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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悉历史的林华,很清楚地知道:科涅夫上将所指挥的加里宁方面军,在12月5日就对德军实施了反击,由于所取得的战果不大,因此并没有引起德国人的警觉。真正的重头戏,是朱可夫指挥的西方面军在6日清晨发起的全面反击。

    想到别的部队在前方建功立业,而自己就只能待在不会再发生任何战斗的小镇里当看客,林华的心就格外郁闷。由于心事重重,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旁边床上的谢廖沙,听到他不停翻身的动静,猜到他肯定失眠了,连忙低声问道:“米沙,你怎么还没睡,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他从巡逻的战士嘴里,听说了林华和阿西娅手挽手逛街的事,还一厢情愿地以为林华的失眠,是因为思念阿西娅的缘故。

    谁知林华听到他的声音,索性坐了起来,瓮声瓮气的问:“谢廖沙,几点了?”

    谢廖沙连忙从枕头下摸出怀表,接着微弱的灯光看了片刻,回答说:“五点五十分。”

    林华翻身下床,一边穿靴子,一边小声地嘀咕着:“差不多该开始了!”

    谢廖沙看到林华起身,以为他要到外面去找阿西娅,没想到他却穿过大厅,走进了楼梯间,踏着旋梯朝钟楼而去。

    钟楼上执勤的是一班长格里萨,听到楼梯间传来了脚步声,他连忙摘下挎在肩膀上的冲锋枪,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警惕地喝道:“站住,口令!”

    林华听到格里萨的声音,立即停下脚步,回答道:“莫斯科!”

    “列宁格勒!”听清楚是林华的声音,格里萨连忙说了回令,并将冲锋枪重新挎在了肩上。等林华进入钟楼时,他忍不住好奇地问:“排长同志,您怎么上来了?”

    “睡不着,上来看看。”林华随口遍了一个理由后,反问道:“外面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什么动静都没有。”格里萨朝远处努了努嘴说:“往日还能听到隐约传来的枪炮声,但今天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林华集中眼力朝远处望去,想看清楚苏军有没有什么动机。可惜他忘记了,如今是十二月,而不是三四月,此刻的清晨六点,天还黑乎乎的,除了小镇周围的森林轮廓外,什么都看不清楚。

    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泛起了一片红光。格里萨奇怪地问道:“排长同志,那是什么,太阳这么早就升起了?”

    “格里萨同志,太阳是从来不会从北面升起的。”心知肚明的林华笑着说道:“那是我们的炮兵在轰击敌人阵地,炮弹爆炸时的火光。”他的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了隆隆的炮声,仿佛为他刚刚的这番话做了一个注脚。

    正在教堂里睡觉的战士们,也被这隆隆的炮声所惊醒,他们纷纷从床上坐起来,好奇地问自己身边的战友:“怎么回事,哪里来的炮声?”而安德烈、热利亚、谢廖沙等几位班排长,纷纷涌到了钟楼上,想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到班排长都来齐了,林华笑着对众人说道:“同志们,你们看到了吧,远处的火光,是我军正在向敌人展开大反攻。”

    他本以为自己的这番话说出来后,大家都会欢呼雀跃,没想到众人听了以后,脸上的神情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林华见到大家如此冷漠的反应,先是一愣,随后明白是怎么回事:苏军从开战以来,面对德军的凶猛攻势,被打得节节败退,虽然曾组织过几次反击,但最后都以失败而告终,他们肯定以为这次的反攻,也会是同样的结局。

    林华想明白怎么回事后,对众人说道:“同志们,根据我的判断,我军这次所实施的大反攻,规模将是空前强大的,德军早就精疲力尽了,根本挡不住我们的雷霆一击,我相信要不了多长时间,我军就能击溃莫斯科附近的敌人。你们看吧,没准上级很快就要将我们调往前线了。”

    “排长同志,排长同志在上面吗?”他的话刚说完不久,就听到下面有战士在喊:“有电话找他。”

    听说有电话找自己,林华慌忙三步并作两步,沿着旋梯冲下楼。他望着喊自己的战士问道:“是谁打来的电话?”

    林华刚把话筒贴近耳边,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是索科夫同志吧,我是卫戍司令部的卡维林少校,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们,你们已划归第16集团军指挥,你让你的战士们抓紧时间收拾一下,接你们的车马上就到。”

    等林华打完电话,安德烈他们几人也从钟楼下来,围在林华的身边,好奇的问:“排长同志,上级在电话里怎么说?”

    “从现在开始,我们已经正式划归第16集团军指挥,”林华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对几位部下说道:“让战士们抓紧时间收拾东西,接我们的车很快就到了。”

    就在大厅里的战士们开始整理行装时,睡在走廊小屋里的阿西娅也被惊动了。她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看到厅里一番忙碌的景象,抓住林华吃惊地问:“米沙,大家怎么都在收拾行装,难道我们要被调走了吗?”

    “是的,阿西娅。”林华抓住阿西娅的手,对她说道:“我刚刚接到上级的命令,我们排如今已经归第16集团军指挥,很快就会有车来接我们,将我们送到前线去。”

    “什么,要去前线。”阿西娅听林华这么说,心头不禁一紧,随后有些慌乱地问道:“那我们会不会有危险呢?”

    林华扭头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战士,扭过头对阿西娅说:“阿西娅,只要上了前线,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牺牲,我希望你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放心吧,米沙。从进入部队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虽然阿西娅竭力保持着镇定,但握着她双手的林华,还是察觉到她因为恐惧在不停地哆嗦着。

    林华趁战士们没有注意,在阿西娅的额头亲了一下,柔声说道:“放心吧,阿西娅,到了前线,我会尽力保护你的安全。时间不早了,你快点去收拾东西吧,接我们的车就快到了。”

    战士们收拾完行装,在教堂大厅的空旷处,排成了整齐的三列。安德烈走到了林华的面前,向他请示道:“排长同志,我们现在出去吗?”

    林华摆了摆头,说道:“外面天冷,我们还是在这里等汽车吧。”看到安德烈还想说什么,他又补充一句,“派一名战士去钟楼上,看到汽车来了就通知我。”安德烈答应一声,立即命令一名战士上了钟楼。

    虽说卫戍司令部的副官卡维林少校说车很快就到,但足足过了两个小时,在钟楼上执勤的战士,才下来报告,说看到有三辆带篷的卡车,正朝着教堂的方向开来。

    但战士排成一行,鱼贯地离开教堂时,安德烈冲林华竖起了大拇指,说道:“排长同志,幸好您有先见之明,让弟兄们待在教堂里,否则这么冷的天,在外面站两个小时,还不都冻成了冰雕了。”对于安德烈的奉承,林华只是淡淡一笑,随即跟在战士们的后面走出了教堂。

    三辆卡车在教堂外的空地上一字排开,一名上尉斜靠在车的引擎盖旁,正在不停地抬手看表。见到林华从教堂里走出来,上尉便站直身体,有些不悦地说:“上士同志,你的动作怎么这么慢,难道你不知道前方正在打仗吗?”

    面对上尉的指责,林华的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他看了自己的部下,已经在旁边排好了队列,便走到上尉的面前,抬手敬礼,礼貌地说道:“上尉同志,排长索科夫上士向您报告,希姆基镇守备排全部集结完毕,随时可以登车!”

    见林华对自己表现得如此恭谨,上尉也不好再挑刺,而是一摆头,说道:“行了,上士同志,让你的部下都上车吧,我们要立即赶到前线去。”

    林华等部队登车完毕后,原想去坐第二辆的驾驶室,刚走了两步,却被上尉叫住:“上士同志,你和我一起坐前面这辆车。”

    上尉和林华一前一后,上了第一辆车的驾驶室后,上尉吩咐司机:“开车吧,司机同志。”

    车启动后,林华好奇地问上尉:“上尉同志,我们这是去太阳山城吗?”

    上尉听到林华的这个问题,脸上露出了意外的表情,他惊诧地问:“你们不是划归第16集团军指挥吗,去太阳山城做什么?”

    林华被上尉的问题搞糊涂了,他一头雾水地说:“第16集团军的部队,不是正在对太阳山城实施反攻吗?”

    “没错,第16集团军的部队的确在攻打太阳山城。”上尉听完林华的话,总算搞清楚怎么回事,他点着头说:“不过解放太阳山城的任务,根据上级的命令,已移交给弗拉索夫将军的第20集团军。我们的目的地是克留科沃。”

    “克留科沃?”林华听着这个地名挺熟悉的,但一时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听过,忍不住好奇地问:“我们多长时间能到那里?”

    没等上尉回答,司机已抢先开口说:“克留科沃距离希姆基镇三十八公里,如果是别的季节,要不了一个小时就能到。可您瞧瞧这糟糕的路况,怎么也得两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

    在前往克留科沃的道路上,到处还是一片白雪皑皑的美丽冬景,但越往前走,就能看到越多的战争痕迹:道路上边缘漆黑的弹坑,森林边缘被击毁的坦克、大炮,以及横七竖八还没来得及收走的尸体,既有德军也有苏军的。、

    林华见到这一幕,心中不禁暗想:“要是被击毁的坦克、大炮,被打死的士兵,都是德军一方的,该有多好啊?可惜还是有许多苏军的坦克和大炮,被德军击毁了;无数的苏军指战员,倒在了这片他们所热爱的土地上。”

    车队在驶近一个村庄时,被一个临时的哨卡拦住了去路。一名挎着冲锋枪的少尉走到了车旁,朝车内望了一眼后,问道:“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坐在司机和林华中间的上尉连忙回答说:“我是卫戍司令部的,是奉命给你们送增援部队的。”接着他用手在林华的肩膀上拍了拍,吩咐道,“上士同志,让你的人下车集合吧!”

    守备排的战士在路边列队时,送他们来的三辆卡车,在原地完成了调头的举动。上尉从车窗探出头,对站在队列前面的林华说道:“上士同志,祝你们好运!”随后,他把身子缩了回去,吩咐司机,“开车!”

    “上士同志,”哨卡里的少尉等车开走后,面无表情地对林华说:“带上你的人,跟我走吧!”

    村庄里到处都可以看到军人,各级指挥员不停大声地吆喝自己的队伍,让自己的战士立即赶到指定的集合地点。安德烈凑近林华小声地问道:“排长同志,我们这是到哪支部队了?”

    对于安德烈的这个问题,林华苦笑着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这倒不是他故弄玄虚,而且真的不知道。他只知道这支小部队如今属于第16集团军的作战序列,但具体属于哪个师哪个团,他还真的不知道。

    安德烈见林华这里问不出想要的答案,便凑到少尉的身旁问:“少尉同志,我想问问,你们部队的番号是什么?”

    少尉用奇怪的目光看了安德烈一眼:“怎么,你们补充到我们师里,居然连部队的番号都不知道?”

    “是的是的,”安德烈陪着笑说:“上级只通知我们,说部队划归第16集团军指挥,但具体是哪支部队,却没有说。”

    “我们是最高统帅部命名的潘菲洛夫师,”少尉自豪地说:“正式的番号,是近卫步兵第八师!”

    少尉轻描淡写说出的番号,对守备排的每个人来说,都是如雷贯耳,那句“俄罗斯虽大,但我们已经无路可退,因为后面就是莫斯科”的名言,就是该师的一级指导员克洛奇科夫说出来的。得知自己如今也是这个光荣集体中的一员,排里的每一位战士都异常激动,走路时头昂得更高,脚步也迈得更大了。

    走到一座有哨兵站岗的木屋附近,少尉停住脚步,转身客气地对林华说:“上士同志,让你的战士们在这里等着,而你本人跟我走!”

    少尉带着林华来到了入口处,对一名哨兵说道:“请进去报告一声,希姆基镇的守备排来了。”

    哨兵进去了没多久,就出来对林华说:“请进吧,上士同志。你进门后,沿着走廊朝前走,右手边的第二个房间,师长和政委在里面等你。”

    听说师长和政委在指挥部里等自己,林华感觉有点受宠若惊,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上士,连军官都算不上,居然可以享受这样的待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向哨兵道谢后,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走进了指挥部。

    林华走进了师长的房间,看到两名指挥员正背对着门站在墙边,抬头望着挂在上面的一幅大地图。

    “报告师长、政委同志,”见两人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到来,林华连忙将手举到额边,同时大声地说:“希姆基镇守备排排长索科夫上士奉命来到!”

    两人猛地转过身,仔细地打量着站在门口的林华。过了一会儿,菱形领章上有两颗金星的指挥员开口说道:“上士同志,欢迎你的到来。我先来做个自我介绍,我是近卫第八师师长列维亚金少将。而这位,”他朝旁边佩戴着政工人员军衔的指挥员努努嘴,“这是师政委叶戈罗夫同志。”

    林华等列维亚金说完后,立即开口问道:“师长同志,请允许我问一下,我们排的任务是什么?”

    “到这里来,到地图这里来。”列维亚金等林华站在地图前时,他面无表情地说:“我听司令员罗科索夫斯基将军提起过你,他觉得你是一个很有战斗精神的战士,但我却丝毫看不到这一点。”他拿起一根讲解棒,在地图上敲了瞧,“我们正在进攻的克留科沃城东面,有个叫克留科沃的小村庄,你们排的任务就是守住这里。”

    在接到作战任务后,林华刚高兴没多久,忽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他发现在自己即将驻扎的村庄和城市之间,有许多部队的番号,便忍不住用手指着地图好奇的问:“师长同志,在村庄和城市之间,好像有不少我们的部队,请问,我们排应该怎么配合他们作战?”

    列维亚金听到林华的这个问题后,摇着头说:“上士同志,既然你们是守备排,那么我给你们的任务,就是守住克留科沃村。至于解放克留科沃城的战斗嘛,你们排就不参加了,还是把机会留给那些有进攻经验的部队吧。”

    听到列维亚金给自己安排的,居然是一个守备任务,林华的心情变得郁闷起来,他喃喃地说道:“我们到这里来,是参加战斗的,可不是来打酱油的。”

    林华的声音虽小,但还是被列维亚金听到了,他扭头问叶戈罗夫:“政委同志,你知道什么是酱油吗?”

    “酱油?!”叶戈罗夫将这个陌生的单词重复一遍后,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客气地问林华,“下士同志,你说的是什么东西啊?”

    列维亚金的话把林华惊出一身冷汗,他猛地想起,俄罗斯压根就没有酱油这种东东,他们两人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那是再正常不过了。他连忙敷衍道:“政委同志,酱油是我家乡的一种调味品,您可能没见过。”

    “好了,上士同志,”列维亚金对什么是酱油并不敢兴趣,他冲林华挥了挥手,说道:“别管什么酱油不酱油了,你立即就带着你的排,赶到克留科沃村布防。”

    林华离开师指挥部,回到了自己的队伍前。安德烈立即关切的问:“排长同志,我们排的任务是什么?”

    “师部给我们的命令,是立即赶到克留科沃村,担任防御任务。”林华没好气的说:“安德烈同志,估计我们很长时间都不会有仗打了。”

    得知接下来的战斗任务,是到一个和城市同名的小村庄,去担任防御任务,安德烈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他懊恼地说:“没办法,排长同志,既然是上级的命令,那么我们就只能无条件执行。”

    一名师部派来的向导,带着林华和他手下的战士们,徒步走了几公里后,来到一个小小的村庄。一名上了年纪的少尉军官,正背着手站在村口。带路的战士,连忙上前向他敬礼,并报告说:“瓦西里少尉,我已经奉命将新部队带来了。”

    少尉冲对方点了点头,客气的说:“谢谢你,让你跑了这么远。请到村里喝杯热茶吧。”

    战士慌忙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瓦西里少尉,我还赶着回去复命呢。”说完,抬手向对方敬了个礼,转身快步离开了。

    林华等战士一离开,也快步来到了少尉的面前,抬手敬礼后,说道:“少尉同志,希姆基镇守备排排长索科夫上士向您报告,我们排奉命到这里来接替防务,请指示!”

    少尉抬手还了礼,径直走到刚刚列队的战士们面前,大声地说:“同志们,我是少尉瓦西里,欢迎你们的到来!……”

    少尉瓦西里在讲话时,林华就在仔细地观察村庄里的情况,村庄有一半的建筑物应该是毁于战火,原本在那些地方的木屋,只剩下一些烧剩下的黑色屋梁。林华等瓦西里对战士们讲完话以后,立即向他请示:“少尉同志,我们的部队住在什么地方?”

    “按规矩,应该是住在老百姓的家里。”少尉看了一眼面前的这支部队,又扭头瞧了一眼,只剩下一半的村庄,有些为难地说:“可是这个村庄在半个月前,在德军的攻击中,被毁掉了一半。村民们等战斗结束,重新回到村里时,很多人发现自己的家已经不存在了,如今他们都是几户人挤在一起,如果我们的战士再住民宅的话,就会让不少人无处容身。”

    林华再次扭头朝村庄望去,看到在村庄的南面,有一个相对完整的木头房子。他用手一指那个房子,对瓦西里说道:“少尉同志,我们可以住在那里。”

    瓦西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清楚那个木房子后,他点了点头,回答说:“上士同志,那里是村里的谷仓,虽然没有存放粮食,但堆放有不少的稻草,你和你的部下住在里面,应该没有问题。”

    瓦西里带着部队来得了谷仓,等房门打开后,一股难闻的味道立即扑鼻而来。看到众人都本能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瓦西里有些歉意地说:“对不起,同志们,这里很久没用,难免有点味道,打开门敞一会儿就好了。”

    “同志们,别愣着了。”林华移开捂住鼻子的手,望着乱七八糟的谷仓,吩咐战士们:“快点把这里收拾一下,我们待会儿还要住在这里呢。”听到林华的吩咐,战士们纷纷涌进了谷仓,开始打扫卫生。

    瓦西里见战士们开始打扫卫生,便对林华说:“上士同志,和我一起走走,我给你介绍一下村庄里的情况。”

    林华猜到对方可能有什么话要说,便让安德烈留下指挥战士们打扫卫生,而自己则跟着瓦西里朝村庄的外面走去。

    “上士同志,”瓦西里用手指着那些被烧毁的房屋,问道:“你知道这些房屋是怎么被烧毁的吗?”

    听到这个问题,林华本能地摇摇头,心说我又没有亲眼看到,怎么可能知道这些房屋是怎么被烧毁的。

    瓦西里似乎根本没想从林华这里得到什么答案,而是自顾自地说:“在半个月前,这个村庄里也驻扎了一个排的战士。面对德军的凶猛进攻,他们顽强地战斗了三天。甚至在全排只剩下最后七人时,排长还带着战士们勇敢地朝敌人发起了冲锋。最后全排除了一名重伤员外,其余的战士全部牺牲。而这些建筑物,就是在那几天的战斗中,被德军的炮火所摧毁的。”

    林华听完瓦西里的这个故事后,脑子里猛地灵光一闪,心说:难怪听到克留科沃这个地名时,感觉那么熟悉,原来自己在穿越前,曾经在胜利节的文艺表演中,听到过一首《在那克留科沃村》,就是歌颂坚守克留科沃村的战士的。想到这里,林华不禁对那些为了保卫克留科沃村,而壮烈牺牲的战士们肃然起敬。

    瓦西里带着他来到了村西,在这里,可以看到村外一道环形的战壕,从焦土和比比皆是的弹坑,以及远处一辆被打坏的德军坦克,就能想象出当时的战斗有多么的激烈。

    林华看着村外的这些简陋工事,好奇的问瓦西里:“少尉同志,当时坚守村庄的战士,就是依靠这样简陋的工事,在德军猛烈的攻势下,坚守了三天吗?”

    “是的,我们英勇的战士,就是凭借这样简陋的工事,挡住了德军的进攻。”瓦西里用手指着远处的坦克残骸,继续说道:“勇士们没有任何反坦克武器,看到德国人的这辆坦克朝村庄冲过来时,两名战士在身上绑上了炸弹,冲上去和敌人的坦克同归于尽。”林华摘下头上的军帽,望着远处那辆被击毁的德军坦克,为那两位炸坦克的勇士默默致哀。

    等林华重新戴上军帽后,瓦西里对他说:“上士同志,虽然我军目前正在围攻克留科沃城,但究竟能否拿下城市,将敌人从这一地区远远赶走,我们还不得而知。因此,这个村庄必须有部队来进行防御,以防止德军可能发起的进攻。”

    “少尉同志,”林华从自己所想起的那首歌里,分析出德军不会再发起第二次进攻,因此他对守住这个村子充满了信心。他等对方一说完,立即表态说:“请您放心,只要我们排在这里,克留科沃村便会固若金汤,绝对不会再让一个德国人进入这个村子。”

    两人从村外回来时,瓦西里用手指着村口,对林华说道:“上士同志,待会儿在这里安排一个岗哨,有什么情况,也能及时发现。”

    “一个岗哨太少了,”虽说从林华获得的种种信息来看,德国人根本不会、也没有能力再对克留科沃村发起进攻,但考虑德军如今就在几公里外,他觉得还是需要保持足够的警惕,于是用手朝旁边的木屋废墟一指,“我还打算在这里再安排一个暗哨。”

    “上士同志,你实在是太谨慎了。”瓦西里听完林华的打算,笑着说:“在我们的西面,用一个坦克营加强的近卫第8师,配属两个加农炮兵团和两个火箭炮营的步兵第17旅和骑兵第44师,正在向克留科沃城内的敌人发起最后的攻击。我可不认为德军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抽出兵力对克留科沃村发起进攻。”

    “少尉同志,”林华见瓦西里一副掉以轻心的样子,连忙提醒他说:“现在是战争时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我们不得不保持足够的警惕。”

    “行了,上士同志。”对于林华的提醒,瓦西里则不以为然地说:“我提醒你一句,保持警惕性是必要的,但如果神经过敏,却是有害无益的。”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来到了谷仓附近。那里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围了一大堆人。瓦西里见到这种情况,嘟囔了一句:“出了什么事情,怎么都围在谷仓门口。”说完,便撇下了林华,想过去看个究竟。

    林华见一班长格里萨站在不远处,便冲他招了招手。等格里萨来到面前后,林华开口问道:“下士同志,出什么事情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围在谷仓的门口?”

    格里萨朝谷仓的位置看了一眼,笑着回答说:“是村里的女人们,围在谷仓的门口,看我们的战士呢。”

    林华满脑子考虑的是如何加强这个村子的防御,也没细想这些女人看战士做什么,他直接吩咐格里萨:“下士同志,这个村子只有东西两个入口。待会儿你派两名战士到村西口去放哨,记住:不是双岗,而是一个是明哨,一个是暗哨。明白了吗?”

    格里萨虽然不明白林华为什么要安排暗哨,但他还是爽快地答应道:“明白了,排长同志,我这就去安排。”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林华又叫住了他,用手指着离谷仓不远的一个被烧毁的木屋,对他说道:“下士同志,我记得你们班里有挺机枪,让机枪手把机枪架在那里,并做好隐蔽。”

    格里萨接受完命令刚离去,瓦西里就和安德烈一起走了过来。瓦西里笑容满面地对林华说:“索科夫同志,我刚刚问了村民,她们说想和你们的战士开了联欢会,欢迎他们到这个村子里来驻防。”

    听到瓦西里这么说,林华才注意到那些围在谷仓附近的村民,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年轻女人,根本看不到一个男人。见此情形,他试探地问瓦西里:“少尉同志,这个村子里好像没有什么男人吧?”

    “没错,除了五六岁的小孩子,和上了年纪的老人外,没有一个男人,”瓦西里脸上的神情变得黯淡下来:“战争一爆发,村里的男子就参加了军队,在很多地方和法西斯侵略者进行战斗。”

    林华从瓦西里的反应,猜到村里参军的男子们,不是牺牲就是失踪或被俘了,他朝那群包着头巾的女人望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这么说,她们都是军属……”

    “不对,上士同志。”林华的话音刚落,瓦西里就纠正他说:“是寡妇,她们的丈夫都在战场上牺牲了,她们如今就是一群寡妇。”

    林华不愿意在这种小事上和瓦西里发生争执,他等对方说完后,又补充道:“这些女村民想和我们的战士搞个联谊会?”

    “是的,正是这样的。”瓦西里点着头说:“她们建议召开联欢会,是想请战士们尝尝她们亲手酿造的美酒,烤出来的面包,和战士们跳跳舞,听战士们讲讲战斗故事……”

    “行了,瓦西里少尉,您不必说了。”林华知道自己的部队要在村里驻扎下去,像这样和村民的互动是在所难免,不过他也不想在进驻村庄的第一天,就让战士们和这些军属们玩得乐不思蜀,于是他委婉地对瓦西里说:“我们的战士太疲惫了,他们需要休息。至于开联欢会的时候,以后有的是机会。”

    瓦西里见林华不愿当天就举办联欢会,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但他口头上还是说:“索科夫同志,您这样做是对的,我们的任务是坚守住克留科沃村,而不是和村里的女人来开什么联欢会的。”

    围在谷仓附近的女村民们,听说今天开不成联欢会,都失望地散去。有两个胖女人在经过瓦西里和林华的身边时,还大声的说:“瓦西里同志,这些战士从老远赶来保卫我们的村庄,我们怎么能不对他们表示感谢,请他们喝酒跳舞呢?”

    “够了,”瓦西里冲那个胖女人吼道:“要喝酒跳舞,以后有的是机会,你难道没看到我们的战士正在忙?好了,快点回家去吧。”

    轰走了两个胖女人后,瓦西里笑着对林华说:“索科夫同志,你们要是忙完了,就早点休息吧,我们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说。”

    住在谷仓里的战士们,听说今晚的联欢会,因为林华的反对而取消后,反应也是迥然不同,一班和原守备班的战士倒觉得无所谓;二班的战士意见却颇大,认为好不容易有个和女人接触、还能喝酒的好机会,都被排长放弃了,因此他们的心中充满了怨气。

    虽然除了外面执勤的哨兵外,其余的人都早早地躺下,但直到半夜,二班的大多数战士依旧是辗转未眠,他们甚至在考虑,是不是该趁着夜色,溜出去找村里的女人们谈谈人生。但看到躺在谷仓门口的林华,他们又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不管他们的动作如何轻,只要开门就会惊动林华。

    正当他们感到无比遗憾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枪声。睡在门口的林华猛地坐了起来,他歪着头听了片刻,便听出正在射击的是波波夫冲锋枪,但它的射击声,很快被德制步枪和MP40冲锋枪的声音压了下去。

    听到这种声音,林华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猛地跃身而起,大声地喊道:“战斗警报,战斗警报!”

    随着他的喊声,躺在谷仓里睡觉的战士们也纷纷坐起身,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然后提着武器准备朝外面冲。

    德军中尉弗兰克带着一个排的士兵,趁着夜色穿过了克留科沃城外的苏军阵地,前往克留科沃村,搜寻部署在那里的苏军指挥部,并将其摧毁。

    穿着白色伪装服的德军士兵,借助树林和雪堆的掩护,小心翼翼地朝村庄接近。带着几名士兵在前面探路的下士,弯着腰跑到了弗兰克的面前,向他报告说:“中尉先生,我们仔细观察过了,村口只有一个哨兵。”

    “什么,只有一个哨兵?”弗兰克听完下士的报告后,心里不免有些失望,假如村口只有一个哨兵的话,就证明设在村庄里的指挥部的级别不会太高。自己带人冒险穿越了俄国人的防线,却只打掉一个团级甚至级别更低的指挥部,是否值得呢?弗兰克不禁沉思起来。

    下士见弗兰克始终沉默不语,不禁有些着急,他扭头朝村口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问道:“中尉先生,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还进这个村子吗?”

    “下士,”弗兰克望着对方问道:“你觉得俄国人在这个村子里的指挥部,是什么级别的,团级还是营级?我们冒险从城里出来,又穿过俄国人的防线,仅仅打掉他们一个团部甚至营部,你觉得值得吗?”

    “中尉先生,我们的四周都是俄国人,别说他们的师级指挥部不好找,就算找到了,估计也是戒备森严,想得手恐怕没那么容易。”下士见弗兰克不愿意动手,便竭力劝说他:“我看这个村里的指挥所戒备不算太严,我们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打掉后,等俄国人的援军赶到时,我们早就转移了。”

    下士说完后,沉默了片刻,看到弗兰克还是犹豫不决,连忙又补充说:“中尉先生,即使我们干掉的只是一个营级指挥所,也能给俄国人造成极大的混乱。”

    “好吧,下士。”弗兰克觉得下士的话非常有道理,不管在面前的这个小村庄里,有什么级别的指挥所,都能将他们快速打掉,然后迅速地转移,因此他点着头说:“你先派人去将村口的岗哨干掉,我们再冲进去,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战斗。”

    德军下士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他匍匐着接近了来回走动的哨兵,趁其不备,猛地从地上跃起,用手捂住了对方的嘴,随后匕首从脖子快速地抹过。哨兵的鲜血从割开的伤口喷涌而出,染红了脚下的雪地。

    下士将哨兵的尸体缓缓地放在了地上,将匕首在靴底擦干净了血迹,随后朝后面打了个手势。隐藏在百米开外的德国兵们,纷纷一跃而起,端着武器朝村口冲来。

    就在他们刚刚冲进村口时,一阵冲锋枪的射击声,划破了夜空的寂静,最前面的几个德国兵一头栽倒在地。他们做梦都没想到,除了明哨之外,苏军居然还安排了一个暗哨。不过德军毕竟是训练有素,又久经沙场的老兵,在短暂的慌乱过后,便恢复了镇静。弗兰克留下三名德国兵,对暗哨隐藏的废墟进行火力压制,而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继续朝村里冲。

    他们冲到离谷仓还有二三十米时,下士用手朝谷仓所在的位置一指,对弗兰克说:“中尉先生,你看到那个木屋里有灯光透出来,一定是俄国人的指挥部。”

    听说前面的谷仓有可能是俄国人的指挥所,弗兰克立即命令所有人朝着谷仓开火。随着命令的下达,立即响起了一片密集的枪声,机枪、冲锋枪、步枪同时开火,将谷仓的木板墙打成无数的小窟窿。

    几名拉开了谷仓的木门,正准备朝外冲的战士,立即栽倒在地,剩下的战士都被德军的火力压在地上无法动弹。躲在一旁的林华,用喷火的双眼盯着外面的敌人,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用手里的刺刀将他们全部挑死。

    安德烈爬到他的身旁,一边躲避着从外面射来的子弹,一边大声地问林华:“排长同志,敌人的火力太猛,我们该怎么办?”

    其实林华的心里比谁都着急,要是一直被德国人这样压着打,要是等他们冲上来,扔几颗手榴弹进来,谷仓里的人都得完蛋。就在他束手无策之际,忽然谷仓的旁边响起了机枪的射击声,让德军的火力为之一滞。

    看到外面的德军火力变得稀疏,林华也顾不得细想,他大吼一声:“同志们,冲啊!”随后从地上跃起,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猫着腰朝外面冲去。

    等敌人的火力重新变得密集时,林华和谷仓里的战士们已经全部冲了出来,并选好了隐蔽的地方,和对面的敌人展开了对射。

    早在村口的枪声响起时,就惊动了住在民宅里的瓦西里少尉,他翻身下床,连靴子都没顾得穿,就冲到电话机前,拿起话筒大声地喊:“喂喂喂,给我接师部,给我接师部。”

    接电话的师参谋长,听到瓦西里惊慌失措的声音后,有些不悦地问道:“瓦西里少尉,别忘记您的身份,请保持镇定。”

    “参谋长同志,”瓦西里听着外面传来的密集枪声,情绪激动的说:“我们所在的村庄,遭到了德国人的偷袭,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敌人有多少兵力?”师参谋长接着问道。

    “我不知道,参谋长同志。”瓦西里有些慌乱地回答说:“我听到外面响起了密集的枪声,觉得有必要第一时间将这里情况向师部报告。”

    “我知道了。”师参谋长在电话里淡淡地说道:“命令部队坚决守住,我很快就会给你们派援兵过去。”

    瓦西里放下电话后,决定亲自到谷仓那里去了解一下情况。就在他坐在床边穿靴子时,他的女房东从里屋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他,泪流满面地说:“亲爱的瓦西里,求求您!别扔下我,别把我留给德国人,求求您!”

    “够了,别叫了!”烦躁不安的瓦西里,冲女房东大声地喝斥着:“我不是要逃跑,是要去和我的同志们战斗。”说完,他走到墙边,取下挂在上面的枪套,取出手枪,检查了一下里面的子弹,就准备离开房间。

    看到瓦西里拿着手枪准备出去和德国人拼命,女房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大叫一声,扑上去从后面用双手抱住了他的腰,哭着喊道:“瓦西里,你别离开,不要离开这里。你要是出去的话,会被德国人打死的,会被打死的。要是你被打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虽然瓦西里不清楚村里究竟来了多少敌人,但从密集的枪声来判断,德军的人数一定不少。女房东的眼泪,让瓦西里的勇气如同阳光下的积雪,快速地消融起来。他慌忙关紧了房门,握紧了手枪,和女房东一道背靠着墙壁,神情紧张地朝窗外望去,深怕会有德国人会误打误撞的找到这里。

    此刻在谷仓估计发生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由于德军的火力太猛,从谷仓里冲出来的战士们被弹雨压制在地上,刚抬起头还击,对面飞来的子弹打在跟前的雪堆里,溅起的泥土和雪粉崩在脸上、头上,让战士们睁不开眼。他们只能将手里的枪向前伸出,埋着头微微抬起手腕,凭着感觉扣动扳机,徒劳地朝对面射击,与其说是还击,还不如说为了壮胆来得更确切些。

    原本在附近房屋废墟里的那挺机枪,还能吸引德军的火力,但不知在什么时候哑了,从而使德军又能将更多的火力转过来,继续依靠火力的优势,对火力处于劣势的苏军进行压制。

    躲在一个树桩后面的林华,察觉机枪没响,连忙使劲甩了甩头,将落在军帽上的雪粉都甩掉,随后扯着嗓子喊道:“谢廖沙,谢廖沙,你死到哪儿去了?”

    躲在不远处的谢廖沙,听到林华的喊声后,先确认了他的所在,连忙就地打了几个滚,滚到了林华的身边,大声地问:“米沙,什么事?”

    林华用手一指所在的那个位置,对谢廖沙大声地说:“谢廖沙,那里的机枪可能没子弹了,你快点给他送弹药过去。”

    谢廖沙为了防止被德军的子弹击中,在前往谷仓时没有起身,而是就地翻滚着进入了谷仓。他在角落里找到一箱弹药后,手脚并用地爬出了谷仓,朝机枪阵地爬去。等到他爬进那个房屋的废墟时,才搞明白机枪为什么会停止射击,原来不光子弹全打光了,就连机枪射手也牺牲了。

    手臂负伤的副射手,坐在角落里包扎伤口。看到谢廖沙拖着一箱子弹进来,不禁眼前一亮,也顾不上继续包扎伤口了,而是激动地问:“谢廖沙,你给我送弹药来了!”

    谢廖沙放下弹药,准备过去帮副射手包扎伤口。但副射手摆了摆手,径直起身走到了弹药箱前,弯腰打开箱子,取出了一个圆形弹盘,熟练地安在了枪身上,然后把机枪架在被烧得漆黑的窗框上,果断地扣动了扳机。

    弗兰克见苏军被己方的火力压制得无法抬头,便抬手向前挥了挥,示意周围的士兵压上去,将对面的苏军全部干掉。几名士兵立即从藏身处出来,他们将冲锋枪抵在腹部,弯着腰,快速地朝前冲去。谁知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侧面传来了“哒哒哒”的声音,沉默了许久的机枪火力点忽然复活了,德国兵们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便如同被割倒的稻子一般倒在了地上。

    德军不得不又抽调一部分火力,对苏军的机枪火力点进行压制射击。双方正打得难解难分之际,忽然在德军藏身的地方腾起了一团火光,随后传来了爆炸声,炸点附近的德国兵,从地上被气浪拔起,抛到了空中,又重重地摔下来。

    躲在树桩后面的林华,见此情形不由一愣,心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谁扔的手榴弹,威力都赶上迫击炮了。

    他刚想到这里,从德军藏身之处又传来了一声爆炸,借助爆炸的火光,可以看到几名德国人被炸得血肉横飞。

    “排长同志,”趴在离林华不远处的安德烈激动地喊道:“是坦克炮,是我们的坦克在开炮,我们援军来了!”林华扭头望去,只见一辆T-34坦克正沿着村间的道路,从村庄的东面缓缓驶来,在它的后面跟着不少穿白色伪装服的战士。

    见到苏军的援兵赶到,德军的机枪和冲锋枪立即调转枪口,朝着坦克射击起来。虽然子弹如同冰雹一样打在坦克的装甲板上,却不能造成什么像样的破坏,苏军的坦克依旧保持着原有的速度逼近了。

    也许是德军的疯狂射击,激怒了苏军的坦克手,他将坦克停下,瞄准德军的藏身处又开了一炮。爆炸声响过之后,德军的射击声几乎完全停歇下来。林华见状,从地上一跃而起,将手里的步枪高高地举过头顶,大喊道:“同志们,冲啊!”

    战斗在二十分钟后结束,几名被俘的德国兵举着双手站在路边。一名苏军上尉走过来,冲着守备排的战士大声问道:“你们这里谁是指挥员?”

    林华连忙出列,抬手向他敬礼:“上尉同志,我是守备排排长索科夫上士。我们遭到了德军的偷袭,如果不是你们及时赶到,估计我们就全完了。”

    上尉一边和林华握手,一边说道:“上士同志,是师长命令我们连前来增援的,如果没有坦克兵的协助,估计还无法这么快解决战斗。怎么样,你们的伤亡大吗?”

    虽说还没来得及统计具体的伤亡,但林华还是知道守备排的战士已折损过半,他苦笑着回答说:“连死带伤,估计超过了二十人。”

    上尉听后点了点头,“你们在遭到德军偷袭的情况下,还能坚持这么长的时间,真是挺不容易的。”随后用手一指旁边的俘虏,“这些俘虏怎么处置?”

    “上尉同志,”林华看到被俘的德军有七个人,其中还有一名军官,而自己只剩下十来个人,要看管这些俘虏有诸多不便,便大度地说:“这些俘虏就全部交给你们吧!”

    等到上尉的部队押着俘虏离开后,浑身是血的阿西娅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看到她这个模样,林华不禁被吓了一跳,连忙关切地问:“阿西娅,你怎么了,负伤了吗?”

    阿西娅摇了摇头说:“这不是我的血,是伤员和牺牲战士身上的血。”她刚说到这里,忽然看到林华左臂上有血迹渗出来,不由惊呼道,“你受伤了?”

    林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臂,发现不知是在什么时候被子弹打中。他动了动手臂,发现虽然伤口还在流血,但却能活动自如,应该是没有伤到骨头,因此他不以为然地说:“没事,就擦破了点皮。”

    阿西娅连忙帮着林华脱掉外面的军大衣,开始为他包扎伤口。趁着包扎伤口的工夫,林华朝四周望去,看看还有谁活着:副排长安德烈活着,三个班长也都还活着,甚至连克里斯多夫和奥列格也都活着。

    林华看着看着,忽然想起这么久,都没看到少尉瓦西里,这可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要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也有麻烦。他连忙冲着安德烈喊道:“喂,安德烈,你看到瓦西里少尉了吗?”

    “没有。”安德烈摇了摇头,扭头问另外三名班长:“你们看到瓦西里少尉了吗?”

    三人也同时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看到瓦西里。

    “那你们还愣着这里做什么?”听说谁也没看到瓦西里少尉,林华更加担心了,他深怕对方已经遭了德国人的毒手,连忙吩咐道:“快点到处去找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不要动,我还在包扎伤口呢。”见到林华激动得手舞足蹈,阿西娅连忙抓住了他的手臂,替他将伤口包扎好。

    众人分散寻找失踪的瓦西里时,林华的目光却瞧向了远处瓦西里所住的房子,心里暗想:他不会听到德国人冲进村庄,还一直躲在屋里没敢出来吧?但他很快又推翻了自己的这种想法:不会的,瓦西里也打过不少的仗,绝对不会看到几个德国人,就吓得躲在屋里不敢出来,一定是我想多了。

    从一位好八卦的女村民嘴里,林华知道了在战斗中没看到瓦西里出现的原因。但他却丝毫没有责备对方的意思,他心里很明白,怕死是人的本能,假如自己和瓦西里易位相处,没准也会躲在屋里不出来。若不是瓦西里给上级打电话求援,自己肯定会全军覆灭,这样算起来,自己还应该感谢他才对。

    林华正带着战友掩埋牺牲的战友时,一辆摩托车驶过来,在不远处停下。戴着挡风墨镜的摩托车手,冲着正在忙碌的战士们大声地问:“谁是索科夫上士?”

    正在填坑的林华,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连忙停下手里的工作,将铁锹交给了身旁的谢廖沙,朝摩托车手走过去:“我就是索科夫,有什么事情吗?”

    摩托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好的纸条递给林华,嘴里说道:“这是师部给您的命令!”说完这句话,他抬手向林华敬了一个礼,驾驶摩托车调头离开了。

    安德烈走过来好奇地问:“排长同志,师部怎么会直接给您下达命令呢?”

    林华快速地浏览完电报上的内容后,将电报递给了安德烈:“师部命令我们排立即赶到克留科沃城东面的1077团指挥所,去那里接受战斗任务!”

    安德烈看完电报上的内容后,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抬头望着林华问道:“排长同志,难道我们接下来会被安排在克留科沃城内作战?”

    “我看这是肯定的,既然我们已经划归近卫第8师指挥,那么到城里参加战斗是早晚的事情。”林华把手一挥:“中士同志,把战士们都集合起来吧。”

    随着安德烈的口令,刚刚忙碌完的战士们很快就站成了一排。林华走到队列的最后,将阿西娅拉了出来:“阿西娅,这次你就不和我们一起去了。”

    “为什么?”阿西娅不解地问道:“我也是排里的一员,为什么不能和你们一起去。”

    林华知道此处到城里参战,战斗会异常残酷,排里能否有人活下来,都是一个未知数,就没有必要让阿西娅跟着去冒险了。他听到阿西娅的问题后,朝远处的谷仓努了努嘴:“你留下来照顾伤员。”

    “排长同志,”阿西娅也是个聪明的姑娘,她猜到林华将自己留下,是不想自己遇到危险,可她并不想这样离开自己的战友,于是向林华恳求道:“请让我和你们一起去作战吧!”

    “不行,”林华态度坚决的说道:“你的任务,是留下照顾伤员,明白吗?”

    “明白!”阿西娅低声地回答一声后,转身慢吞吞地朝谷仓的方向走去。

    林华带着自己的守备排,徒步行军来到克留科沃城东。他连着询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了团指挥所。

    看到林华走进指挥所,一位没有戴军帽的中校便立即走了过来,抢先问道:“你是索科夫下士吧,我是团长谢杜林中校!”

    林华慌忙抬手向谢杜林敬礼,正向按照条例向他进行报告时,却被对方挥手制止了:“索科夫同志,我们团经过连日的战斗,部队减员非常厉害,这才不得不将没有什么战斗力的守备排调过来。你们排的任务是……”

    谢杜林中校布置任务时,站在旁边的林华有些哭笑不得,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认为他的部队没有战斗力,如果不是兵员吃紧,压根不会让他们参战。

    就在他思考如何在这次战斗中好好表现一番时,从外面走进来一名年轻的少校,他径直来到谢杜林的面前,抬手敬礼后,开口说道:“团长同志,德军的街垒工事太坚固了,我看还是请坦克部队来配合我们的攻坚吧!”

    谢杜林听完后,没有表态,而是反问道:“你们营目前的位置在哪里?”

    “我营已经推进到了果戈里大街,”少校指着桌上的克留科沃城市地图,对谢杜林说:“在经过战斗之后,大街东入口的街垒工事,已经被我们占领。坚守在街道中段街垒工事里的德国人,用机枪封锁了整条街道,我们所组织的两次冲锋都失败了,损失了一个连的兵力。”

    少校说完,忽然注意到在旁边探头探脑的林华,便好奇地问谢杜林:“团长同志,他是谁,在这里做甚么?”

    “少校,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谢杜林用手指了指林华,对少校说道:“这位是克留科沃村守备排的排长索科夫上士。我看你们营在战斗中减员较大,因此便将调过来加强你们。”

    少校将林华上下打量一番后,冷冷地问:“上士同志,你打过仗吗?”

    “是的,少校同志。”听到少校的问题后,林华连忙挺直身体回答说:“我曾经参加过两次小规模的战斗,一次是为了保卫希姆基;而另外一次,”说到这里时,他不禁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说,“是昨晚在克留科沃村,和偷袭的敌人作战。”

    谢杜林中校听林华说昨晚曾和德军进行过战斗,忍不住插嘴问道:“上士同志,你们排还剩下多少人?”

    “连我在内,还有十二个人。”

    “只有十二个人,”少校听到林华所说的人数后,苦笑着对谢杜林说:“团长同志,有点太少。没等他们冲到街垒前,德国人的机枪就能把他们全部打死。”

    刚刚少校在向谢杜林介绍部队情况时,林华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该营对街道中段街垒的进攻,之所以失败,是因为采取了密集的队形,在街道中冲锋的缘故。其实他们完全可以进入两侧的建筑物,将墙体炸穿,在室内向敌人的街垒接近,而不是傻乎乎地挤在街上当德军机枪的靶子。

    此刻听到少校居然把他们当成炮灰看待,便忍不住对谢杜林说道:“报告团长同志,其实在我看来,要夺取街道中段的街垒工事,根本不是什么难事,我带守备排的战士,就能圆满地完成这个任务。”

    “什么,上士同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林华的话说完后,谢杜林还没说话,少校便用轻蔑的语气说道:“我们牺牲了一个连都没拿下的工事,你仅凭十二个人就能拿下来?”他扭头对谢杜林说:“团长同志,这位战士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居然想凭十几个人,就拿下敌人的阵地……”

    杜林不等少校说完,便抬手打断了他后面的话,望着林华问道:“索科夫同志,你们真的可以拿下街道中段的街垒工事吗?”

    “是的,两位指挥员同志。”林华见到谢杜林望向自己的眼神中充满了疑问,知道这是自己表现的机会,连忙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只要能给我们配备足够的手榴弹,我就有把握拿下街垒工事!”

    “我相信你,索科夫同志。我会为你们提供最够多的手榴弹。”见林华说得如此胸有成竹,谢杜林的心里也有了底气,他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拿下了工事,我就让你当连长!”

    少校见谢杜林居然相信了林华这种天方夜谭式的说话,不禁急了:“团长同志,我们这是在打仗,不过小孩子玩游戏!我们一个营都攻不下来的工事,他一个不满编的守备排就能拿下来?”

    谢杜林朝营长挥了挥手,吩咐道:“少校同志,快点带索科夫去前沿,并把他所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少校无奈,只能抬手向谢杜林敬了个礼,带着林华离开团指挥所。

    等两人一开口,谢杜林就立即吩咐参谋长:“给坦克营打电话,问问他们能否抽出坦克,配合我团对果戈里大街的进攻。”

    参谋长听谢杜林这么一说,不禁好奇地反问道:“团长同志,您答应索科夫上士,让他单独完成攻坚任务吗?怎么还要和坦克营进行联系呢?”

    “参谋长同志,”谢杜林望着自己这位一根筋的参谋长,有些哭笑不得地说:“这位索科夫上士非常受司令员同志的赏识,虽说我没有看出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他既然提出了这样的请求,总得让他试试。不管最后是成功还是失败,我们都可以对司令员同志有所交代。”

    在搞清楚了谢杜林的意图后,参谋长立即给坦克营的营长打电话,告诉对方,说自己的部队在攻击果戈里大街时,遭到了德军顽强的抵抗,请求对方派出坦克支援。

    而少校在离开指挥部之后,带着林华和守备排的战士来到了果戈里大街的入口。少校站在一堆沙袋的后面,指着几百米外的街垒工事,无比痛心地对林华说:“上士同志,那就是

    德国人的工事。为了夺取它,我们营连续发起了三次冲锋,结果都以失败告终,还损失了足足一个连。”

    林华仔细地查看了一下,在这条宽不过二十米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各种障碍物,那些倒伏的战友遗体都集中在这些障碍物的附近,看得出来,他们是在翻越障碍时,遭到德军火力杀伤的。他又将目光投向了街道两侧,看清都是一些砖混结构的三层楼建筑,非常适合“破墙开路”战术的施展。

    在了解了战场的基本情况后,他对夺取敌人的工事更有信心了。他扭头对营长说:“少校同志,请您尽快为我们准备好手榴弹,我打算尽快进攻。”

    别看营长刚刚在团指挥所时,对林华有诸多不满,但此刻却为他担忧起来:“上士同志,您可要考虑清楚,你们只有十二个人,要想拿下敌人的工事,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营长同志,请您放心,我有信心可以拿下这个工事。”林华胸有成竹地说:“请您让人给我们准备足够的手榴弹吧。”

    营长将不远处的二连长叫了过来,吩咐他带人给林华的守备排搬两箱手榴弹过来。等二连长离开后,营长关切地问林华:“索科夫上士,您是怎么考虑的?”

    林华知道,就算自己成功地拿下敌人的工事,并被谢杜林破格提拔为连长,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也要接受这位营长的指挥,因此搞好彼此的关系,是完全有必要的。他在讲述自己的作战方案之前,先要想少校分析一下当前的形势,他指着前方的街垒工事,对少校说:“营长同志,德军除了在街道的中间构筑街垒工事外,还在两侧的建筑物里安排了各种明暗火力点。我军的进攻之所以受挫,是因为我军在冲锋时,不得不一边扫清街道上的障碍物,一边在德军火力打击下前进,这样势必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没错,是这样的,”少校觉得林华的这番话说得非常有道理,点了点头后问道:“那您打算怎么做?”

    “您看到旁边的建筑物了吗?”见少校认同了自己的看法,林华又接着说:“为了避免我们在街道上推进时,遭到两面火力的夹击。我打算率领战士们进入旁边的楼里,炸毁内墙后,从楼内向敌人的街垒工事接近,。”

    少校听完林华的战术后,不禁连声叫好:“太棒了,上士同志,你的这个想法真是太棒了!”他用力在面前的沙袋上拍了一巴掌,懊恼的说,“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么好的战术。”接着他为林华出谋划策,“每栋建筑物里都有一条长长的走廊,你们只需要将走廊两端的内墙炸毁就可以了。”

    正说着话,二连长已经带人搬了两箱手榴弹过来。林华连忙站在旁边的战士们喊道:“别愣着了,快点往你们的背囊里装手榴弹,能装多少就装多少。”

    当林华他们装好了手榴弹,准备出发时,少校忽然叫住了林华,他主动伸出手说:“来,咱们认识一下,我叫伊凡·瓦尔柯,是1077团二营营长,你以后可以叫我伊凡。”

    林华连忙伸出双手握住了对方的手,有些慌乱地说:“我叫米哈伊尔·索科夫。”

    “那我以后就叫你的小名米沙,”伊凡少校紧紧地握住了林华的手,态度友好地说:“我希望你们都能活着回来!”

    “我会的,伊凡少校。”林华松开伊凡的手,向后退了一步,将手举到额边敬了一个礼,转身带着战士们进入了旁边的建筑物。

    由于得到了伊凡少校的指点,林华没有像原先设想的那样,去挨着炸毁每家住户的外墙,而是只炸毁了走廊两段的墙壁。不光节约了大量的手榴弹,推进速度也大大地加快了。虽说手榴弹的爆炸声不小,但克留科沃城内到处都在战斗,因此坚守在果戈里大街中段的德军,并没有意识到危险正一步步地朝自己逼近。

    街垒北侧的楼房里,有五六名德国兵,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街道上,根本没有发现苏军已经摸进了楼里。听到一声沉闷的爆炸后,其中一名德国兵端着枪出来查看,谁知刚出门,就与林华碰了个正着,没等他喊出声音,林华手里的刺刀已经捅进了他的心脏。

    紧随其后的克里斯多夫,快步地冲进了屋里,端起冲锋枪朝那些背对着门的德国兵进行扫射。德国兵被打了猝不及防,纷纷惨叫着倒下,其中一名德国兵,还在子弹巨大的冲击力带动下,从窗户翻了出去,随后重重地摔在地面上,将躲在街垒工事里的德国兵吓了一跳。

    林华带着大家冲到了窗前,将拉了弦的手榴弹劈头盖脑地砸下去。接二连三爆炸的手榴弹,掀起一团团的火光和硝烟,工事里的德国兵被四处乱飞的弹片削倒。

    待在街口沙袋工事里的伊凡少校,见街道中间的街垒工事,忽然腾起了硝烟和响起了不间断的爆炸声,便知道林华他们已经得手,他连忙将手枪高高地举过头顶,高声喊道:“同志们,冲啊!”

    他的喊声刚落,周围就想起了山呼海啸般的“乌拉”声,躲在工事里的战士们,他们纷纷从藏身处出来,端着武器,高声呐喊着,沿着街道,冲向了那个曾经难以逾越的街垒工事。

    南侧建筑物里的德国兵,看到苏军又发起了冲锋。又企图故技重施,居高临下对街道上的战士们进行扫射,但刚刚冒出头,便倒在了对面守备排战士的枪口下。

    没有了德军火力的压制,二营的指战员一拥而上,迅速地占领了街道中段的街垒工事。

    伊凡少校走进了街垒旁边的建筑物,正好遇到了刚从楼上走下来的林华等人。他连忙上前握住林华的手,激动地说:“好样的,米沙,干得漂亮!”随后他又朝站在楼梯上的战士们挥手,“同志们,你们都是好样的。如果没有你们的英勇表现,我们要拿下德军的这个街垒工事,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林华等伊凡向战士们说完鼓励的话之后,立即开口问道:“营长同志,我们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

    伊凡朝楼梯上的战士们看了一眼后,问道:“米沙,在刚刚的战斗中,你们排的伤亡情况如何?”

    林华自豪地回答时,“除了在第一次炸毁内墙时,有几名战士被溅起的碎石砸了两下外,一个伤亡都没有。”

    听到林华的回答,伊凡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在刚刚的战斗中,你们一个伤亡都没有?”

    “是的,少校同志。”林华点了点头,用坚定的语气说道:“我们排一个伤亡都没有,随时可以投入新的战斗。”

    就在这时,从外面走进两名指挥员,林华认出其中一位是帮自己搬过手榴弹的二连长,便冲着他礼貌地笑了笑。二连长刚进入楼内,还没有适应楼内的光线,没有看到林华对自己的示好。他直截了当地问伊凡:“营长同志,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我的列斯科夫上尉?”伊凡向旁边的林华一指,说道:“刚刚守备排的同志已经用实际行动向我们演示,该如何打巷战了。你们二连负责在街道左侧的建筑物里,采用破墙开路战术,向街尾的德军街垒靠近。而你,布科夫上尉,你们一连则负责从右侧的建筑物里向前推进。”

    等两位连长都离开后,伊凡笑着对林华说:“米沙,接下来的战斗,就有另外两个连完成吧,你们排如今的是任务,就是好好地休息。等需要你们的时候,我会派人来叫你的。”

    由于二营采用了新的战术,果戈里大街很快就被全部占领了。当伊凡给谢杜林打电话报告战果时,还把对方吓了一跳:“少校,你说什么,你们营已经占领了整条果戈里大街?这怎么可能呢?要知道,一小时前,你还在向我诉苦,说为了夺取中间地段的街垒工事,你足足损失了一个连。而现在,你居然告诉我,说你的部队已夺取了果戈里大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团长同志,”伊凡得意洋洋地说:“我们营之所以能这么迅速地夺取果戈里大街,完全是因为采用了索科夫上士的‘破墙开路’战术。”

    “破墙开路?”听到这个陌生的名词,谢杜林一头雾水地问道:“少校同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都把我搞糊涂了。”等伊凡向他详细地介绍完战场上的情况后,谢杜林不禁有些愕然,暗想我还以为索科夫说能拿下德军的阵地,是吹牛的,没想到他还真的做到了

    “团长同志,”伊凡见自己说完后,听筒里却没有了声音,还以为谢杜林将电话放下了,连忙大声的问:“团长同志,您还在吗?”

    “我还在。”伊凡的喊声将谢杜林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他对着话筒果断地说:“少校同志,你的三连长不是在战斗中牺牲了吗?我现在正式宣布,任命索科夫为三连连长,军衔晋升为中尉。”

    “太好了,团长同志,这真是太好了。”伊凡在见识到林华的能力后,就曾经担心谢杜林将他调到别的营里去当连长,此刻听到谢杜林的任命,顿时喜出望外:“我立即将这个好消息转告他。”

    “少校同志。”在宣布完任命后,谢杜林继续向伊凡布置任务:“目前你们营是离克留科沃教堂最近的部队,我命令你们立即向教堂发起进攻,争取将这个全城的制高点夺下来。”

    “明白了,团长同志。”信心爆棚的伊凡响亮地回答道:“您等着听我们的好消息吧。”

    克留科沃教堂位于果戈里大街以西四百米,建在一个缓坡上,教堂的建筑成方形,顶部的钟楼是圆形。由于这里是全城的制高点,德军在钟楼上布置了机枪火力点,这样一来,不管苏军从哪个方向发起进攻,他们都能居高临下的进行扫射。

    伊凡少校把林华和两位连长叫到面前,笑着对他说:“米沙,恭喜你,我刚刚和团长同志通话时,他正式宣布了你的任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三连连长了。”

    “索科夫同志,”首先向他表示祝贺的,是二连长列斯科夫上尉,“请接受我诚挚的祝贺,祝贺你成为我们营的指挥员。”随后一连长布科夫也向林华表示了祝贺。

    宣布完任命后,伊凡对另外两位连长说道:“团里给我们的命令,是立即向教堂发起进攻,并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它拿下来。介于三连的兵力已所剩无几,夺取教堂的战斗任务,将由你们两个连来完成。怎么样,有信心吗?”

    伊凡的话音刚落,两位连长便响亮的回答说:“保证完成任务。”

    看着一连二连在安全的地域进行集结,林华好奇地问伊凡:“营长同志,我们三连的任务是什么?”

    “米沙,我们不能将所有的部队都投入进攻。”伊凡向林华解释说:“必须留下部队坚守已占领的区域,免得在进攻受挫,德军发起反击时,没有力量进行防御。”

    几分钟过后,集结完成的苏军离开了果戈里大街,成散开队形朝教堂前进。教堂里的德军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苏军战士距离教堂只有一百五十米时,他们开始猛烈地射击,将冲在最前面的战士成片地打倒,剩下的战士连忙就地卧倒。

    林华看到德军在教堂上的火力不弱,深怕二营的战士吃亏,连忙对伊凡说:“少校同志,德国人的火力太猛,我们的部队又没有火力掩护,如果强攻的话,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伊凡看着教堂上方的德军火力点,知道在没有火力掩护的情况下,如果继续命令部队冲锋,那么就会有全军覆灭的危险。于是,他连忙命人给前方的部队发信号,让他们先撤回来,重新完成集结后,再发起进攻。

    灰头土脸的布科夫和列斯科夫,带着各自的部队,灰溜溜地回到了果戈里大街的工事里。布科夫一看到待在工事里的伊凡,就大声地嚷嚷道:“营长同志,不行啊,冲不上去,德国人的火力实在太猛了。”

    而二连长列斯科夫,则径直走到林华的面前,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随后问道:“米沙,你看德国人的火力这么猛,我们该怎么打?”

    布科夫见到列斯科夫居然跑去向林华请教,脸上露出了惊诧之色。更令他吃惊的是,营长伊凡少校居然也屁颠屁颠地跑到了林华的面前,陪着笑脸问道:“米沙,你觉得我们怎么才能拿下这座教堂?”

    看到伊凡也在向林华请教,布科夫猛地想起,部队之所以能顺利地拿下果戈里大街,靠的就是这位索科夫的“破墙开路”战术,没准他还能想出什么好办法,让自己的部队拿下这座被德军占领的教堂。

    想到这里,布科夫也凑了过去,对林华说:“米沙,既然在夺取果戈里大街时,你都能想出‘破墙开路’的战术,那么对我们正在进攻的这个教堂,你也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吧?”

    其实早在一连、二连受挫时,躲在街垒工事里的林华,就开始琢磨如何拿下教堂了。教堂的四周,都是无遮无拦的开阔地,破墙开路战术显然没有任何用武之地;虽说还可以采取坑道作业的方式,向敌人的阵地接近,可现在是冬天,气温太低,土地早已被冻硬,就算德国人不开火,听任苏军挖战壕,战士们手里的工具也根本无法挖开冻土。

    此刻见伊凡和另外两位连长围着四周,让自己给他们出谋划策,林华也觉得非常头疼。教堂里的德军火力太猛,如果不能进行有效压制,就算自己如诸葛亮一般足智多谋,拍拍脑袋就能想出无数的计谋,但光凭指战员们的血肉之躯,能挡住德国人的子弹吗?

    但转念一想,要是不想个好对策出来,像一连、二连这种用人命往里面填的战术,很快就会把部队打光,到时的进攻任务,就该落到自己的三连头上了。

    林华望着伊凡问道:“营长同志,不知道营里能集中多少轻重机枪?”

    伊凡听到这个问题,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旁边的两位连长。布科夫首先回答说:“我们连有两挺轻机枪。”

    “我们连也有两挺。”布科夫的话刚说完,列斯科夫也跟着回答说。

    等两位连长都报完了数,伊凡才接着说:“营里的机枪排里,还剩下了一挺重机枪和三挺轻机枪,我可以立即将他们都调过来。”

    林华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加上自己连里的那挺轻机枪,共有一挺重机枪和八挺轻机枪,如果在街道上一字排开,显得有些拥挤。他环顾左右,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后,对伊凡说:“营长同志,请您命人将左右楼房的侧墙炸几个窟窿,各架上两挺轻机枪,剩下的都摆在街道上。等重新发起进攻时,就用这些机枪火力来压制敌人。”

    伊凡安排完人手去炸墙和搬重机枪,又接着问道:“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我觉得进攻队形也需要进行调整。”林华想到在刚才的进攻中,苏军的队形简直就像排队去送死的,因此他果断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如果还用刚才的队形进攻,在德军密集的火力打击下,还是会伤亡惨重的。”

    伊凡听林华说完后,耸了耸肩膀,有些无奈地说:“米沙,你有可能不清楚,我们在进攻时,一直使用的是这种进攻阵型。难道有什么不对啊?”

    “是的,营长同志。”林华的心里很明白,如果还是采用现有的队形进攻,就算有机枪火力的掩护,部队依旧会伤亡惨重,因此他必须说法伊凡改变进攻队形:“我们现在采用的散兵多层推进的队形,在进攻时火力难以发挥。我觉得应该采用三三制突击战术。”

    “三三制突击战术?!”三人听到林华这么说,脸上都露出了迷茫的表情。伊凡皱着眉头问道:“米沙,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三三制突击战术吗?”

    林华点了点头,开始向这三位苏军指挥员介绍华夏解放军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战术:“三三制突击战术,指的是以班为单位分成三个战斗小组,每个战斗小组三人,为便于相互接应,一般排成三个梯队。

    三人战斗小组呈三角进攻队形,每名士兵分工明确,分别负责进攻、掩护和支援。班长、副班长、组长,各带一个战斗小组行动。战斗小组进攻时,两名战士在前,组长在后,呈三角阵型,三个战斗小组组成一个战斗班,三个战斗班组成一个战斗群,进攻时呈‘散兵线’队形展开。”

    伊凡听林华说完后,朝左右的两名连长看了看,笑着说:“连长同志们,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战术,你们呢?”

    “我们也是第一次听说。”列斯科夫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立即追问林华:“米沙,这种三三制突击战术,有什么好处吗?”

    “三三制突击战术的特点,是疏散队形、分队配合、小群突击。”见自己所提到的战术,引起了列斯科夫的兴趣,林华便饶有兴趣地继续说道:“在火力分布上梯层分明又相互协调,是一种完美的攻防队形,可以克服我军的散兵多层推进时火力难以发挥的缺点。每个战斗组的间隔都保持着合理的距离,这样避免了在遭遇炮火覆盖时损失过大的问题。”

    林华说到这里,有意停顿下来,看众人的反应。伊凡朝他扬了扬下巴,鼓励的说:“说得不错,继续说下去。”

    “据我的计算,一发迫击炮弹落入攻击队形,只能造成一人伤亡;一发152榴弹炮的炮弹,最多也只能打掉2个小组。”在引用这一组数据时,林华不禁老脸一红,继续说道:“就算遇到最可怕的机枪侧射,也不会伤亡两个战斗班,而普通散兵队形,在相同情况下的伤亡,通常要达到数十人之多。”

    “这种三三制突击战术,听起来很不错。”林华的话刚说完,一直没说话的布科夫便插嘴说道:“我觉得在接下来的进攻中,可以尝试一下。”

    伊凡在经过一番思索后,觉得可以尝试一下林华所说的这种战术,连忙吩咐布科夫和列斯科夫:“你们立即把班排长都叫到这里来,让米沙向他们传授这种新战术。”

    趁着两位连长去召集班排长时,伊凡还是不放心地问林华:“米沙,你的这种新战术听起来不错,但有没有什么缺点啊?”

    林华迟疑了片刻,随后回答说:“这种战术虽然优点多多,但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各作战小组之间的完美配合,需要长年累月的经验积累和不断磨练。近卫第八师的部队,在这几个月的战斗中,由于部队减员太大,从别的部队补充了大量的新兵,导致各部队指战员之间的熟悉程度低。再加上这又是我临时想出来的新战术,战士们能否掌握还是一个问题。我担心正式进攻时,战士们无法熟悉地使用这种战术,而增加不必要的伤亡。”

    “米沙,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林华的话刚一说完,伊凡就摆着手安慰他:“我们就是要通过这次战斗,来检验这种新战术是否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