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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非常宽阔,迎面是一栋两层的高大木楼,楼下插着几根松明火把,二楼还挂着数盏兽皮灯笼,还有叮叮当当的弹拨乐器的声音和谈笑喧哗的声音传出来,在宁静的夜色下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热闹。

    木楼大门上挂着一块木匾,上面用篆书写着“南阳学院”四个大字,在灯光的映照下显的古朴无比。

    大门口站着两个看起来充满了书卷气的年轻人,拦住两个男人说了几句之后就放行了,两个男人手挽手上了二楼,少女随便指了一下前面两个人,便大摇大摆的跟了上去。

    少女得意的嘴角翘了一下。

    宛城只不过是一个郡城罢了,与咸阳比差的太远,而咸阳城似乎除开皇宫不敢闯外,其他地方能去不能去的都可以去一下,反正出了事有人背着。

    但一踏上二楼,少女既有些发蒙。

    偌大的房间里,两边摆着两排低矮的木案,十多个或老或少的男人一个个衣冠楚楚分列而坐,身材或胖或瘦或者不胖不瘦,长相或清或奇或者不清不奇,皆都在言谈说笑。

    最里面的一个木台上,有两个穿着轻薄衣衫的女子正在弹琴和瑟,琴声叮叮咚咚,动作优雅,**的衣衫中露出雪白的肌肤,引得所有人谈话之时眼神都时不时的看着两个女子,有些人双眼中还冒着绿光。

    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个泥石火炉,火炉里面炭火通红,上面放着陶罐正在煮水,不过好在楼房四面窗户大开,有习习夜风流淌,因此也并不显的太热。

    “原来是韦垣和连山两位,快请入座!”看着两个男人进来,靠进门位置的几个男子都站起来拱手行礼,看起来两人在宛城之中还颇为知名。

    两人也赶紧笑着和房间里的人打着招呼,然后在一张空桌前跪坐下来。

    “小娘子,你是……”少女愣神的时间,旁边一个相貌忠厚的男子疑惑的问。

    “哦,小女子从咸阳而来,师从鱼粱公,今日听闻这里正开品茶仙会,一时好奇特地前来看看!”

    少女自然是见过世面的人,此时抛弃了一贯的古怪刁蛮,惊讶过后瞬间变得彬彬有礼。

    “咸阳鱼粱公,莫非是法家门徒安鱼粱乎?”房间里一个老者惊讶的问。

    “老先生所言不错,鱼粱公正是小女子老师!”

    “难得难得,没想到老朽和鱼粱公一别十载,今日还能见其门人,既然是来品茶,请入座吧!”老头儿确认了少女的身份,其他人也都把眼光从少女身上收了回来继续谈笑。

    虽然这里都是男子,但这个少女从咸阳而来,又是名师之徒,何况今日只是品茶会,不是无遮大会,更何况这里每一个人放在整个南阳地界都算是赫赫有名之辈,绝对算是名流,岂能和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娘子一般见识,读书人最拉不下的就是脸面。

    陆陆续续续,其后又有七八个穿戴整齐的男人到来,二楼的房间已经坐满,而房间中央的火炉上,陶罐中的水也不断发出噗噗的声音,水已经沸腾多时了。

    就在少女感觉无聊想着要不要离开的时候,从另外一个楼梯上来两个男人,一个穿着黑袍,头发用黑色的布带扎在脑后,颌下三缕黑须,嘴唇上还留着一个看起来很怪异的八字胡,相貌英俊风流倜傥,走路四平八稳脚下没有丝毫声音,另一个穿着灰袍,头发胡乱的披在肩上,脸颊消瘦,手长脚长,并且还赤着脚,明显属于相貌很清奇的那种。

    两个弹琴的女子站起来躬身行礼之后离开。

    黑衣男子缓缓走到房间中央,把手里提着的一个包裹放在火炉边的一张小桌子上,然后四周看了一圈拱手说:“在下虞无涯,今日借南阳学院之地,请诸位来品鉴一壶仙茶!”

    “虞兄,茶水我等也曾喝过,你言称这茶乃是仙家弟子传授,可有证据!”一个道家装束的中年男人跪坐在案桌前大声说。

    “何须证据,你喝过的茶只能叫苦水,和我这仙家之物岂可比较!”黑衣男子慢条斯理的怼了一句,然后打开包裹,露出里面七八个密封严实制作精美的竹筒。

    虽然是夜晚,但房间里灯火通明,所有人都把眼神落在这些竹筒之上,瞬间都被上面雕刻的精美竹纹雕刻吸引住了。

    “师兄帮我传给诸位看看!”黑衣男子把几个竹筒递给赤脚男子,两人把装着茶叶的竹筒分发下去,让他们互相传看一下。

    “嘶,这是什么技法,竟然能够在竹筒之上雕刻如此精美神韵的竹画!”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虽然只有寥寥几笔,但神韵俱佳,深得天然竹韵!”一中年人赞叹。

    “不错不错,看似随意雕画,但却有巧夺天工之意。”另一人附和。

    “虽然雕画手法略显稚嫩,但却自然平和一气呵成,有天然意境。”一老者捋着胡须连连点头。

    秦朝此时虽然已经有了毛笔,但却没有纸张,画图的人也有,都是简单的线条画,一般画在石板木板或者布匹之上,而像后世一样的美术画是没有的,因此陈旭在竹筒上随意雕刻的竹画便看起来有巧夺天工之嫌。

    “呵呵,诸位,这只是那位仙家弟子随意刻画,并不曾用心,所用也只不过是寻常所见的竹子罢了,不过我说的仙茶就在竹筒之中,现在请诸位把各自面前的竹杯准备好,我为大家沏茶,是不是仙茶,诸位一品便知!”

    “虞兄,上面好像还刻画着一些好像是字的东西,难道是仙家字句?”一个宽袖大袍的中年儒生盯着手中竹筒上的紫云仙茶和两行诗句疑惑的问。

    “不错,上面是紫云仙茶四个字,背面的乃是几句不同诗文!”虞无涯走到中年儒生面前,伸手接过竹筒看了几眼说,“此句读作:竹下忘言对紫茶,全胜羽客醉流霞。再仔细看,虽然这些字与我们所用差别甚大,但仔细辨认还是能够看出来大体,不过笔画结构更加简单,线条更加流畅,既有字型亦有字韵,深得大道至简之理,如若不是仙家,何人能够创造出如此字句?”

    “无涯兄看我这句读作什么?”隔着两桌一个中年人举着竹筒招呼。

    虞无涯凑过去看了一眼大声说:“三杯通大道,一壶合自然,但得茶中趣,勿为愚者传。”

    “我这句呢?”

    “欲访踏歌云外客,注烹仙掌露华香。”

    “好句好句,果真有仙家气象!”一片赞叹声中,许多没有拿到竹筒的都忍不住爬起来观看。

    “紫云仙茶!看来就是此茶的名称了!虞兄,赶紧烹茶与我等品尝,吾已经等不及了!”

    此时房间里已经闹成一团,刚开始都还文质彬彬坐着谈笑,此时许多人都挤在一起评论竹筒。

    “哼,一群无趣之人!”少女一个人被晾在座位上,没有人搭理她,她也没敢挤进一堆大男人中去看热闹。

    虞无涯回到火炉旁,用一把小刀将密封在竹筒上的鱼胶仔细刮掉,然后打开一筒倒出来足足二两放入一个陶罐之中,然后注入开水,随着一股热气腾空而起,瞬间有一个异香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嘶~,好香!”

    房间里所有人几乎都被这个香味打动,一个个吸气的同时都把眼光从竹筒上转移到泡茶的陶罐上,一些人脸色都变了。

    虞无涯慢条斯理的把盖子盖上。

    赤脚的男子此时已经走过去把几个竹筒都收回来。

    三四分钟之后,虞无涯揭开盖子,顿时一股更加浓郁的醇香翻腾而出,随着习习夜风飘荡出来,整个二楼都能闻到一股诱人的清香,所有人顿时忍不住了,一个个都拿着桌子上的茶杯引颈探看。

    “茶已沏好,我为诸位分茶!”虞无涯一手提着泡茶的罐子,一手拿着一个带把手的竹筒,挨着给每人的竹杯之中舀上半杯。

    “嗅之香醇无比,似有凝神安魂之效,果然不同凡响!”一个老者放在鼻子下面轻轻的闻了一下就忍不住开始赞叹。

    而另有人已经忍不住喝下一小口滚烫的茶水,此时正是夏天炎热之时,一口下去顿时一股汗珠从额头滚滚而出。

    “香,实在是香,这才是天然味道,果然是仙家之物!”一个微胖的中年人满头大汗的晃着脑袋大声说。

    “入口苦涩,但瞬间又如饮甘露,神魂为之悸动,妙不可言也!”

    “仙家之物,难道世上真有仙人乎!”

    “如若没有仙人,此茶又从何来?”

    “如若有仙人,我等为何不曾见过?”

    “有缘自然能够见到,不然无涯兄又如何得到如此神奇之茶!”

    “道蘅兄所言极是,看来无涯兄果然是有仙缘之人!”

    ……

    茶水入口,所有人几乎都是一边倒的赞叹和羡慕嫉妒恨,唯独某位少女捂着嘴满脸露出厌恶之色。

    “哼,什么破茶,烫嘴不说还又苦又涩,如果是仙家弟子做的,这家伙一定脑袋被门夹了!”

    看着许多人已经把茶喝完,虞无涯冲泡第二遍每人又分了一杯,这才四周拱手说:“茶诸位已经品尝过了,至于味道各有所悟,仙家弟子曾言,茶中有三味,对应的就是我们凡夫俗子的三种心境……”

    虞无涯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其他人正喝茶聆听,等了半响却没听见声音,因此有人便忍不住催促:“无涯兄就别卖关子了,快快说来听听,我等凡夫俗子有哪三种心境?”

    “入口苦涩,回味清甜,齿颊留香,诸位品鉴之后感觉是否有此三味?”虞无涯脸色平静的说。

    所有人或沉思或回味或小啜一口再次微闭双眼感悟,稍后一个个便微微点头。

    “不错,此茶的确有此三味,初饮苦涩猛烈,稍后如甘泉流淌,最后满嘴芬芳,而且咽下之后浑身还通透舒畅,神清气爽无法释杯,有安魂凝神之效,而且茶汤青绿碧透,与普通茶水完全不同!”一个披头散发的老者摇头晃脑的说。

    “道虔公所言不错!”虞无涯点点头,“仙家弟子言:此三味对应人之神气精,神为命之元,乃是魂魄本源,生之为人,自幼便为一饭一衣苦苦求索,此乃命之一味,曰苦命;气为命之本,气通则命久,命久者自然身轻体健,此乃命之二味,曰甘命;精为命之体,精足则命盛,命盛者万事皆顺,传仙人羽化之后脱去肉胎,只有精元,因此所行之处香风弥漫,此为命之三味,曰:香命。”

    虞无涯说到这里再次四周看了一圈,脸色变的十分凝重的说:“仙家弟子曾言,如今凡俗之人无法成仙,就是因为精气神已经混乱不堪,体味不到命中三味,所以传下此制茶之法,希望我等凡夫俗子能够借此茶体悟自身,明悟三味……”

    房间内的所有人听的目瞪口呆的同时内心如潮水翻滚,一个个双眼瞪的溜圆看着放在小桌上的几个茶筒,恨不得马上将这几筒茶抢回去。

    实际上从上古时代开始,神仙之说便一直就是人类文明发展的主流,现在诸子百家都是从上古神话传说中发展出来的,特别是《易经》,更是几乎所有学派的必读,堪称中华文明的圣经,而易经起源于八卦,八卦起源于伏羲,伏羲乃是三皇之首,是真正的大神,因此所有学派追求的最终目的就是希望领悟伏羲大神遗留下来的东西,试图破解其中的秘密,找到一条通往神仙的大道,因为传说八卦之中隐藏着成仙成圣的天地至理。

    但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各种流派的思想家对八卦的推演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混乱,学派和分支也越来越多,到如今大秦帝国时期,所有有追求的人都已经快失去信心和耐心了。

    但眼下突然出现这种紫云仙茶,乃是仙家所授。

    不管虞无涯说的是真是假,这都是一个契机和希望。

    此时机会就在眼前,所有人都想把茶拿回去,泡上一杯好好的品味,仔细体悟人生三味,有可能一朝便破解了千古难题,打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扇金光大道,紫气降临,一步通天。

    而如果陈旭知道了虞无涯刚才说的一番话,可能会把他塞进脱粒机里面绞成稀巴烂。

    老子的确说过茶中三味,但什么时候说过喝茶有这么高深的理论了?还苦命、甜命、香命,老子只是命苦而已,后世被车撞死,穿越过来还穷的一塌糊涂,别人不是穿越成皇帝就是富二代,凭什么老子穿越过来就是个一无所有的穷逼。

    “诸位,感谢今日接受虞某的邀请,品仙茶会到此结束,等我根据仙家弟子所传授的方法制作出仙茶,再邀请各位品鉴!”

    虞无涯说完之后把几个竹筒重新装进包裹里面准备离开。

    卧槽,一屋子人短暂的懵逼之后就炸窝了,纷纷从座位上爬起来。

    “虞兄不准走,你如今仙茶在手,何须他日,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匀给愚兄两筒!”刚才那个叫道虔公的老头儿第一个跳出来,连称呼都变的亲热多了。

    “不错不错,这是仙家弟子亲手制作,匀我等几筒也好沾沾仙气,日后等虞兄制作出来,我等自然还会捧场!”

    “虞兄如若今日走了,我等与你便是生死仇敌!”

    “不留下五六七八筒,我南阳学院你今日是进的来出不去!”另一个看起来风度翩翩的中年儒生急的帽子都挤掉了。

    看着群情激愤的一屋子人都擦拳磨掌的似乎要冲上来打架,虞无涯嘴角微微抽了一下,无可奈何的叹口气放下包裹团团作揖说:“诸位,诸位别激动,这几筒仙茶太过珍惜,无涯实在舍不得,十天,最多十天,到时候人人有份……”

    “不行!”虞无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挤掉帽子的中年儒生披头散发的冲上来一把抓住包裹激动的说:“不说十日,我便是一日便等不得,今日虞兄不把这几筒仙茶留下,我等誓不与你善罢甘休,诸君说对乎?”

    “对乎,太特么对乎了?”

    急不可耐的一群文化人连脏话都出来了。

    俗话说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眼下这满屋子二十多人就几乎是整个南阳郡最有文化的一群人,但为了留下这几筒仙茶所有名声气节都不顾了,开始集体耍流氓。

    吵吵嚷嚷拉拉扯扯之中,虞无涯最终还是叹口气投降了,重新打开包裹苦笑着说:“看来今天不留下几筒诸位是不会放过虞某了,也罢,这里一共还有七筒,每筒有半斤茶叶,诸位看看怎么分吧,如若分不到稍等几天,无涯再去一趟伏牛山看看能否寻到那仙家弟子……”

    “虞兄这才像话,诸位别吵了,各自回座位。”中年儒生松了一口气,招呼所有人回去坐下。

    房间里变得有些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看着几筒茶叶,然后一个个开始大眼瞪小眼儿,七筒茶叶二十三个人,嗯,那个小娘子不算,摆在她面前一杯茶到现在都还没喝,可见是个不需要考虑的对象,如今二十二个人怎么分呢?

    “诸位!”许久之后,那个道虔公缓缓开口了,“仙茶少而人众,虽言不患寡而患不均,但今日之势,必不能具有所得也,因此老朽建议按长幼之序分配!”

    “道虔公所言极是!”旁边一个年纪小不了几岁的半拉子老头儿赶紧附和。

    “不行不行,我等虽然年幼许多,但仙家之物有德者据之,岂能长幼有序!”一个年轻的儒生顿时不满意了。

    只有七筒茶叶,如果按年级大小来分配,明显就几个老头儿占便宜,平时尊敬一下你可以,但好事当前,再敬重你就是二逼了,何况还不是一个派系的,更加不能让。

    “不错,长幼之序固然重要,但德行也更加重要……”

    “竖子敢言我无德?”道虔公拍案大怒,怒视刚才说话之人。

    “仙茶当前,妄言长幼者敢称德乎?”对方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白面黑须,看起来颇有几分风流潇洒,但话说出来却咄咄逼人。

    “老朽与你势不两立……”道虔公跳起来撸袖子。

    “怕你乎!”中年人也拍案而起怒视。

    自古以来文人相轻,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群文化人平时见面自然都是彬彬有礼,但眼下为了这几筒茶叶撕破脸也在所不惜,反正大家平时互相就在心里看不起对方,一个山野老叟,也敢大言不惭大放厥词,倚老卖老那是缺德。

    “两位,两位别争!”旁边的人赶紧打圆场。

    虞无涯一看场面有失控迹象,赶紧也站出来说:“诸位诸位,今日之事是虞某考虑不周,两位暂且坐下!”

    等两人互相冷哼一声坐下之后,虞无涯才有些纠结的接着说:“仙茶肯定还有,所以诸位也不必急这一时,我等继承的是先贤学问,行的是周礼,当有君子之风,切莫为此伤了和气,既然不好分配,虞某只能用一个最简单的方法让仙茶物有所归。”

    “什么方法?”

    “仙茶虽然无价,但我等凡夫俗子只能采用货市之法,诸君以为如何?”

    “然,此法最为公平!但不知虞兄这一罐茶价值几何?”一番沉默之后,有人开口问。

    “诸位都是我南阳郡之名宿高士,太高虞某有谋利之嫌,太低又不能彰显仙茶之价值,这一罐某以为暂时定价一千钱,诸君以为如何?”虞无涯狮子大开口,硬生生把当初陈旭给他的定价拔高了四倍。

    “虞兄果然仁义,此价格甚是合理,老朽全部买了!”刚才跳起来要打架的道虔公还没等别人开口,直接宣布买断。

    房间里一阵寂静之后瞬间如同火山爆炸,无数人拍着桌子长身而起,刚才要跟老头儿打架的那个中年人更是把手中的竹杯对着老头儿砸了过去,口中怒骂:“汝有德乎,安敢欺我等无钱!”

    “道虔老儿,你太过分了!”更多的人撸起袖子愤怒指责。

    看着一屋子人瞬间又混乱起来,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座位上的少女喜上眉梢,兴奋不已的暗自挥拳:“打呀,揍他,揍他屁股!”

    不过这一架还是没打起来,一番吵闹之后,所有人达成协议,一人最多只能买一罐,而且一千钱只是底价,采用竞价方式,价高者得。

    “我出两千钱!”道虔公虽然脸皮厚,但明显钱袋子也比较厚,张口就把价格提高了一倍。

    所有人都对他怒目而视,一个个在心里腹诽不已,两千钱足足可以买五十石粮食了,即便是他们平日有富商供应钱财,但也绝对算是一笔大钱,因此老头儿开口之后许久没有人加价,于是虞无涯就直接给了道虔公一罐茶叶,至于钱等会儿他自然会让人送过来,都是名人雅士,在这个时代名声还是比较重要的,一旦传出去买东西不给钱,以后在这个圈子里就混不下去了,不仅普通老百姓会唾弃,如果告官的话还会有牢狱之灾。

    道虔老头儿兴奋的抱着竹筒站起来,团团打个招呼之后就匆匆离去,肯定是急着回去体味人生三味去了。

    搅屎棍虽然走了,但现在一筒茶叶的价格变成了两千钱,余下的人有的开始出价,不过所加的都不是很多,比较理性,几次竞价之后,几筒茶叶很快就有了主人,只剩下了最后一筒。

    “我出三千钱!”就在几个人比较谨慎的出价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

    所有人都转头,这才想起房间里还有一个从咸阳来的女人。

    “小娘子,你可带有钱币?”一个人略有些不满的问。

    “不曾带钱币,不过我有一枚玉佩,乃是咸阳名匠制作,值金二十镒,合半两钱四千八百枚,我作价三千钱换这最后一罐茶如何?”少女缓缓从腰间解下一块通体温润如同羊脂一样白腻的玉佩放在面前的案桌上。

    “大家以为如何?”虞无涯四周看了一圈,所有人都是开始摇头叹息,知道自己身上拿不出来比这更值钱的东西了,许多人干脆直接站起来告辞离开,情绪非常低落。

    少女如愿以偿的用玉佩换到一筒茶叶,然后急匆匆离开南阳学院,在大街上也不停留,返回到她开始时出来的胡同,左右看了几眼之后爬上石墙跳了进去。

    而卖完茶叶收到钱的虞无涯也和那个手长脚长的赤脚男子离开南阳学院,在城内七拐八拐之后进入一栋独门独户的小院,关上门之后泡上一杯紫云仙茶之后坐在院子的石凳上交谈。

    “师兄,我明日一早便去雉县寻找恩公,把这些钱给他送过去!”虞无涯端着茶杯一边吹气一边说。

    “嗯!”赤脚男子喝着茶面无表情的轻轻嗯了一声。

    “追杀我的人是楚墨扶余一派,我担心这件事会给恩公带来麻烦,师兄能不能替我走一趟!”

    “墨家与我贵虚派素来不和,当初祖师爷列公和墨家钜子墨翟在国家治理上产生过很严重的分歧,导致两派门徒一直互相攻阀,但如今百年过去,墨家分裂成三派隐居乡野,我贵虚派也已不问政治,加上赵政登基称帝,如今四海归一华夏一统,朝堂之上也只尊法家一道,其他各派早已被排挤在外,楚墨此次突然发难不知到底为何?”

    赤脚男子说完之后默默喝茶许久,然后放下茶杯说:“这件事我会去打听,不过你平日也要好好修炼,莫要四处游荡荒废了年华,区区几个墨徒就差点儿把命丢了,祖师爷若在,肯定不会轻饶你!”

    “嘿嘿,多谢师兄,只要师兄出手,我自然一切都放心了!”虞无涯赶紧笑着拍马屁。

    天气略有些闷热,夜空也月朗星稀。

    两人再次默默喝了几口茶,虞无涯略有些忐忑的问:“师兄,你今天在茶会上的安排我总有一些心神不宁,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张扬了些?”。

    “无妨,此事定然如你恩公所愿也?”赤脚男子一双眼眸在夜色下灼灼发光。

    “为何?”虞无涯惊讶的问。

    “呵呵,从仙茶二字就可以看出你这位恩公野心不小,嗯,应该说是其志不小,他日欲列朝堂迎风弄潮,不过这样也好,如今李斯贵为丞相,协助始皇陛下征服六国易周而代,鼎定大秦江山,其心智已衰,其神智已乱,其初心已改,心思和当初早已南辕北辙,法家之术被他弄的面目全非,除开律令苛刻如猛虎毒蛇之外,再无任何建树,列公曾言,治天下者,当循名责实,无为而治,体恤民生,万不可行苛律之法,但今日之大秦,与夏桀又有何异,天命有常,惟有德者居之,师尊这次遣我下山,只为一事而来!”

    “何事?”

    “此事言说尚早,时机一到自然便知!”

    虞无涯差点儿把茶水灌进鼻子里,咳嗽几声看了师兄一眼说:“师尊精研易经,是不是又看出来什么,给愚弟透漏一二,也好让我提前有个准备!”

    “师尊说你心性不稳,不让我告知与你!”赤脚男子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微闭双眼忍不住感叹一声:“你这小恩公果然非同常人,普通茶叶也能化腐朽为神奇,当是一位奇人,日后你要多加亲近!”

    “这个自然,师兄不知道,小恩公还做得一手好菜,每一道吃过之后都令人久久不能忘怀,这次还许我一碗红烧牛肉面,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去品尝一番了!”

    “哼,忘却本性,贪恋口腹之欲,没觉得愧对列公乎?”赤脚男子淡淡的哼了一声。

    “师兄是没吃过恩公做的菜肴,实乃人间未曾有过之美味,随便几样常见的配料烹煮出来,食之便令人无法入睡,特别是那道糖醋排骨,一想起来便口舌生津,嘶~”虞无涯说到这里竟然喉结一耸吞下一口口水。

    “时间不早了,今日早早安睡,明日一早愚兄就会离开,你也切莫在宛城多呆,此茶一出,恐怕明日宛城便会风起云涌,如若下次再带仙茶过来就交与小师妹,让她替你出面!”赤脚男子喝完最后一口茶站起来。

    虞无涯惊讶不已:“小师妹也来了?”

    “嗯,这次所有弟子尽皆下山,下山之时师尊叮嘱:大秦统一之时,便是大秦倾倒之始,乱世将至,你好自为之吧!”

    “对了,拿到仙茶先给师傅送几筒回去,此茶安神醒脑,的确有神奇之效,保重,愚兄去也!”

    赤脚男子抬头望着夜幕上的朗月星辰,然后微微叹息一声,往前几步跨出,身体化作一道虚影如同野鸟掠空,直接越过丈余高的院墙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虞无涯呆呆的看着师兄离去的方向,目瞪口呆的喃喃自语:“列子御风,逍遥若神龙,原来师兄竟然学会了!”

    ……

    “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诶嘿诶嘿参北斗啊,水里火里不回头啊”

    “说走咱就走哇,你有我有全都有啊……”

    “诶嘿诶嘿全都有啊,水里火里一碗酒啊!”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啊风风火火我闯九州啊……”

    浓烈的阳光下,小河村热闹非凡,河滩上的麦田里,村民们都正在用脱粒机收割麦子。

    这些人一边干活儿,互相隔着远远地还在大合唱好汉歌。

    陈旭扯着嗓子吼的声嘶力竭,一群村民也跟着愉快的配合,经过几天的磨合之后,这首脍炙人口的歌曲基本上已经很有几分江湖好汉聚义造反的气势。

    经过几天的忙碌,每家每户都打造了一架脱粒机,有了这个收割利器,一家只要有三口人就能配合的很好,一个收割,一个投喂,一个摇把手,七八岁的娃子都能干,累了大人把脱下来的麦粒挑回家,小孩儿就可以歇一会儿,即便是没有男人在家的几户,慢慢腾腾下来一天也能收割两三亩麦子,只要天气晴好,估计四五天下来夏粮也就收完了。

    在这种状况的感染下,村里这几天的气氛一直热烈。

    而在全体村民的帮助下,山上的嫩茶叶能采的都采回来了,在陈旭的指导下,七八个年纪大的村民帮助炒制好之后足足有十多公斤,装了五十多筒,于是杨旭白天收麦子,晚上就在竹筒上烫画刻字。

    陈旭开始也有些忐忑,不知道虞无涯会不会成功,或者成功了会不会回来,会不会看着利润高自己找有茶树的地方炒茶叶去了?

    所谓人心隔肚皮,为了钱,一切都有可能。

    不过这几天他想通了,如果虞无涯一去不回……嗯,那便一去不回,他就等麦子收割完之后,和马大伯等人结伴去一趟雉县县城,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把茶叶卖掉。

    穷乡僻壤没人知道茶叶的价值,但县城有文化的读书人应该还是有那么几个,如果能够见到县令的话,说不定能够推销出去,两千多年的后世,没有哪个当官的不喝茶。

    而如果这个县令的眼光和脑袋瓜子再好点儿,那么不仅可以给雉县农民带来一份其他收益,还能够为他的政治前途添加一笔资历,又可以捞一笔钱,何乐而不为。

    于是对于离开的虞无涯,陈旭也渐渐不那么指望了,因为这个吃货已经离开足有十多天了还未见任何踪影,而他家的麦子都已经收了大半,最多还要一天就能全部收割完毕。

    “兄长,我们晚上吃糖醋鱼好不好?”

    杏儿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把手里的麦子塞进进料口,一双小手熟练的翻动,麦穗上的麦子随着呜呜旋转的转轴被竹钉绞的干干净净。

    “行!”陈旭一边使劲儿摇着要把,时不时的擦擦额头的汗看一下天色,此时太阳西斜,已经快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而肚皮也早已饿得咕咕叫。

    “旭儿,你和杏儿把剩下的脱完,娘先回家煮饭!”陈姜氏看到一双儿女都饿了,虽然天色尚早,却有些心疼。

    “行!”陈旭点点头,加快摇摇把,杏儿也加快了投送麦子的速度,而陈姜氏将两筐脱好的麦粒挑着回家去了。

    就在陈姜氏离开不久,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村头而来,伴随着驾架的呼喝,很快三匹快马直接从树林之中窜直奔陈旭而来。

    当先一人身穿黑衣,相貌英俊风流倜傥,看见陈旭之后满脸笑的像花朵一般,一收马缰。

    “律~~”

    我靠,说曹操曹操到,这个吃货终于回来了!

    陈旭激动的放下摇把。

    虞无涯也极其兴奋的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上前几步紧紧抓住陈旭的手,如同红军井冈山会师一般使劲儿摇晃着说:“恩公,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钱呢?”陈旭的眼神在虞无涯身上到处乱扫。

    “呃!”虞无涯略有些悲凄,不过还是热情转身指着那匹空马背上的包裹说,“恩公放心,无涯此去一切顺利,一万三千六百七十钱全部都带回来了!”

    “啥?你说你多少?”陈旭哆嗦了一下。

    虞无涯直接转身把马背上的一个褡裢解开,夕阳下瞬间一股金光散发出来,晃的人睁不开眼睛。

    我擦,好多钱!

    陈旭激动的扑上去,只见褡裢里面具都是一串一串黄澄澄金灿灿的钱币,伸手进去扒拉了一下,激动的浑身都在打摆子,结结巴巴的说:“怎么……怎么会真么多?莫非你不光偷了别人的马,还抢了别人家的钱?”

    “不是不是,这都是恩公的紫云仙茶换来的,您有所不知,仙茶一出,宛城差点儿就乱套了,要不是我跑的快,今天还被堵在宛城之中无法脱身!”虞无涯赶紧解释。

    “哈哈,好,好,这下发财了!”陈旭激动的抓出来一把零钱,在阳光的映照下,晃的他有些睁不开眼。

    “师兄,这就是你说的那位仙家奇人?”

    一个清脆柔美的声音从头上响起,陈旭这才想起与虞无涯同来的还有一个人,于是抬头往上看去,背着夕阳,看到一个黑衣女子骑在一匹青色马背上,穿着黑衣,戴着斗笠,笼着面巾,只露出一双清澈透明的大眼睛,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语气颇为轻蔑。

    嗯,看身材是个美女,胸部颇有规模,身段儿也不错……

    “恩公恩公,容我为你引见一下,这位是我师妹水轻柔!”虞无涯此时也才从见到陈旭的喜悦和激动之中想起来自己还带着一个师妹过来。

    水轻柔,好名字!

    于是陈旭赶紧丢下钱伸出手热情的说:“美女你好,我叫陈旭!”

    马背上的美女看着陈旭黑乎乎的的手和浑身破破烂烂几乎遮不住重要部位的衣服,冷冷的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好吧,老子这个样子的确有碍观瞻。

    陈旭讪笑着收回脏兮兮的手,顺手还扯了几下破衣服,然后肚脐眼儿露出来了,黑衣女子更是不屑,策马往后退了几步。

    “恩公莫怪,我们赶了一天路了,赶紧回去做点儿好吃的填填肚子!”虞无涯赶紧打圆场。

    “好好,走~,回家做好吃的去,我也饿了!”陈旭无所谓的耸耸肩,一转身,脸都快笑烂了。

    “小妹过来,叔叔带你骑马!”虞无涯看着同样穿的破破烂烂的杏儿,满脸笑容的抱起她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迫不及待往陈旭家跑去。

    “兄长,把脱好的麦子带回去!”杏儿骑在马背上兴奋的转身嚷嚷。

    “驾~”黑衣女子如同看一坨屎一般嫌弃的瞅了陈旭一眼,修长的双腿微微一夹,青色大马冲着陈旭打了个响鼻。

    我去,陈旭赶紧跳开避过扑面而来的鼻涕沫子,然后看着黑衣女子牵着驮着钱袋的马一起离开。

    尼玛个葫芦瓢,怎么秦朝的所有女人都这么不讲道理,穷怪我吗,老子穿越过来就这么穷好吧!

    等陈旭挑着半担麦粒回家的时候,陈姜氏已经把小米饭煮上了,杏儿正和黑衣女子站在猪圈外面往里面丢野菜喂一群小野猪。

    而虞无涯早已挽起衣袖动手,在火炉旁边用石头摆好了烧烤架。

    “恩公,晚上吃什么?那个红烧牛肉面怎么做?”虞无涯很热情的帮陈旭把担子接下来放好,满脸激动的问。

    “牛肉面还吃不了,缺材料,暂时先吃别的吧!”

    看在这个吃货给他带回来一大袋钱的份上,陈旭感觉这个吃货还是可以好好的接待一下,毕竟以前的所有付出终于得到了回报,几筒茶叶竟然给他弄回来一万三千多钱,这完全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要知道秦朝的钱还是挺值钱的,除开粮食和肉食比较贵一些而已,别的都算便宜。

    比如陶碗,镇上最便宜的才一钱一个,只相当二斤粮食,一匹粗麻布十钱,细麻布二十钱,而农具也便宜,国家有补贴,一把锄头重三斤,价格也才二十钱。

    要知道这些东西都是经久耐用之物,一个碗好好用可以当传家宝用几辈子人,死了如果放棺材里头陪葬,两千年后挖出来还值几十万,锄头也是一样,只有麻布算是日常消耗品,但对于穷的饭都吃不起的苦哈哈来说,穿衣服这种事情并不太在意,一匹布做成衣服缝缝补补也能穿五六七八年,就比如陈旭一家人,身长穿的粗麻布衣都是好多年前陈虎还在的时候做的,虽然衣不蔽体严重走光,但夏天其实穿不穿都无所谓,村里一些十岁的小子七八岁的丫头整天还赤条条跑来跑去的不少,充满了原始野性的自然气息。

    穷其实并不是秦朝独有,后世两千多年一直有穷的揭不开锅穿不起衣服的人,即便是到了二十一世纪,还能从新闻上看到某些山区的人住茅草屋,住山洞,一家人都没裤子穿的情况发生,和这个时代的穷并没有发生任何本质的改变。

    陈旭家现在有些钱,也可以做几套好衣服穿,布买回来了但一直做,因为村里都穷,如果他一家子穿上了干净的新衣服,就会造成他们一家人在村里被割裂开来,这种良好的关系和气氛很快就会被打破。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是阶级对立形成的本质原因。

    你吃的好穿的好,在一群穷人中显摆,最后的结果要么是被孤立,要么是被平均,不会有第三种结果。

    太阳慢慢下落,在陈旭的操持下,一股股浓郁的香味开始在晚霞中散发出来。

    虞无涯如同一只大马猴在旁边不断的跳来跳去,时不时的凑到煮菜的罐子旁边揭开盖子闻一下,然后露出满脸的陶醉神色。

    陈旭正在处理一条尺余长的大鱼,这是前几天从河里弄回来的,一直养在破陶缸里面。

    刮鳞,去鳃去内脏,表面斜切几刀,清洗之后用生姜盐巴先腌制一下去腥味。

    水缸里还有七八条拇指粗细的黄鳝,也剖开,用刀背在石板上挨着轻轻砸了一遍,然后用匕首将脊骨剔除,切成寸余长的小段儿。

    黑衣女人依旧戴着面巾未曾取下来过,站在夕阳下远远的看着陈旭粗野的动作和满手的鲜血,双眼竟然露出一丝厌恶的神色,似乎对于这次和师兄一起来这个地方非常的后悔。

    这就是师兄吹捧的那个炒制出绝世仙茶的少年?

    如果这就是他?那么来的路上一路的遐想此时全部崩塌,心里再无半点儿旖旎的想法。

    这么一个衣不蔽体的山村野人,如何当得起仙家弟子几个字!

    而陈旭也对这个女人没有了开始的热情。

    不过这个女人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放在后世还在读高中,他一个二十五六的社会哥绝对不会与她一般见识。

    “恩公,这水中的长虫也能吃?”虞无涯看着陈旭熟练的处理黄鳝,略有些惊异的问。

    “嗯,这东西可是绝世美味,比之大鱼味道好多了,而且它还有一个特殊功能!”陈旭把切好的鳝片放进一个陶碗里也用生姜和盐巴腌制起来。

    “什么功能?”

    “壮阳!”

    “真的?”虞无涯双眼之中顿时露出莫名的惊喜。

    “去帮我摘几个杏子过来,越青越好!”陈旭点点头,吩咐虞无涯去摘杏子。

    如今已经是麦熟时节,树上的青杏大部分已经变黄,不过这种野杏即便是熟透了也还是很酸,陈旭吃过两次之后就放弃了,不过陈姜氏有时候也会弄一些大个儿的下来削皮之后晒成杏脯,等到冬天当零食还是不错。

    一番忙碌之后一切准备就绪,陈旭这才洗干净手把平日炒菜的陶盆放在土灶上,杏儿准备的各种调料也已经弄齐了。

    “杏儿,大火!”

    “好的!”杏儿赶紧把柴火塞进灶膛内,随着火焰熊熊燃烧起来,陶盆的温度很快升高,陈旭搓了搓手,深吸一口气开始炒菜。

    火爆鳝段,这曾经是陈旭最喜欢吃的一道菜。

    不过后世基本上见不到野生鳝鱼了,菜市购买的都是养殖的,听说要在池塘里投放无数的杀虫剂和抗生素,寄生虫特别多,因此他也很少吃,偶尔吃一次,也是夏天回乡下老家才能吃到,然后一顿回味一年。

    放猪油,下姜片和野葱爆香,然后放鳝片开始用竹铲翻炒,因为不是铁锅,所以鳝片下去之后温度下降的太快,导致爆炒变成了煎炒,不过眼下这个条件也只有将就了。

    随着陶盆里的鳝片开始变色卷曲,陈旭放进去一小把茱萸的嫩茎,茱萸是陈姜氏听说陈旭想吃辣的,特地去山上找回来的,这个时代已经开始有人用茱萸来调味,不过似乎平时人们不怎么爱吃辣的。

    而且陈旭吃过两次之后发现茱萸的辣并不正宗,有点儿像辛辣味的中药,有些呛,如果太老还带着一丝的苦味,但爆鳝段不用辣味的调料肯定不行,因为眼下没有酱油料酒这些东西处理鳝鱼的腥味。

    很快一股略有些呛人的辛辣味道散发出来,接着放几颗拍碎的野蒜头,再次翻炒几下之后倒入一点儿水,盖上锅盖焖一会儿,起锅。

    “嘶~好香!”锅盖揭开的瞬间一股热气腾空而起,虞无涯瞬间就被浓郁的香味彻底征服了,激动的伸手抓着盛菜的菜碗说,“我来端菜我来端菜!”。

    虞无涯把菜碗放到桌子上的瞬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手拈起一片塞进嘴里。

    “虞叔叔又偷吃!”杏儿立刻嚷嚷起来。

    “嘿嘿,妹子也吃一块!”虞无涯抓起一块喂到杏儿嘴里,于是一大一小两个吃货便围着桌子你一块我一块的研究起这道新出现的菜品了。

    没人看火了,陈旭苦笑着自己去放柴火,然后胡乱的在脏兮兮的衣服上擦了几下手开始做糖醋鱼。

    不干不净吃了不生病,现在是秦朝,山清水秀一切都是天然绿色无污染的,泥土里面想找点儿有毒的化学污染物都找不到,因此陈旭平日也并不怎么讲究,何况做菜还要高温蒸煮,什么病菌都被杀死了。

    但他的动作落在黑衣女人的眼中,眼神显的更加冷漠。

    很快十分钟过去,陈旭揭开锅盖,一股浓郁香甜的鱼香味散发出来,弥漫方圆数十米远,虞无涯早已满脸堆笑托着一个大陶碗站在旁边等了许久了。

    “准备吃饭!”陈旭把鱼起锅,然后大声招呼一声,陈姜氏很快抱着碗筷从房间里出来。

    五个人围着一张粗糙不堪的木桌坐着,桌子上摆着四道菜。

    糖醋鱼,红烧排骨,火爆鳝片,凉拌折耳根。

    这些菜放在秦朝,即便是大富之家也不会经常能吃到。

    肉食在这时代还算是非常奢侈的东西,特别是鱼。

    虽然看起来陈旭家几乎天天吃鱼,但对于别处的人来说,要想吃一条鱼非常的不容易,因为鱼生活在水中,非常难以捕捉,在陈旭没穿越过来之前,小河村的村民平时很难弄到一条鱼,当初他从树上掉下来,陈姜氏到河里捕鱼,个把小时什么都没弄到,结果还被蛇咬伤了。

    孟子曾言: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这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来由。

    在古人看来,鱼是和熊掌这种食材是一个档次的存在。

    虽然有所选择和取舍,但还是充满了纠结,最后虽然勉强选择了熊掌,但并不表示鱼的价值比熊掌低,只能说两者选其一,必有所取舍,这是不可兼得的苦恼,充满了惋惜和无奈。

    而中国还有一个古老的汉字:鲜,从这个字的结构就可以看出来,古人认为味道最鲜美的东西只有两种,那就是鱼和羊肉,由此也可以看出来鱼在古代食物中的地位,那是非常的高。

    “唔唔,好吃好吃,又香又辣鲜香无比……”

    虞无涯就像一头拱食的野猪,把头埋在碗里狂吃不停。

    杏儿也如同一只小猪把脸埋在饭碗里吃的稀里哗啦。

    “娘,吃饭!”陈旭也端起饭碗扒拉起来,收了一整天的麦子,他已经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水姑娘,你也吃啊!”陈姜氏端起碗筷招呼水轻柔。

    “师妹快吃,恩公做的菜实乃人间美味也,不吃你会后悔的!”虞无涯这时这时才想起自己还带来一个师妹,抬起头讪笑着给水轻柔夹了一筷子火爆鳝片。

    水轻柔盯着几块卷曲的鳝片,不知道是饿的撑不住了还是被菜的味道吸引,犹豫了许久还是揭开面巾。

    陈旭一直非常好奇这个看他如看一坨狗屎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此时面巾揭开,当他用余光看到显露出来的一张脸的时候,脸色瞬间呆滞,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到桌子上。

    年纪和他猜想的差不多只有十六七岁模样,但一张脸颊如同羊脂般雪白细腻,柳眉杏眼,琼鼻樱口,五官精致皮肤光洁,堪称人间绝色。

    可以说陈旭长这么大,两世为人跨越两千年时光,从来没有近距离看到过如此漂亮的女人。

    当然后世那些美图软件修改出来的不算。

    “嘿嘿,恩公,我水师妹长的还算入眼吧!”虞无涯抬头干笑了几声。

    陈旭回过神来把筷子捡起来接着吃,心情瞬间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这女人名字和长相果然很配。

    难怪要一天到晚遮着面巾,就这容颜绝对属于秒杀万千男人的风情,出门很容易引起大范围的雄性荷尔蒙失控,一不小心就会被土匪抢去糟蹋了。

    水轻柔冷冷的瞪了虞无涯一眼,然后夹起一块鳝片踌躇着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口之后娇躯微微一震,然后低下头开始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哇,水姐姐长的好美,简直和七仙女一样漂亮!”杏儿也被摘掉面巾的水轻柔的相貌惊呆了。

    陈姜氏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水轻柔,然后给水轻柔夹了一大块糖醋鱼和几根红烧排骨,眉眼笑的极其温柔。

    桌子上的气氛很古怪。

    一顿饭在不断的互相夹菜之中默默吃完。

    所有的菜都被吃完,就连一大碗凉拌折耳根都被吃的干干净净。

    而吃完之后水轻柔看陈旭的眼神也变得平淡了许多,明显陈旭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增高了不是少,不再是一坨狗屎,而是一坨臭泥巴,虽然臭,但还是可以勉强看几眼。

    “水姐姐喝茶!”杏儿用一个崭新的竹杯给水轻柔倒过来一杯水。

    “谢谢!”水轻柔微微道谢接过水杯,然后轻轻的喝了一口之后,一双美目突然一亮赶紧再次喝了一口,绝美的脸颊上慢慢露出无比的惊讶。

    “嘻嘻,这可是我兄长最新研究出来的凉茶,酸酸甜甜凉凉,还能解暑,最好喝了!”杏儿眉开眼笑的又开始显摆。

    “什么茶这么好喝?杏儿妹子快给叔叔也倒一杯来!”虞无涯双眼冒光的说。

    等到他也喝到杏儿递过来的凉茶之后,脸上的惊讶慢慢变成了古怪,直勾勾的看着陈旭说:“恩公,此茶如何制作的,清凉酸甜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道,一口下去五脏六腑都舒爽无比,实在是这炎炎夏日解暑消渴之绝品,堪称玉露琼浆,而且老少皆宜,此茶如若流传出去,定然又会引得无数名人雅士追捧!”

    “此茶制作颇费力气,只能做一点儿自己喝,只适合夏日消暑,不易推广!”陈旭喝着绿茶摇头。

    这种饮料是他前几天无聊的时候研究出来。

    凉茶这种东西在中国广大农村根据区域的不同都有各自不同的配方,味道也差别非常大,小时候一到夏天,二爷爷就会每天扯一些沟渠边的花花草草回来熬凉茶,常用的草药有金银花,野菊花,甘草,夏枯草,薄荷,桑叶,嫩竹叶等,具体是哪几样放在一起已经记不住了,但都是房前屋后常见的东西,因为这几天收割麦子热的完全无法忍受,于是他也弄了一些试试看。

    放了金银花、甘草、竹叶、薄荷,为了掩盖甘草的味道,煮完后他还放了一点儿蜂蜜和酸浆草的汁液,静置放凉之后就成了现在喝到的凉茶。

    味道还不错,有可能是因为这个时代的植物更加天然,所以凉茶喝起来感觉比后世制作的还好。

    但凉茶不是绿茶,弄起来比绿茶复杂多了,而且要现做现喝,不能过夜,光用开水冲泡是不可能有这种味道的,再就是蜂蜜这种东西很难弄到,在白醋甚至是果醋没有发明之前,后世到处可以品尝到的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这个时代完全就是奢侈品。

    “水姐姐,我兄长还做了好多好玩儿的东西,我带你去看啊!”杏儿自来熟的拉着水轻柔进屋去了。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余晖散尽暮色四合。

    虽然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但空气却依旧炎热无比,额头上滚滚汗珠不停的往外冒,陈旭伸手从腰后抽出来一把折叠竹扇,手一抖啪的一声打开,然后使劲儿扇起来。

    “咦,恩公这是何物?可否借我一观。”虞无涯双眼放光的盯着陈旭手中的折扇惊奇的问。

    “哦,这叫折扇,前几天抽空做的!”陈旭把竹扇递过去。

    虞无涯把这把做工粗糙的竹黄制作的竹扇接过去,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然后手一合扇子便收在一起,然后又打开,又收在一起,反反复复许多次之后激动的说:“神奇,实在是太神奇了,此物制作精巧至极,小巧精致,比蒲扇方便多了!”

    “喜欢就送你了!”陈旭很大方的摆摆手站起来,进屋去不一会儿拿出来一把更大的折扇啪的一声打开呼呼啦啦的扇起来。

    “对了,你还没说几筒茶叶怎么会卖出一万多钱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陈旭坐下来问。

    “哦,是这样的……”虞无涯一边把玩着折扇,一边把品仙茶会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然后从衣袋里面掏出一块精美的羊脂玉配递过来说:“有一个小娘子是从咸阳来的,因为没带钱币,就用这块玉佩换了一筒茶叶,我看这玉佩价值不菲,便擅自做主与她交换了!”

    陈旭接过玉佩观看一番,脸色有些发黑。

    这块玉佩的确做工很精巧,而且玉的质量非常高,温润如脂,雪白细腻,如果放在两千多年之后玉石文玩火爆的日子,这块玉佩没有几十上百万肯定拿不下来,但问题是在这个民以食为天的时代,玉这种东西只能彰显身份,却不容变成钱。

    也就是说这东西如同当铺的死当,对他现在来说还比不如五百钱来的爽快。

    “恩公你别小看了这块玉,上面有工匠铭文,我问过了,的确是咸阳一位玉匠大师所做,听说皇宫之内的玉器很多都是出自他之手,他日到了咸阳,这块玉佩就值钱了!”虞无涯看着陈旭似乎脸色不太好,赶紧解释一番。

    而陈旭则开始低头沉思。

    他绝对没想到虞无涯在宛城会搞出如此大的动静。

    此事有些超出了他开始的预期。

    的确如赤脚男子所言,陈旭把茶叶起名叫紫云仙茶一开始就动机不纯,想的是让这种茶慢慢流传出去,最后落入一些有心人的耳中。

    但这个过程可能会比较缓慢,但虞无涯竟然如此给力,去了一趟十多天,一下把宛城弄炸了。

    宛城不比雉县,那是南阳郡的郡城所在,相当于后世的省会城市,人口密集而且人流量大,富豪商贾名人雅士成堆,虽然比不上大秦帝国的都城咸阳,但地理位置在中国现在来说却属于绝对的中心。

    也就是说关于紫云仙茶的消息很快就会扩展到全国范围。

    而他现在连县城都还没去过,县令都还没见到,自己还完全没有积累起来丝毫的底气,如若此时被有心人盯上,后果有些难以预料。

    眼下之计,唯有尽快把茶叶这潭水搅浑,让所有人找不到目标和原点。

    “虞大哥,关于茶叶的事除开你师兄和师妹之外,还有没有人知道是我所为?”陈旭脸色严肃的问。

    “恩公放心,此事无涯做的比较隐蔽,不会有任何痕迹牵扯到恩公身上,我这次来就是要带走更多的茶叶,而且售卖之事也都交给水师妹负责,相信不久之后,恩公的发财大计就能成功了!”虞无涯赶紧说。

    “茶叶的制作方法你已经熟悉了吧!”陈旭想了一下说。

    虞无涯点点头。

    “如果要在宛城开一家专门销售茶叶的作坊会不会有问题?”

    “应该没有问题,虽然宛城我并不是很熟悉,但师妹家族就在宛城,恩公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定然会安排妥帖!”虞无涯正色说。

    “那就好,这次的茶叶带回去销售之后钱就不必送过来了,就在宛城开一间茶叶作坊,专门制茶卖茶,人手你想办法安排,茶树到处都是,可以发布赏金让人出去寻找收购,炒制之法暂时不要公开出去,找一些信得过的人,包装也不必太过精致,价格也要放低,要让稍微富裕之家也喝得起,如若有其他路径,其他城市也可以去开作坊,尽快把茶叶生意推广出去……”

    陈旭每说一句,虞无涯就点一下头。

    本来上次被陈旭救过来之后,对于陈旭的救命之恩还是充满了感激,但作为一个浪荡江湖追寻逍遥自在的列子门徒,如今大秦一统华夏,正是他游历天下寻欢作乐之时,因此准备日后帮助一下陈旭,报答一下救命之恩就算了,但没想到几顿饭吃下来,他改变了注意,尼玛做菜这么好吃,他绝定日后经常回家看看。

    但在去宛城遇到师兄之后,一番交流之后他又改变了主意。

    神奇的陈旭简直就是个奇货可居的投资项目,跟着他不仅能够吃好喝好,而且还能屡屡发现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东西,比如他疗伤的本领,比如他制作的丹药,比如茶叶,只不过几天没见,他又发明了凉茶和这把精巧别致的折扇。

    “啪~”

    虞无涯把手中的折扇抖开,很惬意的扇起来。

    这把扇子对于那些经常聚众讨论诗词经文和治国大道的文人雅士来说,完全就是一种无法抵抗的手玩把件。

    就在两人坐在院子里说话之时,一群小孩子结伴而来,大的有十二三岁,小的只有五六岁,上次误食油桐果中毒的二喜也在里面,一群小孩对着陈旭打招呼之后冲进房间嚷嚷。

    “杏儿,快出来一起唱歌跳舞呀!”

    “来了来了!”杏儿笑着从房间里跑出来。

    “杏儿姐姐,今天我们也唱好汉歌好不好?”一群孩子簇拥着杏儿来到门前的空地上。

    “我才不要唱好汉歌呢,喉咙都要吼破了,我们跳天仙配好不好?”

    “好~”一群孩子一起雀跃。

    “你演大仙女……你演二仙女……你演织女……你演牛郎……你演天帝,我演王母娘娘……”杏儿如同大姐头,很快就给一群孩子分配了角色。

    “杏儿,我呢我呢!”二喜发现自己没排到角色急的直跳。

    “你喜欢乱吃东西,就演……老牛吧!”杏儿学着陈旭平日的样子捏着下巴想了一下说。

    “哞,老牛老牛,快给他带上两只牛角!”几个孩子笑着拿起一个竹帽子戴到二喜头上,上面还支起来两根竹棍。

    水轻柔跟在后面从房间里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个竹蜻蜓,静静的站在屋檐下看着一群嬉闹的孩子,绝美的脸上露出古怪神情。

    刚才在陈旭的房间里,她看到了许多匪夷所思的小玩意儿,或竹或木,具都稀奇古怪,完全是从未见过的东西,而且杏儿还一样一样的指给她看,这个叫大炮,这个叫飞机,这个叫手机,这个叫汽车,还有可以在大海上航行的轮船,最后特别叮嘱那个叫手提电脑的东西不能动,说里面有一个叫吃鸡的游戏……

    “好了好了,都准备好,开始了!”

    随着杏儿一声令下,所有的孩子都马上神情严肃的开始站好位置,一场跨越两千年时空的的山野乡村版少年儿童表演的天仙配正式拉开序幕。

    天帝气势威严的说:“你每天必须织完一匹最漂亮的布,我要做一件比彩霞还漂亮的衣服!”

    “是!”织女吓的瑟瑟发抖,然后坐下开始织布。

    “织女织女,我们下凡去玩儿吧!”几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小仙女围着织女一起说。

    “可是我害怕天帝会惩罚我!”仙女小声说。

    “别害怕,我们快去快回!”

    ……

    随着一群孩子的表演,不光虞无涯看的慢慢张开嘴巴,水轻柔的神情也变得越来越惊讶,直到一群孩子唱完天仙配,表演完了鹊桥相会开始欢呼雀跃庆祝本次演出圆满成功之时,她整个人已经靠在门上脸色呆滞。

    “啪嗒!”

    虞无涯手中的折扇掉到地上,许久之后才结结巴巴的回过神来看着陈旭问:“这……这是啥?”

    “乡村少儿版歌舞剧天仙配!”陈旭光着膀子扇着蒲扇笑着说。

    “天仙配是……是啥玩意儿?”

    “一个凄美绝伦的爱情故事,牛郎织女的神话传说听说过没有?”陈旭弯腰把折扇捡起来塞进虞无涯的手里说。

    虞无涯茫然的摇摇头。

    “维天有汉,监亦有光。跂彼织女,终日七襄,虽则七襄,不成报章。睆彼牵牛,不以服箱……”

    一身窄袖束腰黑色裙服的水轻柔缓缓走了过来,一边走嘴里还在轻轻叨念,手中还捏着一个竹蜻蜓。

    “师妹,你……你在说什么?”虞无涯回头看着水轻柔。

    “师兄,这是诗经小雅中的一篇古诗,名叫大东,记载的天上两座神星,一曰牵牛,一曰织女,如果我没猜错,杏儿妹妹她们演绎的正是这个故事……对不对?”水轻柔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陈旭。

    “大东我也读过啊,可是并没有什么凄美绝伦的爱情故事,更没有天帝和王母娘娘……”虞无涯呆呆的说。

    陈旭粗鲁的扇着蒲扇咧着嘴说:“都是一群小孩子的玩闹游戏,她们连字都不认识,何必认真,喝茶喝茶!”

    其实对于杏儿他们排练的天仙配,陈旭也是非常惊讶的。

    对于这个时代的孩子来说,娱乐活动和娱乐时间少的可怜,长到四五岁就要开始帮大人干活儿,到了七八岁完全就算大半个劳动力,而十二三岁的孩子基本上就成为了家里的主要劳动力了,平日不是在跟着照顾庄稼就是在漫山遍野的寻找各种可以吃可以换钱的东西,根本就没有太多玩耍的时间。

    而村里的这个变化也是最近才出现,自从陈旭开始修房子,后来接着又是制作脱粒机和炒茶叶,全村人才能够经常聚在一起,吃过晚饭之后都留在陈旭家边干活儿边谈笑,慢慢竟然形成了一种习惯,最近这段时间都几乎把陈旭家当成了聚会场所,一吃完晚饭都会三三两两的聚过来坐坐,喝喝茶聊聊天,而这时就成了孩子们最快活的时间,聚在一起做游戏。

    天仙配的故事在村里传开的最早,那首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歌也已经家喻户晓,男女老少都会哼唱几句。

    而小孩子们在杏儿的带领下,又把陈旭教的戏剧自我进行了大幅度的改编和升华,由不同的人扮演不同的角色,开始只有牛郎织女对唱,后来要求参加节目的人多了,自然而然又诞生了天帝、王母娘娘、其他仙女、天兵天将,今天还多出来一只老牛,而且每个人各司其职的,完全就是后世一出标准舞台剧故事。

    而且这其中陈旭根本就没有任何指导,完全是小孩子们自发组织安排,自导自演的节目。

    从古至今,所有爱情故事都是人类文明中传扬最广泛,受众最广泛的。

    除开牛郎织女之外,中国民间四大爱情故事还有白蛇传,梁山泊与祝英台,孟姜女哭长城。

    这些故事几千年之后,在人们的心目中仍旧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完全和中华文明相互融合在一起,成为了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而小孩子们今天表演的这种一场新颖而别致的故事,让水轻柔和虞无涯完全沦陷了。

    “旭哥,旭哥儿,我来了!”院子外面,牛大石背着小春飞快的跑过来,热情的和虞无涯打了个招呼之后倒了一杯凉茶灌了一大口说,“幸亏我跑的快,再晚点儿就没位置坐了……”

    牛大石说话之时,一转头看到水轻柔,手一抖杯子掉到地上,然后双眼直勾勾盯着水轻柔的脸,眼神瞬间变呆滞,茶水顺着嘴角流淌下来。

    水轻柔的美是无与伦比的,那张脸简直堪称完美无瑕,就连陈旭这个在后世阅尽各种美颜神器修改过的美女照片的人都被她的容颜惊掉了筷子,对于牛大石这种山村野夫来说,那完全就是无法抵抗的视觉冲击。

    “姐姐你好白……”牛大石喃喃自语似的打招呼。

    “哼!”水轻柔轻蔑的看了牛大石一眼,如同看一坨狗屎,然后挂上面巾缓步向一群孩子走去。

    而随着牛大石的到来,就像后世聚在一起看露天电影,一些村民三三两两的谈笑着走过来,有人手里抱着一个竹杯,有人还提着小板凳,还有的顶着两三岁的小娃娃,再一次的来陈旭家聚会。

    “杏儿妹妹,你们刚才做的游戏是谁教的啊?”水轻柔蹲在杏儿的面前问。

    “我知道我知道,是小旭哥哥教的!”一个孩子大声说。

    “小旭哥哥还教了我们好多歌呢!两只老虎,小星星,数鸭子,好汉歌……”一群孩子都围着水轻柔七嘴八舌。

    “还有大花轿!”二喜跳起来兴奋的嚷嚷,“姐姐,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好呀!”水轻柔眉开眼笑的点头。

    “妹妹她不说话她看着我来笑啊,我知道她在等我来抱一抱,抱一抱那个抱一抱,抱的我那妹妹就笑弯了腰,抱一抱那个抱一抱……”

    二喜从只有一句台词的老牛角色一下变成主角,兴奋的前奏都没有就直接就进入了主题,还没变声的童音尖利的一嗓子吼出来,陈旭的脸瞬间黑的如同锅底一般。

    虞无涯脸色又开始呆滞。

    水轻柔娇躯一抖,樱桃小嘴张开半天合不拢,只感觉一股粗俗无敌的气息从天而降,瞬间把刚才凄美无比的天仙配冲击的七零八落。

    “哈哈,好听好听!”牛大石和一群乡亲都开始鼓掌。

    “嘿嘿,喝茶喝茶,我们这里是偏远山区,大家都喜欢粗俗点儿的东西!”陈旭干笑着掩饰满脸的尴尬。

    “歌词的确粗鄙不堪,曲调也甚是怪异,但却通俗之极,所谓大道至简,这种无遮无掩的表露才是至真至性,比之刚才的天仙配,更加贴近人之本性,人生在世,乐在逍遥,如若列公在世,定然会对你大加赞赏!”虞无涯双眼放光赞叹不已,同时嘴巴也开始哼哼着抱一抱来抱一抱,满脸陶醉状。

    我去!陈旭额头上顿时冒出无数道黑线。

    因为有了二喜的开头,一群小孩子都开始载歌载舞的表演自己最拿手的歌曲,甚至几个小孩子还为此互相拉扯起来,最后在杏儿的强势压制下才恢复秩序。

    这些节目,这几天一直都在上演。

    不过今天比较特殊,因为来了两个客人。

    虞无涯村里的大人小孩基本上都认识了,主要是多出来水轻柔这个大姐姐,因此激发了所有孩子的表演欲望,争先恐后的要唱给她听。

    唉!陈旭忍不住叹口气,不怕生是好事,可特么这也太显摆了吧!

    一群孩子吵吵嚷嚷之中几乎把陈旭的老底掀了个底朝天,底裤有几个洞都说了出来。

    热热闹闹中时间很快过去了个把小时,天色已经非常阴暗了,天上星月渐露,繁星闪烁,一群孩子又开始围着水轻柔开始教她认识天上的牵牛织女星。

    “旭哥儿,今天再讲一个故事吧!”牛大石感觉看一群小孩子表演已经没有了什么兴趣。

    “对对,小旭再讲一个故事!”一群大人都兴奋的开始催促。

    陈旭很郁闷,感觉自己就是后世五六十年代的一台收音机,专门负责晚上给大家解闷的。

    不过看着一圈人期待的神情,就连陈姜氏也拿着板凳儿坐到旁边,因此只能咳嗽一下轻轻嗓子。

    “那好,今天我就再给大家讲一个神话爱情故事,故事的名字叫白蛇传!”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吴越国……”

    “吴越是不是就是现在的会稽郡杭州县?”陈旭刚说了一句话,虞无涯立刻问。

    “不错!”陈旭想了一下点点头,他到现在最远也只走到清河镇,只知道现在的位置在南阳附近,也就是后世的河南省,至于中国其他地方都还是两眼一抹黑,而后世关于白蛇传的故事的确就是发生在杭州西湖,只不过他还不知道杭州和西湖这两个地名有了没有。

    “杭州可远了,五年前我和师傅去过一趟,足有两千多里,那里地处江南,风景绝胜,女子皆都与我南阳不同,秀丽婀娜……”

    “那是,江南女子是水做的,聪慧灵秀,吴侬软语悦耳动听……”陈旭一想起后世影视剧中那些身穿旗袍、雨中打着油纸伞漫步西湖柳堤的袅娜身影,顿时感觉遇到了知音,和眼前这些除开水轻柔之外,一群水泥做的山村大婶儿完全不同,引人无限遐想。

    “水做的女人,恩公这比喻恰当之极,那些小娘子的确温柔若水……”虞无涯顿时也有高山流水遇知音一般兴奋的开始和陈旭讨论起来。

    “虞无涯,你到底听不听故事?”一个村民很不客气的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哦,恕罪恕罪,恩公继续!”虞无涯赶紧讪笑着闭嘴。

    陈旭也回过神来,整理一下思绪继续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