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现代都市 > 重生之先声夺人 > 全文阅读
重生之先声夺人txt下载

    本来今天心情好好的,眼看着到月底了,承诺的九万字也完成了,结果没高兴超过两分钟,真的没过两分钟,我吹着牛逼唱个歌儿,第三百三十四章,突然就被封了!

    说起来,其实我这个月最想写的就是九月更新预告。那说明一个月又混过去了,离我将来长睡不起、无忧无虑的日子,又近了许多,是很值得庆祝的。

    可惜,让点娘毁了心情……

    先来总结一下这个月的更新情况吧。

    八月份断更8天,包括明天铁定不更新1天在内,因为明天要搬家。终于要离开南京了……

    八月份的断更情况,比七月份稍有好转,七月份是9天没写……

    所以按这个规律,那九月份就先提前申请7天假期好了。

    想必大家都会为我肉眼可见的进步感到高兴。

    至于字数,八月份的目标是9万字,为了避免饿死,九月份就先来个12万字吧,还是那句话,状态要一点一点恢复,饭要一口一口吃。

    九月份打算把初中的内容写完,就算写不完,最少也要写到初中的第二个学期。

    初中的主线已经理顺了,前期铺垫了这么多,肯定是要以调查组对淼哥的调查,和淼哥的全程实力硬核装逼为线路,从头到尾贯彻始终的。至于大家讨厌的角色,那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商业写作嘛,读者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哦,对了,突然想起来,我之前断更的时候,还有很多人关心我是不是找到工作了。

    这里统一回复一下吧。

    上班是不可能出去上班的。

    你们以为我放弃每个月一万多接近两万的稳定收入,选择现在窝在家里挣每个月不到一万的稿费,是为了什么?是因为我脑残吗?

    当然是!

    脑残肯定是一方面原因,而且是重要原因……

    但更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

    我特么就是不想上班~

    我特么就是不想工作~

    嗯,事实就是这么简单……

    所以不管怎么样,既然辞职了,那就安心当个死宅吧……

    至于还有人说我不更新是因为看不上这点小钱,那你们未免也太高看我了。

    我是谁?

    我,贫民窟降生、无产阶级永远的伙伴、光荣的农民的后代、廉价出租房战士、酸奶舔盖人、拉屎用纸精算师、咸鱼兽究极进化亚硝酸鱼兽、起点著名扶不起写手吹个大气球9,你们觉得我有那胆子看不起这点小钱?

    我特么现在靠这点小钱吊命的好吧?!

    所以我最后要说什么呢?

    我的意思是,断更肯定还是要断的,但跪求各位大佬,有闲钱还是订阅一下吧。

    你们看我都这么点背了……

    4000字的大章被封啊……

    我要在编辑的腿上写个大大的惨字啊!……



    “林主任,好久没来吃饭了啊?”

    周三清晨一大早,老林带着林淼,坐在街道大楼顶层的食堂领导专用包房里,没等几分钟,食堂大妈就举着托盘,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老林一脸疲惫地点点头,完全不想说话的样子,昨晚上显然没休息好。

    大妈把两碗排骨面摆在爷儿俩跟前,多看了林淼一眼,欲言又止了两秒,还是忍不住打听道:“林主任,昨天那个报纸你看了吧?”

    老林猛一抬头,没好气地反问:“怎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不是,不是,就是问问嘛,您慢慢吃……”大妈一脸堆笑地走出包房,顺手把房门一关,接着下一秒,满脸的笑容就收了回去,瘪嘴嘀咕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花钱搞上去的,报纸都登出来了还不让人说,堵得住我一张嘴,堵得住全世界的嘴吗……”

    大妈内心觉得自己特别正义,同时由此及彼地认为,既然林淼的神童光环是假的,那么老林的官儿,也就很有可能是花钱买的。

    她翻着白眼,转身朝后厨走去,迎面却遇上了许佳昌,立马又变脸似的咧开了嘴。

    “许主任,你吃点什么?”

    “随便吧,什么方面弄什么,搞快点,我等下还要去区里开个会。”许佳昌同样中气不足的样子,在外头蹲点搞了小半年的信访维稳,才过了三十八岁的生日,他的头发就白了一半。

    大妈匆匆离去。

    许佳昌推开包房的门,见到林淼和老林,先是微微一怔,然后就淡定地坐了下来。

    如果没太大问题,他应该在一年内就要提正科了,到时候绝对是要调走。所以既然都到这份上了,他实在没必要再跟老林把关系搞得越来越僵。

    “老林,看来有人想害你啊。”许佳昌安静片刻后,就开门见山地说道,“听说昨晚上,市里头有人找你开会去了?”

    瓯城区屁大的地方,体制内果然没有秘密可言。才过了一个晚上,正处在风口浪尖上的老林的一举一动,就被全市爱看热闹的人给实时监控了。

    老林也没觉得奇怪,体力不济地有气无力道:“小事情,问题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许佳昌一笑,“《曲江南都报》道歉了啊?”

    “用不着,这种事情,不管他就行了。”老林没心情多说,一方面是不喜欢跟许佳昌说话,另一方面,按罗万洲的指示,舆情完全冷却之前,他们这些“涉案人员”,都要保持安静,越少说话越好,免得话说太多,搞出什么不必要的变数。

    许佳昌见老林这副样子,也就不再热脸贴冷屁股。

    他闭上嘴,转而望向林淼。

    林淼对许佳昌咧咧嘴。

    许佳昌报以微笑,轻轻点头。

    林淼是不是神童,许佳昌不敢打包票。但至少,他亲眼见过林淼异于普通小孩的表现,心里十分清楚,不论是见识还是学识,这个小豆丁都远超过自己家那个不争气的小子。

    而许风帆再不争气,那也是小学阶段,全市一顶一的好学生啊!

    “唉……”许佳昌觉得林家这爷儿俩,好日子恐怕是要到头了。

    只是可惜了林淼这个好苗子,今后不知道要顶着多少白眼和嘲讽过日子,一个搞不好,一颗大有前途的明日之星,就要陨落在人民群众的口水里。

    老百姓的嘴有多可怕,一般人或许不知道。

    可他许佳昌,对此却再清楚不过了……

    房间里陷入安静,只剩下吃面的声音。

    大妈给许佳昌煮了碗馄饨,许佳昌后到,却先吃完。

    解决完早饭,他径自便出了门。

    走出食堂下楼,走过四楼拐角,许佳昌朝大门敞开的党政办看了眼。

    半年前,戴建武还没脑溢血病退的时候,老林还嚷嚷说他儿子要出书了,结果吵了半天,孩子的书没出来,他自己到底一口气就出了三本书,而且眨眼间就火遍全国。

    许佳昌其实心里一直怀疑一件事情,但又因为这个猜测太荒唐,他跟谁都没提起过。

    六七岁大的孩子,给亲爹代笔写了三本书,而且其中一本学术性之强,连他这个老牌大学生看了都觉得佩服,这种事说出来,怕是别人反倒要觉得是他许佳昌精神出了问题。

    “老林肯定是没这个水平的。”许佳昌心里嘀咕着,从党政办门前走过。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桌子上已经放了今天的报纸。

    许佳昌没老林的闲工夫,把报纸收拾了一下,在报刊架上放好。

    报纸一被拿开,原本摆在桌上的几本书,就露了出来。许佳昌坐在椅子上,盯着那本封皮锃亮的《问道:林国荣的文学观》看了半天,然后摇了摇头,打开抽屉,把书塞了进去。

    “结束了。”许佳昌自言自语,心里给老林判了刑。

    ……

    早上7点半,瓯城区景山疗养院303号房里亮起了灯。

    身材粗壮的中年女护工,动作麻利而粗暴地摇动病床旁的把手。病床的上半部缓缓升起,躺在床上口眼歪斜的戴建武,也随之睁开了眼。

    “呃……报……”戴建武一醒来,就要看报。

    护工满脸的不耐烦,扶着他坐正身子,一边往他身上套衣服,一边说烦躁道:“知道了,知道了,眼睛都才刚睁开,就要这个要那个,真是烦死!要不要撒尿啊?”

    戴建武摇摇头,被护工吼了,心里也没太在意。

    ——毕竟,是过习惯了……

    护工很快完成了任务,戴建武坐在床上,伸手拿起了报纸。

    他的情况跟别的瘫痪病人不太一样,普通瘫痪病人,往往先恢复的都是双腿,而他先恢复的,则是双手。现在他不能走路,嘴巴也歪着,说话漏风,但两只手的功能,却基本和常人无异。

    不但能抓握东西,写字也不在话下,就是做针线活这种高精度工作可能会有点麻烦。

    不过不要紧,那些活,本来也就用不着他这个病退后享受科级待遇的老干部来做。

    戴建武先翻了翻最爱看的《东瓯日报》,扫了几眼大标题,觉得其中几条新闻挺有意思,就先把报纸放下来,省着等下午再看。

    看完《东瓯日报》后,又拿起一份疗养院没订,他特地让儿子戴国斌帮忙买的《曲江南都报》。

    不过因为戴国斌自己也要上班,平时来得不多,所以每回都是一次性攒好几天的报纸,一起送过来。昨天戴国斌来得晚,晚上8点多才过来。

    戴建武在疗养院里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昨晚也就没熬夜奋战,这会儿才把报纸翻开。

    他心情不错地翻开报纸,心里有些期待地想着,今天是星期三,今天的早饭,能吃到疗养院食堂师傅最拿手的豪华加料版鸡蛋饼,一边想着,随意瞥了眼报纸。

    可就在这一瞬间,他浑身的血液,突然就像凝固了下来。

    紧接着下一秒,他又出现了中风的先兆。

    戴建武发疯一般翻开报纸的第八版,整个人都因为激动过度而颤抖个不停。

    护工端着刚洗过还湿答答的尿壶走进来,一瞧戴建武这是要完,吓得赶紧大叫起来:“胡医生!胡医生!老头快不行了!”

    “你他妈才不行了!”说话漏风了半年的戴建武,突然间变得口齿清晰起来。

    护工闻言一怔,就见戴建武指着床对面的柜子道:“把纸和笔拿给我,给我儿子打电话!”

    护工却站着没敢动,露出满脸的欣喜:“戴……戴主任,你的嘴巴,不歪了啊!”

    戴建武动了动嘴角,仰头大笑:“林国荣,看来这是老天爷的意思啊!”

    护工听得一头雾水。

    ……

    半小时后,戴国斌匆匆赶来,在病房里坐了十几分钟。

    早上8点20分,一封匿名信,被投进了景山疗养院山脚下的邮筒……



    老林早上亲自开车,送林淼到学校。原本这么短的路,根本就没有必要,不过老林显然还是想法甚多,总担心会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打着为民除害、斩妖除魔之类乱七八糟的旗号,光天化日从马路边的小树林跳出来,举着砍刀加害他的宝贝儿子,所以见老林这么紧张兮兮的,林淼也就只能乖乖配合,省得老林烦心。

    到了学校门口,老林把林淼放下去后,又坐在驾驶座上叮嘱几句,说爹爹就在五十米外的项目工程指挥部等你放学,如果学校有人欺负你,你皇阿玛保证立刻点齐人马杀过来,叫四中血流成河——前面半句,还挺有阿甘关爱便宜儿子的风范,听得林淼有点感动,然后等老林把整句话都说完,林淼心里的感觉就有点一言难尽了……

    “爸,不至于的,我战斗力很强的啊,学校里的马仔,也不比你在街道里的少啊。”林淼站在车门边,脑袋还没车顶高,声音脆脆的,张狂地跟老林炫耀自己的武力,画面感极不协调。

    然而老林的接受能力一直是超乎常人的强大。听林淼这么高调地保证,他微微一笑,伸出手摸了下林淼的头,便安心地调转车头,朝五十米外的单位开去……

    ……

    林淼背着小书包,在董大爷充满怀疑的冷笑中,迈过了学校大门。

    虽然时间还早,不过因为四中的新生还在军训,学校里已经相当热闹。路过几个站在通往外国语教学楼必经之路上的军训方阵,见林淼经过,一个还没开始训练的方阵,突然骚动起来。

    “诶,诶,看!”

    “哇,真的好小啊,说他一年级我都信。”

    “我弟上幼儿园都比他高。”

    “林淼!”方阵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林淼转头望去,就见喊他的那个小孩,眉飞色舞地朝他狂招手道,“过来!过来!过来!有话问你!”

    这傻逼是谁啊?……

    林淼有点疑惑,但根本不想理会,直接转头就走。

    可他想走,傻逼却不答应。

    几个小孩一脸兴冲冲地从方阵里冲出来,挡在林淼跟前,带头的那个笑得流里流气,故意装出一副社会人的架势,问林淼道:“神童,怎么一毕业就不认人了啊?”

    这话说得,好像这狗日的下一秒就要进入社会当闲散人员似的……

    “你是谁?”林淼只能无奈地问道。

    “草!你特么是傻的吧?老子是你六年级的同班同学,跟在同个教室里坐了一个学期,你装不认识我?”带头憨憨脸上带着被轻视的愤怒,大声喊道。

    林淼却根本不在乎孩子脆弱敏感的自尊,很敷衍地应了声:“哦,好吧,认识了。”

    说完直接绕开一步,继续朝前走。

    不过话说没认出眼前这货是谁,他真不是故意的……

    在百里坊小学上六年级的那半年时间里,林淼一直都忙着参加各种区里、市里和省里的比赛,正常上课的时间少,一缺课就是一两个星期,跟班上的同学,就没怎么正经说过话。

    接触比较多的,也就只有时至今日仍然坐在自己班的教室隔壁,曾经的同桌兼班长兼学校奥数队队友的雷瑞瑞小姑娘,以及更不用提的许风帆而已。至于其他人,真心没什么印象。

    不像刚重生回来的前半年,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在坐教室里虚度光阴,认识的孩子就比六年级时多得多。一年多时间过去,直到现在,林淼都还能记起不会擤鼻涕,只能把鼻涕吃进肚子,管他叫林缺水的小可爱张瑶瑶,五年级时做早操排在他后面,人称波仔但只有他尊称波哥的熊波,还有当时全校最高海拔、脾气火爆但对他却挺好的陈小龙,管他叫公仔,颜值最多4分,将来恐怕会过得比较辛苦的同桌彭芳芳……

    憨憨的出现,让林淼一下子回忆起很多人来。脑海里正想着,也不知道那些孩子们现在过得怎么样,叫住林淼的憨憨又突然一个箭步,再次拦在了他跟前。

    “诶!走什么啊?话都没说完呢!”憨憨动了手,推了一下林淼的肩膀。

    林淼这才抬头瞥他一眼,有点无奈道:“大佬,你到底想说什么啊,边走边说行吧?”

    “不行!”林淼气势上稍退一步,憨憨反倒更来劲了。

    他那脑子进水的样子,突然又激活了林淼脑海中的另一处记忆储藏区。

    刚上三年级时,那个用刀划破他衣服的傻逼,叫什么名字来的?

    好像是叫肖俞宇吧?……

    林淼仰头看着憨憨,突然感觉这俩货的面相有点接近。就是那种第一眼看过去好像挺灵光,但认真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貌似不蠢的样子后面,其实还藏着刻骨的自以为是。

    一个人,愚蠢并不可怕。可明明愚蠢,却还非要自我感觉良好地认为自己是一整条gai上最灵光的仔,那就真的非常要命了……

    憨憨看着林淼,满眼都是洞悉真相的兴奋,大声道:“林淼,你爸给你花了多少钱把你弄进来的啊?早知道全市比赛的名次那么好拿,我就也让我爸去买一个了!哈哈哈哈……”

    憨憨放声大笑,边上跟来看热闹的大脑未健全儿童们,也毫无理由地一起发出贱笑,惹得不远处不少其他的四中新生,都跟着好奇地望了过来。

    “那你要不先回家去问问吧,要是你爸有门路,记得也告诉我一声。”林淼实在不想和憨憨纠缠,只是打又打不过,身边又没帮手,光天化日拿小钢弩在学校里杀人肯定更不行,只能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继续以理服人,“大哥,你先让一下行吧,我要是上早自习迟到了,我老师肯定会给我爸打电话,我爸要是过来,他肯定要发飙,他要发飙,我肯定会把你供出来,到时候我爸拿皮鞭抽你,你肯定顶不住的。”

    “呀!吓我啊?让你爸找人来打我呀~”带着三个连跟班都不算的憨憨,靠体型和人数拦住一个幼儿园级别的小豆丁,居然就膨胀得连社会人的爹爹都不放在眼里了……

    林淼不由得叹气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不行,这个逼,早饭吃的是大肠刺身吧?

    刺身太新鲜没消化好,把屎吸收进脑子里了吧?

    林淼看着已经失了智的憨憨,心里默默吐着槽,正打算要喊附近的兵哥哥们过来帮个忙,一根细长的竹竿,突然出现在了憨憨身后。

    “陈攀,你干嘛?”许风帆扶着自行车,居高临下看着陈攀。

    陈攀转回身,见是许风帆,阴阳怪气地一笑:“许风帆,你家也挺有钱啊,也把你买进外国语学校了?”

    “废话,外国语初中一年学费一万,像你们这样的穷逼肯定读不起啊!”林淼一看许风帆来了,立马切换回淼爷的说话模式,直抒胸臆且真诚。

    没见过社会险恶的小屁孩,哪受得了这种刺激。

    “你特么再说句试试!?”陈攀直接就扔掉了本来就不多的理智,抬手就做出要给林淼一嘴巴子的预备动作,满脸的不共戴天,显然是被碰到了痛处。

    陈攀身后不远处,一直观望势态的小孩们,顿时发出一阵惊慌而又兴奋的呼声。

    眼见这边就要打起来,带陈攀他们班的兵哥哥总算坐不住了,赶紧跑上来,厉声教训陈攀道:“干嘛呢?回去!”

    陈攀看了眼教官,脑子稍微清醒了些,可还不肯收回造型,指了指林淼,好像真能拿林淼怎么着似的威胁道:“你给我等着。”威胁完毕,又转头对许风帆说了句:“许风帆,今天我给你面子。”这么一通下来,才一脸社会大哥的屌样,迈着六亲不认早晚要让人打断腿的步伐,在全场个别小朋友崇拜的目光中,朝自己班的队列走去。

    “你们赶紧回教室,不要惹事。”教官把陈攀赶走,又跟林淼和许风帆说一句,才转身离开。

    外国语初中的权贵子弟,他们这些大头兵是得罪不起的。不管报纸上写了什么,只要刚才陈攀真敢对林淼动手,肯定要被教官们吊起来打……

    林淼陪着许风帆,先去停车场把自行车停好。

    走回外国语初中的教学楼,许风帆才对林淼道:“刚才那个陈攀,你别理他就行,以前在学校里被陈小龙打了都不敢吭声,现在升到初中就觉得自己牛逼了,脑子有病。”

    “嗯,看得出来。”林淼很淡定。

    多数小孩子,其实根本谈不上坏,无非是脑子还没发育好,分不清好歹而已。

    两人一路走到教室,推门而入,教室里却安安静静的。

    张雪茹站在讲台上,转头看看林淼,突然对林淼露出一个微笑。

    林淼定睛一瞧,才发现黑板上写了一行字。

    “林老师,我们相信你!”

    林淼笑了笑,走上讲台,对全班道:“谢谢大家。不过这话不对。”

    他拿起板擦,擦掉黑板上的字,转回身来,认真说道:“你们要相信的不是我,而是你们自己。你们要相信自己,做出的判断是正确的。”

    说话间,张幼薇推门而入。

    林淼转头对张幼薇一笑,继续道:“我的事情,是真是假,对这个世界都不重要。因为不管真假,它都不影响你们的生活。但是你们今天对这件事的判断,会决定你们将来在遇到同样的事情时,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而你们的反应,会直接影响你们的生活。

    这一点,非常重要!

    那些昨天看了报纸,今天就欢天喜地、奔走相告,到处跟人说我坏话的人,他们在乎的不是真相。他们真正希望看到的,是一个神童的垮掉,是有人告诉他们,有的人之所以比他们优秀,不是因为努力,不是因为坚持,不是因为天分,而是因为作弊。

    失败者们,乐于看到这些新闻,乐于相信这些新闻,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自己失败的人生中找到精神上的平衡。只有这样,他们因为出于自身无能而对整个社会产生的怒气,才有地方发泄。但是,我们不是失败者。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而且我们不但今天要和他们不一样,将来也要一直努力再努力,把自己永远地和他们区分开来。放眼高远,才能不被一时的蠢人蠢话所蒙蔽,登临绝顶,才能看清世界的真相。

    外面的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大家守住自己的心,没必要跟他们计较。泼在我身上的脏水,我自己处理。暴风雨还可以再来得更猛烈些,我顶得住。谢谢大家!”

    “好!”教室后头,彭二月激动地一声大吼。

    教室里掌声雷动。

    林淼扭头对张幼薇笑笑。

    张幼薇调皮地抛了个媚眼,跟着一起鼓掌。

    她原本是想来给林淼做做心理辅导的。

    这下倒省事,林淼把全班都给辅导了……



    清晨阳光静好,照在身上如同佛光加持,让肖俞宇感觉自己体内的小宇宙,好像分分钟就要觉醒。他感到满腔热血在体内深汹涌地翻滚不休,走在前往学校的路上,全程脚下发飘,浑身轻快得仿佛踮脚就能起飞。从开始读小学到现在,整整三年零三天,他头一回像今天这样,如此渴望上学,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早一点见到班上可爱的同学们。

    他内心欢腾,灵魂颤抖,大脑失控。

    一种强烈的、迫切的倾诉欲,让他甚至彻底忘掉了每天早上最重要的一件事——把吃早饭的钱省出来玩游戏——然后鬼使神差地,居然走到学校对门,买了个热腾腾的糯米饭团。

    而促使这一切发生的原因,则是一张报纸……

    趁大妈捏饭团的功夫,肖俞宇就忍不住从书包里掏出昨天的《曲江南都报》,跟边上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二年级小学生逼逼起来:“诶,诶,看没看昨天的新闻?”

    什么新闻?为什么要看新闻?

    还有……大哥你是谁?

    两个人二年级的小朋友,奇怪地看着面前的脑残师兄,略有点懵。

    一个孩子默默瞥了眼报纸上的内容,发现光标题就有好几个字不认识,认真实在地回答:“我家里只有我爸爸看报纸,我昨晚看的是帕斯卡,看完我就睡觉了……”

    肖俞宇翻了个鄙夷的白眼,不满对方的反应:“什么家庭啊,报纸都不看,没文化。”一边说着,又朝捏饭团的大妈一台下巴,寻找认同道:“阿姨,你说是吧?”

    卖饭团的大妈呵呵一笑,把饭团递给肖俞宇。

    肖俞宇接过饭团,突然觉得哪里好像不对。他站在原地,盯着饭团看了足足三秒,才总算反应过来,然后立马破口大骂:“林淼我艹你妈!害老子又白浪费两块钱!”

    话一出口,气还没消,边上就有个隔壁十八中的学渣探过头来。

    学渣大口吃着饭团,一声不吭地伸出手,从肖俞宇身后,抓起了他手里的报纸。

    “妈的干嘛?”肖俞宇没注意,顺着情绪的惯性骂出来。

    学渣动作一停,抓着报纸,沉声问了句:“妈个逼,老子看一眼都不行吗?”

    肖俞宇一转头,惊恐发现是隔壁初中的,瞬间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

    学渣黑着脸从肖俞宇手里抢来报纸,就地一个亚洲蹲,饶有兴趣地扫了眼标题,看了半分钟后,突然问肖俞宇道:“这个林淼,就是以前你们学校的那个神童是吧?”

    “嗯,我们班的。”肖俞宇稍微恢复了一点胆气。

    学渣笑道:“操,我特么就说这个世界上哪里有神童,原来都是花钱搞的啊。”

    肖俞宇一听这话,不禁对学渣顿生好感,怨念全消,还逻辑超神地附和道:“对啊!要不是他爸有钱,他说不定成绩都没我好呢!”

    “唉,这个社会,太黑暗啊……”学渣长长叹了口气,随手折叠报纸,放进自己的书包里,“这张报纸送我了可以吧?”说到“吧”字的时候,书包的拉链都已经拉上了。

    肖俞宇哪敢说不,连连点头道:“好,送你了,我家里还有!”

    “呵呵,小伙子,会做人,有前途!”初中学渣拍了拍肖俞宇的肩膀,“等你以后毕业了来我们十八中,有人敢动你,就报我的名字。”说完,便直接过了马路。

    肖俞宇心情复杂地看着学渣哥潇洒的背影远去,轻轻呼出一口气。

    大清早认了个初中的社会大哥,诚然值得高兴,但大哥又把他的报纸拿走了,让他失去了今天大清早来学校最大的动力,又叫他略有点蛋疼。

    要不等早上放学了,再去找大哥把报纸要回来吧?

    一整个早上的时间,他怎么也该看完了吧……

    诶,好像有点不对……

    话说大哥叫什么名字来的?

    肖俞宇呆呆地拿着饭团,正满脑子浆糊地回忆大哥到底姓甚名谁,身后突然有人喊了他的名字:“肖俞宇,你今天怎么这么早过来?”

    肖俞宇闻言转身,看到张瑶瑶,情不自禁,露出笑脸。

    一个暑假过去,刚上四年级的张瑶瑶,比三年级那会儿高了许多。林淼跳级后,张瑶瑶又像是突然开了窍,学习成绩节节拔高,今年刚开学,就被刘秀英提拔当了班长。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在肖俞宇眼里,最重要的是,张瑶瑶昨天刚刚当选了,由学校非官方组织“百里坊小学四(六)班四大美女选拔委员会”全体表决通过的——四六班四大美女之首。

    如果说这一年的肖俞宇有什么人生愿望,那应该就是以下三点:第一,将来娶张瑶瑶为妻,每天都和她啪啪啪啪啪啪。第二,还没想好。第三,林淼死全家。

    只是他想归想,实际操作起来,又完全是另一码事。

    “怎么,学校是你家开的啊?我就不能早来了?”肖俞宇爱心在心口难开地对张瑶瑶摆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刚才本能驱使下的笑容,也收了起来。

    张瑶瑶眉头一皱。

    肖俞宇立马又话题一切,装成熟的强调问道:“诶,林淼那个新闻你知道了吗?”

    “什么新闻啊?我不知道啊……”张瑶瑶面露疑惑,《曲江都市报》虽然发行量大,可也还不至于每户一份,至少张瑶瑶家里,就没有订报的习惯。

    肖俞宇一听张瑶瑶不知道就来劲了。

    “这你都不知道啊?林淼神童造假的事情,被记者捅出来了!全国影响力最大的报纸都登了,他那些奖都是骗人的,都是他爸花钱,把评委买通了才拿奖的……”肖俞宇大声说着,恨不能让全校的人都听到。

    边上不少买饭团的孩子听到,还有好奇的凑上来打听:“真的假的啊?”

    “肯定真的啊!报纸都登了还能假啊?!”肖俞宇憋了一晚上,终于有了一吐为快的机会。

    “不会吧?”

    “什么报纸啊?”

    饭团摊子周围,很快就热闹起来。

    一群小屁孩议论纷纷。

    噪音水平堪比两千只鸭子聚集的人群中,同样习惯每天买个饭团的熊波和彭芳芳相遇,两人对视一眼,脸上全都有点说不出的难受。

    “假的吧,公仔明明那么厉害。”彭芳芳不愿相信道。

    熊波眉头微皱,不信,但也不敢确定:“可是报纸总不会说假话吧……”

    吵吵闹闹中,张瑶瑶已经失去了吃早饭的胃口。

    她没去理会站在人群中央,满面红光地大肆宣扬着林淼马上就要坐牢谣言的肖俞宇,低着头,心情失落地朝街对面的学校大门走去。

    走进学校时,两排值日生,刚好列好队伍。

    “敬礼!老师您好!”

    刘秀英面带微笑,快步上前,轻轻揽住张瑶瑶的肩,柔声问道:“瑶瑶,怎么了啊?”

    张瑶瑶抬起头,看到刘秀英,情绪低落地回答:“老师,肖俞宇说报纸上讲,林淼的奖都是骗人拿的,是不是真的啊?”

    刘秀英闻言,神色明显一变。

    作为林淼的前前任班主任,昨天下午,她就已经参加了学校专门为这件事开的会。

    金校长的意思是,暂时先把行政楼四楼大会议室旁那个小房间里头的,和林淼有关的奖牌、证书全都收起来。一直好脾气的苗晓秋,却发了脾气,跟金校长吵了一架。

    到底会不会有领导来百里坊小学调查,这件事不好说。

    但学校一二把手为这件事闹成这样,她们这些底下的老师,却实在有点不好站队。

    “跟咱们没有关系……”刘秀英轻声说道,想了想,又提醒张瑶瑶,“以后如果有人过来问什么,你就说自己不认识林淼,和他接触不多,知道吗?”

    “嗯……”张瑶瑶顺从地应了声,跟在刘秀英身后走了一段,又突然道,“但是我觉得,林淼不会说谎,他明明就那么厉害,我们全校都知道啊!”



    “老金,咱们搞教育的,传道受业解惑,学校要教书,也要育人。现在不过出了点小事情,外面还没怎么着,咱们自己就先忙着和孩子撇清关系,你说这么做,合适吗?

    林淼的获奖陈列室,不是不能撤掉,但绝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撤掉。

    孩子到底是什么能力、什么水平,我们心里都清楚。现在明明孩子才是受害者,我们当老师的、当校长的却反倒表现得做贼心虚,这是什么道理?

    林淼跳级毕业有问题吗?没问题啊!

    没问题的事情,我们有什么好害怕的?别说区教育局、市教育局肯定站在我们这边,就算省厅的人下来查,甚至部委的人下来查,我们有一说一,也没什么不好开口的。

    媒体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咱们学校这边就算没办法出面帮孩子洗脱罪名,袖手旁观也总比助纣为虐强是不是?老金,孩子是最会模仿大人的,我们表现得像什么样子,咱们学校的孩子就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们今天这么不辨是非,他们将来就有可能变成一群混蛋。”

    “苗校长,你这话说得……哪有那么严重啊?”金校长听完苗晓秋的长篇大论,满脸都是苦笑。休息了一个晚上,他们这会儿的情绪都已经冷静下来,只是彼此依然无法说服对方。

    “我也不是说……说什么做贼心虚,我一没收老林的钱,二没给他儿子开什么后门,我有什么好心虚的是不是?要是真有人下来调查,我肯定也是实话实说。”金校长看着满身争气的苗晓秋,解释起来纠结得很,“不过现在的情况,不是咱们学校有没有责任的问题,你看这个事情一出来就闹这么大,曲江南都报什么发行量啊,老林现在什么知名度啊?这两个东西搅在一起,真要是有人想借机干坏事,要查肯定第一个就查我们学校!

    到时候人一来,不管我们有错没错,你搞个孩子的获奖陈列室放在学校行政楼的大会议室旁边,你说在现在这个情况下,是不是有点太出挑了?责任我是不怕担啊,我一个快退休的,我怕什么?我是不想惹麻烦。天塌下来,要个子高的人去顶,咱们就先安静点,慢慢等结果。等结果出来了,我们再表态也不迟是不是?”

    “老金,等结果出来,再表态就没用了……”苗晓秋叹了口气。

    这时,校长办公室外有人敲了敲门。

    “金校长,区里的郑局来了。”门外教务处主任姜老师小声道。

    金校长和苗晓秋对视一眼。苗晓秋不废话,立马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郑爱芬站在门外,对苗晓秋一笑:“苗校长,好久没见了!”

    屋里的金校长赶紧起身,连忙吩咐姜老师道:“姜老师,快去楼下给我拿个水多点的热水瓶来,我早上过来还没打热水!”

    “诶,好!”姜老师应了声。

    郑爱芬却急忙打断道:“不用,不用,我说两句话就走,等下还要去四中。”

    “去找老林家的孩子吗?”苗晓秋问了句。

    金校长朝姜老师使了个眼色。

    姜老师默默把门关上。

    “是啊,看来大家都知道了是吧?”郑爱芬笑容灿烂,又叹了口气,“唉,昨晚我饭刚吃完就被叫去开会,咱们市里的大领导全都忙得很,本来说他们过来看看情况的,早上我刚到局里,刚吃完早饭,真是屁股都还没坐热,就一个电话打过来,说让我们区里先查,调查好了再把报告送上去,明显就是他们市里头的人懒嘛,每天喝茶看报纸,事情都扔给我们下面做。”

    “郑局,市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金校长一脸小心。

    郑爱芬见状,哈哈一笑:“金校长,你放一个玩个心啊,市里当然是站在自己人这边的嘛,我们已经有办法了,不用你们担心。你们呢,就有一说一,把孩子的一手材料,完整地弄一份给我。我这边查完,市里应该就不会有人再来了,要来肯定也是更上面的。要是更上面的人过来,你们也不用多说,就直接点告诉人家,孩子,肯定没问题,孩子他爸,也没有问题,学校就更没有问题。报纸上说的事,全都是胡说,孩子的成绩,都是靠自己本事得来的,他们要是不信,那就让他们自己去找孩子,不过有一点啊,嗯……突击检查可以,但不能说什么让他们出题,孩子来做,这样没事也要搞出事情来。我说的这个话,意思你们明白吧?”

    金校长有点迷糊。

    苗晓秋缓缓道:“不能让调查组,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是吧?”

    郑爱芬原本渐渐严肃的脸,又绽开了笑容:“苗校长的水平就是高!昨晚上我们开会的时候,林国荣也是这么说的。出题的权力和打分的标准,不能捏在一个人手上,不然就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反正就一句话,现在这个时候,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大家立场要站稳,态度要摆正,事情已经出来了,想解决好,得慢慢来,越急越容易掉人家坑里。那……金校长,孩子的材料,麻烦你给我看一下吧!”

    “不用找了,都在这里呢。”金校长直接拉开办公桌下面的一个抽屉,满脸的后悔道,“早知道那天曲江南都报那个记者过来,我就假装人不在学校,不理她了。那个女孩子,说谎也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还跟我说,是要给林淼写个专题报道。”

    金校长说着,将一个里面装得厚厚的牛皮纸袋,递给郑爱芬。

    “也不算骗你吧,确实是很全面的专题报道啊。”郑爱芬冷幽默地说着,接过纸袋,打开来随便扫了眼,就马上又把绳子系起来,“这份材料我先拿走了啊,拿去市里备个案。要不要给你们留个复印件?”

    “不用,拿走吧,我们这里还有更硬扎的材料呢。”苗晓秋笑着说道。

    “还有什么材料?”郑爱芬奇怪地问了句。

    苗晓秋看看金校长。

    金校长一脸无奈,苦笑摇头:“郑局,我带你去会议室看看吧。”

    郑爱芬不由露出好奇的笑脸:“什么东西呀,还专门放到会议室去了?老林他儿子这么厉害的吗?小家伙那么丁点大,看不出来啊……”

    三人出了校长室的门,上了四楼,很快来到会议室里。

    推开会议室旁小房间的门,郑爱芬走进屋里,一眼就看到了专门为林淼弄的奖牌、奖杯和奖状、证书的陈列柜。

    她略带惊讶地上前,认真地在每个陈列柜前看了看,然后收起笑脸,露出严肃的神色道:“金校长、苗校长,你们这个事情办得很好,上面要是有人过来,就该带他们来这里看看。态度就要这么坚定,我们堂堂正正的成绩,就要堂堂正正地摆出来!你们这里有没有照相机,有的话拍几张照片给我,我明天叫人过来拿。”

    “有,有,我等下就叫人过来拍。”金校长连忙说道。

    郑爱芬点点头。

    金校长接着又问:“郑局,上面真会有人过来查啊?”

    “可能性相当大。”郑爱芬微微皱眉道,“不过到底是来查林国荣的,还是来查另外一个大领导的,那就不好说了。反正接下来一个星期、半个月的,这个事情只会越来越大。现在搞不好,连京城都知道这个新闻了……”

    “这么严重?”金校长眉头紧皱。

    郑爱芬笑道:“谁让老林名气大呢?”

    ……

    千里之外,京城艳阳高照。秦晚秋刚送洛漓去了学校,回家路上经过一个报刊亭,见亭子前排起了长队,下意识地以为是报刊亭进了什么畅销书在卖,心里想起老林刚写的那本内容晦涩难懂的新书,便不由自主地慢慢靠了过去。走近几步,就听一个年轻人,一口地道京腔地问报刊亭老板道:“大爷,我也一样,昨儿剩的《曲江南都报》给我拿一份!”

    “三块!”

    “大爷,您这坐地起价的也太黑了吧?”

    “嫌贵上别家去,我这儿就这价!”

    “行行行,看在林国荣黑料的份上……”

    年轻人叨叨着付了钱,乐呵呵地拿过报纸就要走。

    秦晚秋忙拦住问道:“同志,林国荣怎么了啊?”

    年轻人抬眼一看,见是个大美女,瞬间热情洋溢,跟秦晚秋逼逼起大作家是怎么扶儿子上位的。秦晚秋听得着急,不等年轻人说完,就撇下他自己排队买报去了。

    等轮到她的时候,昨天的《曲江南都报》已然洛阳纸贵,一份报纸炒到了4元的新高价。

    十几分钟后,秦晚秋带着报纸,匆匆回到刚刚装修好的院子。

    推门进屋,她急急忙忙坐下,刚翻到第八版,正要认真看看,东瓯市那边到底出了什么情况,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就响了起来。

    秦晚秋放下报纸,起身走到电话机旁,拿起电话,秀美微促地柔声道:“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火急火燎:“诶,您好,是洛漓的妈妈吗?”

    “对,是我。”

    “洛漓妈妈,我是黄老师,洛漓和同学打架了!”

    “她被同学打了吗?”

    “不是她被打,是别的同学被她打哭了,我们拉都拉不住,你快过来看看吧……”

    “……”



    “诶,林老师,又有人在外面看你……”

    秦晚秋赶去学校处理小萝莉的暴走大事件时,东瓯市这边,林淼早上的第一节课已经上了大半。短短半个小时功夫,庄佳佳不知小声跟林淼报告了多少次有人在屋外偷窥他,原本一直安安静静的外国语初中教学楼,突然间变得热闹了许多。

    林淼低着头,不算完全沉浸,但至少还保持着八分以上的注意力,不为所动地继续认真执行着昨晚睡觉前就定下的“要把自然科学的光学内容再刷一遍”的首要任务,语调懒散又敷衍,淡淡然地应了庄佳佳一声:“嗯……”

    话说对窗外那些偷窥者的窥视心理,他其实是相当可以理解的。

    神童没什么好看的,但“假的神童”,确实就非常有意思——这便好比一个千年穷逼,亲眼目睹自家方圆二十里地内最有钱的大户人家破产,被人拆家毁田,妻离子散,那种直观体验所带来的爽感,极大程度上,甚至已经能从精神层面充分补偿其受穷半辈子所产生的痛苦。

    眼看他起高楼,老子我呜呜呜。

    眼看他宴宾客,老子我嘤嘤嘤。

    眼看他楼塌了,老子我哇哈哈哈哈哈哈……

    林淼不敢那么笃定地说,这就是人性之恶。

    但如果说这是人性之恶趣味,想来应该没多少人会不同意。

    很多年前,林淼也曾有过类似的坏毛病,但好在他迷途知返,改得很快——因为他没爽多久,就迎头赶上了自己曾经羡慕嫉妒恨的对象,接着又没过多久,便遭遇了和羡慕嫉妒恨对象差不多的人生滑铁卢。后来滑的次数多了,久而久之,也就学会了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所以喜欢看别人笑话的人,无非就是自己不曾挨过同样的打、吃过同样的苦、受过同样的罪。

    这些人之所以永远都无法对那些从高处跌落的强者,产生起码的同情心,是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达到乃至接近过强者的高度。简单讲,这就是标准的撸丝儿的人生境界。

    所以林淼不怪他们。

    毕竟像他这样七岁就有女朋友的成功人士,真的完全没必要和撸丝儿们一般见识。

    甚至连多掌握几分撸丝儿的动态,对他来说都是浪费时间。

    林淼不受外界干扰地分秒必争地刷了两节课的题,期间郑爱芬来了一趟学校。姜胜善没打扰林淼好好学习,独自和郑爱芬聊了半个小时。聊完之后,从昨晚一直愁眉苦脸到今天早上的她,立马变得容光焕发,显然是从郑爱芬那边,听说了足以挽回局面的好消息。

    诚然,要是林淼的神童光环真的黄了,外国语初中就绝对损失惨重。

    知名活体广告,真心死不起……

    ……

    一个普普通通的早上很快过去。

    如果说早上林淼遭人围观,只是出于围观者的好奇,那么等到中午吃午饭的时候,围观者的这种好奇,就真的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恶意。不过事情的爆点,一开始却并非因林淼而起。

    当时扔餐盘大战打响时,最先动手的是彭二月。

    因为二月同学,确实可谓实打实的躺着替林淼挨了千刀万剐——那些扎堆跑来嘲讽林淼的小屁孩,原本针对的只是林淼一个人而已,但他们口口声声说的“花钱”、“他爸”、“他家里”这个关键词,却各个都直戳二月的心窝子。

    二月当时强忍着愤怒,默默吃完了快餐盒里的饭,喝完了快餐盒里的汤,吃光了快餐盒里的菜,甚至一直忍到吃完餐后水果,等到吃无可吃时,才终于情绪崩溃,拍着桌子就把餐盘扔到带头开嘲讽的四中小二逼陈攀的脸上,失控怒吼道:“煞笔!有完没完?吵你妈个蛋啊!老子跟你一对一单挑,你敢不敢?”

    二月如此英雄气概,瞬间就把林淼全班都搞傻了。

    人家明明是来嘲讽林淼的,你这么激动干嘛?

    这边外国语初一一班全体懵逼,那头被砸了脸的陈攀在傻了半天后回过神来,当然就更不干了,血气上头,当场就怒吼着要和彭二月拼命。

    然后没等跑到二月跟前,就被一位立功心切的兵哥哥,像拖死狗一样单手拖走……

    那位兵哥哥,恐怕是知道了二月太子爷的身份。

    “唉,当无知者的偏见,幻化成为无脑的正义感,那么暴力和破坏,就很难避免了。”林淼适时地总结了一句,赢得满桌小姐姐掌声的同时,又安抚劫后余生,实际上并没有胆子和陈攀单挑的二月同学道,“小月月,我觉得你可能对他们说的话,理解得不够透彻。你仔细想想,如果一个人骂你,你特么除了人长得帅、家里有钱有关系,还有什么了不起的?这到底是在骂你,还是在夸你?说实话,他们刚才那种低烈度的嘲讽,让我感觉老舒服了。”

    二月盯着林淼看了半天,很纠结道:“可是他们刚才他们没提到长得帅这三个字啊!”

    林淼严肃道:“那是因为他们内心懦弱,无法正视现实!我帅不帅,这个问题难道还需要质疑吗?”

    坐在一旁的张幼薇忍无可忍,站起来就要揉林淼。

    这时林淼口袋里却嘀嘀嘀一阵乱响。

    林淼拿出传呼机一瞧,转身就往食堂外跑,张幼薇生怕林淼一离开自己的视线就会被四中的孩子打死,匆匆忙忙跟上问道:“你干嘛去啊?”

    林淼头也不回道:“给我女朋友回电话。”

    张幼薇听得有点牙痒痒,跟着林淼一路走到校门口。

    林淼跑进传达室,冲董大爷喊了句:“阿公,我打个电话!”

    不等董大爷说什么,就已经把话筒拿了起来。

    片刻之后,电话拨通。

    张幼薇好奇地非要按下免提,听听林淼口中的女朋友要和他说些什么。

    然后那头就传来了洛漓快乐的声音:“水水!我早上和同学打架了!他说你坏话,我就把他打哭了。妈妈说我不乖,以后再这样,就不让我去上学了!”

    林淼想了想,问道:“嗯……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好高兴啊!”

    林淼:“……”

    张幼薇:“……”



    “丁主任,这是林老师上个月的稿费,您签个字。”

    午后一点出头,丁少仪刚从午睡中醒过来。

    房间四周的窗帘紧密地拉着,不让任何屋外的自然光照射进来。屋内天花板上橘黄色的灯光,照得屋里的气氛略显阴郁。办公桌上,一杯刚冲好的咖啡,正冒着腾腾的热气,浓郁的香味,弥漫整个空间。年轻的小秘书轻手轻脚推门进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塑料文件夹。她动作小心地把文件夹放在桌上,塑料壳和桌面上的玻璃板相碰,发出轻微的响声。

    “把窗帘拉开。”丁少仪吩咐了一句。

    “诶。”小秘书急忙转身,将办公室四周的窗帘,全部拉开。

    屋外天色阴沉。

    从十九层望下去,可以清楚看到不远处的码头旁,船只正随着波涛起伏。

    “台风又来了啊。”丁少仪看了眼外头,甚至隐隐能听到风从建筑上刮擦过去时,所产生的仿佛破音号角般的呜呜声,不过这种天气毕竟是司空见惯,也没什么值得多看的。她只是随口这么说了一句,就将摆在面前的文件夹,头尾掉了个方向,摆好位置翻开。

    翻开文件夹,入眼的就是一张表格。

    丁少仪仔细看了眼表格上的数据,满意,但谈不上有多高兴地点了下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亮眼的数据看多了,大脑多巴胺的分泌就没那么随意了。

    “十九万……”丁少仪轻声嘀咕了一句,伸手从笔筒里取过一支钢笔,翻过表格,在表格后面的另一张签发文件上,刷刷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给财务室吧。”

    “嗯,麻烦丁主任了。”小秘书接过文件夹,扫了眼上面的签字,又忍不住翻回第一页,多看了眼表格上的数据。林国荣的三本书,上市半年,总销量不降反升。

    《僦居发微》上个月销量排名全国第二,《小院杂谈》依然强势留在第五,《问道》虽然卖得不那么好,但也只是相对全国第一梯度的畅销书而言,销售量排在第八。

    光这一个月,林国荣从东瓯日报出版社这里拿到的分成,就足足有194621.45元,小秘书拿文件来给丁少仪签字之前,数了两次才敢确定数字没错。

    而刚才丁少仪报数时,居然直接就省略了19万后面的零头……

    仔细想想的话,光这个零头,就是一般人每个月工资的五六倍啊!

    林老师也太厉害了,当他老婆一定很幸福吧……

    小秘书脑回路有点清奇地想着,心头满是一时间下不去的震撼,颤颤退出了房间。

    房门一关,丁少仪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又苦又香的咖啡,轻轻叹了一声。

    半年之前,别说外面,就算是东瓯市本地,又有谁认识老林这么个街道小领导?

    《小院杂谈》刚出版的时候,就算是亲手操刀这个项目的她本人,也没对这本书抱有太大的市场期望,顶多就是把这本书看作和出版社其他“有盈利可能的项目”一样的东西,但谁能想到,书一上市,居然就跟暴雷似的红遍了全国。

    国内出版行业对老林的印象,也火速从一开始《小院杂谈》刚问世时的“林国荣是哪个逼?”,变成了《僦居发微》出版时的“林国荣又出书了?”,再等到这会儿《问道》面世,行业内已然统统改口,尊称“林国荣老师携新作与全国读者见面”,各种头衔也随之而来不要命地往他脑袋上放,放眼全国文艺界,能享受这等尊荣的,哪个不是入行几十年的老家伙?

    只是换个角度再仔细想想,似乎出现这种情况,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毕竟很多老货这辈子虽然写了不少东西,但称得上代表作的,顶多也就一两部而已,而且创作间隔又长。哪怕是名满全球华人的查老先生,这辈子的商业代表作,也不过就是十四本而已,其中一两部,甚至只能算凑数的。

    不像老林,半年时间就风风火火地搞出了两本半——《问道》目前只能算半本,论市场影响力,显然不及前两本。但即便如此,老林也相当于是只用了半年,就达成了大多数行业从业者一辈子才能达成的成就。如果哪天《问道》也火了,或者以后再出一本影响力和《小院杂谈》差不多的书,老林的江湖地位,估计还能在短时间内更进一步。

    “还是得写得再快一些,才有奔头啊……”对文字精耕细作了大半辈子的丁少仪,这半年突然对商业写作,又有了全新的认识。这年头的读者,仿佛和十年前不太一样了。

    前几天她去书店买书,发现很多年请读者虽然不爱看《问道》,但还是买了下来——为了支持自己喜欢的作家,冤枉钱也花得心安理得。

    只是万一哪天他们知道了这些作品背后的真相,又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丁少仪自然而然地,就从老林想到了林淼。

    那些想要拿林淼做文章的人,也真是想瞎了心。千挑万选以为抓到了什么把柄,却不知道自己找的是颗高爆炸弹,等过几天他们把保险拉开了,看这群蠢货不被集体炸死?

    说不定,还要连累几个,注定要被他们拖下水的无辜同志……

    “砰砰。”办公室外,两声轻响。

    丁少仪收回思绪,淡淡道:“请进。”

    房门推开。

    郑爱芬手里拿着个牛皮纸袋,笑哈哈探身进来:“丁总编,原来你升官了啊!这么不声不响的,我今天要是不过来,我都还以为你是副总编呢!”

    “单位内部人事调整嘛,搞那么热闹干什么?等过两天新名片印出来,你们不就全都知道了。”丁少仪微笑说道。她倒不是故意装逼,只是这件事的始末,说起来确实不太和谐。

    毕竟东瓯日报集团这么个编制有限的单位,有人要往上爬一步,就注定要有另外一个人挪开位置。丁少仪当了多年的副总编,最近才靠着老林这把王炸,拿不掺水的业绩说话,把占着总编位置多年的老头给干了下去。眼下丁少仪的全新职务“东瓯日报集团党委委员,东瓯日报集团出版社党组成员、副书记,东瓯日报集团出版社总编”,光鲜确实光鲜,但对外的话,总不能明着告诉全社会,这就是单位内部权力斗争的结果。

    继续闷声干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只是郑爱芬却不管这么多,反正是在丁少仪的办公室里头,随便喊道:“你这叫内部人事调整啊?副处升都正处了,跟区长都一样大了!”

    丁少仪笑道:“我官这么大,你还敢跟我这么不客气?”

    “怕什么,又不是你给我发工资。”郑爱芬嘻嘻哈哈个没完,又把牛皮纸袋往丁少仪跟前一放,“呐,我们家大领导交代的东西,全都在这里了。”

    “怎么回事啊,这点事还让你亲自去跑?”丁少仪打开牛皮纸袋,拿出袋子里林淼从建立学籍档案到今天为止的所有材料,随便扫了眼,就放了回去。

    郑爱芬道:“老宫说不能给人留把柄啊。不然等下报纸上说我们教育局是调查过的,人家上面的人再去一问,发现压根儿没这个事情,我们不就真成造假了吗?办事总该有个领导负责,我不去还能让谁去啊?”

    “也是,现在确实该小心点。”丁少仪淡淡道。

    郑爱芬见丁少仪把档案袋系上了,又问道:“你不看看吗?林国荣他儿子的档案挺有意思的!”

    “不用看了,林淼的这些档案,我这里全都有。《曲江南都报》的一手资料,都是从我们这里拿的。”丁少仪无奈地解释着,又端起杯子,喝了口苦咖啡,随手又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号,对外头道,“小白,泡杯茶过来。”

    说完放下话筒,就见郑爱芬惊奇道:“怎么回事啊?”

    “唉,别说了,我们这里有个职工,是曲江南都报那个记者的师兄。年轻人二十七八岁还没结婚,遇到稍微漂亮点的姑娘过来找到帮忙,那还不人家要什么就给什么啊?”

    “那……那个人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丁少仪却摇了摇头:“没法处理,孩子的材料也不是保密级别的东西。”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想,老林的新书,要靠何胜明代笔倒是小事,关键这时候处理何胜明,万一把他逼急了,跑出去乱说一通,那老林的社会信誉评价一毁,林淼的神童造假案,还不就直接就在老百姓的嘴里坐实了?到时候整个东瓯市,上到罗万洲、宫昌吉、何超盈,下到区里分管教育的副区长、区教育局,乃至林淼就读学校的校长们,就集体完蛋了啊!

    “咱们呢,就听市领导的。慢慢来,别节外生枝。只要步子走对了,大问题解决完,小问题随时都可以解决。不然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把事情搞乱,就要命了。”丁少仪充分克制。

    郑爱芬听得点头。

    这时桌上响起。

    丁少仪接起电话听了几句,片刻后,说道:“拿过来让我看一下吧。”

    她说完放下电话。

    郑爱芬问道:“我要回避一下吗?”

    丁少仪笑道:“不用,你也一起看看吧。”

    “什么东西?”

    “声明。”



    周四下午第四节,林淼本周最后一次在室内上养生体育课,斗兽棋才刚刚摆开,教室外头看热闹没完的脑残儿童们就集体潮涌地欢呼起来,情绪激动得就跟中了两千万大奖后回家发现父母双亡还给他们留下一个绝色童养媳一般,纷纷拽着彼此的衣服互相之间猛烈摇晃,语言功能暂时瘫痪,只能用肢体来表达自己的内心的兴奋。

    斗兽棋啊!傻子才玩斗兽棋啊!神童你个鬼啊!

    感觉又抓到一个“神童造假案”证据的小朋友们,就像抓住了整个世界的真相。分分钟建立起一套小圈子价值认同体系的熊孩子们挤在走廊上,各种变声期的公鸭嗓交相辉映,面孔扭曲地争相嘲讽,浑然不知自己的声音有多难听。

    “哈!~下斗兽棋啊!好厉害啊!神童会下斗兽棋啊!~”

    屋里头,勉强陪着林淼玩游戏的张雪茹,被外头的小笨蛋们喊心理防线全崩,忍无可忍地皱着眉头道:“林淼,要不你去跟胖子下象棋吧?”

    “对啊,你又不是不会,干嘛让他们看笑话?”朱佩慈接道,转头又看屋外一眼,极其难得地小声使用不文明用语,谴责熊孩子道,“这些人,真是脑子有病……”

    边上蒋琴琴和高媛媛几个女孩子,也纷纷跟着点头。

    许风帆也走近道:“淼哥,要不我去叫保安吧?”

    “不要乱,淡定点,这点阵仗都顶不住,将来还怎么混啊?”林淼头也不抬地教育小伙伴道,“你们要明白一个道理,从人类发展出文明到现在,整段人类文明的历史,就是文明与野蛮相抗争的历史。世界的进步,永远是由一小撮精英带着一大群傻逼共同完成的,这也就是意味着,傻逼的数量永远比精英多。

    但做人,绝不能因为傻逼的数量多,就跳进傻逼建立的规则标准中。因为很多时候,傻逼的规则标准就是没有标准,他们想到什么,就会说什么。有稍微聪明一点的傻逼骗他们说什么,他们就会想都不想,跟着骗子说什么。现在我问你们一个很简单的问题,玩斗兽棋和我是不是神童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必然的逻辑联系吗?”

    张雪茹几个人一阵安静。

    连班上的其他孩子,也都不由自主的,全都望向林淼,认真地听他掰扯起来。

    原本该欢声笑语的室内,寂静无声;原本该寂静无声的室外,群傻乱舞。

    正打算要出去叫人的体育课老师,也暂时放弃了这个打算。

    所有人,听林淼继续说道:“你们仔细想想,这两件事,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不是?所以为什么我们不用在乎傻逼说什么?很简单,因为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傻逼舆论,从立论阶段的逻辑就是错的,只是乌合之众,从不在乎逻辑,他们要的只是情绪的发泄。你跟他们讲道理,他们跟你讲道德,你给他们看证据,他们就胡言乱语地反过来拿你的证据来攻击你。

    我今天玩个斗兽棋,他们就说我玩斗兽棋是智商不够用。我要是真蠢到信他们的话,再下盘象棋、围棋给他们看看,他们又要说我水平不够高,拿不到世界第一,那也能说明我智商不够。所以为什么要证明给傻逼看呢?真相,从来就不需要拿去给傻逼看。

    对那些本来就相信你、支持你的人,说一句话、两句话就够了,只要你一直按照自己原本的节奏生活,考试该拿满分拿满分,比赛该拿第一拿第一,信你的人自然信你,不信的人,你管他说什么呢?你不还是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

    “那……听着烦啊……”彭二月弱弱插话道。

    林淼笑着反问:“你爷爷官儿大,还是你爷爷领导的官儿大?”

    彭二月挠头笑道:“这不是废话嘛,不比我爷爷官儿大,怎么给我爷爷当领导啊?”

    林淼又问:“那你信不信,你爷爷领导的领导,也照样被人这么造谣过?”

    彭二月微微一怔。

    林淼道:“人呐,离得远了,羡慕,离得近了,嫉妒。只要你稍微做出点成绩,遭人眼红就是免不了的。不管你坐到什么位置,总有人或明或暗地嚼你的舌根,说你的坏话。要是每一句闲言碎语,你都要去追究,那日子还过不过了?生活还要不要了?事业还干不干了?”

    彭二月一阵沉默。

    林淼接着对所有孩子说:“还有啊,你们可能是太高估了傻逼的战斗力。人的偏见,固然像一座大山,很难将它搬走。尤其越是文化层次低的人,越是容易在观念上陷入偏执。世界对他们来说,要么就是黑的,要么就是白的,他们认定了你是坏人,哪怕再隔几十年,就算主流舆论都给你平反了,但他们绝不会认错,反过来,还会因为坚信自己的观念,更加的嘴硬。

    但是这样的人,终归还是极少数的。

    你们要相信,绝对多数傻逼,只不过是一时的傻逼。

    在有坏人带队的情况下,他们会被煽动,会被洗脑,但是终有一天,他们会因为阅历的增长和大脑的发育,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哪怕他们不好意思开口承认自己错了,但至少不会再继续犯傻。这样的傻逼,他们在犯傻的时候是傻逼,等他们清醒了,就是潜在的盟友。

    舆论斗争,就是争取人心的斗争,一定要学会建立最广大的统一力量的反傻逼战线,对傻逼群体,一定要始终报以战略上的宽容态度,这样才能取得战斗的最终胜利。

    而哪怕是那些真正意义上的极端傻逼,他们的犯傻活跃度,也势必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减弱下来。毕竟傻逼的傻,是全方位的。他们今天能为这件事豁出命来闹,明天再有一件别的事,他们也照样能豁出命去闹。可一个人的精力和体力是有限的,他们放在一件事情上的注意力多了,放在另一件事情上的注意力就会减少。久而久之,他们固然觉得自己对你的评价没错,但是跑出来闹的次数,肯定会越来越少。

    时间久了,偶尔有阿猫阿狗跳出来叫几声,那就不叫舆论风波了。那只是跳梁小丑,在刷存在感。这种跳梁小丑,都不用你本人出面,自然会有正义之士路见不平,一巴掌抽过去,把他抽得稀碎。”

    说话间,教室外面就响起一声惨叫。

    林淼班上的孩子转头望向窗外,只见一个黑矮子带着一群兵哥哥,一巴掌一个,暴力得要命地将围观的外校小屁孩和辍学少年们屁滚尿流地赶走。

    一阵鸡飞狗跳后,江洋大咧咧推开教室的门,冲屋里头的林淼一咧嘴:“阿淼,我厉害吗?”

    彭二月惊了,指着江洋就喊:“淼哥!真的有江湖正义之士!”

    林淼一阵沉默。

    这时张幼薇匆匆赶来,一把推开挡路的江洋,高跟鞋哐哐作响踩上讲台,满脸担心地问道:“你们没事吧?”

    全班孩子摇摇头。

    张幼薇望向众星拱月被高媛媛抱在腿上的林淼:“你呢?”

    林淼道:“我……还好啊……”

    张幼薇生气道:“刚才那么多学校外面的人跑进来,你为什么不叫老师过来?”

    “没空啊……”

    “没空?你在干嘛?”

    林淼举起手上的大象,晃了晃道:“下斗兽棋,顺便……讲两段《毛选》……”

    张幼薇有点犯晕。

    吴宁祥和姜胜善急得匆匆跑进来,一见满屋子学生全须全尾,一根毛没都没少,总算松了口气。吴胖子喘上一口气,沉着脸吩咐:“老姜,你们叫人过来装个大门,再找几个体格好的保安,妈个逼再有哪个闹事的跑进来,腿打断了医药费老子出!”

    “哇……”许风帆被吴胖子的气场震撼到了。

    彭二月小声问林淼道:“淼哥,这段怎么解?”

    林淼想了想,回答道:“凡是能说得通的道理背后,必然有强权撑腰。果然暴力才是解决一切矛盾的最实用工具,下次再有傻逼拦路,我们还是叫人吧……”

    彭二月点点头,肉肉的手掌搭在林淼肩上:“淼哥你放心,我爸厂子里,工人比机器都多。一个电话,随叫随到!”



    江洋没想到接侄子放学也能遇上部队里的前战友,前几天都没看到,今天倒是赶上运气,前脚刚给传达室的老董递完烟,后脚就碰上在学校外面鬼鬼祟祟抽完烟的战友,偷偷摸摸回来。再接下来,自然而然就是发现外国语初中教学楼里的一场状况后,解放军叔叔亲切教育失学社会青年,军民一心共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戏码。

    闹腾完一通,总算尘埃落定,吴宁祥和姜胜善几个校领导都离开后,距离下课还有足足二十分钟。江洋反正来都来了,干脆就在教室里坐下来,陪着可爱的小外甥和更可爱的外甥班主任,一起等下课。

    张幼薇被江洋这不要脸的狗东西黏住,想跑也没得跑,毕竟身为班主任,她总不能公然拒绝和“学生家长”谈论孩子的学习问题——即便林淼的学习问题根本就什么好谈的,而且江洋这货,压根儿也就谈不明白。确切的说,以江洋的文化水平,外国语初中的孩子随便挑,有一个算一个,哪怕是彭二月,人品爆发一下,江洋也不见得能考得赢。

    就这么一个货,居然有脸打着“谈学习”的旗号来泡老师,林淼也是服得没话说。

    “别这么下啊!相信我!走这里!”江洋左边黏着张幼薇不让走,右边还盯着林淼和张雪茹的斗兽棋战局,抢过林淼的大象就往上怼。

    彭二月不满偶像的大象被抢,忍不住开口道:“叔叔,观棋不语真君子啊。”

    “抢着下才有意思嘛!”江洋浑不在意地回答彭二月,转头又找上张幼薇,四面八方不冷落,呵呵笑道,“微微,你说是吧?”

    张幼薇心里想骂娘,一脸恬淡的笑容:“呵呵。”

    彭二月此生做人没追求过什么,唯一只对自己的专业特长还有有点敬畏,见江洋这么不拿他的规矩当回事,不禁就有点不高兴,难得正面硬扛道:“叔叔,你这么喜欢下棋,不如跟我来一把啊?”

    “跟你下?”江洋抬头看胖子一眼,然后又抬手看了眼手表,露出笑脸道,“行,还有20分钟,时间够,下什么棋啊?”

    彭二月嘴角一扬:“象棋吧。”

    “行,我这边最多再走十步。”江洋大言不惭,直接接手了林淼的位置。

    张雪茹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个讨厌的中年老男人……

    林淼对下棋没什么执念,江洋要下,他当然也没二话,直接站起来让开位置,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肉松面包,一边吃一边看。而江洋抢了林淼的棋,居然还不认真下,随手走了一步,又转头问起林淼来:“阿淼,你中午没吃饱吗?”

    林淼摇摇头。

    张幼薇跟着主动解释道:“这是下午的加餐,我们学校的课程安排比较密,孩子下午容易饿,现在每天下午第二节课上完,我们就休息20分钟,让孩子去食堂再吃点。”

    “哦……现在孩子的学习条件这么好啊,搞得我都想回来读书了。”江洋没追求地说着,然后又问,“阿淼,那你怎么不在食堂吃完啊?”

    林淼道:“本来是想在食堂吃的,刚才吃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意外,就只能带回来了。”

    江洋随手收走棋盘上张雪茹的一只小脑斧,好像都不用看棋盘一样,仰头看着林淼追问:“什么意外啊?”

    林淼边吃边回答道:“这就要从今天加餐的内容和我的饮食习惯说起了,今天下午我们的加餐是冰绿豆汤加小猪排加一个小肉松面包,舅舅,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个人吃饭,最讲究动静结合,坐着吃不舒服,遇到喜欢吃的东西,必须站起来边走边吃。所以当时我看到小猪排和绿豆汤,第一个想法就是一定要站起来,走出去。

    像我行动力这么强的人,当然想到了就会去做啊。

    不过很不巧,我们学校这几天在搞军训,你也看到了,所以我刚走到外面,一边看他们军训,一边吃东西,都没吃几口,就被说影响他们训练了。那我没办法嘛,就只好继续往前走,换个地方看看,就一直走一直吃,一直吃一直走,然后吃着吃着,就突然有人冲出来想打我。昨天也是这样,这群人连这点干扰都抵抗不了,你说以后还怎么指望他们保家卫国?真是白白花钱给他们军训了,浪费纳税人的钱和解放军叔叔宝贵的时间,真是气死我了!”

    林淼说完,一口把最后一点面包塞进嘴里,满嘴生香地嚼啊嚼。

    江洋和张雪茹下棋没什么反应,听林淼说完这番话,倒是情绪波动得厉害。他沉默了半天,举起大象,干掉嘴巴已经翘上天的张雪茹手下的最后一颗棋子,然后长叹道:“妈的,你这么干,被打死也活该啊……”

    张幼薇则更洞悉事实背后的另一个真相,问道:“所以刚才在教室门口那群人,就是这么被你招来的?”

    林淼想了想,点头道:“有可能吧。”

    张幼薇翻了白眼,把林淼拉进怀里就捏,嗔怒道:“怎么这么调皮啊?”

    “老师,不能怪林淼啊,是别人先动的手。”被江洋十步之内拿下,输了棋的张雪茹,立马把火撒到别处,替林淼喊起冤来,“今天早上林淼什么都没干,还被四中的人堵在路上了呢,要不是许风帆刚好路过,林淼说不定早上就被打了。”

    “有这种事?”江洋这下就不能忍了,转头先冲彭二月喊一句,“胖子!去把象棋拿过来!”喊完后马上接着问林淼,“阿淼,哪个欺负你啊?你等下带舅舅去看看,我特么弄死他!”

    “林淼舅舅,你不要乱来,这里可是学校啊。”张幼薇生怕江洋闹事,急忙提醒道。

    江洋瞬间画风骤变,转头就是一脸笑道:“微微,叫这么生分干嘛,我叫江洋,江湖的江,北冰洋汽水的洋。”

    林淼道:“舅舅,你别提汽水,效果更好点。”

    江洋:“你闭嘴。”

    林淼:“好咧。”

    张幼薇抱着林淼冲江洋翻白眼道:“别吓唬孩子啊!哪有舅舅像你这样的?”

    江洋急忙点头:“是是是,我错了。微微,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想晚上请你吃个饭。”

    这下就算是反应再迟钝的小孩,也能看出江洋是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哦……吃饭……”一屋子的小孩拖长声音瞎起哄。

    张幼薇有点吃不消,假装听不懂道:“不吃,没空。”

    江洋不依不饶:“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江洋这辈子不欠人的,这个歉,我必须道!微微,你什么时候有空,你说句准话,不然我就每天来学校找你!找到你答应让我道歉为止!”

    张幼薇听得快疯了。

    从上初中起,追过她的人能从城东排到城西,像江洋这么不要脸的——这么说吧,从城西到城东的人那帮人全都加起来,脸皮估计都没江洋厚。

    “林淼舅舅,别瞎闹,上课呢。有什么事,等下课了再说。”张幼薇只能先来个缓兵之计。

    江洋咧嘴一笑。

    边上彭二月拿来象棋,一脸决战紫禁之巅的表情问道:“林淼舅舅,还下吗?”

    “下啊,你先把棋摆好。”江洋说了句,转头又神奇地接上了刚才没和林淼聊完的话题,“阿淼,早上堵你的那个傻逼,你认识吗?”

    “不认识。”林淼很诚实道,“不过我知道他是我以前的同班同学,名字叫陈攀。”

    “嗯……”江洋一下子有点理不清这个逻辑,但无所谓,又问道,“他是四中哪个班的?”

    “林淼舅舅!”张幼薇有点生气了,嗓音稍微抬高了几分。

    江洋见张幼薇真动了怒,就有点没辙了,无奈地对林淼道:“阿淼,你看这下不是舅舅不帮你啊,薇薇不让我弄,我也没办法啊……”

    张幼薇忍不了了,摸了摸林淼的头,柔声道:“淼淼,老师先下班回家了,千万别让你舅舅乱来知道吗?”

    “嗯!”林淼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来。

    张幼薇看江洋一眼,站起身来,转头就走出了教室。

    江洋目送大美女走远,惆怅道:“唉,薇薇这个脾气,以后得好好改改啊……”惆怅完毕,转头就问林淼:“阿淼,你说那个傻逼,还要不要舅舅帮你处理?”

    林淼看着彭二月把棋摆好,缓缓道:“一件事情到底要不要做,关键取决于两点。第一,如果做了,自己能得到什么,又要付出什么代价。第二,如果不做,自己能保住什么,又有可能错过什么。

    按现在的情况,如果你要处理傻逼,能得到的好处,就是包括我在内的,我们全班同学乃至全校同学对你的滔滔敬仰,以及我爸对你的感谢之情,这个感谢之情,折现后值多少钱,你晚上睡觉之前可以认真计算一下;而你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是你和我们微微老师的将来,不过这个可能性,大概是负无穷大。因为基本上,不管你干不干,你和我们薇薇老师,都不可能会有未来……”

    “你放屁!”江洋怒喝一声,拿起炮就走了个平庸的当头炮开局。

    彭二月吓得赶紧应战。

    “先听我说完啊!”林淼着急道,“第二点,这件事你要是不做,那你肯定什么都得不到,而且还要失去我们全班对你的滔滔敬仰,以及我爸对你的感谢之情,这个损失有多大,你今晚睡觉前也可以计算一下。还有啊,就算你不做,我们微微老师也是不会喜欢你的,她有可能还会觉得你和别的男人一样,就只会嘴上吹牛逼,如果你干的,她晚上睡觉之前想起来,搞不好还会觉得你这个人虽然冲动,但好歹充满男性的阳刚之力。

    什么叫男人的阳刚之力啊,阳刚之力就是能动手尽量不逼逼。舅舅,你试想一下,换做你是我们微微老师,你是会比较喜欢一个对她言听计从但她根本一点都不喜欢的人,还是会更容易喜欢上一个,不怎么听她的话,但是浑身上下充满男性魅力的人?”

    江洋一脸深思,看彭二月走完一步,没多想,随手就跟了一步,然后皱着眉头,看着林淼道:“阿淼,你想让舅舅给你出头,你就直说啊,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的。”

    “我没说啊!我说什么了啊?微微老师让我拦着你啊!”林淼一脸否认,又抬高嗓门道,“我说了让你去找十八中最烂的烂仔替你动手了吗?我没说啊!”

    “我草,这小子真是又坏又阴又不要脸,小峰峰,我们以后得跟他搞好关系啊……”坐在远处的姜何川,听得心有戚戚。

    刘少锋同意地点点头,又呵斥道:“滚,谁是小峰峰?”

    姜何川一脸哀戚:“死鬼,林淼叫你小峰峰你就答应,我叫你小峰峰你就不肯?你真特么势利眼啊……”

    刘少锋沉默了。

    这尼玛到底什么班级啊!

    还有一个正常的吗?!

    “那……那我特么到底是做还是不做啊?”江洋已经被林淼说得脑子短路了。

    林淼耐心地解释道:“舅舅,你听好我现在说的话啊。有些事,能说不能做,有些事,能做不能说。那你看我现在,这张英俊的嘴,是不是在说不可以啊?”

    江洋点了下头,然后突然眼睛一亮,“唉,我草……你个小孩,比你爸坏多了!”

    林淼严肃道:“舅舅,注意啊,不能让薇薇老师生气。”

    “知道,知道,十八中嘛,老子母校啊,我找什么人找不到啊?”江洋满脸是笑,然后掏出一根烟来,悠然点起……

    讲台上维持秩序的体育老师都看呆了。

    这到底是让抽还是不让抽啊,不让抽的话,这个黑矮子看起来又好社会的样子啊……

    她犹犹豫豫着没敢开口。

    教室后头的江洋,眼见着就把一根烟抽到屁股,然后抬手一将,轻松写意地将死了二月。

    彭二月当场脸都绿了。

    妈的国家二级运动员的逼装完还没过两天,高手的形象都才刚刚树立起来,都没爽够就被人光速打了脸,这特么算怎么一回事?

    林淼看孩子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看得心疼,拍拍他的肩膀道:“小月月,你不要难过。我舅舅这人,从小干什么砸什么,唯独下棋这件事,绝逼天赋异禀。不是我跟你吹,咱们市里不是去年才出了个国际象棋的世界冠军吗?那个姑娘以前跟我舅舅家住一个院子,都进专业队了,过年回来我舅舅都还能跟她有来有回。我舅舅的中国象棋,比国际象棋下得还稍微好点,输给他不丢人,去年东南六省比赛第六名在路边摆棋摊,还输了我舅舅二十块呢,你还年轻,再努力练几年,就能赶上我舅舅八成的水平了,不急啊……”

    林淼不安慰还好,说到这里,二月同学再也憋不住,哇的一声就痛哭出来。

    林淼叹了口气:“所以说,做人啊,还是要早点接受挫折教育,我今天能让小月月这么直接地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他爸和他爷爷一定会感谢我的……”

    张雪茹翻白眼看着林淼。

    半天没吭声的许风帆也忍不住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林淼这个禽兽啊……”

    在二月的哭声中,下课铃响。

    江洋又点了根烟,起身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当兵大半年没下棋,水平也退步了。只能跟小孩子玩玩了……”

    二月:“呜呜呜呜呜……嗝!~”

    林淼拍拍二月后背,给他顺气道:“小月月,我星期天去你家玩吧?”

    “真的?”二月满脸眼泪抬起头来。

    林淼点头道:“嗯,我要放你鸽子,就让我舅舅遭天打雷劈!”

    江洋一口烟从耳朵里喷了出来……

    ……

    午后的阳光,宁静祥和。江洋抱着林淼,迈着欢快的步伐走出学校。

    学校大门外,停了两辆桑塔纳。

    一辆桑塔纳嚣张地堵在学校正门口,一辆规规矩矩地停在路对面。

    “咦,你爸来了。”江洋看到,放下林淼。

    林淼走到车前。

    老林把窗户放下来,简单明了道:“上车,爸带你去华侨饭店。”

    “那舅舅呢?”林淼指了下身后。

    林淼对江洋一笑:“今晚谈公事。”

    “哦。”林淼应了声,朝江洋挥了挥手。

    在全班同学的目送下,林淼和彭二月分别钻进自家车子,两辆车反方向离开。

    “真有钱啊……”家里已经足够有钱的孩子们,也都忍不住嘟囔起来。

    江洋听着这些话,跟孩子们挥挥手,潇洒地朝湖滨路方向走去。

    他羡慕,但并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

    小轿车而已,别人能买得起,他早晚也会有。

    一路慢步,走出湖滨路,走到百里坊路。

    二十分钟后,江洋走进了十八中的校园。

    半小时后,一个身穿十八中校服的小年轻,被江洋勾搭着背,站在路边嘀嘀咕咕坏笑,手里拿着江洋给的烟,不住点头。

    如果肖俞宇这会儿在这里,他就一定会惊喜地大喊出来。

    被江洋招揽的这位,不就是早上抢了他的报纸,又认他当了小弟的大哥吗?

    “你叫什么?”江洋问道。

    “温仲华,温是关公温酒斩华雄的……”

    “闭嘴!要混就好好混,装什么有文化?我以后就叫你阿华。人别打伤,要打怕,打过头了,你自己负责,老子不管,打得刚刚好,以后这一片,你就是老大。懂吗?”

    温仲华一脸激动,连连点头。

    “还有,事情做完,不要乱吹牛逼。能做不能说,懂吗?”

    “懂!懂!我自己做的!我今晚就找人,明天早上不上课了,我让那个逼也上不了课!”

    “下星期一吧,明天他们还军训。”

    “好,好,大哥说了算。大哥,你以前真是我们学校老大啊?”

    江洋呵呵一笑,掏出烟来,打火机一摁:“你说呢?”



    林淼和老林到酒店的时候,酒店外头刚放完鞭炮,马路边停了十几辆戴红花的轿车。看阵仗,结婚双方大概率应该又是高门大户的强强联合。

    林淼跟着老林下了车,在浓浓的硝烟中穿过酒店大门。酒店的大堂经理见到老林这个常客,赶紧连结婚新人的亲戚朋友们都给抛下来,亲自领着老林和林淼往包厢去。

    老林心情不错,一路往楼上走,随口和大堂经理聊起今天的黄历,大堂经理很开心地告诉老林,最近一周,连续几天都是结婚的好日子,华侨酒店的结婚酒排都排不过来。

    要换做前世,林淼肯定得觉得这个经理是在吹牛逼——毕竟哪怕是在九五年,华侨酒店的一桌结婚酒,不算酒水,价格就已经直逼两千,普通人家结婚在这里请上十桌,就能成功花光小半辈子积蓄。但是现在,林淼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有钱人的相对数量固然不多,可在东瓯市全市八百万人口的巨大基数上,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在华侨酒店订几十桌的人,最少也不会少于三五万。

    而且真正的有钱人家结婚,也绝不可能像普通人家那样死抠细算。人家结婚,通常是先订个几十上百桌,再预留个三五桌。空出的三五桌宁可放着不动,也要完完整整地上菜,免得有临时的朋友出现,又或者更要命的——那种身份很牛逼的朋友的朋友突然间冒出来。

    而哪怕排除掉身份尊贵的朋友的朋友的情况,老板们也还有别的临时情况需要考虑。

    因为像这些有钱的大老板,随时都有可能在酒店里遇上地方领导。而领导出门,通常又是浩浩荡荡一大群人。这个时候如果两拨人撞上了,不请领导们坐下来喝两杯,显然说不过去。但如果事先没有准备,领导来了却没地方坐,这时哪怕立马让酒店抓紧再上几桌,时间上也绝对来不及,如此,无疑就会十分影响结婚请客的气氛。

    此类筹备思路,是无数久贫乍富的一代老板们,用血泪趟出的经验教训。

    而像这样错综复杂的社交关系,又是那些早已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连结婚本身都已经耗尽他们力气的普通百姓家庭,所根本无法想象的。

    所以有钱人其实不是真的不在乎钱,关键是如果多花钱能避免一些问题,那么只要是该花的,哪怕明知是扔出去打水漂,也就必须要花到位。

    不像普通人家,能花多少钱,首先看的是预算,婚礼最重头的社交功能,反倒要放在后面一位,于是通常情况下,婚也就结得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喜庆。

    林淼一路想着,跟着老林上了电梯。

    电梯上到酒店的第六层,电梯门开,外头迎面就是两个身穿旗袍,身材凹凸有致的年轻漂亮姑娘。其中一个迎宾小姐踩着高跟鞋,加入了给老林带路的行列,跟酒店大堂经理一起,带着林淼和老林在楼里七拐八拐一通,最终在一间包厢前停下。

    老林推门而入,屋里头已经坐了两个人。丁少仪对老林和林淼笑道:“爷儿俩来了啊,先坐会儿吧,大领导还在开会,再等他们几分钟。淼淼,来!坐姨姨这边!”

    林淼扭着小腰走上去。

    老林跟宫昌吉点了下头,跟着坐到了背靠门的下首。

    丁少仪又把老林稍微拉近一个位置,笑着道:“不用这么客气,领导还带秘书的!”

    老林一脸了然地点了点头。

    林淼不由有点惊喜,老林居然学明白了饭局座次的学问。

    要不知道在街道的时候,他可是连老董的座位都爱抢来坐的……

    大堂经理送老林到了地方,马上就懂事地转身出了房间,然后吩咐旗袍姑娘站在门外,随时响应领导号召。

    包厢房门一关,丁少仪马上拿出一份草稿,放到桌子上道:“宫局,你先看看这个,你们下面局里的爱芬写的。”

    “爱芬就爱芬嘛,还什么我们下面局里的,我又不是不认识,她那个副局长还是我给她提拔的,过几天就来我这边当科长了。”宫昌吉习惯性先倚老卖老地摆个资历,然后拿过稿子,粗略扫了两眼,也不知道到底看进去几个字,就还给丁少仪道,“可以吧,爱芬这样学中文出来的高材生,这点东西还能写不好啊?她今天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回家给她老公做饭,她老公你也知道嘛,不喜欢她老陪我们出来吃饭。”丁少仪笑着说道,“那你要是觉得没问题,我等下回去,就让编辑部拿去排版了啊。明天印出来,有问题我可不管,就说是你已经点头了的。”

    宫昌吉皱皱眉头,又无奈道:“你们这些人,责任倒是推得快,这点文字上的东西,专业搞文字的报社不负责,还要往我身上推,早知道我就不过来吃这顿饭了。”

    丁少仪笑道:“宫局,这顿饭本来就是市里在替你想办法啊。”

    宫昌吉不干了,指林淼道:“那人家曲江南都报,报纸上写的还是老林他儿子呢!”

    老林一听也不干了,不爽道:“我儿子怎么了?我儿子好端端读个书都有人要害他,被人害了,都要算我儿子的错吗?”

    “别吵,别吵,开玩笑的嘛!”丁少仪赶紧打住,又把稿子递给老林,转移话题道,“老林,你也看看。”

    老林和宫昌吉脾气不对付,在不学无术、不懂装懂方面,倒是如出一辙。他拿过稿子,上下扫了两眼,明摆着都没看完,就放下来道:“可以,我看没什么问题。”

    丁少仪呵呵笑了笑,内心很直接地无视了老林的判断,转而把稿子放到林淼跟前:“让淼淼也来看一下。”

    宫昌吉下意识地撇了下嘴,显然是觉得丁少仪有点大题小作。

    郑爱芬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东瓯市教育系统上班,大小也算得上是教育局的一根笔杆子,她写的东西,还需要一个七岁小孩来看?再神童也不能反科学啊!简直可笑!

    不过心里想归这么想,宫昌吉不该说话的时候,还是很能忍的。

    他摆着臭脸,默默地喝着茶,想起昨晚上老林在罗万洲面前的意气风发,心思早就从这次的舆论危机,转移到了对自己年老失宠的感触上。

    等这一阵过去,估计他这个局长,也就要做到头了。

    下一站是人大还是政协,都无所谓了。忙忙碌碌几十年,到头来转眼也就要变成一个普通的退休干部,没人会在乎他曾经做过什么,没人会在乎他曾经有多少人前呼后拥。以后早上起来去公园打个太极,打完太极顺路去买个菜,和所有的退休老头一样,没有区别。也不知道这么些年尔虞我诈,如履薄冰,到头来到底是图个啥。哪怕退休后享受副厅级退休待遇,一个月也就比别的老头多几百块零花,他光抽烟喝酒,不嫖不赌不跳舞,又能花掉几块钱?

    算了,攒下来给小孙子当大学的学费吧……

    宫昌吉想起自己那个九岁大还在上小学的孙子,又望向正满脸认真读稿子的林淼,正羡慕老林这狗日的能中大奖生个神童出来,神童突然就开了口。

    “不行。”林淼道,“写得太多了,这种公关喊话,话越少,力度才越强,内容越简练,把柄才越少。昨晚说了,两三句话就够了,最多不要超过两百个字。”

    “是吗?”丁少仪虽然撰稿经验丰富,但显然和郑爱芬一样,都是头一回应付像这样的舆论事情——和水平没关系,可写起来,确实手生。

    “我来改改吧。”林淼转身要拿书包。

    丁少仪马上拿出别在内兜的钢笔,递给他道:“用姨姨的。”

    宫昌吉觉得有点不妥了,提醒道:“孩子,你聪明归聪明,一知半解的事情,不要乱逞强。”

    “没逞强啊,我是有依据的。”林淼拿着还带着丁少仪体温的钢笔,拔开笔盖,把草稿纸翻到空白的背面,先划拉两下,找找拿新笔鞋子的手感,一边回答宫昌吉道,“我暑假在东瓯市图书馆看过一本《舆论心理学》,我说的都是书上教的。那本书的作者是京华博导,你不信我也要信专家啊。我这是尊重科学——社会科学,也是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