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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宇和黄得功,高杰三人所料不差,冀州城内的确是一支杂牌军而且是临时东拼西凑拼凑兵力不过五千。

    在李自成得报河北和山东边境有三支人马沿边境线北上的消息后,立刻调集真定府和广平府的兵力就近去狙击建立防线,防止官兵西进和北上。

    广平府仅有正规贼军五百余下都是伪军炮灰,接到李自成的军令后,伪防御使翟凤耆立刻同贼军头目常掌旅东拼西凑约两千人急发兵北上冀州建立防线。

    而真定府原本是有闯贼大军驻守的,贼军大将任继荣和马世耀在太原受伤命大没死,率军破了真定府,正巧这时周遇吉率部东进北上,这两贼将报仇心切,率部北上追击,留真定府兵力约三千,也多是官兵降兵流民伪军等杂牌货奉令后匆匆汇集冀州。

    却说这支乌合之众入冀州城后,一开始尚还谨慎,先在枣强建了个前哨时刻关注官兵动向,眼见官兵十余天一动不动知其畏惧不敢前,警戒之心逐渐放松,加上冀州又是城高墙厚无所畏惧,变得愈发张狂,甚至无视李自成的禁令开始在城中不停袭扰百姓,更甚的是两拨人马不是来自一个山头各自不服,或因分赃不均摩擦不断。

    可就在这时,官兵突然没有任何预兆的渡河西进,闪电般拿下前哨枣强县,随后一夜之间大军陈兵冀州城下。

    先是先锋人马绕城劝降,随即愈来愈多的官兵后续赶来竟有数万之多,城中贼军一时惶恐不安,但又心怀侥幸,城高墙厚如何破!

    冀州城不是府除了城墙外并无其他防守工事,四门火炮仅一门可用,且炮弹仅十余,其他军需也是少的可怜,所以当大军围城时招降时,贼军内部不是没有分歧。

    有人认为识时务者为俊杰,好汉不吃眼前亏降就降了呗,大不了回头眼见不妙再反水就是,也有人认为整个河北都是义军地盘,闯王兵力几十万,从保定城往南连绵三百里都是义军,这些官兵能翻起多大浪花,况且昨晚已派人北上传信,冀州城高墙厚,官兵一时半会根本打不下来,等到援兵一来,这些官兵不是溃逃就是投降,所以等一等再说。

    最终后者略占上风,观风再行。

    而城下的高杰和黄得功见劝降无效,想着给小太监吹过牛逼,日落之前入城,看来仅靠嘴皮子是不行了,必须亮拳头了。

    俩人破天荒的这次联手作战分工合作,各率部分攻一门,黄得功打西门高杰打南门,谁先破城谁拿首功。

    至晌午前各部就位,城上贼军依旧摇摆不定,黄得功和高杰再无耐心,几乎同时下令动手攻城。

    两人军中皆有火炮数量不等,虽非重型大炮破城不易,但对于几乎没有火炮的冀州城贼军来说是一种碾压性的火力压制。

    城上贼军没有远程攻击武器压制,官兵直接在城下百米处发动攻击,弓箭抛石机火炮齐发朝城上压制,攻城梯靠墙官兵奋勇冲锋,野战炮对着城门轰击后,攻城车直接撞过去……

    常宇立马二里地外望着战火连天,耳闻擂鼓震耳欲聋,眉头舒展,攻守伤亡比列从来都是悬殊巨大,但眼前这些贼子守城可……真他妈的可笑。

    纵观李自成十余年间的沙场经验,几乎都在逃跑和攻城,可几乎就没守过城,逃跑他是祖师爷,攻城他是大宗师,守城他是学徒,简单说来就是善攻不会守。

    贼就是贼,做贼心虚的天性难改,打下一城后多是掠夺一空遁走,根本没那个心思也没那个胆住下来长期经营养兵生息,都是割韭菜战术,有时甚至连韭菜根都挖走,这也是李自成这么多年来四处流窜,始终没有自己的地盘生息的原因之一,直至近年方才窥破真谛,圈地西安称王。

    缺乏守城经验,城中防守工事军需短缺,仓促之间调集的乌合之众这几日就根本没啥准备,别说守城必备的檑木金汁就是连石头都没备几块,就凭那数百张弓压制的住官兵攻城?

    在黄得功和高杰连番猛攻之下城上贼军变得惶恐不安,开始自乱阵脚,随即又起内讧,一个说赶紧降了吧,一个说再看看,一个说早觉你降非不,现在知道怕了……

    可城外的两个野蛮人才不管你乱不乱,让你投降不投降,那就使劲的的打,疯狂的打,难的遇到这种以强欺弱的机会,加上小太监又在当然要好好表现,论兵力是城中数倍,论火力更是一天一地,黄得功和高杰俩人发了狂在较劲,就为争第一个入城。

    城上贼军显然没想到这支官兵火力这么强,火气这么大,之前说若不投降入城皆杀,看来不似作假,见其攻势愈发猛烈甚至已有官兵即将登城,顿时慌乱不已,匆匆商议几句,决定投降了。

    “贼军投降了”!望着城上的白布飘扬,屠元欢呼,常宇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投降了?黄得功和高杰也发现了,不过随即下令继续猛攻,早他们的干嘛去了,看不见,听不见!

    “这两个愣货”常宇忍不住大骂,知黄得功和高杰犯了轴杀红了眼收不住手,可贼军既已降何必徒增损伤,再说若把里边兔子逼急了,只恐对城中百姓不利,随即让况韧前去传话:下令攻城,接受敌降!

    刚动手还没打个痛快贼军便降了,这让黄得功和高杰略有不甘,最重要的是没分胜负若不是小太监在侧,只恐又是一番争斗。

    贼军打开城门出降,为首正是被刘芳亮任命广平府防御使的翟凤耆,只见他率十余贼首及数千贼兵从南门出了城弃械投降。

    常宇命高杰派兵看管那些贼军又令黄得功的人马入城安民,正欲亲自问话翟凤耆的时候,突见高杰急匆匆赶来:“北边二十里外有贼军援兵,二千有余!”

    众人一怔,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这援军来的时机可真尴尬啊,城中的贼军刚投降你就来了,这若是让他们知道情可以堪,得多尴尬啊!

    大笑之余也为贼军援兵之快略感惊讶,传言李自成人马络绎三百里,从保定城南至真定府境内皆是贼军,很显然这支援军是昨夜冀州城内贼军传,如今信闻讯而来,速度之快已是惊人,只是还是稍慢一步。

    既来之,便留之,黄得功和高杰二人刚才没解馋,心理正憋着火此时来个老母猪正好泻火,两人争先请战。

    常宇随即令二人各自发兵一部,前去狙击,随后便率麾下二营入城。

    至城门时,见贼军降兵二千余抱头蹲地,当先十余人被五花大绑应是贼首,见他骑马经过,忍不住抬头注目,常宇嘿嘿冷笑,纵马近前:“报上名来”。

    贼首一一报名,常宇仅听过两人名字,一是翟凤耆,二为常掌旅这人是刘芳亮留在广平府的手下之一。

    “其中可有曾为朝廷命官者?”常宇冷眼一扫,立刻出来三五人,唯唯诺诺言明自己身份,却是冀州及附近县城官吏在贼来时投降了的。

    “贼军势大不可为,朝廷不予重罚,但死罪虽免活罪难逃”常宇给胡岭一个眼神,随即这几人被宫字营的人马押入城内。

    “大人,吾等已降,乞求饶命为大人效力”翟凤耆是这里边官职最大的一个,见常宇竟然只问了个名字便不再鸟他,心理有些慌张,眼见他要骑马离去便俯首大呼。

    常宇眉头一挑,回首看了他一眼:“待本督安抚好百姓后再来和你絮叨”。

    翟凤耆大喜,叩头道谢,常宇随即入城。



    冀州城内百姓苦不堪言,月前贼军围城,官老爷开城投降,随即贼军入城拷掠乡绅对普通百姓尚且克制少有袭扰,贼军随即建立伪政府北上后城中也确实太平了几天,哪知半月前又来一支贼军入城袭扰不断,……突闻今日有官兵围城要收复冀州,弄的人心惶惶,关门闭户不敢上街,晌午时闻杀声大起,百姓各自在家烧香拜佛祈祷佛祖保佑……

    可是保佑什么,保佑官兵打进来还是打不进来?老百姓这时才惊觉如此尴尬,这个官贼不分的年头,谁进城都不安啊。

    杀声维持时间并不长,短短一炷香功夫就销声匿迹,有胆大者出去窥探一圈后说贼军投降了,官兵要入城了。

    百姓惶然,纷纷藏好家当及家中女子,官兵狠如贼啊都没个好东西,冀州城少不得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然则他们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并未见到官兵破门掠劫,反而是在街头巷尾巡察,劝潜逃的贼军自首否则搜捕到格杀勿论,并告民曰:官兵仅搜捕逃贼不会扰民,若发现贼军藏匿立刻举报,发现有官兵袭扰同样可以举报,举报有奖……

    这怕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冀州百姓一时无法接受还有这样的官兵,胆大者率先出门上街溜达一圈后广而告之:官兵果然没有袭扰,民众顿时松了口气才逐渐走出家门。

    黄得功和高杰各率三千人马北上狙杀那支贼军援兵,其余皆在城外休整看守降兵,仅黄得功麾下部将翁之琪率二千人马入城安民搜捕逃贼。

    常宇率麾下二营入城后,把那几个投降的朝廷官员交给胡岭处理,随即便上了城,屠元率黑虎营随侍,宫字营的重甲骑兵入城上街震慑宵小肩负督察军纪。

    常宇在城上行马朝北城缓行边探视城中,见翁之琪正在指挥抓捕逃贼安抚百姓,宫字营的重甲骑兵在街上巡视引来百姓围观。

    城北数里外尘土飞扬,两军正在酣战,常宇驻足取千里镜观战,见黄得功的人马正面迎战高杰侧攻,两部合围,贼军势小逐渐不敌,于是嘴角一丝冷笑,转头又朝城下望去。

    城中鼓楼向来都是百姓聚集之地,此时更是人头耸动,里外围的水泄不通,那几个投诚的官员正在安抚民心,言官兵开始收复失地,闯贼祸乱苍生有违天道必遭天谴……自己等人忍辱负重便为今日……一番话说的声情并茂,言辞真挚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似的。

    而围观百姓多在低声暗骂这些狗官忒的无耻,这帮不要脸的墙头草当真是逢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却偏偏混的风生水起两边吃香喝辣的,朝廷用这样的人难怪日渐衰败。

    谁知就在这时场内突发异状,刚才还在滔滔不绝,一口一个忠孝仁义礼智信的官员,转眼间就被踢翻在地,惹的围观百姓忍不住的惊呼。

    “尔等为官,食君禄不忠君事反而投贼助纣为虐,此时尚有脸在这大言不惭”胡岭厉色怒斥道。

    “饶命啊,大人饶命啊”几个官员跪在地上求饶,竟有人尿了出来。

    “砍了!”胡岭怒喝。

    围观人忍不住的啊了一声,那些官员竟有人当场吓晕了过去,然则终究难逃一死,当场就被宫字营的全部砍了,一时民心大震,四下奔走相告。

    冀州城东门紧邻冀州湖,虽连年大旱湖水不丰,但举目望去依是浩瀚无边,令人心旷神怡,常宇驻足观赏,一时忘我。

    翟凤耆被带至城上至常宇跟前下跪叩首求饶,心中猜测这人身份却是一头雾水,年少却气场强大,且明显这数万人马皆听其令,这人倒是谁?

    常宇冷笑,看着趴在地上的翟凤耆:“说些本督想听的,未曾听过的便可饶你一死”。

    翟凤耆大惊,伏地叩头哭丧不已:“”大人,先前不是说过投降就绕过我等……正说间突感脖子间冰凉,却是陈汝信把钢刀架在他脖子上:“督主让你说什么你就说,再废话一句可就没机会说了”。

    翟凤耆魂飞魄散:“我说,我说……”

    他不知道常宇想听什么没听过什么,只好把自己知道的全说出来,从刘芳亮被张汝行迎入广平府开始说起,自己被委任防御使,然后在半月前接到军令让他去东北冀州建立防线盯着那支官兵……

    常宇的确听到一些自己并不知道有些意外的事,比如冀州本来共调集来五六千人马,后来抽调其中精兵北上去了河间府在景州建立防线。

    “听闻闯王……不,不,是闯贼,闯贼所忧的是官兵北上所以把精兵派至河间府……”翟凤耆的一句话让常宇皱了眉,自己推断有误!

    李自成十几万人马裹挟流民无数连营三百里,也就是说从保定府到真定府到处都是贼兵及炮灰,冀州少贼兵只是地处偏僻临近省界而已,若是再往西百里,绝对到处都是贼兵,所以李自成并不太担忧官兵西渡,即便官兵把冀州拿了也不敢再往西去,因为那里兵力太多。

    他最忧的还是官兵直接北上过河间府到保定打援,所以他把仓促集合的数千贼军从中抽调精锐去了景州。

    常宇又突然联想到他过河间府的时候,堂堂府城又是李自成作为阻止援兵北进的阵地怎么会只有数百人,又想到路过景州时的情景,心中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府城的兵力也大部分调到景州前线了!

    那弹丸之城,此时恐怕真的有上万兵力且不乏精锐,这下可苦了刘泽清了,本以为捡个软柿子,谁曾想捏了个刺猬!

    常宇苦笑,只恐此时刘泽清正捂着伤口痛骂小太监欺骗他单纯的信任呢。

    “大人,小的知道的就这么多了!”翟凤耆说的嘴都干了,最终无话可说:“放小的一条活路给大人效力……”

    常宇微微点头,转身朝北望去,见数千人马奔来,抬手一指对翟凤耆:“你可知那支人马为何所来?”

    翟凤耆探头望去瞧不太清楚,于是摇摇头。

    常宇嘿嘿一笑:“在你投降时北边来了一支数千援兵,气势汹汹,本督麾下看不得他们的臭德行便去教训了一番,现在想必是尽兴而归了”。

    啊!翟凤耆瞠目结舌怔在当地,心中五味杂陈脸色一片灰败,突然感觉脖子上有异样,低头一看,发现套上了一个绳索,顿知不妙,张口就要呼叫,随即被一脚踢下城,挣扎片刻便被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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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得功和高杰两人率部杀的的贼兵援军溃逃十余里,凯旋而归至常宇跟前叙功,见两人身上均是血迹斑斑,知其亲自上阵杀敌便赞了几句,随即指着南城脚下的那二千降卒问道:“如何处理?”

    降卒收编为军这是常规默认处理方法,黄得功和高杰闻眼便知小太监有别的心思,难道又要……。

    “督主,贼军兵盛,咱们力薄,不若收编为军以抗闯贼”黄得功和高杰表态,认为就是当做炮火也是好的。

    常宇冷笑:“可曾听闻本督有个外号?”。

    两人心中一寒,人屠!

    这小太监杀心太盛,传闻在太原杀降卒上万筑京观,关外更是无一活命,又想起昨夜枣强城外的小京观,难道……

    “两位可曾听过白起之名?”常宇看两人神色有异,微微一笑问道。

    “督主说的可是战国时秦大将白起”黄得功问道,作为武将这种先辈猛人自是知晓。

    “号称千古战神,从未有一败”高杰舔舔嘴巴说道,看来应该很崇拜白起。

    “你只闻他未曾一败,号称战神,可知他杀了多少人?”常宇又问。

    两人摇头,常宇又问陈王廷等人,诸人均摇头,倒是吴中说了句:“听闻好像活埋过很多俘虏”。

    “你说的是坑杀赵军四十五万俘虏,白起既是战神也是杀神,他一生战功赫赫杀敌超过百万,也就说整个战国期间战死总计两百万人竟有一半是他所为!”常宇表情淡淡继续说道:“他每战杀敌几乎都在十万以上,最少的一次是陉城之战斩首韩军五万人”。

    诸人倒吸一口冷气,纷纷侧目甚感震撼。

    “他是杀神低于五万人的单子不接,本督是屠夫,大小不计,从贼便杀!”说着冷笑看了一眼高杰:“你手下李成栋不错,听闻心狠手辣甚合本督胃口,城外这活交给他干了”。

    高杰一个哆嗦,心中总觉有啥不妥,但也不敢违令立刻着人去传话给李成栋干活。

    不多时,常宇下城入衙门,有乡绅设宴来请,正值饥肠咕咕时便欣然赴宴,于此同时城外隐约传来杀伐声,惨叫不断!

    常宇向来料事如神,但也偶有意外,这些意外后果都很严重,比如在太原时算错李自成主攻方向,差点被被其攻入城,在关外多尔衮装模作样围山实则攻宁远城一度险些丧城。

    这一次李自成的布置又出乎他意料,西边防线实则摆设,北边的才是铜墙铁壁,可怜的刘泽清此时一定气急败坏。

    常宇的确料事如神,景州城外的刘泽清果真把他祖宗十八代翻来覆去的问候了个遍还不解恨。

    他被小太监连哄带吓一顿骗同意北上,一大早便下令拔营,同时侦缉四处打探景州贼军动向。

    刘泽清为人虽阴狠惨毒但行事却异常小心谨慎,说白了就是胆小,所谓大军拔营,探马先行,一股脑撒出大小十余拨,同时三千先锋在前步兵辎重在后朝景州进发。

    行不至十里前方有斥候来报,景州境内贼军的探马密集出动,二十里内遭遇数股曾爆发小规模厮杀。

    刘泽清眼睛眯了起来,他在府界边境待了十余天和对面景州内的贼军互相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两方相距不过三四十里地,这些时日双方都很有默契的互不打扰,你不来我则不往,留下这几十里成了安全的缓冲区。

    哪知他这边刚拔营那边贼军便大张旗鼓的备战,消息怎会如此之快,刘泽清略一沉思便知是常宇昨晚闯关时惊动了贼军让其有了戒备。

    继续行军!

    刘泽清下令先锋分三队相隔一里地并肩前行,若遇贼军拦截立刻攻击,按照小太监所言景州城弹丸之地仅数千乌合之众,怎抵的住他大军所向披靡。

    又行数里,探马再报,景州城东西十里外各有贼军军营一座,人马不详,刘泽清大惊,勒令人马暂行。

    小太监来时仅说景州城内有贼军数千不堪一击,怎么一夜之间又凭空冒出了两支人马,刘泽清实在想不明白,难道小太监骗了他。

    说实话这真冤枉常宇了,这两支人马在景州城东西十里扎营,建立一条二十里的防线,目的自然就是为了阻止官兵援军北上,只是常宇当时路过景州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发现,他的人马在景州城北和贼军遭遇,眨眼之间就以重甲骑兵冲溃对方,然后从城下经过也未做多留直接过境。

    也幸好如此,若当时不知死活的在景州城下挑衅什么的,再多一耽搁,引得两翼贼军来援,深陷包围中,凭他四百人要冲出去少不得大费周章。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景州东西两翼还有贼军驻扎,甚至那时还没反应过来李自成真正的防线就布置在这里,贼军的精锐也在此,他之所以轻松过关完全是事出贼军意外,没料到一股数百人的明军会从后方杀过来,而且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调动大军围堵。

    可经过他这一番折腾,贼军自是有了防备,却被刘泽清迎头赶上。

    面对突发的新军情,刘泽清勒令人马暂行召集麾下诸将商议,小太监以四百人便能从保定府穿越五百里敌占区,自己麾下二万有余,难道会被一个还没有裤裆里那卵子大的景州城挡住去路?

    脸面何在!

    打!

    官兵兵分三路,两翼打城外贼军大营,主力围攻景州城,最迟天黑前要拿下景州,刘泽清发了狠,一群乌合之众吓唬谁啊,老子之前是不想打,不是怕!

    这边刘泽清气势汹汹调集人马准备开战,却没成想贼军却现发制人,城外两翼贼军发兵五千有余自东西夹击官兵先锋。

    先锋仓促迎战,却发现贼军战力惊人,惊恐之下军心不稳,刘泽清大惊,随即命主力驰援,一番厮杀过后,两军平分秋色,鸣金各自守兵,相隔十里对峙!

    操,竟然是硬茬子,刘泽清惊骇之余大骂小太监嘴里没句实话,言之不过两三千人马,这特么的都上万了,言之乌合之众,乌合之众战力有这么强?

    不过刘泽清能当上一方总兵,除了山中无老虎外,的确还是有点将才的,想当年也是靠本事凭战功升上来的,弹丸小城,近万贼军布置的防线,以他现在实力还是可以吃掉的。

    河间府城已被小太监的人占据,等于在贼军心脏扎了个钉子,景州城太小无险可守,当趁贼军脚跟不稳一举破之,若等其援军到来可大大不妙,搞不好还得调头回去。

    兵贵神速,既然决定拔营北上了,那就速战速决,刘泽清发了狠,立刻部署调集所有兵力,全力推进。

    贼军擅野战其中又有精锐,刘泽清以大兵力推进,却也步履沉重,几番厮杀后贼军终抵挡不住溃逃,官兵得以陈兵城下,但却也伤亡惨重,气的刘泽清指天骂地诅咒小太监生儿子没p眼,却忘了太监哪里能生孩子。

    景州城外两翼贼兵大败而去,逃入城中的贼军不过二千,本欲以城相抗等待援兵,可是看了官兵四下围困亮出火炮,攻城梯等辎重后,心知根本挡不住,难敌一合便会被破城,索性直接投降。

    投降就算了,刘泽清损失这么大自然不会轻易罢休,只不过他和常宇不同,杀俘虽解恨但没啥实际好处!

    掠城!

    刘泽清咬了咬牙,心中一直在纠结,若是往日他会毫不犹豫的这么干,只是自从见过那小太监被其敲打后,不得不收敛点,毕竟他还不像历史上崇祯帝死后那般狂妄无法无天,此时皇帝还在,虽骄横还有个度,还知道害怕。

    抢!刘泽清最终还是忍不下这口气,觉得被小太监欺骗了,既然有损失那就要补偿,而且要立地补偿,于是暗示麾下纵兵抢劫,当然他已想好了应对之策,掠杀之后推给贼军便是,就说攻城时城中贼军狗急跳墙,屠民泄恨,至于这些降兵自是杀了灭口!

    很快景州城陷入火海,成了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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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泽清纵兵掠劫屠城时常宇并不知,那时他正在枣强观战,而距离景州几十里外的河间府城同样也在经历一场激烈的厮杀。

    吴中麾下的黑狼营奉命守城,由副统领老九坐镇指挥,常宇留言与他守得十日便是大功,老九机灵已从这话中听出硝烟味,河间作为府城贼军看重自不能丢,必然有兵来攻,数日间必有大战。

    所以常宇前脚离开,老九便在城中发动百姓协助城防构建工事,比如在城门外挖壕沟数条,拆房子运木石上城,组建民兵发武器上城助防等等。

    经过专业训练过的就是不一样,黑狼营前身乃大同总兵姜瓖的私军,军事素养过硬,筑建防守工事按部就班得心应手且滴水不漏,老九作为一名老兵判断力也是顶尖水平,果在第二天半晌时城外发现数股贼兵。

    这些贼军规模并不大,从数十到半百不等,可是至晌午时已经成了近五百人规模,并且跃跃欲试开始试探性攻城。

    作为常宇麾下战力最强,军事素养最高的一支人马,虽仅仅二百余人,但转眼就让贼军知道什么叫专业性,什么叫东厂特有的心狠手辣。

    几番厮杀后,城外贼军留下近百尸体退至数里外对峙,老九心头压力骤增,若是贼军退走,则说明困境已解,对方围而不打说明后边有援兵,真正的暴风雨即将到来。

    老九不敢大意,召城中乡绅动员百姓全力协助官兵守城,言之贼军若破城定是鸡犬不留,乡绅多受贼军拷掠,大难不死的是又惧又恨纷纷表态出钱出力,他们在百姓中向来有号召力,此时发动全城百姓誓言守城到底!

    晌午刚过,西北方向一支约千人的贼兵到来,老九推断应是从保定府来的援兵,且极有可能是盘踞在高阳县的贼军。

    一千五百余的贼军,二百多的守兵,老九号令麾下将士全力死守,贼军没有火炮仅数架攻城梯,想破城没那么容易!

    哪知就在这时,突闻传报南又有数千贼军杀来,引得城中一片惊慌,老九却不愁反喜,诸人不解,他便娓娓道来……

    贼军在南边景州边境建立防线狙击官兵北上,这些防线的贼军怎会突然调头呢,又见其狼狈不堪模样,只有一个解释:小督主已率兵突破防线,正杀过来。

    诸人一听,是这个道理,立刻士气大涨,只需撑得一时半刻,待大兵来援,这些贼子还不是继续望风而逃。

    老九毕竟还是嫩了点,推测虽大致不错,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若真是常宇率军北上自是兵行神速,可是此时他远在西南数百里外的冀州看黄得功和高杰攻城呢。

    率兵突破防线的刘泽清,却没立刻急追贼军第一时间入驻河间府城,而是在景州城内烧杀掠夺呢。

    这可就苦了老九和他的黑狼营了。

    北来的贼军援兵加上南来的贼军溃兵眼见府城守城官兵不多,何不趁机拿下府城重新建立防线,于是稍作商议之后便发动攻击!

    五六千的贼军围攻一个仅有两百官兵防守的府城,此战有多惨烈可想而知……

    然而就在贼军大张旗鼓攻打河间府的时候,几十里外正在屠城的刘泽清得到消息的第一反应其实是要立刻派兵支援的,他心知河间府城的重要性,若被贼军所占对他北上则是一大阻碍,又需费力攻城还未必打的下来,若是如此十天之内如何收复河间府全境。

    可就在他调集人马要去支援的时候,探子说贼军虽多可并无攻城辎重,且城上数千守兵奋力反抗,非一时刻破。

    数千守兵?刘泽清一怔,小太监曾说仅留麾下一营兵马也不过二三百人,怎么突然变成几千了,随即醒悟应该是城中百姓齐心合力御敌。

    若是这样的话,老子又何必急着去打援,让他们两方杀的筋疲力尽时再去坐收渔翁之利,贼军若攻不破趁其疲乏之际大军杀到轻易可破,,贼军若有实力破城在最危急的时候杀到方显自己的重要性,必为首功否则最多只能算个助攻,而且对城中守兵百姓来说有救命之恩,他们当感恩戴德,可谓一举多得,名利双收啊!

    算计之后,刘泽清暂缓立刻驰援,而是让麾下部将石兴明帅三千骑兵近十里见机行事,贼疲则杀,城危则救,也就是说若无这两种情况发生就看着他们打便是了。

    话说正在攻城的贼军突见景州追来的一支官兵,心下惊慌,一边加紧攻城,一边分派一支人马准备迎战,哪知却发现那支人马却在十余里的荒野中驻足不前,让他们很是纳闷。

    贼军突然攻势更猛,城中的守军压力剧增,老九率部和百姓们一起奋勇杀敌浴血奋战,根本没发现援军就在十里外,心中却还在期盼小太监的千军万马快快到来……

    贼军四下围城而攻,虽无火炮压制,甚至连攻城器械都寥寥无几,但人多势众,势在必得几近疯狂,骑兵绕城张弓,步兵架梯冲锋,前赴后继甚是疯狂……

    面对贼军的疯狂,老九沉着应战把黑狼营人马分四拨分守四城率民勇奋起杀敌,城中百姓不论老少冒着流矢往城上运送石头等军备,简单一句话全民参战,因为他们都知道,若被贼军破了城,他们全部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每一面城上的五十余黑狼营士兵都是主心骨,指挥城上民勇抛石挥刀杀敌,贼兵一波又一波源源不绝蜂拥而来,几度堪堪登顶,当真是杀的血流成河……

    天色渐黑,景州城在火海里渐渐成为废墟,弹丸小城内遍地尸首不闻鸡鸣犬吠,城外数里千余投降的贼军尸骨成堆。

    刘泽清的眼神从城内的火光缓缓转到那些尸体上,又慢慢举目北望,正北天际隐隐有一道亮色,好似能看到那边的硝烟四起,嘴角微微一翘:“传令,击贼!”

    河间府厮杀的两方皆已疲惫不堪,城外贼军数次猛攻均被城内守兵和百姓击退,此时正在喘息,商议是走还是继续。

    老九望着脚边满地尸体,身上数处刀伤的他忍不住浑身发抖,嘴角微颤,目光一一掠过那些浑身鲜血,一脸坚定的同僚和城中百姓,奋力一吼:“人在城在”

    “人在城在”数千近万人齐声怒吼,让城下的贼军忍不住一个冷颤,相互之间眼神中已流露退意,打了几个时辰伤损无数,城上的守兵从原本的几百到后来的上千,再到数千到近万,越打越多,越打越心寒……

    得,不打了,爷走了。

    哪知他们尚还来得及下令撤退,突见一直在南边旁观的那支官兵骑兵忽然就越过古洋河杀了过来,这特么的趁人之危啊,贼军立刻抱头鼠窜……

    “援兵来了”老九在城上眼睛一亮,忍不住大吼,城上百姓纷纷欢呼,喜极而泣者比比皆是,甚至有的精神一松直接晕到。

    官兵渡河,骑兵横扫残云,贼军兵疲无力应战溃逃远遁,河间府全城沸腾欢呼,见敌溃后大开城门欢迎援军,而城上的老九看着城外的援兵,慢慢的眉头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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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冀州城内府衙,常宇端坐大堂,黄得功,高杰等诸将分坐两旁目光齐齐望着他,两部人马受命突然西进,一日之间破枣强下冀州,直接推进百里有余,行动之快收获之大数年少有,放之前想都不敢想。

    两人心中此时对小太监都是一种难以形容心情,五味杂陈说不上来,有点怕有点服但却又有些不甘,明明一路走来这小太监根本没出力,可是好像没他在这仗不可能打的如此顺畅。

    两人麾下官兵已全部入城,留在外边的是二千余贼首做成的京观,至于那些尸体已被掩埋,李成栋不光心狠手辣也很聪明,让贼军先自己掘好坑然后再杀。

    拿下冀州只是开始,往西还有数不清的县城和几个州府要收复,可谓任重道远,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官兵不在用在荒野里扎营居无定所,这么大的一座城做为据点,然后缓缓朝西推进。

    堂中桌上一张简易地图,众人围在一起,常宇手中拿着一根筷子,往西一指:“贼军援兵一夜之间便至,可见距离不远,如料不差再往西行数十里最多百里可谓遍地皆贼了”。

    黄得功和高杰微微变色,他二人半月间只顾赶路,自还不知“寇大至,络绎三百里……”但想着贼军从西路一路东进然后调头北上沿途手的虾兵蟹将定然不少,再加上那些炮灰数量一定很惊人。

    “据本督手里现有的情报来看,贼军主力主要集中在保定城外呈扇面自东南西北三个方向,此时北边有李岩部,西有周遇吉,加上眼皮下的保定城可吸引分散他的大部分主力人马,刘泽清只需扫平河间府又会在东边为他施压,这时他根本无暇南面,根本分不出主力人马来应对,最多是一些二三流货色,所以咱们尽可放心,大展拳脚趁机收复失地,同时北上堵他后路”。

    常宇的的筷子在地图上滑来滑去,表情淡然一副胸有成竹。

    黄得功蹙眉:“虽是二三流的货色,可是督主大人别忘了,贼军擅长裹挟流民,以流民做马前卒消耗官兵战力,甚是让人头疼”。

    众将皆附和,这的确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头了十余年,不杀,他们就是贼军的帮凶。杀,消耗战力,还惹骂名。朝廷这十余年为如何应对这种局面分为两派甚为激烈。

    “杀!”常宇语气淡淡,看不出一丝的仁慈也看不出一丝戾气,好像这本就是最佳的答案,就应该这么做!

    黄得功和高杰不由对视一眼,两人默默点了点头。

    “大军修养,明日派数股人马侦查东南北三方五十里,附近小城顺手拿下,本督要三天内推进至赵州(今赵县,明为真定府赵州,下辖六县)”常宇敲桌子划重点。

    诸将皆皱眉,从冀州至赵州有两百多里地,仅是行军三天时间已是极致,何况沿途还要攻城掠地,这简直是不可能的嘛。

    常宇察言观色,知诸人为难,微微一笑:“本督保证这一路西去,百里内几乎无阻,真正厮杀至少要往西推百里外,尔等尽管快马扬刀勇往直前便是”。

    “厂督大人不怕太过孤军深入么?入赵州境内后,便是三面环敌”黄得功看着地图,手指顺着冀州城往西缓缓滑动:“几十里外便是冀州所辖最西边的一个县城,新河县,过新河往西便是宁晋,高邑,临城等赵州所辖小城,往南就是广平府(邢台)往北就是真定府城(定州)再往北就是保定府了……真正的钻进贼窝里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常宇笑的阴冷,手指在高邑县那个圈上点了点:“至此兵分两路一南一北”

    黄得功和高杰一惊:“厂督大人要分兵?”

    “有何不可?”常宇眉头一挑:“北上堵截贼军后路,围而歼之,南下趁机收复失地,贼军大军北上在南边各州府留兵不过数百上千不等,兵力空乏主力又在北边被围,这是多好的机会!”

    这么一说众人便明了,纷纷点头附议,但是问题又来了,谁北上,谁南下?

    黄得功和高杰互相看了一眼,又同时看向常宇。

    小太监也正似笑非笑目光在两人身上瞄来瞄去:“你二人自己商量还是本督点将?”。

    “末将唯厂督大人马首是瞻,刀山火海您一句话”黄得功率先表态,高杰且略为犹豫了一下眉头紧皱,似乎在纠结。

    他的确在纠结,南边贼军兵力空虚正是好机会,收复失地也是大功,何必要北上和贼军的主力大军硬怼呢,他实在不想和李自成正面干,可他也知道围歼之功更大,甚至有可能因此封为国柱,这让他一时难以取舍。

    可是李自成十余年间被朝廷数次打的狼狈至极,眼见山穷水尽时也没抓到一次,这次坐拥十几万大军以及无数的炮灰小太监以区区不到十万的人马真的能逮到他?恐怕又是一场空吧。

    “末将愿领军南下收复失地!”高杰思虑再三终是一咬牙做了决定,还是去干那风险小,回报高的活吧,稳当!

    “甚好”常宇点头也不勉强,只是突然道:“你手下李成栋善战又够狠,本督很是欣赏,借来用几天如何,破贼之后即刻还你”。

    “厂督看的上他有意提携是他祖坟冒烟,末将替他开心还来不及呢,岂能不允”高杰一直以为常宇很厌恶李成栋,因为他知道这个手下的品行有多恶劣,只是没成想小太监却看上他狠辣的那一面了,也罢,心腹爱将被小太监青睐对自己也是好事,若是立了功他也能沾光,于是爽快应了。

    夜深,冀州城内寂静无声,常宇严令不得扰民,有违令者立斩不赦,因其近日杀名太盛果然无顶风作案作奸犯科者,便是以臭名昭著的李成栋麾下一个个的也夹着尾巴老老实实。

    窗外风声起,常宇辗转难眠,这次南下又和李自成对上了,其势远比太原时大的多,而他也非固守一城,反而要在各地辗转作战,同时在方圆数百里外布置天罗地网,现在已到了缓缓收网的时候不能出任何差错,步步谨慎,一步错,前功尽弃。

    此时刘泽清的人马应该已经拿下河间府开始朝下辖各县推进了吧,李岩呢,可曾和闯贼交手过了么,胜负如何?周遇吉还在定州么,一直没和这货直接联系上,月余不见甚是想他,这老小子在定州单挑任继荣马世耀两大贼首应该不成问题。

    还有李自成呢,老相好你这会在想什么呢?知道老子给你织了张网么,这次只要逮着你,当真不会给你留一丝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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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定城外的李自成并不知道小太监在心念念他,而是和诸将吃肉喝酒不亦乐乎呢,北边定兴县的人马已确定是李岩,刘芳亮亲率人马过去和他干了一场,不想到月余不见这狗贼实力倒是强悍,轻松让刘芳亮退了十里外,少不得是背后那小太监在掌舵。

    随后在一天之中连续接到数个紧急军情,德州边界的官兵动了,一股北上破了景州防线拿下河间府城,一股直接渡河西进一天一夜之间闪电般推进百里,占了冀州城。

    这都不是好消息,众贼首皆皱眉,怎么感觉官兵这是要四下包围的趋势,可军师牛金星及李自成却一脸轻松。

    帮他卸货的**终于来了,带着那么多的流民降兵实在累的喘不过气,此时已是奄奄一息,这些官兵的到来简直就是及时雨啊,等炮灰消耗的差不多时,这些官兵也所剩无几了根本就近不身。

    随即传令众贼首派手下一些小头目率那些降兵和炮灰组建杂牌军东进在高阳县设置防线并且要主动进攻河间府把那支官兵磨死在河间府境内。

    至于冀州那支官兵,他们若老实在那边呆着便罢,若想不通话还要西进便是自寻死路,根本都用不着专门派人去拦截,敢在西行百里就入了贼窝了,要知道此时贼军连绵数百里,从保定城往南到真定府的赵州境内这两百多里内皆是乌云盖天,你一头扎进去还想出去,做梦呢。

    “天天在这荒郊野外的喝西北风,啥时候才能玩皇帝老儿的女人,这保定城到底还打不打了……”刘宗敏酒醉摇摇晃晃说话都大舌头了,这货每天无所事事在营中不是和麾下喝酒赌钱就是玩女人,流民中很多良家少妇和黄花闺女遭这禽兽所辱。

    李自成嘴角一抽:“你若着闲着无事明儿就去打一下舒展一下筋骨,也好把那些吃闲饭的早点清理干净,但切记可别真的打下来了,否则外边那些官兵知道保定城陷可就不来了,逃之夭夭咱们哪有功夫追去……”

    帐中诸将哄笑,惊得夜空中月色悄悄隐于乌云之中。

    保定城北百里外的定兴城戒备森严,城上数百官兵挑灯来回巡视,城外有新挖壕沟数条,更有数支斥候小队暗伏城方圆二十里,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第一时间送至城内。

    这个仅比弹丸大那么一点的小城,从月前就开始担负了一段不寻常的使命,先是八达通皇商的当家人之一杨天武率粮队约千人为躲贼军避于城内,后常宇率麾下四营人马至,这里便成了官兵的北防线的指挥部,随后常宇率三营离去,留贾外熊率黑豹营坐镇。

    贾外熊出身皇帝亲兵金吾卫是职业军人,军事素养高,深知此时定兴的重要性不敢有一丝大意,在常宇连夜离开后,他立刻叫来杨天武和县令宋明池一番商议决定发动百姓筑建防守工事。

    定兴城小没有护城河,挖壕沟势在必行,三人一番商议后连夜行动,宋明池召集城中乡绅动员百姓,而杨天武的人手不用说直接抽调过去。

    所谓号召其实就征用,这个时代官家一开口老百姓哪有拒绝的理由和胆量,一夜之间几乎倾尽全城劳动力出城挖沟,为防宵小趁机偷鸡摸狗,黑豹营在城中来回巡视倒还真的抓了几个毛贼。

    贾外熊下令直接砍了,他信奉小太监的一句话:乱世用重典。这个节骨眼更需要杀鸡儆猴,果然立竿见影。

    一夜之间,倾全城民力在城门外各挖了三条长约百余米的壕沟,每条相隔丈余,对骑兵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征用民力虽无工钱,但却管饭。杨天武押送数万石军粮是不能私用的,但宋明池说官仓还有一点点存粮,贾外熊很果断的让人全取了,不发工钱总得管饭吧,不然老百姓不骂你么。

    这年头粮食短缺,干点活还管饭甚得民心,干劲也十足,仅休息一个时辰又开始热火朝天筑建工事。

    至晌午时,有斥候来报城北二十里发现数千人马,贾外熊知是李岩到了。

    李岩随常宇关外一战成名,翻身洗白了不说,得益也最大,当然最让感觉到达人生巅峰的是竟然面圣了,这对于一个落魄书生不得已从贼的他来说,简直没有比这更值得夸耀的荣誉了。

    贾外熊对李岩说不上喜欢,并非因他贼人的身份,小太监一直给他们几人说李岩智勇双全,是少得的将才,让他们多亲近,几人也照做了,在关外战事结束的那几天几乎天天黏在一起喝酒吹牛逼切磋武艺。

    李岩的博学多才文韬武略也的确让几人很是钦佩,可是吧,这货一张嘴就是各种礼义廉耻,孔孟之道,啥玩意以德报怨,以理服人以德服人,以和为贵巴啦啦吧的听的几人翻白眼,转头就学给小太监听。

    都知道小太监最厌文人,骂他们只会耍嘴皮搬弄是非,实无一用,李岩也算是文人,但常宇却甚喜,听了他这话哈哈大笑,只说学他点好的,至于这种废话听听便罢,记住这个世界永远是弱肉强食,没有理可言,以理以德也服不了谁,这个世界只认拳头,谁大谁硬谁才有理,别人才会服你!千百年来朝代更替,哪个不都是拳头硬的坐天下,若用那一套咱们何必浴血奋战,让那帮文臣去和鞑子讲理去得了。

    李岩奉命慢行和后边的红娘子始终保持三五十里距离,这是常宇针对贼军故意而为的心理施压战术,有没有效果暂时不知。

    三千先锋骑兵到来,让定兴变得拥挤不堪,李岩皱眉,后边还有大军万余,这小小定兴根本容不下,左右也无合适驻守之地,东北固安距离太远战略意义不大,正西六十余里是易县,也太过偏离战线,前方五十里外的容城和徐水一来城小,二来距离保定太近,只要驻兵随即就会被贼军大军摧毁,眼下唯一还能驻兵的便是后方的二十里的新城县(今高碑店市新城镇)

    新城虽小但距离近,若有战事调遣救援方便及时,李岩便决定后续部队进驻新城。

    “除却你部尚万余人马尚有神机营五千,新城那弹丸之地根本装不下”贾外熊觉得问题依然得不到解决,而且建立防线应该是东西一条横线,你这成了竖着一条线也不成啊。

    哪知李岩微笑道:“装的下,说着一指城西和城南的拒马河道,青草绿水养马正肥,不扎营可惜了”。

    贾外熊一惊:“你还要在城外扎营?”

    李岩点头,又耸耸肩:“东西皆无城可驻,如你所言防线又不成竖,这两翼必然要驻军”说着一指正南数里外的拒马河:“那就是道天然防线,岂能让贼轻易过来”。

    贾外熊潜意识中不赞同李岩这种做法,百里外就是贼军数不清的大军,在野外扎营太容易遭袭,无险可守一个不慎就会被破营,可是李岩说的也是事实,以目前情况这来看这是最佳方案。

    最终贾外熊还是应了,除了别无他法外还有就是李岩军衔比他高,虽说他是常宇麾下嫡系,毕竟只是一营统领,而李岩却是朝廷正儿八经的封的将军,且其部队被崇祯帝赐名:“正义军”这种殊荣非一般将领可比,实权虽不是一方总兵,但名头不逊。

    也就是说此时北线防务权已被李岩全面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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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拒马河又名南拒马河有两条支流,一从城西北流过一从西南流来,在城南十里汇成一条直奔正东南流入白洋淀。

    李岩就看上了那城南十里三条汇集处,天下大旱河水不丰仅若小溪,但河床里却长满莹莹青草,甚是喜人。

    时局紧张一切当需趁早,李岩立刻命士兵在此掘土为壕,断流蓄水,在岸边二里架拒马扎营,同时遣斥候南下侦查,又从贾外熊口中得知周遇吉此时在保定西南定州,想到和小太监所议之事,便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令斥候绕过保定尝试联系周遇吉部。

    一个下午的马不停蹄,李岩部在城南拒马河三流交叉处扎了个营,营前河水漫岸,又有数道深沟,贼军根本无法正面袭营,只能东行数里绕过这段水域渡河侧攻,但那边布置了壕沟拒马以待。

    日暮之时,红娘子和吴惟英同至,神机营从关外奉命回京,只是辎重太多不及李岩部马快,但也并不是太慢,只是让吴惟英想不到的是,在距离京城还有十余里的时,得报京营总督王家彦率部而来,这让他大喜,京营总督亲自来迎,倍有面!

    哪知却是一盆冷水,王家彦并不是来迎他的,而是来送炮弹火药补给,同时传旨崇祯帝让他自己南下随常宇剿匪,急行!

    又去?为什么还是我!吴惟英甚至没有机会回京走个关系把自己换掉,只得硬着头皮和京城擦肩而过急匆匆南下。

    后终于赶上了不紧不慢的红娘子的后续部队,并肩同行南下,至定州被数十里外得令粮草辎重等入驻新城,余下人马同神机营在定州城外扎营!

    神机营火器之利在关外宁远一战大放异彩,常宇凭此方才死死守住西山和吴三桂打了个里应外合一举大败多尔衮。

    经此一役,那些神机营的兵油子们杀了人见过血后极速成长,终于有了那么点铮铮铁骨男儿的感觉了,至少不像刚出京至关外时被其他部队将士揶揄取笑了。

    红娘子的医务兵入城,余部由部将秦松旺率领驻扎在城西河畔,神机营的重炮被架在定兴城头,人马在李岩部西北数里外的一个空村子扎营,营中置了两百余野战炮。

    一切就绪已至深夜,各种城防工事基本完备,李岩集诸将在城中商议,明日是主动出击试探还是原地不动待小督主听而行?

    众人已从贾外熊口中得知常宇去了保定城,走前留言不会入城,若二日不归且没有信息传来,则让们向南逐渐推进。

    有二营随侍,加上小太监那般勇猛狡猾,李岩和贾外熊相信他不会出什么变故,打不过还能跑。

    既是如此,那边等明日再说。

    可正在这当口,有斥候送来情报:一,督主已南下调兵,二徐水,容城复陷贼手被当成了前哨,三,拒马河南畔已陷贼踪。

    几人精神一震,常宇南下调兵那说明几天内便会张网了,他们丝毫不担心小太监调不动兵,因为他们知道小太监若调不动一定当场就给屠了,史可法在这方面不管手段还是威慑力比他差的远咯。

    至于贼军搜捕常宇行踪重新占了徐水和容城从而得知推断出了北边来了官兵的援兵,且此时已经开始侦查,以李自成此时的德行,明日定有大军至,三日内必有一战。

    备战!

    李岩传令三军,显得很激动又莫名惆怅,志不同道和,昔日同僚已成生死之敌。

    所料不差,李岩部休整一夜半日后终在第二天晌午时得到准确情报,万余贼军北上,主帅挂旗刘,谷,已至二十里外。

    挂谷字大旗不是谷英就是谷可成了,或者二人同来,贼军中姓刘的不少,但上的了台面的仅三四人,刘体仁在太原受伤被俘,刘宗敏乃前军主将不可能亲至,那就只有刘芳亮和刘忠了。

    刘芳亮的东路军战功赫赫,今日声名之盛无人出其右但他未必会亲自前来,李岩猜测极极有可能是被李自成封为平南伯的刘忠。

    只不过李岩还是猜错了,刘忠其实被刘芳亮留在潞安府镇守长治地区了,来的是刘芳亮。虽说猜错了主将,但李岩深信对方经过一日一夜间的侦查应该知晓这支官兵是他所率领。

    此时保定城方圆百里内可以说明里暗里皆是双方探马,相互之间隐蔽行踪,狭路相逢时必然一番厮杀,甚至还会互相冒充,而李岩身份暴露却正是一些官兵探子泄露出去的,原因很简单,他麾下的暗探本就是贼军,不排除一些趁机溜走的叛徒或者被擒招供。

    李岩倒也不在乎身份暴露,既然洗心革面就好好为朝廷效力,该杀的绝不手软,而且他也知道李自成也绝对不会饶过他。

    午后,贼军至数里外排兵布阵,在官兵大营东数里外隔河对峙,并遣人马前来传话,邀李岩一叙。

    李岩隔河相望,就只问了一句:“来者可是刘忠?”

    对方告知,乃大顺国磁侯刘芳亮和靳侯谷英。

    李岩沉默半响,对来人道:“让他准备受死,念同僚一场留他全尸!”

    不知为何,但凡跟了小太监的人都变得嚣张的很。

    刘芳亮闻言自是大怒,一句肏他娘,随即下令猛攻!却哪里知道李岩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了,不只心态大变,连装备也鸟枪换大炮了实力大增,见贼军杀来,先是一顿箭雨暴击,随后阵后炮火连天。

    刘芳亮大惊,尼玛的连野战炮都弄出来了,这打法少见却简单实用,贼军心怯,且在这时李岩一声令下率部过河杀贼,贼军溃,追杀十余里。

    炮灰?

    常宇麾下都懂这个词,李岩自也晓得,虽有把握必胜,但这么轻松就击溃刘芳亮还是让意外,随即醒悟,这不过是贼军的炮灰部队是用来消耗自己的军备军力的。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要说惊讶还是刘芳亮,他和李岩共事多年知其实力,李岩属谋士,并不掌兵,但其手下有一支亲军虽人数不多,但军纪严明,而但凡军纪严明的军队战力一般都高过那些军纪松垮的部队,所以战力在贼军中属于上乘。

    但眼前李岩的实力远比其在贼军时那般,几乎全军皆骑兵,战刀盔甲弓箭等军备一应俱全,甚至还特么的配了野战炮,这实力只有闯王的部队才有的啊!本以为这次带来的炮灰至少可以让他伤筋动骨,哪知连破皮都没有!

    震骇之余,连忙派人告之李自成,这小子现在不得了,再派些炮灰过来最好掺点硬茬子进来,他要好好的和李岩斗一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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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李岩摩拳擦掌要让近来意气风发的刘芳亮见识一下到底是你个草头王会打仗,还是我这个前贼军军师如今的剿贼将军厉害,却不知远在几百里外的定州之西有一人正苦不堪言。

    不用说正是在太原和小太监联手溃敌,阻止贼军一路北上让太子“噩梦成真”的三关总兵周遇吉。

    月前闯贼溃败后,小太监奉旨回京述职,留周遇吉严密关注贼军动向以防他反扑,并留金吾卫近万骑兵协助。

    后贼军在中原越闹越大横扫河南全境又北上拿下大半河北直逼南大门保定府,朝廷大惊急召兵马来援,然则此时大明在北方兵力本就严重不足,雪上加霜的是清军又在这当口南下企图入关。

    最终一道急令传至太原命周遇吉东进驰援,只是太原一战周遇吉部元气大伤,麾下兵疲马乏伤兵无数,能发的兵寥寥无几,而更为要命的是粮草严重不足。

    然则就在这时突有地方豪商提出捐钱捐粮而且数目还不小,周遇吉大喜连忙问道是谁,却告知乃祁县人戴廷栻,他和傅青主和顾炎武都是好友,传闻镖局最初就是由三人建立,不过戴廷栻并不会武,但其后人却出了个大高手叫戴隆邦,是戴氏心意拳的创始人,只不过已是乾隆时期的事了。

    话说祁县富豪云集,这戴廷栻便是其一,闯贼围太原时被常宇牵着鼻子走的西路,东路小股贼兵并未攻破城高墙厚碉堡如林的祁县,后贼军溃逃时李自成企图破城掠夺,正在攻打时恰巧常宇率兵追来把他吓的狼狈而逃,祁县再次侥幸逃过一劫。

    此时官兵要东进剿匪,粮草不足,而一向忠君爱国的戴廷栻从好友傅青主那里听闻周遇吉率官兵浴血守城的事迹甚为感动,加上感激若非官兵及时驰援祁县恐怕也如同太谷一样被烧成废墟,立刻牵头召集祁县城内的富户为官兵捐银捐粮。

    有钱有粮后周遇吉又愁兵,太原一战后损伤太多,且边关不能无守兵,战后多遣回各处关隘,此时除了满城伤残外,能拿出手的竟然只剩千里驰援的金吾卫近万人马。

    好事总是成双,因太原一战官兵打出了血性一洗往年丑态甚得民心,加上战后难民太多,一些青年踊跃报名参军,人数之多让人瞠目结舌。

    但周遇吉还是比较冷静的,知道带这些菜瓜过去只是送死,只是精挑细选其中一些勇武魁梧健壮者千余从军,加上亲兵数千又有当初从宣府大同过来支援的何成新和杨振威两部所余数千再加上从太原守兵里挑选数千连人马同金吾卫组建一支近三万余部队发兵东进。

    东线战况紧急,贼军一路北上逼近保定府,若保定城破则京城南门大开则大事不妙,周遇吉不敢怠慢,日夜兼程行军翻山越岭东出固关(今平定县境内)进入真定府境内,斥候很快回报,真定府已陷贼手,贼军北上保定府。

    周遇吉一听心中大急,不能让李自成拿下保定城,一定要先他之前抵达,可是眼下真定府已为贼军所陷怎么办?打过去,费力费事哪有那功夫。

    即是如此便绕着走吧,于是下令沿着山脉北上,绕过真定府,然则贼军密布周边数百里,终还是被发现行踪,而正躺在真定府城(定州)玩女人喝酒吃肉的任继荣和马世耀听闻是他的人马,立刻火冒三丈,率兵追击而去。

    这一追就追到定州西南磁河畔,两军一场激战,周遇吉北上心切不想与其胶战,凭借金吾卫的骑兵和贼军打的旗鼓相当,趁贼军后退数里休整时渡河东区。

    任继荣二人一见大怒,未分胜负你丫想跑,又追一日夜至定州城西大沙河畔双方又是一场恶战,即便贼军用了炮灰依旧没把老周奈何。

    双方对峙一日,周遇吉本欲度河东去占领定州城,探子回报定州已陷贼手,老周皱眉,去不得,留不得,若被东西夹击可不妙,便下令人马顺着大沙河北上。

    走了半日又被任继荣追来,更要命的是,闻讯而来的罗虎终于赶来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当初贼军溃败时周遇吉追李自成时陷入罗虎的圈套,最后若非李岩临阵反水他几乎连小太监都给弄死了!

    这一次看谁来救你!

    罗虎的震山营号称贼军中战力最强的人马,三千铁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两部人马联手攻击,贼军主场作战士气高昂,官兵远来是客,心有恐惧加上一路疲惫,厮杀半日后周遇吉不支,率部沿河向北撤退。

    贼兵紧追不舍,罗虎更是一马当先,誓要手刃周遇吉,眼见官兵要溃败之时,却从新军那群菜瓜里冲出一人杀入震山营,竟然一枪把罗虎挑下马,亲军大惊纷纷拼死向前搭救,却被那人连杀十余人扬长而去,贼军胆寒不敢再追。

    官兵趁机顺河北上撤退,一口气跑了二三十里方歇,此时探马来报,已至定州西北前方数里外便是曲阳县城且无贼军盘踞,要不要入城?

    周遇吉和麾下诸将商议后决定不入城,理由很简单,曲阳县太小,无险可守,若被贼围则城瓮中之鳖了。

    不入城但还要去,因为曲阳靠近太行山脉往西往北都是莽莽千里的崇山峻岭,便是城外便有几座大山,只需寻一地势便可御敌,远比入城更为妥当。

    议定之后周遇吉率部沿着大沙河北上至曲阳县西的黑山,这里山脉起伏,又是大沙河的源头,峡谷纵横,易守难攻还能伏兵,于是下令就地休整。

    哪知休整一天后贼军又至,原是李过从保定府来寻小太监给他干儿子报仇了,听闻罗虎被刺下马大惊失色,入营却见这货生龙活虎并无大碍,只是说官兵中有一悍将,勇不可敌。

    李过变色,莫非是那小太监?

    罗虎摇头,那小太监化成灰他也认识,便是他麾下的那几个猛将也都打过照面,这人却面生的很。

    一人之力难挽狂澜,官兵此时正疲,当趁胜追击围而歼之,李过立刻下令趁他病要他命,率部赶来且被周遇吉部挡在峡谷口。

    又是一番厮杀,官兵依仗地势之利贼军数次进攻未果,本待休整一夜再战,哪知第二天却发现官兵却趁夜溜了,没错,周遇吉率部趁夜色沿着峡谷撤退竟绕到了曲阳正北,唐县之西的一个无名大湖边扎营。

    这湖在山中,周围密布大小十余座山头,周遇吉苦笑,没成想自己追贼一辈子,如今反被贼军追入了深山,甚是狼狈,当真是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

    但不管怎么说庆幸的是终于甩掉了追兵,且山中隐蔽好扎营,地势易守难攻又不缺吃喝,倒也安稳,让一路疲惫不安的将士终于松了口气能睡个安稳觉。

    可周遇吉却睡不着,召集麾下诸将商议,该何去何从,外边打的火热他们总不能躲在这世外桃源看热闹。

    斥候已侦查回来,此地往东十里出山便是唐县,早已为敌所占,再往东就进了贼窝,因为他们已经进入保定府境内!

    “唐县往东北北数十里就是顺平,然后再八九十里便至保定城,但途中贼军遍布,可谓步步艰辛”周遇吉拿着树杈在地上划拉:“此地往西百余里就是阜平县地处深山,往西北百里便是倒马关,此两处可作为退路,只是眼下咱们该去哪里?”

    “将军,出山往东皆是贼,咱们这点人马根本近不了保定城便会被吃掉,往东绝对不行!”部将牛勇面色凝重说道,诸人纷纷点头称是。

    “北上拿下阜平,此城料也不大贼军驻兵不多,距离保定城又不满百里拿下它咱们可进可退”杨振威提议,诸将以为可行。

    周遇吉皱眉沉思,目光望向金吾卫的四大统领,他们的意见很重要,因为这支人马是他此时的主战部队。

    陆行,张记,董海城,刘岁平四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低头嘀咕一会,便朝周遇吉道:“卑职觉得不若绕过阜平继续北上陈兵满城”

    众人眉头一挑,随即眼神一亮。

    满城在保定城西北三十余里外,弹丸之城却紧邻深山,退,随时可入山躲避,进,咫尺之遥,更重要的是四人认为史可法南下必然陈兵保定北边和贼军对峙,这样距离友军近,可联手御敌,(他们此时尚不知史可法已被围困在保定城中)

    随大军从北往南推进,远比孤军从南望北杀出一条血路容易的太多,保定东西南三边,贼军密集,你孤军深入只有死路一条,恐怕还没摸到保定城墙就全军覆没了。

    诸将均觉得可行,于是周遇吉下令休整一夜,明早沿山脚潜行北上拿下满城,而此时常宇正在冀州城内和黄得功,高杰商议明早大举西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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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开数朵,再表另外一枝,就在周遇吉商议北上满城,常宇决定大举西进的时,河间府内确实一团糟糕。

    官兵发生内讧!

    小太监麾下的黑狼营正与刘泽清对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事情之所以走到如此严重地步,还要从天黑时分刘泽清发兵击溃河间城外的贼军后说起。

    话说老九率全城百姓力战贼军数次攻击,两方皆疲之际刘泽清的骑兵渡河杀来,贼军溃,官兵入城。

    这支骑兵是指挥官是刘泽清手下部将袁元山,其击溃贼军后立刻嚷着进城,一入城便开始耀武扬威,甚至鞭打夹道欢迎他们的百姓,这让老九顿感不妙。

    随即下城欲寻袁元山问其所属,却没成想尚未近身便被几个兵痞子挡住,喝骂不长眼的挤啥呢,甚至扬鞭要动手。

    老九本就是火爆脾气,军中人称疯子,哪里受得了这个,一伸手抓住马鞭将其拽下地大声痛斥,立刻引燃双方火药,纷纷拔刀喝骂。

    这时袁元山才现身,挑眉问老九什么人,得知是东厂督主麾下四营之一,这才赶紧呵退部下,若是其他友军可以不鸟,小太监的直系人马还是得给几分面子的,毕竟连总兵刘泽清都乖乖的听令北上,可见那小太监是个狠茬子。

    “督主有令,不得扰民!”老九见这支官兵犹如盗匪一般流里流气,担忧他们扰民,便让其上城接替城防。

    袁元山本不欲听其令,但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欣然接受,让其部下上城值守接替黑豹营下来休整。

    老九顾不得疲惫和几个乡绅忙着安抚百姓,收拾城中残局,一番忙碌已近半夜,这时刘泽清率他的主力人马终于从景州城过来了。

    一入阜城刘泽清立刻下令全城戒备,百姓闭户不得出门,言之要挨家挨户搜捕贼军的漏网之鱼。

    这时老九才发现河间府的控制权已被刘泽清部掌控,又听闻挨家挨户搜捕顿时火气,简直就是放屁,河间府数日前便被小太监收复当时已进行过一次排查,这数日间为黑狼营所辖,刚刚又全民参战御贼哪来的贼军,分明就是借口掠劫!

    老九虽看破却无可奈何,他虽属于常宇的嫡系人马,但眼前的人是一方总兵,是他惹不的起的人,他虽疯狂却不是愣头青一般的傻子,知道硬怼的后果。

    可是眼见城中陷入鸡飞狗跳到处都是哭喊惨叫声时,他实在忍不住了,这特么的就是一股强盗,立即率黑狼营前去阻止。

    可是刘泽清麾下想来猖狂惯了,哪里理会一来二去双方动了粗,最后动了刀,瞬间点燃火苗,两百黑豹营被刘泽清的麾下团团包围,一场血拼一触即发。

    杀不杀?

    刘泽清在纠结,若是一般人马他完全可以借口救援来迟,河间府被贼军攻破后,守军皆战死。

    可只是小太监的嫡系人马,他就不得不考虑了!

    “将军,一不做二不休全给杀了吧,省的出什么幺蛾子,难防景州那边出现什么纰漏……”身边有部将低声劝说,刘泽清脸上杀意愈来愈浓。

    “兄弟们咱们既然跟了小督主,当为他效忠,便是战死也不能投降,放心吧小督主一定会为咱们报仇,且不可丢了东厂的脸面,咱们若是同他们这般不堪,当初不若直接投贼得了……”老九望着外围刘泽清的部下一脸愤然的对身边兄弟大说道,只是没想到没死在贼手里,却死在自己人手里,真特么的讽刺!

    老九知道一旦干起来,刘泽清定然会杀人灭口,城门已闭,他两百人无论如何也杀不出这重围,只有一死!

    “何人在闹事!”就在这时,听闻一声怒喝,只见刘泽清一脸怒意骑马而来,部下让出一条道,直至老九跟前。

    “督主三令五申不得扰民,刘总兵你麾下这却是为何?莫非当真不怕督主大人出手惩戒?”反正都是一死,老九也不管那么多,直接开口喷。

    刘泽清眉头一皱:“本将下令搜捕乱贼安民何来骚扰之举,你休得血口喷人”。

    老九闻言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安民?刘总兵你听这满城鬼哭狼嚎这到底是安民好是扰民,您当俺们是瞎子还是聋子啊”。

    “放肆,莫以为东厂的人本将便奈何不得你了么”刘泽清一声厉呵,脸上杀意顿起,身侧亲随抽刀就要动手,老九视死如归,嘿嘿冷笑,单手握刀横在面前,杀一个够本,杀俩就……

    “怎么滴,你要杀官造反?”刘泽清突然一句让老九顿时一怔:“谁造反?”

    “瞧你那架势是要动手杀了本将,这不是造反是干嘛?”刘泽清冷笑。

    老九咬牙切齿:“颠倒黑白,忒的不要脸了,难不成你要杀我,我还得伸出脖子认你砍,还手就是造反了啊!”

    “谁人要杀你了?”刘泽清一脸无辜:“本将麾下有些人不听军令纵兵扰民,正欲查办,你既为目击证人本将保护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杀你?”

    啊,这次轮到老九懵逼了!

    刘泽清最终还是没敢对常宇的人动手,若是为没见过面只是耳闻,或许老九现在早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可是自有了那一面之缘后,刘泽清有种预感,他若杀了老九这支人马,那小太监翻了天也会把他的人屠个精光,甚至祖坟都给平了。

    当然,小太监的确也这么做了,只不过是后来的事。

    这一夜发生了很多事,以保定城为中心方圆百里外各方蠢蠢欲动,反而深陷包围圈中的史可法渐渐的平静下来,每日不闻城外事,一心巩固城防安抚民心,特别是在民心这一块,一手挥刀,一手面包,先是通报全城朝廷已下圣旨免赋税三年,望百姓安分守己,若投贼只有死路一条,不管城丢与不丢朝廷都会秋后算账,而且投贼真的那般好么,且看看那些流民,哪个不是炮灰……

    数日之间民心渐稳,老百姓虽然很好骗,但其实也是明白人,李自成自南朝北裹挟那么多人,哪来那么多粮食养,无非是被他利用攻城当炮灰,最后收益的只是少数贼兵骨干,谁管他们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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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冀州东城墙上常宇打了几趟拳出了一身细汗,接过胡岭递来的一壶凉茶咕咕咕喝了个干净,目光掠向不远处,陈王廷几人正在练拳,朝阳掠过湖面照在他们身上闪闪发光,这特么怎么感觉像在后世的公园里看老头们打太极啊。

    范铁柱匆匆来报,黄得功和高杰亲各率五千人马出城,一路奔西而去,常宇闻言轻笑,缓缓行至西城举目望去,遥见尘土飞扬,高杰去了新河县,而黄得功去宁晋直接杀入赵州境内。

    黄得功和高杰这俩人虽都骄横跋扈为人粗鲁,俺绝对是攻城掠地的一把好手,此时这种外围清理战交由俩人去做再适合不过,有了这俩刷子常宇终于不用凡事亲力亲为了。

    但他也没闲着,吃完早餐后便在城中召集乡绅动员百姓捐钱捐粮,虽说大部分乡绅都被拷掠过,是否伤了筋骨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反正常宇信奉那句瘦死骆驼比马大。

    若是平时朝廷动员捐饷捐粮,常宇可以保证喊破喉咙也没人打理你,可此时不同,冀州经过贼军的祸害后,特别是那些侥幸不死的乡绅对贼军恨之入骨,又见这部官兵虽不扰民,可心狠手辣那么多贼军俘虏说砍就砍了,怎么着也的意思意思捐点,便是普通百姓也是这么想的。

    不出意外所得甚丰加上城中本就有贼军拷掠后未及运走的粮草,算算勉强够黄得功的人马吃上月余了,再也不用低三下四到处找人借了。

    傍晚时分正在府衙中和乔三秀对练的常宇收到几路探马送来的情报:高杰部轻松拿下仅有数百贼人盘踞的新河县,随即扇面扩散往西发兵,黄得功路程较远,但也已把宁晋收入彀中。

    这两城之中虽驻贼军不多,但境内有好几股流民聚集,少则数百,多则数千成群结队在一些村镇扎营,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贼还是民,黄得功和高杰人马便前去驱赶,同事通告:朝廷已免赋三年当立即回乡耕种生息,不听劝告执意从贼顺贼者或三天聚集不散者格杀无论,并言朝廷已调集十万大军此时在冀州正西推进,尔等聚而不散,便等死吧……

    虚虚假假的一番话,直听的这些不知从何处聚集而来的流民们心中惶然不安,议论纷纷该如何是好,不少人心中已有退意,当时跟着起哄虽贼军北上,这一路和要饭的无异还要被当做炮灰帮贼军抵挡官兵,当真是苦不堪言,而如今朝廷大军已至,尚且免赋三年,为啥还要跟着贼军跑……

    不管他们心中怎么想,信不信,黄得功和高杰人马在两城境内大肆宣扬这番言论,同时朝西缓缓推进,高杰部刀指正西的高邑县,而黄得功则瞄准了西北的赵州。

    只是据斥候所报,赵州和高邑境内,流民贼军混做一团,贼民不分,数里一拨,五里一股,这一片那一群的当真是吓人。

    常宇抬头望望天色,一日之间横扫两城,突进近百里直逼赵州界,这个速度和预计差不多,但他知道再西进一步则步步危机了,那儿有络绎百里的流民和贼军,走一步都困难,而且李自成绝对会派正规军来阻挡,他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宣扬语可以起到效果,让那些炮灰早早醒悟赶紧散去,至少不要为贼所利用盲目当炮灰,这样他会轻松很多。

    黄得功和高杰各自仅率五千人马,在周边横扫残云尚无压力,但应付百里外贼军那些兵力则显得捉襟见肘,力有不逮,于是常宇下令常宇大军连夜出城向西推进,天亮前要至宁晋县。

    那边诸将忙着调兵遣将发兵出城,常宇却站在城上举目北望,天色已暗,有星星在空中闪耀,不过他的心思已飞到景州城上空。

    北边有情报送来,刘泽清在景州城外和贼军一场酣战,贼溃,余部入城拼死抵抗,眼见城破之际,凶性大发,放火屠城。

    刘泽清入城后尽屠贼军。

    贼军何时这般如此血性,宁死不降,又何时这般没人性放火屠杀鸡犬不留无一活口!常宇心中怒火滔天,该死的贼子当真是丧尽天良了,可有总觉又那么点不对劲,至于怎么不对劲,一时说不上来,眼下他的心思都集中在如何打好这一场围歼战!

    数日之间从京城马不停蹄辗转近千里,孤军直入保定城下,一闪即逝引贼军向东追击随即一个急转弯南下,穿越五百里敌占区深入敌后,调动三支人马缓缓推进,布置了一张大网,常宇铁了心要和李自成来一场河北大会战,这一战对双方来说都极为重要,官兵胜了的话最不济也能让李自成滚回西安龟缩不出,让中原得以喘息生养数月甚至年余,他也能抽手南下去收拾张献忠。

    但如是贼军胜了后果将会不堪,李自成极有可能挥兵北上,兵临皇城之下,则大明危也。

    这一战只能胜不能败!常宇其实心理压力空前巨大,甚至比之出关时更让人窒息,不过此时会战格局已成势,只要各部不出打纰漏,胜率极大,他坐镇西路率黄得功和高杰两部人马不论是西进,还是转而北上,稳扎稳打出不了大问题,北边防线有李岩坐镇,他军纪严明又善谋略熟知贼军战术常宇自也是放心。

    唯独东西两线,周遇吉自西长途跋涉而来,怕他料敌不足,冒然深入一个不慎便会深陷重围,遗憾的时因为相距太远暂时联系不上他的人马,不知此时情况如何。

    另一个就是东路刘泽清,一想到这货常宇就恨得牙痒痒,他不指望刘泽清这部人马抗大梁,最多在东边河间府摆个样子,只希望别托后腿便好,待大战之后在好好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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