个帮手。

    而现在他无从考虑其他,只能从自己原来熟悉的同学朋友中选择人品信得过的来作为备选项,前世经历证明冯子材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但人也是会因为环境改变而改变的,沙正阳也不希望因为今世的这些变化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因素,进而造成向反方向发展,那才真的是悲催了。

    “是啊,要说子材哥是个实诚人,这些事情只要提前挑明说清,反而不会出问题,就怕之前没说明,最后大家有了嫌隙,再要来弥补就难以让人满意了。”沙正刚接上话。

    “你知道就好,日后你若是和蓝海、彪子他们做事,也应当如此,兄弟情谊归兄弟情谊,但在经济利益上一定要分清,先说断后不乱。”沙正阳坐直身体,“汉钢那边情况怎么样?”

    “彪子他们找人去摸情况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但是什么时候发卖处理却不清楚,彪子他们也在找门路去摸底,估计还得要几天时间。”

    说到正事,沙正刚也恢复了冷静。

    “汉化总厂这边,海子还没和他爸说,也是考虑到八字还没有一撇,起码而要把汉钢那边的处理车事情落实下来再说。”

    “嗯,这样也好,我找机会给雷霆打个电话,看看他怎么说。”沙正阳吁了一口气。

    雷霆那边给他留得有电话,但要打香港就的要到邮电局去,一般单位都没有国际长途,明儿个还得要去跑一趟邮电局。

    见自己兄长没有提白菱的事情,沙正刚欲言又止,看在沙正阳眼里,也知道自己对方想说什么。

    “说吧,是不是白菱那里又有什么消息了?”沙正阳吸了一口烟,沉静的道。

    “呃,那小子我们查清楚了,就是汉化总厂的一个工程师,家是市里的,家庭条件好像不错,骑了一辆本田CG125,听说也要去SH学习,……,白菱姐分到厂里时,这个家伙就一直在纠缠白菱姐,不过最初白菱姐没有理他,后来……”

    后来,刘若英的《后来》还没有出现呢,自己就已经感受到了《后来》传递出来的气息和滋味了,沙正阳自我解嘲的想道。

    外因和内因皆有吧,沙正阳不认为白菱真的是移情别恋,内因才是根本。

    用前世网络上的话来说,自己的吸引力或者说人格魅力不够强大,才是妹纸离开的根本原因,至于那个高富帅也好,小白脸也好,不过是一个触发的诱因罢了。

    想得通这个道理,并不代表能够平静轻松的接受这个事实,高富帅横刀夺爱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未免也太巧了一点,还不如像前世那样不让自己知道这个现实,自己也能心安理得的当个鸵鸟算了。

    “这事儿暂时不去管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沙正阳摆摆手,抬起目光看向窗外,“各人有各人的路,能重合,能平行,也可能交叉而过。”

    沙正刚很少看到自己兄长用这样深沉的语气说话,语气里多了几分落寞,但是却仍然孤傲。

    他知道其实自己兄长并不像外表看起来这个坚强,起码昨晚他就听到了自己兄长梦呓中仍然在喊白菱的名字。

    只是这种事情他真的无从插手,就算是去把那小白脸暴揍一顿又能如何?除了徒招人厌,还能有什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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