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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们经开区二级班子里边呢?”林春鸣又问道。

    沙正阳精神一振,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全市副处级干部有多少?哪怕除开人大政协这些部门,起码也有好几百。

    对这些副处级干部,很多市委I书记哪怕干满一届都认不完,更别说你一般的科级干部了,想要进入市委I书记的耳朵里都很难。

    但今天林春鸣主动问及了经开区的二级班子,这说明经开区这一年多的工作是真正给林春鸣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加之目前宛州懂经济工作且又有工作激情的干部很欠缺,所以林春鸣才有了这方面的考虑。

    至于说像卢雅、曹河川、温延亮、晏家林、胡志洋等人任职年限够不够,那不是沙正阳现在考虑的问题,只要能入林春鸣耳中,那就是一个难得机会。

    “林书记,应该说上一次的干部公开竞聘还是极大的激发起了一批基层干部的积极性,可以说是优中选优吧,像曹河川、卢雅、温延亮这批干部都很优秀,还有一批副科级的胡志洋、晏家林表现也很突出,去年一年经开区能有如此上佳的表现,他们功不可没!”

    “行了,你也别在那里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你明白我的意思,我要听具体一点的建议。”林春鸣笑骂道:“谁还不知道你那点儿心思,和钱正一样,都恨不能经开区出来的干部个个扬眉吐气。”

    “林书记,这可是天大冤枉,我们都是实事求是的介绍情况,怎么就成了自卖自夸了?”沙正阳赶紧解释。

    “好了,是不是自卖自夸,我心里有数,组织部门也一样有评价,我只是想听听你从工作角度来评价这一批年轻干部。”林春鸣完全忽略了其实眼前这一位才是所有干部中最年轻的。

    “嗯,那我说说吧。”沙正阳清了清嗓子。

    “曹河川,39岁,现任招商二处的处长,他是当时竞聘成功中年龄最大的,但此人工作很有激情,必须多年轻人更有活力,工作吃苦耐劳,长期跑闽浙沪那边招商引资,而有一股子锲而不舍的精神,……”

    “卢雅,30岁,她是我要来的人,在银台开发区和我搭过班子,我很看好她。这位女干部,很有灵性悟性,思路宽阔,善于根据问题实际情况有针对性的拿出对策,……”

    “温延亮,35岁,服务中心主任,作风细腻周密,考虑问题严谨,作风踏实,但欠缺一点儿的还是魄力,不过这可能和他之前一直在担任副职有很大关系,如果有机会加以锻炼,日后……”

    沙正阳又对几名副科级干部进行了点评,但林春鸣就没有多大兴趣了。

    很难得了。

    一个市委I书记能听你对科级干部的介绍,已经难能可贵了。

    副科级干部的确层次太低了一点,除非你有沙正阳这样绝才惊艳的表现,否则还不值当林春鸣来认真关注。

    林春鸣又专门问了曹河川、卢雅和温延亮三人在工作中的一些具体情形,沙正阳心中就更有数了。

    这不可能是他自己一己之力,肯定钱正也在背后有动作,但林春鸣肯定不会偏听偏信,还要从各个角度来进行考察了解。

    “正阳,你是几月的生日?”林春鸣突然问道。

    “啊?”沙正阳一愣,随即道:“还有三天,5月2日满26,上27。”

    林春鸣点点头。

    26岁,的确有些年轻了,在宛州这个总体来说思想观念还比较保守的地方来说,还是太年轻了一点。

    不过现在他也没有太多的选择,宛州要发展需要这样一批年轻有冲劲闯劲锐气的干部,需要这样有理想有抱负又具备现代经济工作能力的干部充实到一下去冲锋陷阵。

    “好了,说说你自己的事情。”林春鸣抚摸了一下下颌,似乎是在斟酌言辞,“近期市委正在研究人事调整,你名列其中。”

    沙正阳面无表情。

    “你的去向恐怕是市里边争议最大的。”林春鸣自我解嘲的笑了笑,“连我都作难。”

    沙正阳有些尴尬,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我原本有意让你到宛阳,郭向阳也向我建议过,但后来唐华和和泰他们不太赞同,觉得从大局着眼,你需要发挥你的长处,不应当把过多精力掺和到日常事务中去,我接受了这个观点。”

    宛阳区长没戏了,沙正阳心中默念。

    “丹镇、大野和临河的县长也一度是我们考虑的去向,不过我觉得还是应当要考虑你的特长和我们市委一些工作意图相结合。”林春鸣继续道:“大力发展电子电器产业,以电子电器及其相关产业作为卧室的主导产业,将我市打造成为一个新兴产业为核心的工业城市,是我们市委确定的方向,所以我希望你能把你的长处发挥出来。”

    “所以我考虑让你到真阳去工作。”林春鸣平静的道。

    果真是到真阳,沙正阳心中也很坦荡。

    真阳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和袁成功搭档,这却是没想到的。

    袁成功的个性有些强,倒是需要好好琢磨一下如何来磨合。

    “真阳紧邻主城区,也是我们市委打造电子电器工业基地的一极,真阳经开区和市经开区如何来实现完美融合对接,促成产业的共荣,这是真阳县委县政府和经开区党工委管委会都需要认真考虑的问题,这是宛州市的大战略,不能因为局部利益而相互拆台,要实现一加一大于二的战略目的。”

    这已经是把自己视为真阳县的县长在做出指示了,这可还没有上会过会呢,不过在这个时代,市委I书记定了调的事情,除非这个市委I书记的威信弱到了极致,否则几无可能被推翻。

    沙正阳只能硬着头皮做着记录。

    *****

    沙正阳离开林春鸣办公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过了。

    这一谈就是两个小时,苏子晗望向沙正阳的目光里都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味道。

    哪怕是离开了市委办一年多,沙正阳在林春鸣心目中的地位仍然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还有更看重的趋势。

    当然,沙正阳的表现也当得起。

    沙正阳也没有和苏子晗多废话,有时候一个点头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回到家里,贝一河便来敲门,问了问情况,十分钟后一碗煎蛋面就端了过来。

    沙正阳也没多客气,谢了费璐之后就开始埋头吃面。

    费璐也很知趣的离开了。

    都快十二点了,贝一河才神色复杂的回到家中,悄无声息的洗漱。

    费璐早已经换了一身有些透的睡衣上床靠在床头上看书了。

    “什么事儿谈这么久?”费璐放下手中的书,望着上床的丈夫。

    “没什么,就谈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贝一河不想谈这些事情,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妻子最是喜欢打听这方面的消息,看今晚这架势,不满足她的好奇心,你就别想碰她。

    “没什么你一脸深思的表情?哼,除了他沙正阳,谁能在林书记那里一谈就是两个多小时?”费璐目光晶亮,“都说他到经开区不在市委办了,不在中枢了,但现在看来他怕是在林书记心目中的分量越来越重了。”

    “他的表现也当得起。”贝一河平静的道:“看看经开区今年一季度的数据,让东峡、宛阳都为之汗颜,更别说其他区县了,也难怪林书记在全市经济工作会议上发火,一个白手起家就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你这些区县就不行了?差距到底在哪里?还是在脑子里。”

    “那他是不是要下区县去当区县长了?”费璐忍不住问道:“他才二十六吧?就要主政一方,这是不是太惊世骇俗了?”

    “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甘罗十二拜相,沙正阳也是实打实干满了两年的副处级,当然可以担任正处级职务了。”贝一河倒是不以为然,“我估计他也应该要下去了,不过他没明说。”

    “这种事情谁也不好说,而且还没定。”费璐倒是很理解,“不过你说你的事情了么?”

    “我?我现在怎么好说?”贝一河有些为难。

    “你这个人就是这么迂腐!他要下区县,肯定这个政研室副主任就不会再兼任了,估计市委里边肯定有调整,这是你最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提出来?”

    费璐恼了,推搡了一下刚上床的丈夫,略微有些透的睡衣里波涛汹涌,让贝一河也有些失神。

    见丈夫的表情,费璐自然心知肚明,翻过身去,脸朝一边,不再理睬丈夫。

    贝一河也是无奈,斟酌了一下言辞,“我虽然没提,但是他也说了,这一轮调整可能会分成几个阶段来进行,市委有统筹通盘考虑,那些业绩突出能力强的干部组织都会有考虑,嗯,他还问过我有没有兴趣到区县工作。”

    “啊?当真?他真的问过你?”费璐骨碌一翻身转过来,依偎着丈夫,面色潮红,显然有些兴奋,“你怎么回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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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我现在的情况恐怕下区县有难度啊,自己也还没有思想准备。”贝一河实话实说。

    “你怎么这么蠢?”费璐又惊又怒,这样好的机会,丈夫居然会有这种不识抬举的言辞来推辞,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怎么说话的?”贝一河也有些不高兴了。

    “就说你了!”费璐历来在和丈夫的言语对决中都是占尽上风,毫不畏惧,“人家抬举你,给你这样一个机会,你居然推辞?这政研室副主任能和下边一个副县长相比么?”

    费璐是真生气了,这样的机会,丈夫下去,起码也是一个副县长,自己也就成了副县长夫人,光是这份感觉都不一般,没想到丈夫这么迂腐古板。

    “人家也只是问一问,你以为你满口答应就能行了?”

    贝一河也知道自己这个老婆是个半罐水响叮当的货色,对体制内的这些微妙一知半解,平时也就听她那几个相熟的朋友神吹,就真以为自己对体制内的升迁之道了然于胸了,也不想想,有那么简单的事儿么?

    “那他啥意思?说着逗你玩儿?”费璐定了定神,有些不满的道。

    “那倒也不至于,他只是先问一问我有没有兴趣下去,如果有,也许他才会去考虑,现在连他自己的事情都还没有定下来,怎么可能去说我的事情,你自己也多用脑子想想啊。”贝一河难得的敲打一下自己妻子。

    费璐想了想也是,沙正阳自己妾身未明,的确不太可能就去为丈夫谋个什么,先了解一下丈夫的想法,再说下一步的打算,这也才符合常理。

    “可惜了,这样一次机会。”费璐还是有些心有不甘,“如果他自己的事情已经明确了,有没有可能让你跟他去?”

    “没那么简单,他现在身份那么敏感,肯定要注意,起码这个时候不会有什么冒失的举动。”贝一河在这一点上倒是很谨慎,“不过我也说了,我内心还是愿意下去锻炼一下,但也要看机会合适。”

    “哦?!”费璐大喜过望,忍不住一下子挨着丈夫,一对大胸器挤压在贝一河胳膊上,让贝一河一时间为之意动神摇。

    费璐还以为自己丈夫真的拒绝了沙正阳的延揽,现在看来丈夫还是挺会来事的嘛,居然知道用这种两口话来应对,“那他怎么说?”

    见丈夫不吭声,目光却有些发直,费璐摇了摇身体,不耐烦的道:“待会儿你想干啥就干啥,快说,他怎么说?”

    “他说下去锻炼一下也很有必要,毕竟以后提拔干部越来越看重有区县工作经历,我现在这个年龄再不下去锻炼恐怕就有些晚了,……”贝一河也有些自嘲,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贪恋这具身体,真是惭愧。

    “还有呢?”费璐更是着急。

    “他的意思就是先等一等,最好能先任政研室副主任,然后再下区县,这样可以获得一个更好的安排。”贝一河点点头。

    “哦?更好的安排是什么意思?”费璐精神一振,嘴唇成O型,“难道是让你担任区县委的常委?”

    贝一河也不确定,只能含糊的点点头:“我没深问,估计应该就是就是那个意思。”

    “那就太好了,如果能当区县委的常委,日后你要回市里也要容易得多,你的年龄没多少优势了,如果是当副县长副区长,还要耽搁两年才能有希望进常委,现在在政研室担任副主任再下去,那起码要节约两年时间。”

    费璐越发兴奋,忍不住咂嘴,“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这种事情不到最后,谁也说不清楚,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理解错误了,咱们还是别抱太大希望,做好自己手上的事情才是正经。”贝一河见妻子这么兴奋来劲儿,反而有些心虚了。

    “你连想都不敢想,怎么能实现?”费璐没好气的道:“有这样好一个机会,当然要抓住,再说了,又不是什么占便宜的事情,你能干的下来,让你到那个位置上去,也是为了更好的开展工作不是?”

    妻子的振振有词让贝一河也无言以对。

    妻子说得也没错,本来就是工作,到哪个位置都是为了工作,你要把心思想偏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只是这种事情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到了某个位置上,也是对你自我实现的一种认可,当然要去争取追求了。

    “算了,这事儿就说到这里吧,我心里有数。”贝一河也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哼,你心里有数?我还不了解你?你这脸皮薄的,如果不是人家提出来,你怕想都不敢想吧?”费璐哼了一声,“但既然人家主动提出来了,你就得好好琢磨一下了,这样的机会应当把握住。”

    “总得要等到正阳自己的事情确定下来,才好说其他吧。”贝一河没好气的道:“太急切,也显得咱们太势利了,正阳是个心里有数的人,我是啥样的人,他很清楚,太过于露骨,反为不美。”

    费璐想想也是,丈夫为人对方很了解,否则也不会一路提携起来,若是按照自己说的那样过于谄媚,只怕反而落了个不佳印象了。

    见妻子没说话,但是脸上表情却认同了自己的意见,贝一河松了一口气,一把掀掉女人的睡衣,翻身上马,“行了,睡觉。”

    风吹雨打,一夜无话。

    *******

    沙正阳也没睡好。

    陡然得到这样一个消息,哪怕他是过来人,但也一样还是被兴奋和期待的情绪所笼罩。

    真阳县,这真的是一个意外。

    不大不小的意外。

    不是宛阳,也不是丹镇,也不是山都,而是真阳。

    但仔细一想,沙正阳也觉得,林春鸣他们考虑让自己到真阳的确是一个妙招,避开了一些不必要的羁绊,却又能让自己尽可能的发挥自己的长处,把真阳的经济拉起来,也能使得真阳经济迅速融入主城区。

    真阳的底子不错,袁成功在真阳这几年主政,还是做了一些实事的。

    至于说93年表现不佳,以至于在副市长竞争上败给了陈秀清,沙正阳倒是觉得恐怕不是党委政府的问题,而在于真阳还没有打造起一个可堪成为主导产业的产业集群,所以受外部经济形势影响很大。

    沙正阳觉得陈秀清能上,更多的还是省里考虑到了宛州女性干部的平衡配置。

    他觉得袁成功恐怕迟早是要上的。

    如果说自己到真阳能和袁成功默契搭配,干一番成绩出来,促成袁成功上位,自己是否有希望能接任县委I书记呢?

    这份心思一出来,沙正阳的心就开始活泛起来了。

    不是没有可能,但关键是要拿出足够说服人的成绩来,另外也要促成袁成功的上位,这里边需要拿捏的东西很多。

    沙正阳心思慢慢沉静了下来。

    现在还不是考虑那些的时候,无论如何,到真阳,自己必须要拿出一番成绩来,既是对市委和林书记的一个交代,同时也能为宛州的电子电器产业形成一个由东向西,从市经开区到真阳县经济技术开发区的电子电器走廊。

    这个电气走廊未来就会是宛州经济的根基。

    华众电子只是第一步,那是属于经开区的,自己到位,就要考虑如何在复兴大道西段打造一个电子电器走廊出来了。

    沙正阳心里还是有些考虑的,但是如何来实现,还要根据情况来看。

    根据他和袁成功的接触,沙正阳觉得袁成功也还是一个很想做一番事业的角色,只是此人个性比较强,加上在真阳当了这么多年县委I书记,威信也好,自己去了之后,如何处理好和他的关系也很考验人。

    既要维护对方的威信,但又不能让自己显得边缘化,还要体现出自己和袁成功不一样的特点出来,这里边需要精心思索的门道还很多。

    心思慢慢散了开来,沙正阳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对真阳的情况还很陌生。

    起码自己对真阳县委县政府的班子就比较陌生,自己在市委办的时候,本来是一个很好的熟悉各区县情况的机会,但是过多的专项工作反而是自己无暇分身,紧接着又被安排到了经开区,就更没有精力去考虑其他了。

    但现在情形变了,自己不得不在这上边花心思了。

    仔细想了想,真阳那边班子里自己稍微熟悉的人有哪几位?

    除了县委I书记袁成功外,县长祝汉明毫无疑问是会离开,所以可以不予考虑。

    这两位之外,沙正阳唯一一个稍微算得上是熟悉一点儿的就是县委副书记丁希慎了。

    丁希慎是分管经济工作的副书记,同时兼任了真阳县经济技术开发区的党工高官,实际上就是真阳县经济技术开发区的主舵者。

    之前沙正阳也就和他打过几次交道,给他的感觉,丁希慎或许在搞产业培育和吸聚上不算是有多么出色,但是在搞群众工作和协调上还是很有几分能力的。

    真阳经开区那边征地拆迁几次都出了状况,都有老百姓来围堵,但沙正阳都看到了丁希慎敢于亲临一线和老百姓对话,就凭这一点,沙正阳觉得这一位干部算是合格的。



    除了丁希慎之外,好像也就只有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许亚军好有些交道了。

    不过和许亚军的交道也仅限于在市委办时的工作接触,只感觉这一位许主任文质彬彬,一副这个年代还比较少见的无框眼镜,说话温和而有条理。

    据说许亚军和林书记也算是校友,都是汉东师范学院也就是那个时候的宛州师专。

    还有谁?

    沙正阳努力的回忆着,祝汉明也有两次交道,都是关于经开区复兴大道东段和真阳县经济技术开发区的复兴大道西线延伸段对接问题,涉及到双方的工程推进进度,接触过两回,没太深的印象,但祝汉明马上就要走了。

    常务副县长是夏克俭,也接触过一回,同样没有太深的印象。

    另外一个分管党群工作的副书记周素林,只是在一个场合下见过一面,感觉这个人比较沉默内向,没太多话,仅此而已。

    真阳县其他班子成员,好像就只闻其名,或者就是见过一两面,但难以和人名对上号了。

    沙正阳有些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隔壁姚莉和常磊两口子好像没有回来,可能是到他们父母家去了,有时候太晚了,他们就要在那边挤一宿。

    这老式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小,大家都心照不宣,常磊姚莉两口子有时候晚上办事儿的声音都能传过来,虽然有些压抑着,但是那床榻的碰撞声,咿咿呀呀的呢喃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就显得有些清晰了。

    今晚常磊姚莉两口子不在,貌似老贝和费璐这两口子又开始折腾了,哪怕隔着一间房,仍然若隐若现,这让沙正阳有些燥热之余也替老贝担心,这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可不是虚言,老贝这身子骨还真的要悠着点儿。

    想太多徒乱人意,沙正阳也知道,可是人的思想却总是难以受控制,总是要不自觉的往那边想。

    前世中自己还从未真正担任过一方党政主官,最多也就干到了县委副书记,但现在自己只用了五年时间就走到了这个位置。

    如果只单算重生,自己更是只用了四年时间不到,就走到了这一步。

    九十年代的党政主官和二十一世纪的县委I书记县长当法还是有些区别的,二十一世纪第二个十年的风格又更还有一些不同。

    这个时代县委I书记的强势霸道基本上铁律,做不到这一点的县委I书记,基本上就不算一个好书记,或者说合格的县委I书记。

    而县长的当法就很讲究了。

    像袁成功这样的老资格县高官,在真阳威信也很高,自己初来乍到,如何既要做到迅速融入与对方和谐相处,但是又要展现出自己并非人云亦云而变成附庸,特别是自己这个年龄资历劣势,就更考验自己的水平了。

    不过沙正阳并不怵。

    前世几十年的乡镇县里加上在市级机关里打熬磨炼的资历不是虚的,办公室政治也好,体制内厚黑学也好,他都不缺。

    只是现在他觉得如果自己还要用那一套来慢慢建立威信,确立权威,那就太没有意义了,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林春鸣把自己安排到真阳来当县长,也绝不是让自己来慢慢打熬资历以便于接袁成功的班。

    自己来真阳是要做事情的,如何利用做事情这个核心来与袁成功找到契合点,形成默契统一,进而变成合力,这才是沙正阳要做的。

    各种纷乱复杂的念头在脑海中不断浮现,还有那边贝一河费璐两口子的鏖战不休,这一夜,沙正阳真的没睡好。

    以至于早上起床时面若桃花气色正佳的费璐看到一脸萎靡的沙正阳时下意识的都有点儿不好意思。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两口子昨夜的夫妻敦伦影响到了对方,谁让昨晚两口子就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找回了十多年前的状态,都很有感觉呢?

    *****

    距离五一节只有一天时间,无论是书记碰头会还是市委常委会都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开。

    酝酿还会继续。

    这一轮调整也不可能只有沙正阳一人,就像是沙正阳要去接祝汉明的班,那么祝汉明往何处去?

    另外按照惯例,祝汉明要走,管党副书记周素林就是最合适的接班人,而且周素林也已经担任了现在职位三年多了,资历也有,沙正阳要横空出世来接任县长,那么周素林是否需要调整挪动?

    这些问题组织部一样也需要考虑,这既是从保护干部积极性出发,同样也是从有利于工作开展着眼。

    这都是牵一发动全身的系统工程,组织部就是干这个活儿的。

    但是往往是你组织部拿出来的方案,却未必能让主要领导满意,一个不满意,牵扯到那一个链条都得要重新调整,非常复杂。

    一个总方案,会有无数个分方案,ABCD选择项,既有大的调整,也有些细微调整,都有应对考虑。

    当然无论你怎么考虑周全,总还是有一些意外。

    除了林春鸣的意见,冯士章和唐华以及钟广标、孟子辉都需要征求意见。

    还有其他常委,或许在党政主官问题上他们没有多少发言权,但在涉及到自己分管领域的一些人选,他们也会力全力以赴的表现出自己的影响力,否则他这个常委分量就会被大打折扣。

    陪林春鸣吃早饭这个活儿沙正阳已经卸下了,而且林春鸣也越来越习惯于在市委食堂里吃早饭了。

    但沙正阳嫌市委食堂太单一,宁肯自己自由的在宛州城里的小面馆、米粉店和包子铺里徜徉,寻摸着觉得味道不错的,那就多吃几顿,这样的日子也更惬意。

    没想到在鼓楼小吃遇上了曲晓伟和卢雅。

    看见沙正阳用讶异的目光打量着二人,曲晓伟有些吃不消了,寒着脸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怎么看人的?”

    “不是,曲局长,我怎么没发现你们俩关系突然间变得这么好了呢?我印象中,你好像一直喋喋不休的攻讦卢雅,说经开区的招商部门狂妄自大,一味好高骛远,专门盯着大项目,好像就是指卢雅的招商一处吧?老曹的招商二处好歹也还是弄了不少中小项目的。”

    “哟,瞧您这常务副主任当得可够官僚的,大项目上我们没有合作,但是这段时间我们的工作你了解多少,卢雅,你们这位沙主任成天飞上海谋划大事,好像对经开区的工作已经很陌生了吧?”

    曲晓伟毫不客气的批评着沙正阳。

    “瞧瞧这话酸的,我的工作只要钱书记满意就行,卢雅她是我的下属,她敢指责我么?你这不是故意再让她难堪么?曲局长,你这点儿情商可真的堪忧啊。”沙正阳调侃着曲晓伟。

    “情商?”情商这个词儿现在还不流行,所以曲晓伟也是一愣,不过她也大概能品出其中的意思,“工作上的东西,少扯上那些不靠谱的,实实在在拿出点儿能交账的成绩来才是正经。”

    见二人斗嘴,卢雅只是抿着嘴微笑,不吭声。

    斗了几句嘴之后,曲晓伟这才问沙正阳吃什么,沙正阳表示要吃豆腐脑,老板很快就送了上来。

    “你是汉都人,也喜欢吃豆腐脑?”曲晓伟还有些不甘的挑衅了一句。

    “卢雅还是土生土长的香城人呢,她还喜欢吃涪岗米粉呢。”沙正阳毫不客气怼回去,“就像你,土生土长的汉川人,怎么还喜欢用日本香水法国口红呢?”

    一句话把曲晓伟给堵得翻白眼。

    “不过我提醒一下你,真要下了县,你这些习惯可得要收敛着点儿。”沙正阳善意的提醒了一句。

    “曲姐真的要下县了?”卢雅讶然,“我还以为是谣传呢,去哪儿?”

    “怎么,下县就那么恼火?”沙正阳斜晲了卢雅一眼,“没准儿哪天也要让你下区县呢?你不去?”

    “谁说下区县恼火啦?我是说曲姐下区县也应该选个好点儿的,否则就是耽误了曲姐了。”卢雅抿嘴一笑,“总得要让曲姐一展所长吧,我么,还是老老实实在您沙主任麾下埋头苦干吧,嗯,如果哪天沙主任高升了,瞧不过眼要提携一下小女子,那小女子现在这里感谢了。”

    “挺牙尖嘴利啊。”沙正阳笑着道:“我看没本事提携你,那是你自己的本事造化。”

    曲晓伟瞪着眼睛看着二人,“你们俩这是在挤兑我呢,还是自己找借口拉关系啊?用不着吧,回你们单位自己关上门去好好唠嗑去。”

    “气度,保持气度!”沙正阳笑了起来,“晓伟局长,要知道我刚到市委办的时候,可是觉得你是咱们市委办最有范儿的干部,往那里一站,模特儿都得要逊色几分。”

    “去去去,少在那里抹黑我,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曲晓伟看着沙正阳,“你要走了?那卢雅怎么办?”

    沙正阳啼笑皆非:“晓伟局长,怎么这话从你嘴里冒出来就变了味儿呢?我成了陈世美,卢雅成了秦香莲一样,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被沙正阳的话给逗得噗嗤一笑,卢雅也是花枝乱颤。

    “沙主任,这怨气,比我的话还酸呢。”

    “那是因为你的话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沙正阳没好气的道。

    “行了,你也不用遮掩,大家都心知肚明,无风不起浪,等不了多久就会水落石出。”曲晓伟没有理睬沙正阳。

    “曲姐,你真要下县,到哪儿?”卢雅真的很好奇。

    这段时间她和曲晓伟因为有一批来自浙江的投资商要过来考察,两家在衔接。

    这是招商引资局那边通过驻沪办那边牵的线。

    其主因就是高升电子的电话机和华峰的饮水机对于塑胶件的需求日益猛增,加上一些新产品线可能涉及到的电子元器件类型和产能需求比较大。

    宛州乃至汉川这边原有供应渠道已经无法满足需求了,所以需要未雨绸缪,先行把这些产业衔接做起来。

    本身二人都和沙正阳渊源匪浅,都可以说是沙正阳推荐起来的干部,所以一来二去自然就熟络起来了。

    曲晓伟本来就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冷性子,而卢雅也是一个颇有些风骨的性格,这二人凑在一块儿倒是颇为投缘。

    “现在还未定,有可能是去东峡吧。”曲晓伟也没有隐瞒什么。

    “哇,东峡好啊,那里是出人才的地方。”卢雅不无艳羡之意,“曲姐去了那里锻炼一圈再回来,那就不一样了。”

    东峡一直是宛州出人才的地方,县高官基本上都要走上厅级干部岗位。

    而东峡县委县府的副职如果到其他区县任职,基本上都要上提一大级。

    副县长到其他县担任常委都不算什么,不少都是直接担任副书记,最不济也要担任一个常务副区县长或者组织部长。

    而常委甚至有直接转任其他区县担任区县长的先例,当然这也只是特例。

    “没那么夸张,再怎么也不能和你这位顶头上司比啊。”曲晓伟撇撇嘴,“吃完了么?吃完了赶紧付账走人了,快到上班时间了,今天是放假之前最后一天,也得去单位上挣挣表现。”

    “也是没准儿,五一节假期一过,你就在那里呆不住了。”沙正阳抹了一把嘴巴,这豆腐脑的滋味很足,他很喜欢。

    出了店门,这里是鼓楼大街,得名于这条大街十字口处有一座明代的鼓楼。

    当然规模肯定没法和西安的那座鼓楼相比,但是也是明代的,很有名气,只是在清末毁于战火了。

    招商引资局距离这里不远,但是经开区管委会就有点儿远了。

    宛州的出租车数量还不多,这个时候要找到一辆空载出租车,还真不容易。

    自打那辆佳美退给雷霆了之后,沙正阳就越发觉得不方便了,习惯了有车的生活,骤然没车,哪怕经开区管委会也有车,但他始终不太习惯那辆没有方向盘助力的普桑。

    好容易总算是拦下了一辆夏利出租车,沙正阳和卢雅丢下了曲晓伟,径自往经开区管委会去了。

    从出租车上一下来,卢雅就忍不住问沙正阳:“沙主任,你真要走了?”

    “我要走,你也未必能留。”沙正阳淡淡的道,一边往管委会大门里走。

    “啊?!”本来是关心沙正阳往何处去了,却没想到突兀的被这样一击给震得不轻。

    见卢雅满脸不敢置信,沙正阳接着把对方的心给拉了回来:“只是有这种可能,林书记问了问你们几个的情况,我也如实的介绍了,估计钱书记也在林书记那里推荐了你们,林书记对你们的印象很好。”

    “沙主任,这……”

    卢雅心中有如鹿撞,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发颤了,这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意外了。

    按照她自己的设想,自己本来担任现在的正科级职位也才一年时间,而自己在副科级岗位上也一样没有满两年,所以哪怕是公开竞聘,这还是有人在背后嘀咕说小话。

    卢雅是打算实实在在的在这个岗位上干满两年再来考虑其他,如果能够在三到五年内走上副处级岗位上她已经非常满足了,毕竟自己现在才三十岁,三十五岁之前,一个女性干部,能走上副处级,已经非常难得了。

    但今天沙正阳的话又让她有一种步入云端的漂浮感,甚至有些不敢置信。

    “林书记的风格你应该知道,不拘一格降人才,他的用人观,就是人尽其才,合适的岗位要用合适的人,而不是其他因素。”沙正阳简短的解释了一句,“所以一切皆有可能,否则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我你们的情况。”

    “可是我的情况……”卢雅真的有些纠结了。

    这看起来的确是一次机会,但对于曹河川、温延亮他们来说破格也就破格了,起码人家是在副科级岗位上是实打实干满了的,自己在副科级晋升正科级上本身就已经突破了,现在又要再突破,恐怕就很难了。

    “卢雅,保持平常心吧,因为这的确不是你我能决定的,组织部门怎么考虑,领导怎么来看待,咱们都无法左右,不过我觉得只要林书记知道了你这个人,对你有了印象,就足够了。”

    沙正阳的话终于让卢雅心境平复了下来,对方说的没错,想太多反而让人心神不宁,林书记都对自己有了印象,难道还不知足?至于以后的造化,卢雅相信自己可以脱颖而出。

    *****

    五一节假期注定是一个纷纷扰扰的假期。

    面对组织部的密集座谈调研,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这一局究竟会演变成什么样。

    沙正阳没有回汉都。

    既然和孙妍已经有了那样一个决定,那么沙正阳也可以安安心心的丢开一切来按照自己规划来行走了。

    五一节其实只有一天假,这个时候还没有所谓的五一黄金周,就算是从五一之后的大周末,也要等到1999年之后才会有那种倒腾过来凑在一起的黄金周。

    1995年5月4日,宛州市委召开市委常委会研究人事问题。

    之前的书记碰头会只开了半个小时不到,就基本上确定了大原则。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原本以为会有一场惊天大变局的调整却显得有些波澜不惊。

    宛州市委行文免去了吴克全的丹镇县委I书记,任命祝汉明为丹镇县委I书记。

    与此同时任命了牟定之为中共宛州市宛阳区委副书记,沙正阳为中共真阳县委副书记,陆健为中共宛州经济技术开发区党工委副书记。

    同时也免去了祝汉明的真阳县委副书记、王岳飞的山都县委副书记、牟定之宛州市商业局党组书记和沙正阳的宛州经济技术开发区党工委副书记、宛州市委政研室副主任职位。

    这一连串的任免看似不少,但实际上核心也就是那么几个。

    祝汉明、牟定之、沙正阳三个人成了新闻人物,尤其是沙正阳。

    祝汉明从真阳县长出任丹镇县委I书记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是从真阳成长起来的干部,一步一个脚印,资历也足够。

    牟定之的经历也很丰富,在东峡和宛阳都干过,这次重返宛阳担任区长,也很情通理顺。

    沙正阳似乎显得有些异军突起,但是因为前期一直在传言他可能要出任宛阳区长,所以现在变成了真阳县长,也让大家稍稍有些错愕,不过冲击力却就没有那么大了。

    只是沙正阳的简历在内部消息灵通人士看到之后,就足以让无数人内心翻滚如沸水,苦涩难言了。

    这简历,太特么刺人了。

    二十六岁,工龄不过六年,党龄不过四年多,还不到五年。

    汉川大学毕业,倒是重点大学,可是这年头重点大学再牛逼,哪怕是清华北大毕业的,工作六年能走到正处级这一步的,怕是全省都屈指可数吧?

    当县长只怕全国都是头一遭。

    但让大家稍微心态平衡一些的就是这个家伙还有一连串的各种工作履历,短短六年时间,竟然有这般丰富,而且还有诸多让人浮想联翩的表现。

    工作毕业分到了银台县府办工作,后来下乡镇,很快担任副乡长。

    没有人知道这里边的故事,更多的人还以为是下派所以才会这么快担任副科级干部,但是在其在南渡乡担任副乡长的任职履历中还有一个括弧符号,里边注明了其创立东方红集团并担任东方红集团总经理。

    这大概能说明很多问题,再不了解情况的人也知道现在东方红集团的规模和影响力,东方红国窖1949,自然堂矿泉水,趣味冰红茶、冰绿茶以及蜂蜜茉莉花茶,以及宛州的三大国企改制。

    接下来就是在汉都经济技术开发区的破格提拔了,到宛州之后的这一连串职务调整反而不显山露水了,毕竟人家也是任满了两年的实职副处级。

    但有心人依然能从中看出,哪怕是沙正阳从市委办副主任转任宛州市经开区党工委副书记、副主任时,仍然还保留着宛州市委政研室副主任的职务。



    事实上在5月3日,沙正阳就已经接到消息,第二天就要开市委常委会,议题有三个,但核心议题,就是人事问题。

    常委会散了。

    文件正在印发。

    紧接着的事情也就是按照程序走了。

    三日之内做好工作的移交,并到新岗位上报到。

    消息传得比常委会还快。

    书记碰头会刚结束,消息就开始走漏。

    书记碰头会之后还有十来分钟的间隔时间才是市委常委会,而当市委常委会开起来的时候,市里边的一些消息灵通人士就已经知晓了一个大概。

    当然这些所谓消息灵通人士也只能算是浅层次角色了。

    前期的征求意见,虽然没有明确指向,真正的大佬们都已经能大略估料出个一二了。

    当然,谁都知道在未过会之前,任何可能都存在,都无法打包票。

    但现在市委常委会一开,那就是没有悬念了。

    沙正阳睡完午觉起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了从家里出来的常磊、姚莉两口子。

    面色复杂,但是却有些感慨。

    “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常磊看着沙正阳,唏嘘不已,“要喊你沙县长了。”

    “别,磊哥,就喊我名字挺好,起码在咱们单独相处的时候要这样,要不原来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情谊都要流失完了。”

    沙正阳也很清楚,自己每一次职位的变迁都会带来许多变化,尤其是自己身边的朋友和同事。

    这也是让他最为烦恼的,哪怕是有过前世经历,但是这毕竟是自己设身处地亲身经历的,一点一滴,多少都会让人心绪烦扰,他力图避免这种因素的无谓影响。

    常磊也是个爽直性格,没有理睬旁边妻子的暗示,爽快的道:“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沙正阳也注意到了姚莉碰了碰常磊的胳膊,笑了起来,“莉姐,怎么,我就这么隔了一天,就生分了?觉得我身份发生变化了,人的品行性格也变了?不至于吧?”

    姚莉也有些不好意思,“正阳,你现在不一样了,一县之长,还是需要分一分场合,我们没什么,但是你却需要考虑一下。”

    从内心来说,她何尝不希望自己夫妻俩能交好沙正阳?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明白沙正阳未来不可限量,县长不过是一个起点,未来就算是沙正阳当上宛州市高官也不是不可能,能够在其微末时代结下一段情谊,这是何等的缘分?

    只是她是个非常理性的人,也很清楚的人性变化,有些人看似豪爽,但当其地位发生了变化之后,性格中隐藏的一方面也会暴露出来,如果你还抱着以前的态度去对待,那也许就会破坏一段缘分了。

    不过姚莉也觉得沙正阳不是这类人。

    “莉姐,你们两口子也认识我这么久了,我这人的性子你们都了解,嗯,你们说的也对,人前呢,在真阳呢,可能要装点一下,我回来了,千万别什么沙县长沙县长的喊,那我可要生气。”

    沙正阳很坦诚的话语让常磊姚莉两口子都点头笑着应道。

    “正阳,真阳距离市里也就是半个小时车程,你要回来也很方便的,等你过去熟悉了,清闲一点儿,就可以多回来了。”姚莉道。

    “清闲怕是难了,但是时间么,只要你想挤,总还是能挤出来的,就怕你没心。”沙正阳乐呵呵的道。

    “你这会儿要去哪里?市委?”常磊现在已经是经济技术开发区分局党委委员、副局长,这个职位沙正阳也帮他使了一把力,当然常磊的表现也当得起。

    “嗯,领导谈话,这都是既定程序。”沙正阳笑了笑,“接了通知之后,我也就把电话关了,否则这一中午就不得消停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这个不得消停的机会呢。”姚莉不无感慨。

    “莉姐,其实我倒是觉得你和磊哥两人啊,有一个在政法系统里干就行了,看磊哥的性子,他也更适合在公安干,你呢,如果有机会的话,也可以考虑跳出政法体系,跳出来你会感觉另有一番天地,真的。”

    这是沙正阳第二次给姚莉建议了,姚莉心中也微微一动。

    不过她现在还是一个副科级干部,这个级别有些尴尬,就算是提拔一级,也就是正科级,而正科级在哪里都很难安排,可如果她能尽快走上正科级岗位,那么未来要跳出来机会就会多很多。

    “正阳,谢谢你的好意了,我会考虑的,不过这也要看机会啊。”姚莉半开玩笑的打趣道:“以后若是有机会,你可得要提携一把莉姐啊。”

    玩笑之后,各自分道。

    沙正阳步行到市委。

    下午谈话,分别会由林春鸣、冯士章、唐华、孟子辉和叶和泰五人进行。

    不是集体谈话,而是分别个别谈话。

    作为新任正处级干部,各地的谈话模式不一,但最起码的书记市长加纪高官、组织部长谈话是必须的,还有的会把分管党群的副书记加进来,不一而终。

    书记讲大局,市长讲发展,副书记讲党建和队伍建设,纪高官讲廉洁自律,组织部长讲班子团结,各有侧重。

    沙正阳夹着包步行进市委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一辆奥迪100正在徐徐驶入市委。

    沙正阳目不斜视,一直到叫自己的声音传来,他才转头。

    是王挺。

    “正阳,来谈话?”王挺笑容满面。

    “嗯,王部长,您知道的。”沙正阳疾步走近,握手。

    “唔,那我就不耽误了,你这两天忙,空了到我办公室来坐一坐,我也有事情要和你说。”王挺满意地点点头。

    “行,您随时召唤,我随传随到。”沙正阳笑容可掬。

    “我可不是老孟,用不着随传随到。”王挺笑得挺开心,“不过也是工作上的事情,你忙过这几天再说吧。”

    这一路行来,免不了碰上熟人,都得要寒暄两句,握手,然后约局,哪怕是一个场面客套话,但你得要应承,还得要诚意满满。

    到林春鸣办公室外的时候,沙正阳才发现自己还是有些轻慢了,祝汉明、牟定之都已经到了,而自己来得最晚。

    看了看表,沙正阳才发现,这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呢。

    会客室里,祝汉明和牟定之正说着话,见沙正阳进来,二人都笑了起来,沙正阳赶紧疾步进入,伸手,“祝书记,牟区长。”

    “正阳,可别这么喊,咱们都还没过人大任命呢。”牟定之是个很风趣的人,当商业局长时和沙正阳接触虽然不多,但沙正阳也听说过对方的脾气。

    “那我就提前祝贺了,牟局长,预祝您在宛阳工作顺利,旗开得胜。”沙正阳笑得很开心,“祝书记,您是老真阳,真阳这几年的产业发展步入快车道,您功不可没,我到真阳,对情况还不是太熟悉了解,以后还得请您多指教提点了。”

    祝汉明和牟定之都笑了起来,觉得沙正阳能得林春鸣如此看重的确不一般,不仅仅是只会搞经济那么简单,为人处世的这番造诣也不寻常。

    就凭这番话,活脱脱一个深谙规则的人物。

    只是这家伙如此年轻,能搞经济也就罢了,对这些体制内的一套也如此谙熟,也未免太妖孽了一些。

    但转念一想,若非如此,又岂能以这个年龄段,就敢步入正处级岗位。

    三人都已经到了,很快苏子晗就进来,请祝汉明先谈。

    祝汉明一走,只剩下牟定之和沙正阳二人在会客室里。

    以前在会客室里呆的次数也很多,但是却从未有如此情形,房间里一时间有些安静。

    “正阳,市经开区这几个月増势喜人,但我们宛阳经开区表现却不愠不火,郭书记上午和我碰了面,也谈到了这一点,你是市经开区出来的,有没有好的建议给我们宛阳?”牟定之突然问道。

    沙正阳有些讶异。

    市经开区其实就是夹在真阳和宛阳区之间,实际上市经开区的地盘就是原来宛阳区西面的一块,而宛阳经开区则是在主城区的南面,位于市经开区的西南面。

    作为宛阳区即将上任的区长,问自己这个即将上任的真阳县长,好像有点儿不合时宜,但沙正阳看牟定之的表情却很坦然。

    但既然人家问起,沙正阳还是觉得不应该随意敷衍,想了一想之后才道:“牟区长,原来我在经开区工作时,就曾经琢磨过,事实上宛州主城区并不大,真正的核心还是河西这边,龙陵的发展太散乱,宛阳是有很好的基础的。”

    牟定之点头。

    “现在市经开区的基础短板已经显现出来了,比如企业建好了,工人进来了,但是他们的生活类基础设施却无法一下子满足,很不方便,我们也接到了一些企业负责人的反映,但短时间内我们却难以做到最好,可宛阳经开区不一样。”

    宛州经开区在划定区域的时候就有意远离了主城区,距离主城区中心还有四公里以上,二十年后,这三公里距离简直不值一提,但是这是九十年代,在汽车尚不普及的时代,光靠步行或者自行车就有点儿味道了。



    宛阳区经济技术开发区不一样。

    宛阳区经济技术开发区是宛阳区自己的,自然可以在选择区域位置的时候更合理一些。

    而当初宛州经开区初建的时候是顾红普担任书记,本身就有些庸软,在时任宛阳区委I书记陈秀清的强力抗争下,所以就被“撵”到了西面紧邻真阳那边。

    但从现在的格局来看,宛州经开区落户在真阳和宛阳之间,其实更好,可以和真阳县经开区融合起来,形成一个整体,更利于统筹协调,做大做强,可谓一饮一啄,皆有天定。

    牟定之并非不懂经济的干部,但是在商业局他算是局外人,现在入局,他就需要认真考虑如何了来扛起这份担子了。

    毫无疑问市高官林春鸣对宛阳的工作不太满意,周俊雄被踢走,未尝没有这个原因在其中。

    那么他牟定之在宛阳区长空缺好几个月之后才上任,足见市委对这个人选的重视。

    如果他牟定之在这个位置上不能有令人信服的表现,恐怕他以后的仕途就真的要被画叉了。

    “正阳你觉得我们宛阳经开区相较于市经开区更有优势?”牟定之思考了一下问道。

    “不能说所有都更有优势,但是在某些方面的确更容易吸引外来资本和企业。”沙正阳道:“宛阳经开区我也去过几次,基本条件还是不错的,起码距离主城区距离要近得多,另外附近的基础设施也要更完善一些,但是下一步宛阳经开区要发展恐怕就要考虑拓展问题,否则会被未来城市的发展所限制。”

    牟定之也是耳聪目明之人,对宛阳经开区的情况也有一定了解,点点头:“当初规划的时候的确没有考虑这么长远,现在看起来似乎有优势,但是发展起来就会受制约,应该考虑可持续发展的问题。”

    “牟区长,其实我个人建议,未必一定局限于一隅,目前宛阳经开区已经定型,规模受限,范围不大,但是条件不错,那么可以在产业选择上作一个圈定,尽量精选,而也可以考虑另外选择各方面条件能宽松的区域来作为新的园区发展考虑。”

    沙正阳的建议让牟定之也是眼睛一亮。

    跳出这个窠臼,似乎一下子就宽广许多,自己之前一直还在为经开区的发展苦恼,但是如果丢开现有的束缚,那么就简单许多了。

    “正阳,你这个建议很好,很有新意,嗯,我会和郭书记好好商量一下,你还有什么好的建议么?”牟定之也不客气。

    “嗯,牟区长,市委确定了主导产业,那么全市都需要一盘棋,在服从大局的前提下,我个人觉得也可以细分和优化产业结构,不要一窝蜂集中某个领域,而应该考虑协调共进,在关联产业上进行拓展,……”

    牟定之和沙正阳的谈话让双方都觉得很有意义,一直到祝汉明那边谈话结束,二人都还有点儿意犹未尽。

    起身的牟定之主动约沙正阳有时间在一起吃顿饭,多交流一下,沙正阳也愉快的接受了邀请。

    林春鸣与沙正阳的谈话时间很短,只有不到十分钟,远低于林春鸣和祝汉明与牟定之的谈话,。

    不过沙正阳也知道,该谈的,早就谈了,多谈无益。

    倒是冯士章和沙正阳的谈话时间不短,持续了接近四十分钟。

    冯士章问得很细,直截了当的询问沙正阳对真阳未来的发展有什么打算。

    沙正阳也介绍了自己对真阳县经开区与市经开区对接协同发展的构想,仍然要坚持以电子电器产业作为主导,同时要依托电子电器产业,大力发展关联产业。

    对这一点冯士章很赞同,但冯士章也提醒沙正阳,真阳县也是百万人口大县,人口仅次于山都和宛阳两个县区,真阳的发展也相当不平衡。

    真阳东面靠近市区这一块的经济发展明显高于西面和北面丘区,如何解决农业人口的增收问题,也是横亘在真阳县委县政府面前的一大考题。

    说实话沙正阳还真没意识到这一点。

    他之前大部分心思都是放在了真阳县经开区的发展上,认为只要全力打造好真阳县经开区的产业经济,就可以解决真阳的发展问题。

    这一点从全县构想上来说没错,要实现产业发展,主要还是要依靠经济技术开发区的发展先行来实现,集聚产业,形成集群,做大做强。

    但冯士章却提醒他,不要忘记了真阳县的百万农业人口,其中起码有二三十万以上的剩余劳动力。

    解决他们增收问题,也是真阳县委县政府义不容辞的责任。

    能够把他们吸附在本地就业,那才是真正做到了依托产业发展解决本地剩余劳动力就业增收的难题。

    接下来和几位领导的谈话沙正阳虽然表面上都表现得很诚恳认真,但是内心却有些心不在焉。

    冯士章的提醒让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不仅仅是把GDP搞起来那么简单,归根结底还是要城镇和农村居民的增收。

    实现GDP的增长其实只是手段的综合体现方式,归根结底还是要通过各类群体的实质性收入增长才是真正的目的。

    莫忘初心,沙正阳在走出市委大院的时候,在心中轻轻念叨了一句。

    人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被外界的风景所诱惑,进而会忘记自己当初的誓言,这很正常。

    但对沙正阳来说,这却是不可接受的,因为他早就为自己确定了目标,如果仅仅是为风景而来,那么他可以寻找更好的。

    ******

    “正阳,在哪里?”电话响起,清朗沉稳的声音,沙正阳一直在等这个电话,也该来了,恰到好处。

    “在家,等您电话召唤呢。”沙正阳很轻松的应答道。

    “嗯,有车么?我在幽园,我让人来接你。”袁成功的声音还是那样,不急不躁,但或许这不代表他的心态。

    祝汉明走了,县长升任县委I书记,虽然是到丹镇这个条件不算好的县份,但毕竟是县委I书记,而且情况不好,更容易出成绩,这谁都知道。

    “我自己过来吧。”沙正阳想了想,没车,但还是自己过去更合适一些。

    “好,那我等你。”那边很果断的挂了电话。

    沙正阳想了想,还是给雷霆打了个电话,还好对方有空。

    幽园在市北郊,处于宛阳到香城的省道路边。

    这是一座保留较好的清代大宅,类似于山西的乔家大院,当然规模不可能有那么大,也没多大名气,实际上这时候乔家大院也没啥名气,没《大宅门》也就没乔家大院的事儿。

    幽园本是游家大院,游氏一族是本地望族,嘉庆年间一门两举人一进士,也到了极盛巅峰,后来在咸丰之后日渐没落,清末衰败下来,几经天火,后在民国时期修缮,但在文革期间又遭毁坏。

    前几年有头脑灵活者将其从当地村委会租赁下来,整修一新,辟为餐饮茶室雅居,倒也吸引了不少喜欢清静的商务客人。

    幽园交通不太方便,距离城中心还有五六公里,若斯没有交通工具便是相当的不方便,所以这也使得这一处所在在寻常人那里声名不彰,不过却也瞒不过有心人。

    在沙正阳看来,这其实大概就有点儿大宅餐饮的雏形味道,吃的就是环境,吃的就是品味。

    车上沙正阳把自己到真阳任职的情况和雷霆说了。

    雷霆很是诧异,不是诧异于沙正阳去真阳当县长,而是诧异于沙正阳淡然的态度。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表现?欣喜若狂,还是压抑住内心的兴奋,故作矜持?”沙正阳吁了一口气,“我不认为到真阳会有多轻松,但是我也不认为在真阳我就会迷失,找不到自己该走的路。”

    “你一直很有主意,从来都是,看来到真阳你觉得是得其所哉?”雷霆瞄了一眼沙正阳,继续提速,“当县长了,就不需要我经常给你当司机了吧?”

    “那可不一定,有些私密事情我还得要你帮我打掩护,万一我要金屋藏娇,或者权钱交易呢?”沙正阳开着玩笑。

    “哼,你也该金屋藏娇了,听说县处级以上干部如果未婚,恐怕再往上走就要受限了,哪怕你结了婚离婚,都比你没有结过婚强,这里可不是国外。”雷霆居然对这方面也有了解,“但你打算和谁结婚?孙妍,还是那个嘉州姓顾的丫头?感觉都不像。”

    “为什么都不像?”沙正阳对这个话题很敏感。

    他觉得自己似乎正在感情这方面的激情潜移默化的退化着,他自己都觉得危险,因为他发现自己这么久居然没有梦到了孙妍,哪怕梦中意淫对象似乎孙妍都被移除了,这似乎预兆着什么。

    “你没注意到这几个月,你几乎从未提到过孙妍么?”雷霆反问:“姓顾的丫头,除非她能舍弃自己既有一切来宛州,否则我觉得她会是第二个孙妍,激情过后,时间和距离就会磨蚀调所有。”(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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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霆的问话让沙正阳无言以对。

    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没有答案,或者说心中无数,所以无法回答。

    他甚至连顾湄家庭究竟是一个什么情况都不清楚,他也没有刻意去了解,而齐瑞芬作为顾湄的闺蜜,好像也没有提到过顾湄的家庭,只是说顾湄家境很不错,其父应该是在经商,应该颇有家资。

    这种感情能维系多久,或者就像是雷霆所说,疯狂的燃烧之后就是余烬,那真的和孙妍这段感情又有何区别?

    雷霆把沙正阳送到了幽园门口就离开了。

    沙正阳刚踏入大宅大门,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微胖青年早已经迎了上来,“沙县长,您好,我是袁书记的秘书小谷谷同生。”

    “你好。”听见人喊自己沙县长,沙正阳还有些不太适应,真阳县人大还没有过会呢,理论上自己还只是真阳县委副书记。

    “袁书记已经在那边等您了,我带您过去。”

    微胖青年谷同生不是第一次见到沙正阳,但是沙正阳却是第一次见到对方。

    以前沙正阳和袁成功在一起时,这位秘书从未出现过,感觉袁成功平素一般不喜欢带秘书出来。

    “好。”沙正阳点头。

    沿着大门进去,身着旗袍的女服务员微微欠身,粉妆玉琢,姿色都不赖,堪比日后三四线城市里那些所谓的房车展的模特儿了。

    在这个时代,在宛州,这绝对又开了一个头炮。

    也不知道这家幽园的老板是从哪里借鉴来的,但是放在现在的宛州,绝对逼格满满,高大上的风骚气息迎风飘出三十里。

    微胖青年把沙正阳带到了一处幽静所在的茶室,上边居然挂着一副楹联,“谈笑有鸿儒,来往无白丁”,横批是“何陋之有”。

    也不知道这幽园主人是附庸风雅,还是真的是一代儒商了。

    茶室不大,两张酸枝木的官帽椅,估计是高仿的,不太可能是明代的,还有一张高脚茶几,袁成功坐在靠左那张,正在饶有兴致的为茶注水。

    把沙正阳引到,谷同生就掩门离开。

    袁成功也没有起身,直接招手示意沙正阳入座,“坐,正阳,尝尝明前龙井,一个朋友从杭州带回来的,他说质量如何不敢保证,但是肯定是明前的。”

    “嗯,杭州龙井自然是不错的,但其实咱们宛州的茶叶也还是很有历史的,像桐山的山中野茶,宋代就很有名。”

    沙正阳随口挑起一个话题。

    “香城的伏龙山区本来也是很好的茶叶产区,但是宛州茶有茶无名,茶农利润微薄,制茶业几近于无,还停留在很原始的初加工阶段,也没有自创品牌,所以很可惜。”

    袁成功没想到自己随意一句话,都能被对方拉出一番话题来,把他谈话的节奏都给破坏了,让他一时间之前准备的许多话居然都不好说出口了。

    郁闷了一下,袁成功端起茶抿了一口,调整了一下气氛。

    “正阳,是不是没想到?反正我是没想到。”袁成功放下茶盅,身体靠在椅背上,目光里多了几分怅惘,不无感慨,“前年去南粤时,我真没想到咱们俩会成搭档。”

    “成功书记,的确没想到,我之前考虑过宛阳,考虑过大野,考虑过桐山,也考虑过山都,甚至也考虑留在经开区担任主任,唯独没想过来真阳。”沙正阳也很坦然,“但后来林书记和冯市长和我谈了话之后,我觉得也许来真阳才是合适的。”

    “嗯,我也一直以为,如果你不去宛阳,那就应该留在经开区,但是这一次市委和我谈话说老祝要走,我就想,可能你要来,不出所料,林书记就说你来真阳和我搭档。”

    袁成功微微侧首,似乎是在回忆当时林春鸣和他谈话时的情形。

    “林书记说,宛州经开区的开局很好,后劲十足,真阳紧邻经开区,当有所作为,形成并驾齐驱之势,对真阳寄予厚望,我倍感压力,好在你能来,我心中稍宽。”

    沙正阳也在评判袁成功话语中的真实含义。

    真阳前几年发展不错,但这一两年受制于市经开区的迅猛发展,明显居于劣势,好的项目投资都基本上到了距离主城区更近,基础设施建设更完善的市经开区,可以说是非战之罪。

    要说袁成功心中没有一点儿怨气,怕是不可能。

    但这份怨气在沙正阳到真阳担任县长之后应该可以获得一些纾解。

    不是都说市经开区获得了各种资源,班子有力么?

    好,把沙正阳放在真阳县长位置上,看看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另外也可以堵一堵那些对沙正阳如此年轻就担任正处级岗位的人的嘴,但这个前提是要建立在林春鸣对沙正阳有着绝对信心的前提上。

    如果沙正阳不能在真阳取得令人信服的成绩,那么林春鸣的威信就必然受到损害。

    “成功书记,市经开区这一年多的发展势头的确很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挤压了真阳县的发展机会,这是不争的事实。”

    沙正阳没有回避,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哦?”袁成功一凛,实际上他也是这么认为,虽然林春鸣没有提及这一点,但是作为真阳县委I书记,如果连这一点都看不到,那就不够格了,“你也这么看?”

    一个“也”字,说明了袁成功的观点。

    沙正阳耸耸肩,“这无需隐瞒,资源有限,尤其是在真阳没有寻找到可以和市经开区匹敌的资源和基础优势前提下,市经开区每吸引到一个项目,就意味着真阳少一分机会,这很正常。”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真阳和市经开区是竞争对手,不可调和?”袁成功脊背耸直,眉峰凛立,语气也有些不善,“那正阳觉得我们胜算有多少?”

    “如果我们和市经开区全数对标,恐怕机会不多,至少近期是如此,市经开区在复兴大道东段和启航路这一区域的基础设施投入很大,资金投入强度远超我们真阳,而且还有雀巢食品、卡夫食品、顶益和华众电子这些大型知名企业落户带来的光环加成,我们没有太多胜算。”

    沙正阳坦然应答。

    袁成功眉峰终于拧成了一团,一只手按在椅子扶手上,嘴角微微下挂,显然是对沙正阳的这个意见很重视。

    沙正阳是最了解市经开区底细的,但他现在即将成为真阳县的县长,不可能用这些大话来吓唬自己,因为这既无必要,也吓不住人。

    “市经开区的规划构想是进一步巩固食品产业的优势,另外也要按照市委的意见在电子电器产业上做文章,现在他们正在接洽一批有望从浙江台温那边过来寻找机会的企业家,在这方面市经开区已经形成了较为完善有力的环境。”

    袁成功默然不语。

    基础设施投入上不如对方,名气和影响力也不如对方,更重要的是经开区已经打造出了一批在招商引资和服务上很有战斗力的团队,真阳在这方面就要弱得多,这个差距不是沙正阳一个人过来就能你转的。

    袁成功打量了一眼沙正阳的表情,眉头有些阴霾,但是更多的还是沉着自信。

    “正阳,你应该有应对之策吧?”袁成功展颜一笑。

    “现在还真没有,但是我个人认为,第一,电子电器产业这个覆盖范围很大,尤其是其配套产业链相当宽泛,别说我们和市经开区,就算是再来两个区县,一样有发展的纵深机遇,……;”

    “第二,适度错位竞争对双方都有利,未必要在每个细分产业和项目上都针锋相对,……;”

    “第三,真阳县经开区也不必局限于一隅,真阳范围要比市经开区大得多,有更丰富的资源优势,我们完全可以寻找我们自己的增长极。”

    沙正阳的三点建议并没有缓解袁成功的压力,他皱着眉头道:“正阳,我理解你的意思,但是我觉得恐怕我们需要做的不仅仅是错位竞争,更要从如何强化自身竞争力来做文章,你说的第三点,我很赞成,光靠县经开区就能让全县经济发展进入快车道,这既不现实,也会有所偏废,形成更大的发展不平衡。”

    沙正阳也吐出一口浊气,他早就知道袁成功没有那么容易被说服,这家伙本身个性就强,有一股子不服输的性格,这种情势下更不会轻易认输。

    但摆在面前的现实是市经开区占着优势,陆健的能力不弱,又有钱正掌舵,就算是奚重山、曹河川和卢雅都离开,但是像胡志洋、晏家林这些人都已经成长起来了,一样可以扛起重担。

    “成功书记,真阳的发展恐怕还是需要一个综合性的分析评估,根据我们全县的实际情况来确定,但有一点我坚信,真阳一百多万人,位置优势凸显,没有理由会被市经开区压住风头,全市也没有哪个区县可以压住我们真阳的风头!”

    沙正阳的话语铿锵有力,自信满满。



    这个时候袁成功的脸色才真正的阴转晴,气色也变得好起来,“好,正阳,我就喜欢听这话,我们真阳没有理由输给任何人!如果没有这股子信心气势,我们就更谈不上如何去赢得胜利了。”

    沙正阳已经意识到袁成功的不好打交道了。

    这个人性格很刚硬,也难怪祝汉明去丹寨当书记也是兴冲冲成行,估计在真阳的工作氛围并不太融洽,起码在一个强势的县委I书记压制下,任谁当县长都觉得够呛。

    沙正阳不好说袁成功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风格,但是这个人恐怕在县里也是说一不二惯了,谁要拂逆他的意愿,恐怕很难有好果子吃。

    对于一个县委I书记的强势,沙正阳不反感,盖因这个时代的一把手都是这样,只有强势和更强势的县委I书记,没有哪位县委I书记能使好相与的。

    这也是为啥大家挖空心思都相当县委I书记,而县长就得要夹着尾巴做人的缘故。

    但县高官绝大多数都是从县长熬上来的,你不当县长,你就难以明晓县委I书记的职责,就难以成为一个合格的县委I书记。

    沙正阳对袁成功的强势不反感,但是并不意味着自己任何事都要顺着对方。

    自己是来干工作的,不是来给谁当附庸的。

    再说了,沙正阳认为只要在工作中拿得出能说服人的方略来,他没有理由惧怕任何人。

    还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袁成功自己也有很深的紧迫感,他在县高官位置上呆的时间不短了,他渴望能够在较短时间内重新打开局面,做出更耀眼的成绩,为自己的资历添砖加瓦,以谋求更上一层楼。

    袁成功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相反他相当冷静睿智,否则他也不可能当到县委I书记,在把真阳工作迅速拿起来这一目标上,他和沙正阳是绑在一起的,是合则两利斗则两伤的辩证关系。

    沙正阳同样很欣赏袁成功那种遇强则强喜欢挑战的性格,在他看来这也是一个人成功的一大要素,没有那种锲而不舍坚韧不拔的性格,袁成功也不可能从一个老三届干到县委I书记位置上。

    “袁书记,真阳有自己的优势,但如你所说,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发展很不平衡,林书记和冯市长都和我谈了我们真阳西部和北部的发展滞后,叮嘱我要在大力培育真阳工业经济的同时,也要考虑广大西部北部丘区农民的致富增收问题。”

    沙正阳不得不提醒袁成功,他怕袁成功急于事功,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真阳县经济技术开发区上去了,对其他事项就忽略了。

    “嗯,正阳,这一点林书记和冯市长也和我专门谈过,我个人认为,这两者不矛盾,如果说能够把我们发展工业经济,吸引更多的农村劳动力到企业里打工挣工资,那就更完美了。”

    见袁成功这么说,沙正阳也忍不住苦笑,这说易行难,几十万农村剩余劳动力,哪有那么容易就能被企业消化掉的?

    真要能随意做到这一点,只怕自己就不是当县长,就是当市长高官都绰绰有余了。

    “袁书记,恐怕还得要多管齐下才行,除非我们真阳一下子达到东莞、中山那个级数的工业水准,否则短时间内我们的农村剩余劳动力根本不可能得到消纳,一样只有向沿海地区输送。”沙正阳还是很客观的给对方泼了一瓢冷水。

    袁成功脸色一僵,这个家伙还真的是有点儿桀骜啊,连口头附和一样自己的观点都不肯。

    不过袁成功也不是很在意,毕竟是林春鸣的心腹干将,而且还仗着有点儿能抓经济工作的本事,自然不会轻易附从别人。

    只要这家伙能像在经开区那样招商引资和基础设施建设都能抓得起来,袁成功倒是不介意对方的稍许冒犯。

    求同存异这个道理袁成功还是明白的,自己在这个县高官位置上已经是天花板了,必须要尽快打破这个天花板,为了这个目的,他可以容忍一切。

    “那是自然,我也没指望咱们真阳能一步登天,我的意思是工作还是有所侧重,要学会解决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而工业就是一切问题的牛鼻子。”可以容忍冒犯,不代表袁成功不会表明自己的态度。

    “袁书记,我明白,我会处理好这其中的主次轻重。”

    沙正阳知道自己需要退让一步了,否则不利于关系的相处,更何况袁成功的话也没有错。

    工业是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真阳经济发展的核心,必须毫不动摇的抓牢,但如何来抓,抓哪些方面,那就有很多的具体细节值得操作。

    沙正阳不愿意在这些本属于操作细节的问题上和袁成功发生矛盾,这本来就是县政府未来的工作细节问题,用不着在书记和县长之间来针尖对麦芒的争吵不休。

    *****

    桑塔纳把沙正阳送到了市委宿舍的后门上,袁成功向沙正阳挥了挥手,桑塔纳就离开了。

    一下午的谈话让沙正阳深刻感受到了与以往印象完全不一样的一个袁成功,或许这才是真实的袁成功。

    前年前往南粤考察学习的袁成功不过是一个藏好了爪牙的猛虎,而这一次,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这头猛虎毫不犹豫的把爪牙探了出来,这里边未尝没有示威和警告的味道。

    如果换了一个人,恐怕面对这样一个强硬骄狂的县高官,只怕要么退让一步成为傀儡,要么就只能风刀霜剑的和对方过招,强力对抗,进而演变成内斗模式。

    不过沙正阳不打算采取上述两种方式行事,前者是个人典型失败模式,后者则是双输双败模式。

    沙正阳有自己的战斗模式。

    很简单晓之以理,诱之以利,不怕对方不就范。

    当然,这个模式是要建立在自己要有足够的实力基础之上。

    袁成功不是没有弱点,他的最大弱点就是他的心态。

    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尽快拿出成绩来,证明给市委看,进而也要让省里看到,为他能尽快跨入副厅级干部序列助力。

    另外,袁成功懂经济,明大势,但是在经济工作落实到真**体操作战略上来,他并不熟悉。

    这和他作为县高官身份有一定关系。

    沙正阳了解过,真阳经济发展的具体操作基本上是祝汉明和丁希慎在推动。

    前期真阳发展较快,袁成功也放权,给予了全力支持,但这一年多和市经开区的竞争中败下阵来,这就让袁成功有些心浮气躁了。

    自己在经开区的表现,足以让袁成功信任自己的工作能力,这一点沙正阳很自信。

    只需要拿出一套适合真阳发展的韬略来,说服袁成功认可,那么他也一样可以获得袁成功的鼎力支持,这同样是符合双方的利益的。

    只要能开好这一个头,沙正阳相信自己和袁成功的“蜜月期”可以持续一段时间,袁成功甚至会容忍一些自己不符合他意图的举措。

    求同存异,寻求妥协,这也是政治艺术的基本奥义。

    回到家中,沙正阳终于打开了电话。

    他不能长久的关闭电话,无论是否走马上任,短时间关闭电话可以,但时间长了不行。

    之前他都是打了电话就关机,和袁成功谈话时,他也是把电话关了的。

    接连接了几个电话,钱正的,郑国忠的,杜大伟的,陆健的,奚重山的,……

    好在大家都明白现在沙正阳的状况,都是简短两三句话就挂断。

    钱正在电话里倒是多说了几句,叮嘱他明天到管委会要多花些时间做沟通和交代,这也是应有之意,他需要把一些工作移交给陆健了。

    既然陆健明确了为党工委副书记,那么也就意味着他不会走,日后他就要扛起沙正阳之前的工作。

    没有孙妍的电话。

    可能她没接到消息,也有可能她接到了,觉得这种状态下仍然需要按部就班按照原有的约定继续冷却。

    随它去。

    沙正阳心中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顾湄的电话来了。

    充满了喜悦和兴奋,也冲淡了之前沙正阳内心深处的些许怅惘。

    没想到这丫头的消息这么灵,看来齐瑞芬乃至齐瑞芬的父亲齐家远,或者就是夏侯子的父亲夏侯通都在默默地关注着自己。

    接受了顾湄的祝福,沙正阳也很安心。

    再给父母打了一个电话,父亲还在忙乎,简单说了几句,又忙碌去了,显然对自己的大儿子很放心。

    倒是宁月婵和焦虹那边在电话里多解释了几句,二人都表示会在沙正阳上任之后来真阳见面。

    不是拜会是见面小聚。

    方式不同,滋味自然也不一样,沙正阳很享受这种不同于纯粹工作性质的情谊。

    自己马上就是一县之长了,这种特殊的滋味在前世中从未有过,而现在自己好像马上就要体会到了。

    以一个26岁的身躯,混合了前世今生经历,并且出现了嬗变之后的复杂灵魂来体验。



    还不到六点钟,趁着天色尚早,沙正阳再度打了一个电话,让雷霆过来。

    丰田陆地巡洋舰很稳的搭载着二人驶出了市区沿着复兴大道由东向西行驶。

    “你这样呼来唤去的把我当司机使唤是不是不合时宜啊,要不我还是把那辆佳美给你?你现在是县长了,我的企业在市里,也和你没啥关系了,应该可以吧?”

    雷霆稳稳的驾着车,信口道:“要不,我出车,你出驾驶员就行。”

    “那更不合适了,起码在宛州不合适。”沙正阳摇头:“放心吧,使唤不了你两天了,我到县里肯定会有车有驾驶员了。”

    “你还要最后巡视一圈?”

    复兴大道的建设仍然还在继续,但是主干道已经建好,由东向西,经开区这边大概有五公里,当然这也包括连接市区两公里多东三段东四段,那属于市政建设,东一段东二段两公里多才是市经开区的范围。

    “不,我要往西边去看看。”沙正阳摇摇头。

    他的确打算去看看真阳境内的复兴大道西段。

    虽然紧邻,但是沙正阳平时并没有多少精力去看复兴大道西段,或者说喊的西延线。

    西延线跨过经开区境内就属于真阳县经开区地界了。

    原来这一片属于江营镇和棋盘乡,后来92年成立真阳县经济技术开发区,将江营镇的两个村和棋盘乡的一个村划归了真阳经济技术开发区。

    理论上在地盘上要比市经开区更大,但是根据政策要求,则是开发到哪里,哪里才算是正式纳入县经开区管辖范畴,该拆迁拆迁,该补偿就补偿,该农转非就农转非。

    几分钟丰田陆巡就驶出了市经开区的地界,进入了真阳县经济技术开发区的地界。

    虽然在主干道上还是按照最初双方约定的标准来建设的,但是很显然在非机动车道和人行道等辅道建设上真阳县经开区就跟不上了。

    一进入真阳境内,只剩下主道,也就是机动车道,而绿化带和非机动车道都没有跟上。

    六车道的主道这一标准就目前来说的确有些偏高标准了。

    但是沙正阳却很清楚,要不了几年这条干线就会成为真阳到市区的快速通道,汽车的急剧增长,使得这条干线就算是六车道都有些不堪负荷了,以至于后来恐怕还不得不把原来的非机动车道和绿化带合并进来。

    适度的超前往往就意味着日后可以节约许多,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但要正确预估并作出决定却不简单。

    那需要承担责任和远见。

    这也是沙正阳煞费苦心才说服了钱正和陆健,而真阳这边本来是不愿意接受这个意见的,后来沙正阳又不得不通过说服钟广标来协调真阳方面,才勉强让袁成功和祝汉明接受。

    即便是如此,真阳方面也还是意见很大,盖因这在投入上要大许多,但如果你不跟上市经开区的节奏标准,那么你真阳县经开区的竞争力会更具劣势。

    沙正阳仔细的观察着真阳县经开区的情况。

    这条路的路上车辆不多,两边的建筑还是以厂房为主。

    沙正阳计算了一下,电子类的企业大概有十来家,塑料塑胶类的企业大概有七八家,电线电缆企业有三四家,还有就是诸如印刷、食品、修配、木材加工、机械制造这一类零散企业大概林林总总也有一二十家。

    真阳去年GDP已经突破了20亿,但是第二产业所占比重只有44%,第一产业所占比重仍然高达40%,这说明真阳的经济质量仍然不容乐观,第二产业没有真正承担起带动一方经济发展的重任。

    可以说真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宛州的一个缩影,也是汉川的一个小缩影。

    农业仍然占据相当大的比重,大量的农村人口仍然以农业生产为主,或者说不充分的农业生产让他们更多的是闲在家中无所事事。

    本地根本没有足够的工业来容纳这些农村剩余劳动力。

    这些农村剩余劳动力很多人因为各种原因,既不愿意离家太远去打工,又在本地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只能整日里窝在家中。

    许多人成天喝茶打牌,喝酒赌博,反而滋生了许多事端出来。

    真阳县城距离宛州城区中心大概在13公里左右,但是距离及经开区就只8公里了,这一段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在未来城市发展大潮中,很容易就被填补起来了。

    总长7公里的复兴大道在真阳县经开区境内只有两公里左右,然后向左一拐,大概五500米左右,拐上国道316,然后再继续向西再走6公里左右就是真阳县城了。

    “正阳,这真阳县经济技术开发区的情况不怎么样啊,我看企业很散乱,而且也没有什么规模,啥都有,像个大杂烩。”雷霆的眼睛也很尖,看得也很准。

    “还是有几家有些规模,但总体来说没有形成气候,当然你要和市经开区相比,肯定没法比。”沙正阳也在思考,“这可能也和真阳县经济技术开发区原来的定位模糊和战略导向有关系,再加上条件本身就不及市经开区,发展自然就落后了。”

    “你打算怎么来改变这个局面?转投新家,恐怕免不了要从老东家那里拉资源吧?”雷霆笑了起来,“你原来的老领导不恨死你了?”

    “没那么夸张,市经开区底子已经打得很厚实了,投资商不是傻瓜,不会因为某一个人走就跟着走,条件摆在那里,他们肯定会选择更好的。”沙正阳摇头。

    “不过我们可以错位竞争,电子电器产业只是一条主线,与其相关联的还有许多副线产业,比如电气,电工,线缆,材料等等,对了,华泰不是准备筹备要上马空调生产线么?落户到真阳吧,县里可以给你们不输于市经开区的条件,而且紧挨着市经开区,怎么样?”

    沙正阳的话把雷霆逗得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华众电子来不及了,估计你也不好意思,可我大伯他们那边早就按捺不住了,觉得国内市场大有可为,他们认为随着国内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提高,空调的需求会越来越大,纵然赶不上香港,香港才几百万人,大陆有十多亿人,只要有百分之一的人能用上空调,那都是一个千万级别的大市场,所以他们一直在进行市场调研,只是在考虑究竟在南粤还是汉川做。”

    “那他们有了决定了么?”沙正阳微笑道:“南粤市场化条件最好,元器件供应链也最齐全,但是同样那里竞争也最激烈,格力,科龙,美的,一个比一个生猛,在那里落户,不是好主意。”

    “嗯,你的观点和他们一样,他们也觉得南粤本来是最适合建厂的地方,因为各类零部件生产体系是最完善的,方圆一百里内基本上就能配齐,可缺点也一样,已经有几个如狼似虎的竞争对手了,贸然入场,恐怕从一开始就要面临惨烈的竞争挤压。”

    雷霆点点头,“所以他们还是放弃了在南粤建厂,目前他们还在考察江浙和山东那边。”

    “江浙那边条件可能只比我们宛州的条件略好,我们宛州的电子元器件产业链现在发展也很快,尤其是受到三大厂的发展刺激,加上七厂二所的搬迁,这一点你难道没给你们那些亲戚们提?”沙正阳问道。

    “说了,但他们觉得多考察几个地方没坏处啊。”雷霆笑了笑,“或许他们下意识的想要摆脱我的影响力吧。”

    对于这些大家族内部的破事儿,沙正阳也懒得多问,“那这家企业股权构成?”

    “未定,不过你放心,我相信看在钱的份上,他们最终会做出明智选择,我不相信他们会和钱过意不去。”雷霆笑着道。

    丰田陆巡开到了真阳县城东门外,调头,没有进县城。

    真阳县城规模不算很大,很普通县城差不多,国道316绕城而过,沿着国道边上的饭馆、修车店延伸出好几里。

    一般跑长途货车的司机,都不会在宛州城区那边吃饭,而愿意选择在真阳县城边儿上这一圈吃饭,物美价廉,经济划算。

    沙正阳测算了一下,从真阳县经济技术开发区到市区,沿着复兴大道跑,只要十分钟不到,大概就是七分钟,只有在启航路口有一个红绿灯。

    而从真阳县城到市区,大概要半个小时,因为国道316的路况和车流量极大的限制了车速。

    这样的地理区位,称得上非常好了。

    当然真阳县城以西沿着国道316,还有三十多公里都是属于真阳县境内,往北也还有三十多公里才到香城境内,这广大的西部和北部就是真阳的农业区域了,精华地带都集中在了真阳县城极其以东这很小的一片。

    这也是为什么冯士章要提醒沙正阳,别只顾着盯着真阳的经济技术发开区,真阳县还有七八十万人口生活在西部和东部,解决这些人的致富增收问题,才是关键。



    但是如何来转化这几十万农村剩余劳动力的确是个大问题。

    光靠传统农业已经不行了。

    农村土地包产到户之后,绝大部分农民的衣食温饱问题已经解决,现在的老百姓是需要弄过勤劳的双手来实现致富增收,来改善生活条件,过上更美好的日子,这才是他们想要的。

    要解决这个问题,一方面农业要走多种经营,要搞现代农业,要搞集约化生产,而这些既需要技术传授,也需要资本扶持,总而言之一句话,都需要积累。

    另一方面就是要大力发展二三产业,推动城市化进程,让更多的农民转化为市民,让他们能够在城市中呆得住,能通过从事二三产业生存下去,进而真正变成新一代市民。

    沙正阳现在心里还没有多少底。

    真阳县经济技术开发区这边如何来发展和竞争,他还算是有些想法,但是如何来解决西部和北部的广大丘区农村的致富增收,这却是一道十分考究的难题,需要认真了解调研,进而找出解决的办法和路径。

    跑了这一圈回到市里时,已经是六点过了。

    两个人就简单的找了一家小店吃了点儿东西。

    沙正阳一直在考虑下一步自己真阳之后该如何来操作,尤其是还有袁成功这个性格强势的县委I书记。

    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真阳不比经开区,一目了然,作为县长,他还需要沉下去,好好调研一番,多策并举,多管齐下,只怕这才是一个百万人口大县的发展之道,指望某一方面某一产业就能解决问题,不现实。

    ****

    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过了。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沙正阳有些奇怪,怎么贝一河那边挺热闹啊,似乎人不少,谈笑风生,话语声,笑声,不绝于耳。

    沙正阳也懒得打扰对方,索性夹着包自顾自的开门,就正好听到了隔壁贝一河屋里传来一个声音:“老贝现在在市委政研室,有机会也完全可以下来挂职锻炼锻炼嘛。”

    “辛县长,我这点儿水平,也就只够在市委政研室里打杂了,哪里能下区县?”贝一河打着哈哈回答道。

    辛县长?哪个县的辛县长?

    沙正阳有些好奇,这么晚了来拜会贝一河,但是听那口吻似乎和贝一河很熟悉,但是又缺乏一些应有的尊重,更像是寻常朋友之间开玩笑的口气,这是哪路神仙?

    不熟悉,沙正阳也就懒得多想,径直开门进屋。

    开门声惊动了隔壁的人,费璐先出来,看到沙正阳的门已经打开,连忙道:“老贝,沙县长回来了。”

    “沙县长回来了?”一个个头不高但是干练利索的男子一下子钻了出来,来到门口,很有礼貌的敲了敲门,“沙县长,您回来了?”

    沙正阳刚走进卧室放下包,就听到有人敲门,还喊自己沙县长,他顿时回过味来,这怕是有人来提前敲门砖了。

    他走出来,看见了门口的矮个子男子,似乎是有些面熟,但是却不知道对方是谁,估计应该是真阳那边的干部,但是联想到刚才贝一河提到的“辛县长”一词,沙正阳估计多半应该是真阳县的一位副县长。

    他了解过,真阳县的县政府班子规模还真不小,七位副县长,其中包括一位常务副县长,另外还有一名县长助理。

    但这规模在宛州各区县的政府班子里只能算普通的,山都县八名副县长外加一名县长助理,裕城县八名副县长外加两名县长助理。

    “你是……?”沙正阳不喜欢装那种明明不认识还得要一副一时间想不起来的模样,伸出手去。

    “沙县长,我是真阳县政府辛礼义。”矮小男子双手握住沙正阳的手,摇了摇,满脸微笑:“我现在还兼着县府办主任,袁书记和我打了电话,要我尽早先来联系您,之前我给您打了电话,但您没接……”

    沙正阳反应过来,之前电话的确响了,但他看是陌生电话,没有理睬。

    兼着县府办主任,又听到刚才贝一河叫他辛县长,沙正阳就明白过来了,微笑点头:“辛县长你好,来,进来坐。”

    看见贝一河两口子也出来了,旁边还有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都站在门口,沙正阳也就顺势招呼对方两口子:“一河,你们也进来坐。”

    “不了,沙县长,辛县长他们过来,是找你有工作要谈。”贝一河摆摆手。

    “嗯,那行,待会儿我们再聊。”沙正阳也点头,不多言。

    矮小男子心中略微一凛,他没想到沙正阳和贝一河这么熟悉,看样子也不像普通的邻居和工作关系。

    “梁纲,你也过来,沙县长,这是我们真阳县府办副主任梁纲。”辛礼义替沙正阳介绍道。

    沙正阳看了一眼这个脸上有些疲惫之色的男子,点点头,握了握手:“梁主任,进来坐。”

    见沙正阳要去烧水,梁纲赶紧抢先一步,先把水壶提了过去,主动去烧开水去了。

    坐定之后,辛礼义很健谈,简单介绍了袁成功的要求,另外也就是来征求沙正阳的意见,对各方面的需求,比如办公室、汽车、秘书、驾驶员等等。

    其中最重要的无疑就是秘书问题。

    沙正阳在市经开区工作时就没有在意这一点,好像在经开区大家都习惯不用秘书,办公室里的工作人员都是各干各的,如果临时需要,随便叫上一个就跟着自己走了。

    “沙县长,祝县长今天下午就已经回县里把办公室腾出来了,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收拾,明天上午估计能打扫干净,不知道您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需不需要换一间办公室,……”

    对于这种提前介入的事情,沙正阳也觉得烦恼。

    告诉对方自己现在还没有被任命为副县长、代县长,所以请他们等几天再说,这就显得有些矫情了,而且人家是受县高官袁成功的安排来的,你怎么好拒绝?

    沙正阳也不是那种食古不化的老古板,对于这类事情也只能印着头皮接受,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没有必要,祝县长原来的办公室我就能用,我也没有什么特别要求,一切就按原来的规矩办。”沙正阳打断对方的话头,“汽车和司机也都安排就行了,我不讲究,不过秘书问题,可以缓一缓,你们帮我物设一下,年轻一点儿的,大学生毕业就行,……”

    辛礼义和梁纲都拿出了笔记本开始记录沙正阳的指示,这让沙正阳也还有些不太适应。

    “沙县长,县府办里年轻人不多,恐怕需要在其他单位甄选,您看有没有更细致一些要求,我们也要更具针对性的选拔,……”

    辛礼义也在琢磨着,这一位才26岁,这秘书还真不好选,年龄比他大的肯定有些别扭,但是比他小的,还真不多,还得好好筛选一下。

    “要不这样,辛县长,反正最迟我星期一就要过来,到时候我们在合计合计,也不急在这几天,你看怎么样?”

    沙正阳对秘书的选择问题上还是很慎重的,宁缺毋滥,一个可靠合用的秘书太重要了,可以帮自己分担很多事情,而一个不中意的秘书,那带来的麻烦可谓多多。

    在辛礼义离开之前,沙正阳还请辛礼义介绍了一下县里的领导情况。

    这本来有些不合适,但是辛礼义既然主动来了,沙正阳也只需要了解一个基本情况,倒也没啥,辛礼义也就把县里领导情况作了一个介绍。

    不出所料,真阳的干部基本上都是本地成长起来的,除了一名常委和一名副县长是外地的,其他的大多成长于本地,基本上都没有出过真阳。

    这个情况也是林春鸣最不满意的,他认为这种干部的交流不畅对于一地的政治生态健康极为不利,要求市委组织部要迅速行动起来,建立起一整套干部异地交流的机制,在保持干部一定稳定的情势下,加快干部的异地交流任职步伐,这一轮人事调整就要体现这个精神。

    辛礼义一行终于离开了。

    沙正阳这才有时间来慢慢回味。

    袁成功看起来对自己还是很关照的,但这份关照究竟处于何种目的,现在还不好说。

    想到这里,沙正阳也有些头疼,自己是想做一番事情,但真阳的政治生态体系恐怕要比自己之前想象的还要复杂,相比之下,经开区的情形就单纯得如同一个小白羊了。

    很多工作或许不仅仅是本身有难度,更多的可能会来自盘外因素。

    攻讦,扯皮,推诿,摆烂,阳奉阴违,背后捅刀,甚至盘外发招,这种种自己恐怕都要有心理准备。

    辛礼义没说太多,但当自己问到一些东西时,只要不是他分管的,他都是轻描淡写,一言带过,不做正面的回答和评判。

    这也是一个官场老油子,或许能力还是有,但是保护自我的水平更高。

    这是环境所迫,还是本身就是这样的素质,认为这才是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