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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先声夺人txt下载

    单老师虽然口头上表示“下星期”才开始集训,但实际在次日的星期天,冲刺训练就开始了。训练的方式也很简单,就是做题。早上做卷子,下午讲卷子,晚上6点到7点半,再加2节“方法课”,结合历年的真题,依次把各种题型和知识模块系统地讲一遍。面对如此高强度的学习任务,别说是小学生,就算是成年人也未必能吃得消,更别提林淼这种幼儿园毕业的小身板。

    一整天从早到晚学下来,林淼不但感觉身体被掏空,简直是灵魂都快出窍。

    作为单老师的重点培养目标,林淼起码承受了她60%的火力,尤其是下午讲卷子的时候,单老师几乎就是一对一的状态。

    但话说回来,单老师其实也挺着急的。这4个学生当中,她最寄予厚望的就是林淼。然后站在客观角度看,论奥数基础,偏偏又是林淼最弱。哪怕林淼在学校的预选赛里拿了第三名,可这并不意味着林淼的水平已经比雷瑞瑞高,顶多就是应试能力和心理素质方面相加的综合实力,要比人家小姑娘稍微强上一点。

    上个星期,林淼才刚刚消化完了小五年级的奥数内容,这效率确实是见了鬼的高了。但眼下只剩一周,再想让林淼一边搞总复习,一边轻轻松松把六年级的内容吃下,显然不太可能。

    为了能抓紧让林淼把欠缺的知识点全部掌握,单老师甚至特地给林淼开了小灶。晚上讲解的内容,几乎全都是林淼还没来得及学的那些套路,说是特地为林淼多开了一门课也不为过。

    林淼周日被压榨了一整天,周一早上起来,便明显感到了重生以来的第一次疲惫感。

    但是累又怎么样呢?这世上谁活得不累呢?哪怕他前世在区府办公室当秘书,外人看他光鲜,但熬夜写稿到凌晨三四点的苦,又有谁能体会?跟那种第二天天亮领导就要看到讲话稿,word上却还只有3行字的巨大压力相比,区区奥数集训,这点小玩意儿尼玛算个蛋啊!

    林淼刷刷牙、洗洗脸,振作精神,到了学校,依然是一条好汉。

    在单老师的悉心指导下,林淼死咬着牙,一天又一天地扛过去。

    各种奥数套路不管是否搞懂了最核心的意思,都先囫囵吞下再说,到时候考试再看发挥。

    从周一到周四,连续四天,林淼每天晚上回到家,几乎都是倒头就睡。

    在这种提笔都费劲的情况下,《小院杂谈》的创作,自然也被持续搁置了一整周。

    转眼到了星期五。

    就在奥数队的4个小孩的体力和精力全都已经撑到近乎极限的时候,单老师下午讲完卷子,终于没有再对林淼他们下毒手。

    她放下粉笔,拍了拍手,语重心长道:“同学们,虽然我还有一些内容没讲完,但今天晚上的课,我们就不上了。今天大家早点回家,晚上早点休息。明天早上8点,我们准时在这个教室集中。有家长想一起来的,也可以过来。学校安排了大巴,会直接送你们去考场,早饭你们一定要吃饱,午饭和中午休息的地方,学校已经安排了,你们只管安心考试就可以了。大家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吗?”

    林淼举起了手。

    单老师笑得和蔼可亲道:“什么事?”

    林淼简练道:“我晕车。”

    单老师:“……”

    ……

    晕车是无法解决的问题。但幸好考试的地方不远,就在湖滨路的少年宫。从天机巷走路过去,脚步快点,大概半个小时能到,骑自行车,最多也就20分钟。

    林淼单独前往的要求,得到了单老师的同意,明天早上,林国荣或者江萍会送他过去。

    下午3点半,林淼他们4个人早早放学。

    林淼和其他3个队友不同路,出了校门,就只剩独自一人。

    重生回来一个多月,回家的路也看惯了。

    林淼现在对这些老建筑的感觉,也从怀念变为嫌弃。

    沿着百里坊路,林淼没有再往小巷子里拐,一路笔直地走到连江路,才拐了个不得不拐的弯。

    往前几百米,走到通往自家小院的那条无名小巷的巷口,巷口的马路对面,飘来阵阵香气。

    林淼摸了摸口袋,抓出一大把数额不等的毛票,细看一眼,应该是一笔超过50块钱的巨款。这里头除了他的那笔稿费之外,还有从每天林国荣给的那3块钱里省下来的一部分。

    ——但其实也不应该说是省下来。

    能攒下这么多零钱,主要还是因为林淼平时根本就没什么机会花。学校的小卖部一直没开张,而放学回家的时候,又大多都天黑了,学校旁边的小杂货店也都早早关了门。

    林淼看了看钱,赶紧又塞回口袋里。

    94年,一个6岁的小孩拿着这么多钱站在马路牙子上,很很容易被抢劫的。

    感觉肚子有点小饿,林淼左右看了看车,小跑过了马路。

    先到一家把炉子支在屋外,店面面积顶天了也就三四个平方的饼店前,买了一张梅干菜馅儿饼。这种饼哪怕在二十年多年之后,东瓯市依然有的卖,而且价格变化并不大。

    20多年后,这种饼卖8块钱一张。

    而此时的价格,是2块钱。

    对于现在的林淼来说,这张饼还稍微显得有点大,他拿着用油纸和塑料袋包好的饼,吹着热气,一边小口咬着,一边又贪心不足地朝边上的另一个小摊走去。

    那是一个卖糖画的摊子。

    所谓糖画,就是用烧得滚热的麦芽糖作画。

    在林淼面前的这个摊子,中间支了一块雪白光滑的大理石,滚烫的糖浆遇上冰冷的石头,马上就会冷却成型,在糖画完全冻住之前,摊主师傅会拿起一根竹签,往糖画的底下一粘,等到竹签和糖画一起凝固,就用专门的工具把糖画从大理石上成片地刮下,或是插在一旁的稻草柱子上,或是直接卖给某个小孩。

    而买糖画还有一个乐趣,就是可以通过转盘子的小游戏,先转出一个图案,然后再让师傅按着图案现场做一个出来。转盘周围的图案当中,往往有一条大龙,会让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误以为就是插在旁边稻草柱子上分量至少有别的糖画三四倍大的那条,但其实如果真转到这条龙,师傅只会给你做一只袖珍小龙。

    林淼小时候就转到过一次龙,那次被欺骗了感情之后,就再没关照过糖画师傅的生意。

    这会儿糖画摊子前一个人都没有。

    林淼走到糖画师傅面前,在口袋里掏啊掏半天,拿出两枚钢蹦,递过去道:“来一个。”

    那糖画师傅听林淼这老气横秋的口气,不由呵呵一笑,拿了钱,又找回一个,说道:“一块钱。”

    “哦……原来这么便宜……”林淼啃了口大饼,眉头微微一皱,嘴里某颗牙似乎出了点问题。

    糖画师傅笑眯眯道:“小朋友,你家里这么有钱啊?”

    “还行吧。勉勉强强过日子,反正饿不着就对了。”林淼说着,伸手轻轻一拨箭头。

    箭头转了两圈就停了下来,正好就指向了龙。

    林淼的眉脚轻轻跳了一下。

    然后就见糖画师傅拿作画用的勺子,舀了丁点一勺糖浆,动作麻利地在大理石上挥舞起来,一边还跟林淼闲聊道:“勉勉强强过日子,你还花钱这么大手大脚?这个大饼要2块钱吧?”

    “嗯。”林淼点点头。

    糖画师傅笑着说道:“我都舍不得买来吃!”

    林淼听得有点凄凉,自我反省小时候不该那么小心眼的,让糖画师傅少了一个铁粉。

    但是半分钟后,当他从糖画师傅手里拿过一个比印象中更小的龙型糖画,这点愧疚之心直接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尼玛,这是画龙还是画蚯蚓?

    这死奸商,看我是一个人,就故意糊弄我对吧……

    林淼拿着伪装成龙的蚯蚓,满心无语地回到了马路对面。

    他舔了舔糖,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味道,想想这一块钱又白花了,叹着气直接一口咬掉了龙头。

    牙齿咬在坚硬的糖画上,钻心的疼痛,立马反射到了林淼的大脑皮层。

    他痛得眼泪刷刷下来,然后舌头在嘴里拌了拌,混着一口鲜红的血,吐出了一颗雪白的牙。

    林淼一愣,舔了下空荡荡的牙床,含泪感慨道:“一九九四年的第一颗牙,来得比我预料的更早一些……”

    “铅笔、尺子、圆规、卷笔刀、橡皮、准考证……嗯,貌似不存在准考证……”周六一早,江萍破天荒给林淼做了一顿稀饭。吃过之后,林淼就把需要检查的东西又再检查了一遍。即便只是区里的小学奥数竞赛,但既然已经为此投入了那么大的精力,就完全没有理由不认真对待。

    “快点!快点!还磨蹭什么呢?等下要是迟到了,你爸晚上回来又要怨我!”江萍平时在家里闲着没事,几乎以挥霍时间为己任,然而一旦碰上点事情,性子就急得很。她比林淼早几分钟吃完,吃完后连碗都懒得洗,就火急火燎地想带林淼出门。

    林淼心里叹口气,对老妈这暴脾气也是毫无办法。

    他非常理智地没有搭腔,一声不吭地把书包的拉链一拉,干脆道:“好了。”

    江萍这才站起来,去把自行车推出门。

    然后从外屋一个角落里拿出一个幼童座椅,绑在车后座上。

    只是她刚把座椅绑好,再定睛一瞧,却又觉得这椅子有点脏,于是又转回屋里,拿了条抹布把椅子的前前后后都擦了一遍。这么一搞,5分钟就过去了……

    话说有这么严以律人、宽以待己的吗?

    林淼抬手看看表,7点50分,时间倒还够。

    可就是不晓得刚才嚷嚷要抓紧时间的那位女同志,此时的内心活动到底是什么样的。

    “双重标准无敌啊……”林淼嘀咕道。

    被江萍抱上儿童座椅,这张小椅子的大小依然刚刚好,一点都不挤。

    说明林淼重生这一个半月以来,体型几乎没有变化。也不知每天那么多饭,到底进了谁的肚子。

    江萍载着体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儿子,蹬着自行车,飞快地出了小院。

    骑上大马路后,她就开始唠叨。

    和别人家的妈妈不一样,江萍从来就不关心林淼的学习,跟考试成绩相比,她显然更在乎林淼又在学校里和哪个女同学相处融洽,又或者是其他鸡零狗碎的小事情。

    当然,林淼现在还远没到中学阶段的颜值巅峰期,跟女同学们的纯洁情谊也是无从说起。

    所以江萍唠叨的重点,就放在了他昨天刚掉的那颗门牙上。

    “不要舔知道吧,一直舔来舔去,以后会长歪的,长歪了又要去看牙医,而且那个矫正器戴着也不舒服,妈小时候就戴过,特别不舒服。还有啊,今天开始,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刷牙知道吗?以后新的牙齿长出来,就不会再掉了,要一直用到老的,万一蛀牙了,补个牙又麻烦,补牙是用电钻在嘴里钻的知道吗,很痛的……”

    “嗯、嗯、嗯、嗯、嗯……”林淼半个字都不想多说,敷衍得很。

    江萍却依然喋喋不休,从牙齿的话题往别处延伸道:“你昨天是不是吃糖把牙齿吃坏了?买那么多吃的干嘛?昨天都下午4点了,吃了饼又吃了糖,晚饭又才吃那么一点,我特地给你炸了那么多鱼,结果还是都让你爸吃了。还有啊,以后不要放那么多钱在身上,你身上那些钱,昨晚洗衣服的时候我都拿出来了,妈妈先替你保管。”

    嗯?

    林淼眼睛一瞪,怪不得总觉得今天还有什么东西没带!

    想不到居然忘了最重要的!

    “妈,咱们做人要讲规矩的,你拿我的钱没关系,但拿之前好歹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啊。这样吧,我也不跟你一般见识了,你先还我一半,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林淼义正言辞。

    江萍却被儿子逗得哈哈狂笑,引得路边的行人纷纷侧目。

    林淼一看就知道老妈是在装疯卖傻,蛋疼道:“你还不还我啊?这钱可是我自己赚来的!”

    对于林淼这笔稿费的来源,江萍倒是一早就知道了,但她却耍赖笑道:“什么你赚的我赚的,我跟你说,你人都是我生的,你的钱就是我的钱!知道吧?”

    知道个蛋哦!

    林淼立马嚷嚷起来:“20块!最低底线,还我20块!不然晚上等我爸回来,我就让他多花50块给我买变形金刚!”

    “你再敢说一句试试?”江萍连路都不看了,转过头来怒斥道,“我现在就停下来打你一顿信不信?”

    林淼道:“不信。”

    江萍一按刹车,停了下来。

    母子二人在大马路上针尖对麦芒谁都不肯让步地对视了半分钟,林淼抬起手,把电子手表在老妈面前晃了晃,江萍这才终于妥协了。但还不忘找个台阶下,板着脸道:“今天没时间了,改天再收拾你。”

    林淼却还不肯,追问道:“那我的钱呢?”

    江萍烦躁了,连声说道:“还你还你还你!全都还你!先给你10块钱!”

    嗯?这什么逻辑?

    全都还我——那应该是52块钱才对吧?

    林淼暗暗腹诽,却没心情再继续刺激老妈了。

    只怪低龄幼儿没人权,超过10块钱的财产就得充公……

    江萍骑车的速度飞快,15分钟后,就到了少年宫。

    8点出头,少年宫外已然人山人海,挤满了前来考试的小孩。

    江萍推着自行车,在人群中慢慢前行,不一会儿,就找到了百里坊小学的队伍。

    她将车脚一放,把林淼从后座上抱了下来。

    见到林淼的几个老师和同学时,又变成了那个在外人面前十分温柔的妈妈。

    “老师,又麻烦你们照顾了。”江萍也不知道单老师姓什么,笑着客套道。

    单老师特别欢喜地摸着林淼的头,哈哈笑道:“不麻烦,不麻烦,你家孩子这么懂事,天天让我带我都高兴!”

    江萍哈哈笑了笑,又从包里拿出10块钱,一副慈母的颜色道:“这个钱你拿好,想吃什么东西就自己买。妈妈先回家了,你要听老师的话,知道吗?”

    林淼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边上许风帆看到,很是羡慕道:“哇,阿姨,你给他这么多零花钱啊!我爸每个星期才给我10块钱……”

    梁欢欢跟着道:“我妈也是,一个星期才给10块……”

    林淼对江萍道:“妈,要不你再解释下这10块钱是怎么回事?”

    江萍瞪林淼一眼,又马上和单老师笑了笑。

    她当然什么都不会说,默默站起身来,转身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这时单老师一看人到齐了,就领着几个孩子,朝少年宫内的考场走去。

    林淼安静地走在猴子姑娘身边,心里还在惋惜自己的那点零钱。

    单老师见林淼郁郁寡欢,不由问道:“林淼,紧张吗?怎么都不说话?”

    林淼马上咧嘴一笑,露出有所缺失的牙床,卖萌道:“昨天牙掉了,我怕说话漏风。”

    九十年代初期,即便计划生育的政策就悬在头上,但瓯城区18岁以下的人口数量依然相当庞大。区内小学分布密集,平均下来,每个街道或者乡镇范围内,差不多都有五六所。

    学校的规模当然也有小有大。

    大的学校如广场小学,一个年级段有12个班级,而小的学校,一个年级段可能就4个班。这回全区小学生奥数竞赛,报名参赛的小学一共有56所。

    百里坊小学在这些学校中,属于规模中等稍微偏上的。但这回被区教育局划为了中等规模序列,所以只拿到4个参赛名额。而规模更小一些的学校就更可怜,只有2个名额。

    参赛的280个孩子,被分在了4个考场,每个考场70人。

    原则上自然一桌一人,并且同校不同场。

    所以林淼他们4人,考试的教室都不一样。

    单老师偏心偏到底,先单独把林淼送进考场,然后还跟明显相熟的监考老师叮嘱了几句,才带着其他三个孩子离开。等单老师一走,监考老师自然就忍不住多看林淼几眼,心里嘀咕怎么又有个这么小的。刚才几分钟前,她也见到一个不知道是二年级还是三年级的孩子,但是绝对没单老师带来的这个这么小。单老师的这个学生,看起来就跟幼儿园大班的孩子似的。

    林淼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桌子的右上角,已经贴了学生信息,但仅限于学校、姓名以及考场编号,连张最起码的照片都没有。

    他默默地拿出文具盒,然后看了眼手表。

    现在是8点24分,距离考试开始,还有足足36分钟。

    于是他很从容地举起手,让监考老师先带他先去了趟厕所……

    放空肠道回来后,时间就过得很快了。

    随着教室里70个座位被陆续坐满,8点55分一到,监考老师就拆开牛皮纸袋,提前5分钟把试卷发了下来。

    林淼拿到卷子,先把姓名、学校和编号填好。

    他的编号是86号,感觉还挺吉利的。

    耐心地又等待了5分钟后,铃声一响,监考老师装得很严肃地沉声道:“开始。”

    话音一落,教室里最牛逼的几个小孩,立马落笔作答,就刚才那5分钟,他们都靠口算做出三两道了。林淼这回运气不错,前三道题他正好都接触过,所以在监考老师的眼里,他也是牛逼孩子之一。而对于这个情况,监考老师一点都不感到奇怪。要是没两把刷子,单老师怎么可能让这么小的孩子来参加比赛?要说是特意来感受气氛的,那也未免太奢侈了。要知道,这样的比赛机会,很多孩子可能一辈子也就只能遇上一次而已,或者根本就没机会遇上……

    前三道题一晃而过,林淼没时间检验对错,就头也不回地往下做。

    30道题目,60分钟,规则和上次的校内选拔一模一样。

    所以很明显,这回考验的就是学生对套路的熟悉程度,以及应试的综合能力。

    林淼按照以往的考场战略,20秒内读题,10秒钟寻找思路,如果10秒左右还想不出,那就很干脆地直接跳过。

    于是他第四题跳过,第五题跳过,第六题跳过……

    “我靠,要不要这么点背啊……”连跳三题之后,林淼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

    再然后,第七题终于找到了灵感。

    大概40分钟之后,林淼把卷子做完了第一轮,总共有11题被跳过。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看了眼手表,时间还够,内心保持淡定。

    回过来硬啃剩下的11题,他思考的时间就多了许多。

    电子表上的数字,有规律地跳动着,林淼花了十几分钟,又拿下了三道题。

    这时,监考老师开口道:“还有最后5分钟,还没做完的同学请抓紧时间,已经做好的同学也再检查一遍,等考试完毕,请大家先别离开座位,我们现场改卷,现场评分。教室里排名前25的同学,可以进入下午的决赛。”

    “这么有效率?而且……好残酷有没有!?”林淼微微一怔。

    然后稍微一走神,反而对卷子上一道空着的题有了思路,不由哈哈一笑,赶紧动笔。

    平均要求2分钟内解答出来的题目,计算量都大不到哪里去。

    林淼只花了一分多钟的时间,就把那道题做了出来。

    但在剩下的几分钟时间里,最后7道,他就实在无能为力了。

    无奈地提前30秒放弃了战斗,林淼搁下笔,只能听天由命。

    他已经尽力了。

    半分钟后,铃声一响,监考老师马上喊道:“所有同学全都放下笔!不要再写了,再写就剥夺考试资格!”

    喊了两次,教室里头个别不甘心的小孩,终于放弃了抵抗。

    教室外面又走进来两个老师,把卷子全都收了上去。

    然后林淼就那么坐着,看着三个人站在第一排的桌子前,飞快地把一张张卷子全都改出来。

    大概10分钟后,卷子批改完毕。

    为首的监考老师把卷子集中起来,按照得分拍了拍序,然后就宣布名次道:“接下来我报到名字的同学,到我这里拿一张中午的餐券,还有招待所的房间钥匙。钥匙可以交给你们的老师,你们中午吃完饭,可以回自己家,也可以去招待所休息。”

    “这么奢侈?”林淼暗暗吃惊。

    如果是一个孩子一个房间,那下午决赛100个名额,可不就是一口气订了100个房间?

    话说区教育局是把这附近的某个招待所整间都包下来了吗?财大气粗啊!

    不过话说回来,只包一个中午的话,貌似招待所可能会挺高兴的话,毕竟招待所的入住高峰期是晚上……

    林淼的思维胡乱发散着,不知不觉间,台上老师已经报数到了第21名。

    拿了餐券和房间钥匙跑出门的孩子,固然各个兴高采烈,但留下来的,表情就没那么高兴了。

    林淼心里也在打鼓,我草我草地喊个不停。

    然后他一边我草着,第22名和第23名也都跑出去了……

    “难道寡人就这么出师未捷当了炮灰?”林淼有点失望地抓了抓头。

    正郁闷着,讲台上忽然传来一个声音:“第24名,百里坊小学,86号林淼同学。”

    林淼先是一愣,旋即一秒变脸,大笑三声:“哈哈哈!天不亡我啊!”

    全班一脸黑线。

    监考老师忍着笑,把餐券和房间钥匙交给林淼,对他道:“小同学,你可不要骄傲啊,你这回是运气好,要是在别的班考试,也许就被淘汰掉了。”

    呵!年轻人,图样图衣服!

    要不干嘛分考场呢?这回考验的就是你哥哥我的运气啊!

    林淼拿着东西,昂首挺胸走出考场。

    他上辈子考了无数场试,就没一回像今天这样狗屎运爆棚的。

    要么就是高出很多分,要么就是考不过,总之踩线进场的,从没有过。

    貌似重生之后,老天爷是打算要好好善待他了啊……

    走出考场,林淼一眼就见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单老师。

    单老师见林淼出来,脸上顿时露出一副松气的神情,朝林淼走过来道:“我还担心你进不了决赛了呢!”

    林淼道:“今天状态有点不对,我妈早上给我煮鸡蛋稀饭太咸了,进去后又没水喝,口渴得很,严重影响考试发挥。”

    “那待会儿吃饭多喝点汤。”单老师完全接受林淼这个理由,又问道,“有几道题没做出来?”

    林淼道:“7道。”

    单老师一连庆幸:“那你运气不错,瑞瑞也是7道题没做出来,被淘汰了。”

    林淼沉默不语,然后过了几秒,又好奇地问道:“那万一同一个教室里有很多人并列最后几名,比方排在第25名的有七八个人,那入围的25人该怎么选啊?”

    单老师道:“这个就看错在哪里了,题目是越往后越难,所以后面答题对的越多,并列的时候名次就越靠前。要是这样还实在有人并列,那就只能一起进决赛的。决赛说是100个名额,有时候也确实会进去一百十几个人。”

    “哦……”林淼点了点头。

    这个解释还是靠谱的。

    然后他又问:“其他人呢?”

    单老师道:“跟苗校长和许风帆的爸爸一起先走了,苗校长先带他们去饭店了。”

    “那这个呢?”林淼掏出餐券问道。

    单老师哈哈一笑:“这个是少年宫食堂的餐券,我们不去食堂吃,你留着当纪念吧。”

    林淼哦了一声,把餐券塞回口袋里,心说九十年代真好,公款消费,利国利民。

    中午吃饭的地方,订在离少年宫只有不到500米路程外的一家酒楼。

    单老师领着林淼找到包房,刚一推门进去,林淼就听到有人在哭。

    百里坊小学出来4个人,现在已知3个人成绩,但只有雷瑞瑞被刷掉了。

    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一半是气自己,一半是气别人——干嘛全都发挥得这么好,哪怕多一个垫背的,她也不至于这么丢脸啊,现在只能指望林淼也被淘汰了,呜呜呜……

    一个风度很好的中年男人,坐在雷瑞瑞边上,笑着安慰她道:“孩子啊,你能来参加比赛,就说明你已经很优秀了,不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嘛,将来还有的是各种各样的机会呢……”

    中年男人不说还好,这一开口,雷瑞瑞立马哭得更特么嗨了。

    林淼站在门口,盯着那眼熟到似曾相识的中年男人看了半天,终于和脑子里另外一张稍胖一些且年老一些的面孔,成功对接到了一起。他差点就脱口而出:“许人大!”

    这中年男人名叫许佳昌,如果历史轨迹不飘,20年后应该会升任瓯城区*******。

    实打实的正处级干部,牛逼得不得了。

    “所以这么说来?我曾经有个学长,是正宗的官二代?”林淼望向许风帆。

    恰巧许风帆也看过来,笑着喊道:“林淼!”

    他这一喊,许佳昌也就看到了林淼,接着便转过头,微笑着问一旁的苗晓秋道:“苗校长,这小家伙就是林国荣的儿子?”

    “对。”苗校长笑盈盈的,向林淼招了招手,“淼淼,来我这边坐,考过了没?”

    “过了,第24名,踩红线啊。”林淼笑哈哈地回答,走到苗校长身边坐下。

    雷瑞瑞闻言,突然停下了哭声。

    她眼神呆滞地转过头,傻傻地看了林淼几秒,就在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的那一刻,她猛地又伏下头,把脸埋在桌上继续嚎啕大哭起来。

    这回是真心碎了。

    6岁的小屁孩都过关了,她却扑在了决赛圈外,心都碎成粉啊!

    单老师看不下去了,掏出纸巾走过去,把雷瑞瑞拉起来道:“瑞瑞,控制一下情绪,先吃饭,等吃完饭老师再送你回家。不然你一直这么哭,大家都没法吃饭了。苗校长和许风帆他爸爸,他们都饿着肚子在等你呢。”

    被单老师这么一说,雷瑞瑞总算哼唧哼唧地消停下来。

    ……

    菜很快就上齐了。

    几个孩子抓紧吃饭,补充能量,大人们则是谈笑风生,不紧不慢地说说笑笑。

    桌上除了林佳昌和苗晓秋之外,还有一个百里坊小学的教务处主任,以及今天的开车司机。

    司机当然是没什么话可说的,要不是没办法再另外开一桌,他根本不可能坐到这边来。

    至于教务处主任姜老师,这会儿其实也不怎么自在,只能听苗校长和林佳昌你一句、他一句,然而偶尔搭个腔,显得有低三下四。

    林佳昌和苗晓秋聊了一会儿,话题渐渐就转移到林淼身上。

    苗晓秋忽然对林淼道:“淼淼,你知不知道,这个林叔叔和你爸爸是在同一个单位上班的啊?”

    啥?

    林淼一脸震惊。

    为什么老林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

    对了,一定要面子不肯说。

    许佳昌和林国荣年纪差不多大,但是后来的人生轨迹,一个在天,一个在坑,依老林的性格,肯说这件事才怪了。但话说回来,老林对他在西城街道的另一个女同事,倒是经常提起。

    那个女同事名叫胡剑慧,因为同时满足了“高学历”、“女性”、“少数民族”、和“无党派人士”这四个条件,仕途上一直非常顺利。在林淼大学毕业后还在瓯城区南城街道当临时工的时候,胡剑慧就已经是东瓯市的副市长,后来又进入了市常委班子,兼任东瓯市统战部部长。

    林国荣中风瘫痪之后,脑子一度不太清醒,偶尔有清醒的时候,总会后悔当年没抱紧胡剑慧的大腿。说起来,他这个城管科科长,还是胡剑慧当街道副主任的时候,被她一手提拔起来的。

    林淼这么想着,不禁就有些纳闷了。

    一个许佳昌,一个胡剑慧。林国荣放着眼皮子底下这么好的政治资源不用,却整天往一些看似牛逼实则和他根本不搭边的领导身边跑,这不是舍近求远,花式自残吗?

    “叔叔好。”林淼回过神来,赶紧装出一副卖乖的模样,向许佳昌恶意卖萌。

    许佳昌却显得不怎么在意,淡淡笑道:“不错,比他爸懂礼貌。”

    林淼一听这话,顿时心都凉了。

    不用说,老林肯定一早就把人家给得罪了。

    怪不得从来不提呢,感情不但是面子问题,关键是早就关系破裂了啊!

    中午一顿饭,林淼吃得有点心不在焉。

    等填饱肚子,单老师就先领着四个孩子走了。

    先把林淼、许风帆和梁欢欢送到招待所,等三个孩子都进了屋,然后才送雷瑞瑞回家。

    招待所的房间就是最普通的单间,一张单人床,外加一个卫生间。

    卫生间看着倒还挺新,没有浴缸,但可以站着淋浴。

    不过林淼现在没这么需要,洗了把脸,稍微坐着放空一会儿,等到12点左右,就倒头睡了。

    午睡时间,一直持续到下午1点半左右,林淼被许风帆敲醒了房门。

    林淼开了门,许风帆和梁欢欢就跑了进来。

    许风帆见林淼头发乱乱的,床上的被子也是散乱铺着,就知道他是刚睡醒,奇怪地说道:“你怎么还能睡得着啊?我一直醒到现在。”

    “中午不睡,下午崩溃。”林淼打着呵欠,看看手表,见睡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就穿上鞋子,走到卫生间洗脸刷牙。

    梁欢欢坐下来,捧着脸道:“我也没怎么睡好,根本睡不着,一闭眼就脑满子各种想法。这比赛搞得我紧张死了。”

    “别紧张了,至少已经有个三等奖了。”许风帆笑着说。

    “屁的三等奖,这个三等奖就是个安慰奖,我才不稀罕呢!”梁欢欢道,“而且听说只有一等奖能代表区里去市里比赛,我还想去市里比的。”

    “去了市里还有省里,去了省里还有全国比赛,全国比完还有世界比赛,不要贪心了,有个全区二等奖就够了,又不可能人人都像林淼这样,从小就是个天才。”许风帆叹道。

    “说我什么?”林淼在卫生间里没听清楚,满嘴泡沫地走出来问道。

    梁欢欢故意道:“他说你是个笨蛋!”

    “哦,行啊,挺有眼光的,被你看穿了。”林淼笑着对许风帆道。

    梁欢欢一脸懵逼。

    许风帆哈哈大笑:“你看,他根本都不理你!”

    林淼洗漱完毕,整个人精神了许久。

    他坐下来,就装得很随意地问许风帆道:“阿帆,你爸爸是街道主任吗?”

    “不是。”许风帆道,“好像是纪律书记什么的……”

    林淼马上道:“纪工高官对不对?”

    “对对,就是这个,我老是说不顺这个词。”许风帆道。

    林淼心里都快哭了。

    老林啊老林,你特么得罪谁不好啊,就你那习惯性贪赃枉法的尿性,得罪了自己街道的纪工高官,你特么能升官就见鬼了啊!

    三个小孩坐一屋,各怀心事地聊了大半个小时。

    等到2点多,中午绕着瓯城区跑了一大圈单老师就来敲门了。

    下午的考试时间是3点钟,但是也得提前一点过去,免得出什么幺蛾子。

    到了下午的决赛,考场里的人就少了很多。

    不仅仅由于总人数少了大半,也因为安排在每个考场里的人数,比早上减了大概三分之一。加上少年宫的教室本来就大,后排的课桌没人坐了之后,整个场馆就越发显得空荡荡的。

    早上的门槛赛,区里出于要为尽可能为各学校保留种子选手的目的,设置了同校不通场的规则,尽可能地淘汰了各校的弱渣,或者整个弱渣学校。但到了决赛,就不存在这种意义了。

    林淼下午和两个同校队友,坐在了同一个考场里。

    许风帆甚至就坐在林淼斜前方的位置,考前半个小时,还在和林淼扯闲篇。

    一群孩子就像早上那样,乖乖坐在教室里,从2点半一直等到3点开考。

    铃声一响,教室里便一片凝重,只剩下翻卷子和笔尖在纸面上滑动的声音。

    考试的规则不变,依然是60分钟,30道题。

    林淼这回状态不错,从第一题一直到第11题,全都没有卡住,直到做到第12道的时候,才第一次跳了过去,然后接着又是酣畅淋漓的12连斩。

    他一鼓作气写了50分钟左右才停下,最终欣喜地发现,跳过去的题目一共就只有4题。

    因为早上听了单老师的解释,貌似越后面的题目就越值钱,林淼咬咬牙,把刚刚最后跳过去的第28题,又拉回到了视线中。

    憋着劲儿苦思冥想了足有5分钟,眼见着时间就快到了,林淼突然福至心灵,脑海里闪过灵感,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刷刷把答案写下来。

    写完后再一检查,居然还真蒙出来了!

    逻辑完全通常,完美!

    “同学们请注意了,只有最后3分钟了,还没做好的同学请抓紧,做好的再检查一遍。”监考考试还是老一句话。

    林淼却没像早上那样早早缴械,而且翻回到试卷前页,去啃那道理论上应该最简单的题目。

    这一次,他的状态来了。

    只是重新把题读了一次,林淼立刻就有了思路。

    他抓紧答题,飞快计算,就在铃声响起的同时,终于把这道题写完,长舒一口气,放下了笔。

    教室里两个监考老师,也没再喊话,马上一前一后地将卷子收上来。

    一边收卷子,为首的老师一边说道:“先不要走,和早上一样,我们马上就会把卷子改出来。大家先在教室里耐心等待半个小时,等下我们改完卷子,报到名字的同学留下合影,没报道名字的同学,就是这次的三等奖。”

    林淼和许风帆互相看了眼,许风帆小声问道:“你考得怎么样?”

    林淼比划了一个2,回道:“2题没做出来。”

    “才2题?”许风帆瞪了瞪眼,“我4题没做出来!”

    教室里马上又有一个人喊道:“你们好厉害,我6题没做出来。”

    说完就立马招来群嘲。

    “恭喜你,三等奖了。”

    “哈哈,我们一起拿三等奖。”

    “什么时候三等奖都这么丢脸了?”

    教室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唯有错了3题的猴子姑娘梁欢欢,脸上挂着冰霜。

    林淼是肯定比她排名靠前了,这就意味着,离一等奖又远了一点。

    “别说话啊,大家保持安静。”监考老师留下一句话,拿着教室里的50份卷子走了出去。

    林淼和所有人一起,怀着忐忑的心情,等了超过20分钟。

    快到下午4点半的时候,监考老师终于回来了,拿着一张单名,直接从头往下念道:“张雪茹、赵婷婷、苗艳秋、吴秋红、蒋琴琴、包玉婷、钱玉珏、高晓慧、林燕、朱佩慈、莫芳芳、林淼……梁欢欢……许风帆,这28位同学留下,其他22位同学可以先回去了,你们的三等奖证书,会直接送到你们各自的学校去。”

    林淼听到自己的名字,倒是不觉得奇怪。

    毕竟奥数这些套路,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只跳过了2题,说明最多也不会错超过3题,拿个二等奖以上,还是比较稳的。

    不过刚才听顺序,貌似他才在这个教室里排第12位。

    而瓯城区的比赛,一等奖是取前20名,二等奖是第21名到第50名。

    这么一看,他这回估计是一等奖没戏了……

    总不能指望隔壁教室的水平整体偏渣,只有8个人挤进前20吧……

    林淼有点小失望,在转头一看梁欢欢和许风帆,这俩孩子脸色更难看。

    “阿帆,二等奖了哦~”林淼跟许风帆笑了笑。

    许风帆回得比较勉强,强颜欢笑道:“是啊。”

    这小子中午跟梁欢欢说别贪心,现在自己都这副模样,典型的心口不一。

    拿了三等奖安慰奖的孩子,稀稀拉拉地出了教室。

    林淼他们又等了一会儿,就见一个老师过来喊道:“同学们,可以出来拍照了,一等奖的同学站前排,二等奖的同学站后排。你们班一等奖的有12个,一等奖最后一名是林淼。排在林淼后面的同学,等下全都站到后排去啊,我们抓紧把照片拍完,晚上去香格里拉酒店吃饭,所有20个一等奖的同学,和32个二等奖的同学,全都一起去!”

    我擦!

    考得好还有饭吃?

    不对不对!妈的,这个才不是重点!

    “我拿了一等奖?”林淼一脸惊喜,很有一种明明已经被医生诊断为不治之症,结果找别的医院重新复查一次后,却发现那医生其实是个煞笔的感觉。

    “这下厉害了啊。”许风帆羡慕地对林淼道。

    林淼点点头,说:“走,拍照去,晚上多吃点,化悲愤为食量。”

    许风帆只能叹一口气。

    怎么可能还吃得下去啊……

    52个拿了奖的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走到指定地点。

    林淼意外地在人群中发现一个只比他高十几公分的矮子,那矮子也发现了林淼,然后两个人一个站前排,一个却嘟着嘴站到后排。

    摄影师喊着让一群孩子把位置站好,林淼却忽听身后传来一句:“那个最矮的,我不会输给你的!”

    林淼转头一看,果然是那矮子喊的。

    马上怼回去道:“我只是暂时比你矮一点,但你至少大我2岁,却在比赛里输给了我。所以我只是矮着玩玩,可你却笨得很认真。”

    那矮子直接就煞笔了,被林淼呛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多年以后,中科院某东瓯籍优秀青年科学家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自己之所以能取得今天的学术成就,都是因为小时候受到了某个死奸商的语言刺激。

    那一年,死奸商6岁,科学家8岁。两人一生只交锋过一次,死奸商保持了100%的胜率,并且厚颜无耻地再也没有给过科学家重新挑战的机会……

    林淼重生的这年头,哪怕是东瓯市这种经济还算过得去的沿海城市,晚上也几乎不存在什么娱乐休闲活动,所以家家户户的晚饭时间也就相对较早,通常过了傍晚5点就要开伙。

    少年宫内,等获奖的孩子们拍完合影,天色渐渐转暗,差不多也就到了饭点。但前来和小朋友们合影顺道蹭饭的区教育局副局长,却没有急着要送孩子们去酒店,而是默默地站在原地,静候接送孩子的家长到来。毕竟等下吃完饭,孩子还是要让家长送回去的,不然教育局的那辆大巴车,就该变成环城公交了。

    眼见着天色一点点变暗,少年宫里头也渐渐热闹起来。

    半个小时以后,少年宫内亮起了灯,到处都是寒暄的问候。这些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来自不同学校的孩子,他们中的大多数家长,却都很诡异的互相认识。

    各种主任、书记,喊得那叫一个热情洋溢。

    林淼旋即就意识到,这年头能让孩子学奥数的,应该还是体制内家庭占绝大多数。

    因为靠经商赚到钱的那一拨人,其实多数就是暴发户。这些土老板平时整天都忙着赚钱,别说悉心教导孩子了,能不把小孩养出公主病或者熊孩子癌就算不错了。至于课外的提高教育,他们中很少有人会有这种概念。可能只有少数一部分有钱老板,出于跟风或者其他装逼的目的,才会把孩子往奥数班里塞。除此之外,恐怕也就只有一些知识分子家庭,还会在负担得起额外学费的前提下,再让孩子多接受一点早期启发式的教学课程。

    “哎哟!赵大处长来了!”夜色中,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抹着一头发胶的中年男人,在一个年轻人的陪同下,大步流星地向人群走过来。身边那个年轻人手里拿着个包,看他亦步亦趋的样子,应该是这位所谓的赵大处长的秘书。

    区教育局的领导大喊一声,隔着十来米,就伸出双手迎了上去。

    林淼被这气氛带了节奏,还以为自己是回到区府办了。

    他习惯性地就转头跟身边的人打听道:“这人是市里的处长吧?”

    “你看出来了?”许佳昌就站在许风帆身边,同样条件反射地低头回答林淼道。

    一大一小两个人,对视一眼,立马又移开了眼神。

    林淼心道一声见了鬼,怎么不自觉地就多嘴了。

    许佳昌则是眉头紧蹙,觉得林国荣这儿子也太早熟了。

    要知道他的儿子许风帆,今年都六年级了,可是对体制内的级别系统,他还是一点都不懂。甚至就连他这个亲爹,明明都在街道里工作了好几年了,但许风帆照样连老爸的职务都说不明白。

    再反观林淼,同样是街道职工家庭的孩子,这才6岁啊,居然单凭别人的反应,就能判断出赵处长是市里的处长,而非区里的处长。话说自己好歹也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小领导,可是这家庭环境耳濡目染的效果,怎么就还比补上林国荣那种股级家庭的?没理由啊!

    许佳昌恨屋及乌,对林淼的早熟和早慧有点抵触。

    他拍拍已经差不多有自己那么高的儿子,指给许风帆道:“风帆,那个是赵克明,咱们东瓯市信访处的处长,你知道市信访处是什么级别吗?”

    “市信访处啊……”许风帆迷茫了两秒,随口猜了吓,“市级?”

    许佳昌放弃了,儿子的数学向来比语文好,看来将来不适合从政,还是朝工程师的方向发展吧……

    许风帆一看老爸沉默了,就知道自己答错了,就转头问林淼道:“林淼,那个人是什么级别的?”

    林淼淡淡回道:“处级。”

    “那……那个……如果是那个什么处的区里的处长呢?”许风帆转眼之间,就已经把“信访”这两个字给忘了。

    林淼继续给出答案:“区信访处是科级的,不过区里的不叫处,应该叫科,而且有时候也不一定的,因为这个部门很重要,所以有时候会低职高配,由副区长来兼任,副区长兼任的话,那这个科长就是副处级了。”

    “啊……”许风帆被林淼三句话就绕晕,晕得对体制系统的复杂性都感到恶心想吐了,直摇头道,“我以后才不要学这些,还是数学最好,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哪有那么多变来变去的花样。”

    许佳昌听得嘴角抽抽,突然很想训儿子几句。

    这不是变相向林国荣的儿子认输了吗?六年级输给6岁的,你好意思吗?奥数也考不过人家,机关的级别常识也不如人家,老子生你何用啊?许佳昌内心沸腾,可是生气归生气,他却毕竟是真正读过书、有修养的,脸上愣是一脸表情都没有。

    这边许佳昌正跟莫须有的假想敌隔空战斗,人群中忽然又有人大喝一声:“阿明!你也在啊?”

    “哟?老林啊?你家孩子今天也来啦?”赵克明大笑着,跟来人握了握手。

    林淼往前一看,正是自己家的林科长。

    林淼和许佳昌见到这场面,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我草,有没有搞错”的表情。

    到底谁能解释一下,林国荣平时到底都在干嘛?

    为什么他一个破股级干部,会认识那么多那么多那么多市里的领导?

    林国荣和赵克明两人一起朝着林淼走过来,林国荣见到许佳昌,先是微微一愣,然后露出很欠抽的神情道:“诶,许书记也在啊?”

    许佳昌针锋相对:“你林科长来了,我就不能来啊?你家把少年宫包下了啊?”

    林淼一听这开场白,心里立马十万个我草。

    两人这关系,明显已经到了无法修补的地步了啊!

    老林,林科长,我亲爹,请问你到底能不能换个对象作死?

    跟自己单位的领导正面硬钢,真的有那么刺激、那么好玩吗?

    “爸爸,我们回家吧,妈妈还在家里等我们呢。”林淼急忙装幼稚,企图改变现场气氛。

    林国荣却哈哈一笑,很开心地说道:“你妈晚上去你奶奶家吃饭了,我们晚上去酒店吃,你拿了一等奖,教育区的叔叔要给你奖励一顿大餐!”

    “你儿子一等奖啊?”边上的赵克明眼睛一亮,“你儿子几岁了?”

    “6岁。”林国荣很得意道,“跳级上了五年级。”

    “哦哟哟哟哟!”赵克明惊讶极了,大声道,“那你不是生了个天才啊?”

    “赵处长,这孩子不错吧。”苗晓秋这时也走上来,笑盈盈道,“国荣家的孩子,以后很可能就是我们学校培养出的最优秀的学生了。”

    “晓秋!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赵克明客气地跟苗晓秋握了握手,苗校长毕竟还挂这个市人大代表的头衔。

    林国荣和赵克明还有苗晓秋三个人说笑不停,许佳昌就这么被打脸似的,被冷落在了一旁。

    他看着林国荣意气风发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受不了。

    凭什么林国荣一个中专毕业的货色,也能爬上来啊?街道的干部任用制度绝对有问题!

    许佳昌越想越气,饭也不打算吃了,拉起许风帆的手,就打断正和赵克明谈笑风生的苗晓秋道:“苗校长,我先带孩子回去了,我爱人还在家里等着呢。”

    “哦?许……风帆他爸……”苗校长显然不知道许佳昌到底是什么职务,笑着说道,“马上就去酒店了啊,一起来嘛!孩子考了一天也辛苦了,吃点好的,补一补。”

    “不用了,家里已经做饭了,也不差这一顿。”许佳昌强颜欢笑地说着,然后看了满脸想死的林淼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少年宫。

    苗校长倒也不以为意,转回身去,继续跟赵克明叙旧。

    林国荣也半点没有尊卑的意识,凑在两人中间,时不时插上一句。

    林淼看着这片轰轰闹闹的场景,对自己家的老林只剩残念,干脆也不想了。

    思绪转而飘到别处去——

    话说,区教育局今天组织这么一场考试,其中最大的一笔支出,其实应该是今晚的这顿饭吧……

    这教科书式的巧立名目……

    这理直气壮的公款吃喝……

    区教育局年底突击花钱的技术真尼玛牛叉!本秘书要给你们写个服字!

    从少年宫开到晚餐地点的香格里拉酒店,开车只用不到15分钟。

    去吃饭的人不少,装了足足4辆大大巴——除了极少数几个非常不习惯这种场面的学生家长早早地带着孩子离开,剩下的学生当中,有不少是父母两个人一起来的。再加上教育局的七八个领导和工作人员,还有突围而出的各学校的领队人员,零零总总下来,林淼目测参加这场收尾宴的,应该超过了200人。

    等到了酒店,果然一下子就是十来桌。

    现场体制内的人占了多数,一到饭桌前,自然而然也就论资排辈坐下。

    林淼他们这桌,应该是传说中的主桌。

    以赵克明为中心,苗晓秋和另外几个已经提了干的学生家长团团坐下。而最让林淼感到牙酸的时,林国荣居然也毫不犹豫地坐到了这桌,并且拿着他这个儿子当挡箭牌,把他放在赵克明身边,老林自己则坐在他另一旁,摆出一副要照顾儿子的架势。

    好在赵克明和许佳昌不一样。

    赵克明显然非常喜欢林淼,于是父子俩一坐下来,立马就成为了当天酒局的话题中心。

    老林几杯酒下肚,又拿出老牛逼来吹,把上次开学报名时和金校长说的那些话,又对酒桌上的人重生说了一遍,把赵克明一群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林淼头一回看到父亲在酒桌上的表现,不得不说,老林确实是个搞气氛的高手。而且在面对比他高很多级的领导面前,也是真心不卑不亢。这一点,林淼自愧不如。

    实话实说,林淼必须承认,自己其实是有门户和阶级意识的。哪怕他自己曾经就是体制内低人一等的临时工,但这并不能抹去他在拥有编制之后,面对其他临时工时所产生的身份优越感。

    而眼下看来,老林则完全不是这样的人。

    在这张酒桌上,老林半点都没有因为赵克明是个官,就对他溜须拍马、吹捧讨好,而是完全像个老朋友一样,跟人家吹牛打屁,言语间毫不做作。

    林淼终于有点明白,父亲为什么那么固执地想要升官了。

    原来在他的眼里,升官本就是理所当然的。

    老林从骨子里就把自己和区里、市里的那些领导看作了一类人。可以说,心胸真的很宽,宽到根本不在乎别人站得有多高。因为打从一开始,他就是站在更高的地方看着别人。所以也就更加难怪,他几乎不把在路边摆摊的人当人看。

    老林极端的思维方式就像一把双刃剑,要么成功,要么成仁。而他最后被人下阴招输得连编制都丢掉,也完全不是运气问题,根本就是性格决定命运。一切早就注定了的。

    “还是书读得太少,吃了没文化的亏啊……”林淼喝着健力宝,有点替父亲感到惋惜。

    只是话说回来,升官这件事,又哪有那么容易。

    要讲规矩、讲策略、讲机会、讲能力的好伐……

    可以上这四点,老林顶多就具备了四分之一。

    半次提干的机会,以及半桶水的办事能力。

    至于规矩和策略——去特么的吧!

    老林闹着要当官是不假,可他什么时候讲过规矩,什么时候又有过策略。

    他跑官要官半辈子,来来回回所做的一切,总结成一句话就是四个字——瞎几把干!

    林淼从小目睹老爸的各种白痴行为,内心深处早就把林国荣当成了反面教材百科全书,所以日后他自己进入体制,在行事风格上,和林国荣相比完完全全就是两种截然相反的类型。

    林国荣无所顾忌,林淼谨小慎微。

    林国荣见到某书记直接喊老某,林淼见到某书记恨不能先来个90度的弯腰鞠躬。

    林国荣平日里没事就爱往领导家里跑,林淼过年给领导发条明知对方不在乎的短信却依然还要字斟句酌。

    也正因为如此,林国荣曾经得罪了那么多人,人们也明知道林淼是林国荣的儿子,林淼却依然能在机关里生存下来。

    他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委曲求全、唾面自干、好死不如赖活的装孙子精神!

    林淼在酒桌上听着林国荣牛逼越吹越大,思绪早已不知飘飞到第几重天。

    等他从长久的放空中回过神来,林国荣已然又一次彻底喝大。

    喧嚣的晚宴过后,林淼和林国荣被赵克明送上了出租车。

    林国荣先是在半路上吐一次,差点吐到人家车里,等回到家里,又吐了一回。但这次就没那么好运了。喝得烂醉如泥的林国荣,先是被江萍拿着皮带抽得嗷嗷乱叫,然后挣扎起来,在楼下和江萍对殴了一番。家里的锅碗瓢盆被扔得碎的碎、裂的裂,这两口子倒是战得痛快,只是四周邻居们却被吵得不得安生。而且这么干上一架,林国荣至少一个星期的工资就打水漂了。

    林淼是拿狂暴状态下的爸妈没办法的。

    他耐心地等待爸妈打完架,等两个人体力耗尽上了楼,才淡定地穿梭在满地的玻璃碎屑中,拿了自己的牙刷和杯子,刷牙洗脸,然后洗脚,然后上楼睡觉。等到第二天醒来,楼下的战斗痕迹便全都已经消失不见了,仿佛爸妈从来不曾有过那场单挑。

    见到林淼起床,林国荣和江萍脸上都露出了温和喜悦的笑容。

    他们总算想起来,昨天晚上究竟是为什么而喝大的。

    林淼拿了全区奥数比赛一等奖的消息,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周末火速传遍了整个天机巷四周。

    往日里经常在私底下用“神童”来笑话林淼一家的那些人,这回终于全都说不出话来了。

    在天机巷的邻居们看来,林淼的跳级是绝对有水分的,是肯定离不开林国荣的暗箱操作的。

    然而这次的奥什么数学比赛既然是区里办的,那就不能再怀疑其权威性和公正性。对于林淼确实就是比自己家的孩子聪明这个铁一般的事实,他们只能选择接受,并在心底里默默诅咒林淼全家有朝一日一定会倒霉,还有经常带着狗腿子在马路边掀人摊子的林国荣,迟早也会不得好死。

    等林淼拿奖的消息在天机巷周边走完一圈,这时还有心情主动找上门来的,也就只剩下家庭条件同样不错的张淼他们家。

    一大清早8点出头,林淼就被曾经的小伙伴张淼缠上。

    张淼对林淼死拉硬拽,硬是把林淼拖去了他家。

    然后在张淼爸妈各种弱智的提问下,林淼无奈荒废了一整个宝贵的早上。

    闹哄哄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中午过后,等林国荣带着江萍出了门——貌似是要转移阵地,去某个亲戚家继续显摆儿子的威武战绩,家里才终于安静下来。

    趁着这难得的清闲,林淼倒了杯水,拿出了纸和笔。

    断更了小半个月的《小院杂谈》,是时候该续上了……

    “我家正对门5米外有一条羊肠小道,宽约半人,左右均被邻舍墙壁所挡,终年难见阳光。无论寒暑,每逢雨后,巷内的青石小砖之上,总会一夕间布满青苔。经年累月,青砖愈青,青苔愈繁,仿若荒郊。沿小巷而入,为一四方天井,天井中又有一口不知何年所打的老井。这口老井,便是天机巷四周住户最初的饮水之源……”

    林淼写《小院杂谈》,渐渐写出了套路。

    每篇篇幅被严格规定在2000字到3000字之间的小章,被他准确地划分成了三个部分。

    前500多字描写章节主题,无论从瞎编历史或者胡扯地理风貌入手,力求以最朴实无华的文字,做出最以假乱真的效果,让读者产生一种为之肃然起敬的高逼格感官体验。

    接着来到中间部分,则描写此地居民与该事物的联系。通常林淼写到这里,这会借用一个真实存在的邻居,然后将其人物形象稍微艺术加工,便伪装成了这个桥段的主视角提供者。写这段内容时,文章的文字风格就开始朝伪文青方向大步扯蛋迈进,力求字字情深意切,催人尿下。这部分内容的字数,一般会在800字以上,因为这段文字,实际上都是在为最后一部分的文章结局做铺垫,虽然煽情,但还没煽到顶点。

    最后一部分的内容,才是林淼年轻装逼时惯常使用的大杀器——半碗鸡汤。

    所谓半碗鸡汤,其实是一种很高明的创作技法,一般非科班出身的人很难熟练掌握这门技巧,只有像林淼这种常年和文字打交道,又有十余年积累下的丰富写作经验的人,才能达到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的境界。如果具体举个例子,在中国文学史上,就有一篇非常广为人知的半碗鸡汤代表作,归有光的《项脊轩志》。

    这种汤非汤的鸡汤,往往表面看似云淡风轻、宁静如水,可只要静心读到最后,基本上只要不是读者的自身文化水平低得太过分,或者毫无感性思维,就大多难逃心头一颤。甚至情感丰富的人,说不定还会红一红眼眶,然后长叹一声,叹出连自己都不晓得为何如此动情的愁绪。

    就像《项脊轩志》末了一句“庭有枇杷树,吾妻死时所植,今已亭亭如盖矣”,高中生读着或许没什么感觉,可要让稍微上了点儿年纪的伪文青再往深处想想,情绪一旦澎湃起来,那感觉基本上就等同于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含泪苦读郭晓明之流的悲伤逆流成河。

    正可谓:听说下雨天,半碗鸡汤和伪文青更配哦!

    眼下,林淼已经断断续续完成了《小院杂谈》的8个小章节。

    距离计划中的20到25篇,还有着一大半的差距。

    而他为了能把这个逼装到圆满,仅仅就在这一小半的内容里,就让天机巷里的不少邻居躺着中了他的加特林机关枪。

    开篇至今,林淼家附近的邻居但凡是被他借来当文章主角用的,全都没什么好下场。

    两个仍然健在的阿婆被他写死,街口那位明明就四肢健全、活蹦乱跳的修鞋匠则成了残废,还有隔壁某邻居的女儿,不幸发了疯。唯一稍微真实点的,是他隔壁的隔壁家的小儿子——这位仁兄是真的死了,80年代严打期间造了把土枪出去抢了10块钱,结果判了斩立决。但林淼不敢写得如此华丽,于是脑洞稍开,就改成了一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车祸惨剧。

    在连续搞死搞残这么多人后,写到今天,林淼突然觉得不能再这么漠视生命了。

    于是笔锋一转,今天的主角井婆婆,就成了一个苦等儿子归家的可怜人。

    结尾是这样的:“阿明叔北上闯荡多年,井婆婆嘴上虽从未说过思念,但却时常独自坐在井边发呆。年轻时的阿明叔喜欢喝啤酒。每天临近傍晚,井婆婆都会买两瓶啤酒,装进打水用的小铁桶,浸入冬暖夏凉的井水里。然后在夕阳下走出小巷,等候下班归家的独子。阿明叔走后,井婆婆再没买过啤酒。一眨眼,那年在井边呱呱坠地的孩子已经会叫奶奶,可奶奶的儿子,却仍还没有回家。”

    林淼写写停停,一篇文章写了接近3个小时,等画下最后一个句号,他不禁长舒一口气。

    刚才入戏太深,差点把自己给感动死了。

    站起来走到阳台,抬头看看天色,天色略显阴沉。

    林淼揉了揉手腕,文思还未退去的脑海中,又对这本书的套路产生了新的构想。

    话说中间部分和结尾部分,其实是可以对比呼应起来的。

    比方结尾如果要写离别,中间就可以写得尽量热闹,写出欢聚的感觉;再比如结尾要写某人安详地寿终正寝,中间就可以写他几十年的生活不易,艰辛求存,却死如尘埃。同样的道理,如果中间非要写到某人暴毙而亡,结尾就可以来个新生命的诞生。

    总之就是要伪装成很有哲学内涵的样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朝着读者的心头用劲,一字一句,打进阅读者的心脏,打得他们心脏病发。最重要的是,写法一定要往死里矫情!

    “嗯……看来寡人的水准又有所精进啊……”

    林淼很满意自己搞出的这个套路,然后抬手看看表,3点52分,爸妈应该快回来了。

    果不其然,不到10分钟,楼下就响起了开门声。

    林国荣和江萍嘻嘻哈哈地走进来,那欢快的笑声,两嗓子就把林淼几个小时积累起来的装逼感冲击得一丁点都不剩。

    “宝贝,你看妈妈给你买什么了!看!”江萍跑上楼,拿出一个新书包,跟林淼挤眉弄眼道。

    林淼内心感到很痛苦,为什么自己的装逼状态永远都活不过12小时。自己的老妈真的是——就算和她一起看《阿甘正传》这种片子,她也能把话题扯到“这女人为什么那么坏要给男主戴绿帽而男主角为什么这么傻连这样的女人都要”这种问题上。拜托!这特么是重点吗?这特么是重点吗?!!!妈,亲妈!你就不能给你儿子留哪怕一点点的装逼空间吗?

    我虽然不喜欢郭晓明,但偶尔也会有45度角仰望星空的精神需求的!

    “不看。”林淼傲娇地扭过头,毫不留恋新书包。

    江萍却仍笑个不停,扔下书包,把林淼抱进怀里亲了又亲,亲得林淼满脸口水。

    很明显,她今天下午和林国荣出门显摆得相当愉快,虚荣心满足得怕是都溢出来了。

    林国荣这时也从楼下走上来,先随口问了句:“你下午又没出去啊?”

    林淼嗯了一声。

    接着林国荣就看到了茶几上的手稿,走过去拿了起来。

    他毫无耐心地粗略翻过前页,直接翻到结尾,假装懂行地看了几秒钟,完全没有露出半点被文字感动的神情,却又认真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么写就对了嘛。老是把人写死了算怎么回事?不要写那么多死人,会不吉利的。”

    林淼听了脸皮都在抽抽。

    没理由的,我有没有可能其实是被抱养的……

    周末一晃而过。星期一早上,多雨的东瓯市又迎来了降水。

    这回雨下得比较大,林淼家地处低洼地带,一大清早,楼下就水漫金山。林国荣倒是无所谓,但林淼出行就困难了,这么小的身板万一被卷进下水井,那可就直接尸骨无存了。

    江萍难得自告奋勇一回,要骑车送林淼去学校。

    然后林淼就被她包裹得严严实实,披上小雨衣,穿上小雨鞋,又一次坐上了羞耻的幼儿专用座。

    但林淼知道,江萍主要还是想去学校,再多听老师夸她儿子几句。

    上学路上大雨滂沱,等到了学校门口,母子俩都稍微有点淋湿。

    学校马路对面的糯米饭大妈没出摊,江萍就去了学校旁边面包店,给林淼买了个最贵的巧克力蛋糕——看起来似乎都没什么分量的一块,居然要3块5。绝对属于94年级别的轻奢食品。

    江萍把牛奶和蛋糕装进林淼的书包,又把自行车停进学校的停车场里,牵起儿子的小手,心情相当愉悦地朝着教学楼走去,一点都没觉得这场大雨来得讨厌。

    话说身为一个曾经的学渣,谁能想到她能生出这么学习优秀的儿子呢?

    更不用说,她的宝贝儿子,又何止只是优等生这么简单?

    “还是我会生啊,我妈根本不行……”江萍内心的逻辑相当诡异。她完全不考虑“教育”这两个字,对孩子的成长这件事,完完全全看天吃饭。

    从一楼走到三楼,走到五(六)班的教室门前,江萍放开林淼的手,朝里头看了看。

    今天雨虽大,可此时教室里的学生还是已经到了一大半,并且在她身后,还不停地有学生甩着雨伞走进教室。

    林淼自顾自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彭芳芳笑着问道:“今天你妈妈送你来啊?”

    林淼嗯了一声。

    彭芳芳看着站在门口不走的江萍,有点小讨好道:“你妈妈挺漂亮的。”

    “嗯。”林淼应了声,心说我家老林专骗漂亮姑娘,可怜我妈这辈子就砸他手里了……

    江萍见林淼的老师不在,略微有点失望,她笑着跟林淼挥了挥手。

    林淼也回应她挥了两下,然后就目送老妈转身离去。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班主任周老师满面红光地从外头走进来,径直走到林淼跟前,张口就问:“林淼,你前天去区里比赛,拿一等奖了啊?”

    林淼点点头。

    周老师笑着说道:“刚才我上楼的时候碰到你妈妈了,幸好是和金校长一起上来的,不然还真不认识呢。金校长说等下让你去一趟广播室,让你读一篇稿子。你要不现在就跟她一起去好了!”

    周老师指了指门外,林淼看过去,金校长就站在外头。

    “下这么大的雨,还要走来走去……”林淼心里不甘愿地嘀咕着,拿出蛋糕和牛奶走出教室,然后和金校长一起下了楼。

    彭芳芳看着林淼离开,不由好奇地问周老师道:“老师,林淼他拿什么奖了啊?”

    “全区小学生奥数比赛,一等奖。”周老师说了个比赛的全称。

    彭芳芳和教室里其他孩子听到,顿时全都发出貌似熟悉的感叹声。

    “好厉害!”

    “林淼真是太聪明了!”

    “林淼真的是个神童啊……”

    林淼跟着金校长,冒雨来到操场旁边的广播室。

    那是个很小的屋子,大概只有四五个平方那么大。屋子里仅有的桌子上,摆着广播室的各种广播器材,看着好像很复杂,但其实也就那么几个常用按键。

    金校长明显很熟悉这里,打开总电源,开灯,按响话筒的开启键,然后看了眼时间,开始道:“喂喂,请各班班主任回到自己的教室,请各班班主任回到自己的教室,请在学校门口值日的值日生也返回教室,请在学校门口值日的值日生也返回教室。今天我们的晨会要早点开始,每个班级都把自己班里的广播打开,今天的晨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分布在学校各个角落的广播一响,各班级就立马动员起来,急急忙忙全都老实坐好,还没来得及吃完早饭的,也都只能在老师严肃的目光下,无奈地把面包收了起来。

    别说,今天因为这场大雨,带面包进来的学生还真不少。

    等过了几分钟,7点半一到,外面就响起了一阵平时在这个点并不会响的铃声。

    待到短促的铃声过去,广播里就传出了金校长的声音。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今天要宣布的事情比较多,我们早点开始。首先来讲第一件事,我们学校外面最近有很多小商贩,在向同学们兜售一些闻起来很香的橡皮擦,但这些橡皮擦全都是有毒的,请同学们尽量不要购买。已经买的同学也要注意,千万不要放在鼻子前一直闻,昨天已经有家长找到我,说他家的小朋友闻了这个橡皮擦,晚上一直在吐,今天已经请假了,要去医院做检查。所以同学们一定要提高警惕,还有各班的班主任,也要留心这件事……”

    林淼百无聊赖地坐在广播室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听金校长在那儿滔滔不绝。

    一直听她说了半个来小时,等总算把各班的卫生流动小红旗安排完毕,金校长终于清了清嗓门,朗声道:“最后,我要宣布一件喜讯。在上个星期六,我们瓯城区教育局举办了全区小学生奥数竞赛,我们学校有三个同学获奖。而且在这其中,五(六)班的林淼同学,拿到了一等奖!等到12月份,林淼同学就将作为瓯城区的代表,去参加全市小学生奥数竞赛。请大家用最热烈的掌声,向林淼同学,还有获得全区二等奖的,六(一)班的梁欢欢同学和六(三)班许风帆同学,表示最热烈的祝贺!”

    全校36个教室里,骤然响起在广播里都能听到的掌声。

    林淼感觉有点小震撼,心说果然人多力量大,隔着这么远,隔着这么多道墙,外面还有这么大的雨声,居然这样也能听清鼓掌的声音。

    2000来个小孩把双手拍得发红,片刻后掌声渐弱下去,金校长拿出一张纸,递给林淼,然后对着话筒说道:“接下来,请五(六)班的林淼同学为我们发言。”

    林淼被金校长连人带椅子推到话筒跟前,对着话筒,喂了一声。

    稚嫩的童声,在百里坊小学四周响起,紧接着就是照本宣科的官方发言:“各位同学,各位老师,早上好。很荣幸今天能在这里,代表全校同学做国旗下的讲话。上个星期,我和百里坊小学奥数队的同学一起,参加了瓯城区小学奥数竞赛,并且十分幸运地拿到了一等奖。我能取得这样的好成绩,首先要感谢学校各位老师对我的悉心指导,还要感谢学校领导和所有同学的对我的关心和鼓励,是百里坊小学培养了我……”

    ……

    林淼拿到奥数比赛的大奖,是他个人迈出的一小步,却是百里坊小学的一大步。

    但事实上除了他自己和学校领导之外,这件事跟其他小孩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被同学们祝福了一个早上之后,到了下午,班上就没有人再提这件事了。

    他的那本荣誉证书,还有一等奖的镀金奖牌,也再没拿出来过。

    林淼乐得清静,一直默默刷着自己小学六年级的奥数竞赛题,心平气和地过完了这一天。

    等到下午放学,林淼照例还是要去音乐教室。

    区里的比赛虽然结束了,但市里的比赛依然还要继续。

    不过好消息是,这回的比赛,到市一级就结束了。因为这次竞赛并不是省里牵头搞的,而是东瓯市教育局自己组织的活动。所以等到12月份结束,林淼就可以悠闲一段时间。至于明年还会不会有类似的比赛,那就不是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放学的时候,大雨早就停了。

    林淼走进音乐教室时,许风帆和梁欢欢已经坐在平时的位置上。

    他们俩虽然去不了市里的比赛,不过课还是要继续上的。

    话说许风帆他们六年级的孩子马上就要小学毕业,可是这年头小学毕业考试连个屁都算不上,在九年义务教育的体制下,市区里的孩子就算两门功课加起来只有100分,照样也能去上初中。

    所以相比之下,奥数课反倒比正经功课更加重要一些。

    只有抹不开面子的雷瑞瑞,选择了提前放弃。

    全区考试过去,距离全市比赛还有一个班半的时间。

    林淼前段时间补课补得其实差不多了,这会儿单老师上课,讲得就从容细致了许多。

    一个小时后,今天的补课结束。

    林淼背着新书包,和许风帆、梁欢欢一起走出校门。

    三个人正要像平时那个各回各家,林淼却突然喊住许风帆,对他说道:“阿帆,你这个星期天有事情吗?”

    许风帆想了想,回答道:“好像没事。”

    林淼开门见山问:“那我星期天能去你家里玩吗?”

    “好啊!”许风帆想都不想就兴冲冲答应道,“我可以骑车来接你,你家住哪儿?”

    林淼道:“不用去我家,到时候我就在学校门口等你好了。”

    “也好。”许风帆点点头,完全没有去想,林淼去他家里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他安静了几秒,又对林淼笑了笑,说道:“对了,我还没说过恭喜你呢。”

    “不用客气了。”林淼微笑道,“只是一点小成绩而已,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许风帆赶紧悄悄道:“这话千万别让猴子听见,她会气疯的……”

    奥数竞赛过后的这个星期,林淼一边忙于将余下的小学六年级奥数套路学完,一边还加了把劲,想尽快把《小院杂谈》的初稿弄出来。他早上刷题,课后补课,晚上写作,如此规律地过完一周,终于在周六下午把小学阶段所有能接触到的奥数题题型,完完整整刷完了第一轮;而《小院杂谈》的章节,也断断续续、零零碎碎地弄出来两篇。

    周六晚上,林淼把这两篇内在情感严重割裂的文章从头到尾又细读了一遍,然后打算择黄道吉日,重新写过。文字质量不过关,这种砸招牌的事情,林秘书表示坚决不干。

    一觉睡到大天亮,次日睁开眼,便是又一个周末。

    林淼从床上爬起来,就看到林国荣正站在阳台上抽烟,他还当老爹这是失眠了,套上衣服走到外头,问老林道:“爸,你今天起这么早干嘛?”

    “上班啊。”老林一脸理所当然道。

    林淼一愣,旋即又马上转过弯来。

    街道办事处每逢周末都是需要有人值班的,通常情况下,每个工作人员每月至少都要轮到一遍。不过林淼重生回来差不多快有2个月,今天才见林国荣第一次去值班,想必老林应该是经常性找人顶班,这工作态度显然很有问题。而且话说你身为一个拖家带口的月光族,居然连单位白给的加班费都不要,这过日子的方式是不是潇洒得略微有点过分了?

    林淼闻着熟悉的二手烟烟味,默默吐槽完毕,咳嗽两声,就转身回了屋。

    过了一会儿,等林淼洗漱完,并以极大的毅力和非凡的勇气,在自家那个已经快一星期没处理过的粪桶上,捏着鼻子解决掉肠道的历史遗留问题,林国荣终于也从楼上下来了。

    满身的烟味,把屋里那股浓郁的乡间地头的气息中和掉不少。

    林国荣皱着眉头,心里其实也很别扭。

    今天晚上又特么该去倒粪桶了,为什么粪坑会离家那么远?真是麻烦!

    林国荣如是想着,一边弯腰穿好皮鞋,然后走到镜子前,看了看镜子里自己西装笔挺的样子,心中无比自恋地想,周闰发也就这水平了。

    他整了下领带,转头却见林淼背着书包,也是一副要外出的样子。

    林国荣不由问道:“天这么早,你要去找谁玩吗?”

    林淼回答道:“去学校。”

    “不是说星期天没补课了吗?”林国荣奇怪道。单老师跟他打过招呼的,林淼星期天暂时先不补课了。等这星期区里的教练就位,少年宫那边会有后续的强化课程。也许是星期天补课,也可能要放在周六——因为像广场小学这些比较先进的学校,每个周六下午都已经不上课了。

    林淼道:“去一个同学家,约好了在学校门口等。”

    “哦……”林国荣点了点头,说,“那爸爸送你去吧,反正也没几步路。”

    林淼想想也行,就答应了。

    林国荣拉着林淼,大手牵小手,一起出了门。

    出了小巷,沿着笔直的连江路走到丁字路口,马路对面,有一家毫无装修痕迹的干净面馆。

    父子俩直接穿过马路,来到面馆跟前,要了两碗鮸鱼鱼丸面。

    这家店,就只单卖这一种面。做面的师傅是个五十岁出头的老阿姨,手艺十分高超,所以哪怕面条的价格不算便宜,可每天的生意依然相当不错。

    稍等片刻,两碗热气腾腾的鱼丸面就端上了桌。

    林淼从筷子筒里抽出洗得干干净净的竹筷,夹起一颗他曾经死都不肯吃一口,带着浓浓鱼味的鱼丸,咽着口水放进嘴里。他细嚼慢咽,细细品着只有在这些年才能吃到的鱼肉比面粉更多的上等货,那久违却熟悉的味道,差点把他吃哭。林淼就着煮鱼丸的新鲜原汤,哧溜哧溜地大口吃着面条,没一会儿,就将一大碗面条连汤带水都解决得干干净净。

    老阿姨既是做面的师傅,也是店里的服务员。见父子俩吃完,笑着过来收了空碗,显得很稀奇地对林淼说道:“今天真是吃得又快又干净,怎么不把鱼丸给你爸爸吃了啊?”

    林淼打了个饱嗝,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以前的我太傻了,是我对不起那些鱼丸……”

    这一本正经的冷幽默,放在九四年根本就是核弹级的相声包袱。

    老阿姨直接喷了,放下碗来狂笑不止。

    而边上正抽着烟的林国荣听到,也差点被一口烟给呛死。

    笑了老半天,林国荣终于缓过来,他无言以对地揉揉林淼的脑袋,然后掏出一张十元的钞票和两个钢镚,毫不心疼地往桌上一放。

    一顿早饭12块钱,购买力大概相当于二十年后的四五十元。

    这便是林淼幼年时的美好生活。

    吃饱喝足,林国荣领着林淼走出面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百里坊小学门口。

    林淼看了看手表,现在是早上7点40分出头,学校的大门自然关着,传达室里貌似也没人,只能干站着一边等许风帆,一边吹冷风。

    “中午早点回家,你妈还等你回去吃饭的。”林国荣离开前叮嘱了一句。

    林淼点点头,很直接地伸出手道:“爸,给点钱。”

    林国荣连问都没问林淼要钱干嘛,很干脆地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毛票。先是抽出3张一块钱的,但想想又怕儿子不够花,于是又放回去,直接抽了张5块的出来,递到林淼手里。

    林淼收款无情,马上跟老爸挥手作别,然后目送林科长穿过马路,拐进了路对面的一条小巷子。

    但其实他拿钱没什么用,主要就是兜里有粮,心里不慌。

    林国荣走远后,许风帆却久久没来。

    林淼跟个煞笔似的在学校门口等了将近快1个小时,等到8点半左右,才见到那个长得瘦长瘦长,跟个大竹竿子似的家伙,蹬着辆崭新的自行车,傻笑着出现他面前。

    “大哥,说好的8点呢?”林淼不满地晃了晃手表。

    许风帆无奈道:“我没办法啊,我妈硬要我吃完早饭再来接你,她动作又慢,我也快急死了,生怕你生气走了呢!”

    “走吧。”林淼没废话,直接爬上了自行车的后座,跟着又问了句,“你爸呢?在家吗?”

    “当然在家啊,他今天又不上班。”许风帆毫无心机地回答道,“你问我爸干嘛?”

    林淼敷衍过去:“你说你妈,我问你爸,对仗工整,表现水平。”

    许风帆切了一声,要不是竖中指这个动作还没传进东瓯市,他肯定就单手骑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