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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灰蒙蒙的,雨滴在海风中的吹袭下一大片一大片地往下砸,撒落在布满雨水的地面上溅起了一朵朵水花,毫无规则可言。

    这是一九三七年的初秋。

    南方的秋天总是模糊不清的,像夏季的尾巴,又像春季的正中,只是少了一分湿润。

    雨珠在海风的裹挟下,像是那无情的刀剑般在戳在逃难的人们那单薄的身上;那轰隆隆的雷声,仿佛在向世间宣示着大自然不容侵犯的威严。

    此时除了逞威的雷声,还有那震耳欲聋的炮声。

    战争,正在这里进行着。

    这里是上海!

    日军舰队的舰炮正在朝着岸上轰击着,一发又一发,像雨点一般密集地砸在了这片神州大地上。

    大地,在流血!

    一波波逃难的难民正在逃离上海,他们已经顾不得保卫自己的家园了,相比于家园,性命则显得更为珍贵了。

    残暴的日寇正在侵略着这座曾经繁华的城市,而中国的子弟兵正在奋勇抗击,血流成河。

    此时的上海早已不复往日的繁华,十里洋场早就变成“十里火场”了,随着这一场大雨的到来,大火才熄灭。

    一队队头顶着青天白日徽章钢盔的士兵正朝着一座固若金汤的“城堡”的方向进攻着。战线,在慢慢推进;战况,不是一般激烈。

    而这座“城堡”,赫然是日本驻上海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办公大楼。

    数千日本海军陆战队的兵在依靠着附近的坚固建筑在负隅顽抗。中国军队,死伤惨重。

    这天是1937年8月21日,地点——上海市东城区。

    这天是张天海来到民国的第十天。来到这个时代之前,他是一名人民解放军海军陆战旅尖刀连的上尉连长,哦,也就是中队长。

    至于是怎么来到这个时代的,他也不清楚,反正好像是睡了一觉就来到了这个陌生的时代,穿越到了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人的身上。

    哦,忘了介绍张天海此时的身份了——

    张天海,男,年龄,二十四岁,黄埔七期毕业生,国民革命军第三十六师第一〇八旅二一六团一营二连连长。

    对了,这个连长是他刚当上的,所以连长前面应该加个代理二字。

    老连长李浩城在凌晨对鬼子发起进攻时牺牲了,营长熊新民当即任命副连长张天海为二连的代理连长。

    说实话,来到这个时代,张天海也很不习惯,可是还怎么办?还能跟老天爷说我想回去不成?

    既来之,则安之。

    这大概就是张天海此时的心境了。

    现在张天海的心情很糟糕,因为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个朋友——连长李浩城牺牲了,就被对面的鬼子给活活打死了。

    从凌晨到现在,死在张天海手里边的鬼子已经不下十五人了,可是,这就能换回李连长的命了么?

    换不回了,这就是战争,残酷的战争!

    从西安接到命令、出发前满编215人的二连,此时仅剩下142人了,这是除了牺牲者和重伤者之外所有的兵力了。

    在这142人里边,还有部分战士是带着轻伤的。

    部队已经对兆丰路进攻了整整六个小时了,难得地停火了一会儿,趁着这段难得的宝贵时间,二一六团一营的战士也暂时休整了一下。

    躲在这一栋阴暗的破碎楼房里边,趁着这难得的休战时刻,张天海靠在墙角恢复着宝贵的体力。

    他不仅是一名军人,更是一名连长,他得对手底下战士的性命负责。

    刚刚已经派人抬走受伤的战士了,现在他也该歇一歇了,他毕竟是人,不是神。

    “连长,连长!”

    刚闭上眼,一个大约年约十七八岁的士兵就跑了过来喊醒了张天海。

    “干啥?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张天海皱眉训斥了一句面前的士兵。

    这个士兵叫许三狗,是西安人,平时就喜欢跟张天海这个副连长后面打转,俨然一副“张连副是我亲哥”的模样。

    这许三狗倒是长着一副老实憨厚的面孔,只有那双骨碌碌转悠的眼睛证明着这货并不是什么忠厚老实之辈。

    “营长刚刚让我来告诉你,十五分钟后,再次发起进攻,不要给小鬼子喘息的机会。”许三狗向张天海汇报着。

    “知道了。你小子说话小声点儿,让弟兄们休息会儿。”张天海皱眉批评了一句许三狗。

    看着周围这些躺在地上已经睡着了的弟兄,张天海就是一阵心酸:这要是换在二十一世纪,他们才刚读大学啊……

    张天海长得很英俊,轮廓分明,剑眉星目的,那高挺的鼻梁更能显出了他的俊逸不凡;再配上他那一米八二的壮硕身材,要是换在平常肯定很受大姑娘家的欢迎。

    可这时候是战争,没有人会注意到你英俊还是丑陋,敌人也不会因为你长得好看就少打你两枪,同样也不会因为你长得丑就不理会你。

    此时张天海那张英俊阳刚的脸上布满了硝烟留下的痕迹,黑糊糊的。

    “知道了,连长。”许三狗应了一声,现在的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心情,毕竟这么多朝夕相处的战友都牺牲了,而自己的明天也是生死未卜,他再没心没肺,也不可能真正做到像狼心狗肺的那般没心没肺。

    张天海拍了拍许三狗的肩膀,安慰了一句:“好好休息吧!一会儿多撸几个小鬼子,就算死,也赚了。”

    “是,连长。”许三狗应了一声,坐在了张天海的旁边。

    良久,许三狗转过头来,问了一句张天海:“连长,你说,咱们这回还能活着回去吗?”

    聊到这里,张天海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因为谁也说不准明天是什么样,他张天海已经死过一次了,在这个世界又是无牵无挂的,所以他敢死,不畏死!

    可面对许三狗的问题,他什么答案也不敢给,因为他自己也很可能牺牲在这片战场上,许三狗才多大?

    他才十七岁啊,正是一个享受着青春的年纪啊。

    “放心吧!如果你牺牲了,连长会给你报仇的;如果连长死了,你也记得给连长报仇。”张天海右手摁着许三狗的肩膀说道,脸上露出了一丝疲倦的微笑。

    “连长,你放心吧!三狗的这条命,不值钱。三狗拼了命,也不会让连长牺牲的。”许三狗一脸认真地说道。

    看着许三狗那张老实憨厚的面孔,张天海着实有些感动,他拍了拍前者的肩膀,说道:“傻孩子,说啥呢。马革裹尸还,这是吾辈军人的宿命。你的命和大伙的命一样,都是千金不换的,不许说这些傻话。”

    ……

    “是,连长。”

    听见张天海说的这话,许三狗显然是很开心的,起码看上去是喜笑颜开。

    张天海扶了扶戴在脑袋上的德制M35钢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可闭上了眼睛眼前却是充满了那一张张被步枪子弹击穿了脑袋的熟悉面孔。

    痛,不是一般的痛。

    一滴清澈的泪珠从他眼角流出,然后划过那被硝烟熏得黝黑的俊脸,最终滴在了他那脏兮兮的军服上。

    是的,他们是整个中国最为精锐的德械师,论战斗力是中国军队的翘楚。

    可他们毕竟是人,不是神,他们也是血肉之躯,被子弹击中了也会受伤、也会牺牲,从凌晨到现在,才六个小时而已,就死了五十多个弟兄,还有二十多个重伤的弟兄生死未卜,这让一向重感情的张天海怎么会不难过?

    前世的张天海的确是海军陆战旅的翘楚,是一个在海军陆战旅可以堪称是“战神”的男人,可那又怎样?单枪匹马的,能敌得过着这日军的飞机大炮吗?他能救回牺牲的战友吗?能让准备上战场的战士毫发无损地归来吗?

    不能,他什么也做不到,他只是一个人而已,他对抗不了整个世界。

    如果让张天海独自一人和这群日军玩丛林战,或许还有可能活下来,可现在他是连长!他要指挥这场战斗,他要带着整个连的战士突破日军的防线!

    要知道,他面临的是这个时代整个东亚战斗力最为强悍的日本海军陆战队!

    在前世当侦察大队的中队长时,张天海无数次遐想着,如果自己来到了抗日战争时期,那会怎么样?会带领着部队节节制胜吗?

    然而,等“梦想”成真之时,现实却是如此地残酷——他所面临的敌人,绝对是日军当中的王牌,他们射击奇准,躲在这一栋栋大楼上面居高临下地射击着,李浩城连长就是死在这些放冷枪的鬼子的手里。

    海军陆战队,从诞生开始,就要求着这是一支无论从单兵战斗力、还是整体战斗力都必须是一等一的部队,因为他们的使命是在敌人的重兵把守的海岸线上抢滩登陆。

    正因为使命使然,所以无论是现代还是过去,海军陆战队都是一等一的精锐,就像是二十一世纪的人民解放军海军陆战旅,哪个不是快速反应部队?

    这个时代的日本,由于钢铁资源有限,特别是铜矿,就更为稀缺了,所以说这就要求着日军的士兵的枪法必须打得准,不能造成子弹浪费。

    正是因为这项要求是日军从上至下都执行的,所以说这个时候的日军兵员素质是最高的。

    都说日本陆军的十七个常备师团战斗力很强大,可人们常常忽略了日军里边还有一支部队的战斗力要比常备师团的战斗力要强,那就是日本的海军陆战队。

    为什么说日本的海军陆战队的战斗力要比日本陆军常备师团战斗力还要强呢?这得从日本的“海陆之争”说起。

    众所周知,日本四面环海,是一个典型的海权国家。正是因为日本是海权国家,所以也就意味着对海军的依赖要比陆军大,陆军的存在是必要的,但规模不需要太大;然而还有一个选项是不对等的,那就是养海军要钱多,而且还要大力地发展海军规模!

    你看看,像一艘军舰,从建成到下水,得花费多少钱、多少资源?

    而陆军呢,养起来就相对简单了,有枪有炮有饭吃就行了。

    可以说,建成一艘军舰的花费,能组建三个常备师团,而且还包括了整整一年的伙食费。当然了这还只是建成的花费,还不包括后期维护,后期维护又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这就是差别所在了。

    日本是个资源极其贫乏的国度,国内本来就有限的资源还要大部分向海军倾斜,所以就造成了一种现象,那就是海军有钱,而陆军穷。

    在日本国内,经费相对紧缺的陆军常备师团的战斗力已经极强的了,更别说大爷般存在的海军了。

    嗯,有钱就是大爷。

    一个好枪手,是拿子弹喂出来的,而不是瞄瞄靶子就行了的。

    作为日本海军仅有的一支陆战部队,山本五十六自然不会吝啬那么点钱,所以,日本的海军陆战队无论是装具还是训练,可都是日本的陆战部队里边独一份的。

    张天海前世就是海军陆战队的军官,所以,他要比常人更明白这些道理——此时他所面对的敌人正是日军的王牌部队!

    像日本一战乃至二战时期的“海陆之争”,在二十一世纪的军校课堂上,教授就已经讲过了的,张天海记得清清楚楚的。

    可那又怎样?还不是得拼了老命地冲?

    脑袋里边似走马灯般地划过了一幕又一幕,张天海的心情从未平复过,因为有一种痛,揪了心一般。

    手里握着这一支不知是从哪个牺牲战友手中拿起的德制1924式毛瑟步枪,张天海的心里才莫名地得到了一些安宁,因为这支步枪能伴随着他杀敌除寇!

    十五分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于在前线作战的战士而言,无疑是很短的。

    时间,转瞬即逝。

    还没到十五分钟的时限,张天海就让大伙起来了,做战斗准备。

    街道上,雨水浇熄了燃烧的烟火。此时,雨停了,地上只留下一滩滩在初升太阳照耀下的血水,有中国军人的,也有鬼子的。

    此时的街道上一片宁静,没有平时那热闹的喧嚣声。

    显然,鬼子也趁着这难得的休息时机休息了一番。

    就在这寂静的时刻,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柴油机发动的轰鸣声。

    张天海脸色微变,立马大喊道:“快,把手榴弹集成一束,鬼子的坦克就要来了!记住!有机会就把集束手榴弹扔进坦克的底部!”

    作为一名现代人,张天海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有“陆战之王”之称的坦克的厉害,尽管此时日军的坦克上装的不是火炮,而是机关枪,可是以现在的国军装备的武器,还真没有几个能够对付得了这种薄皮坦克的,毕竟这个时代没有火箭筒这种神器!

    在这种情况下,集束手榴弹、和战防炮无疑都是克制坦克的好武器,可是战防炮还在公平路那边打着,顾营长的三营官兵在用,就算这时去拉过来,也来不及了。

    所以他们一营的官兵,只能依靠集束手榴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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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坦克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张天海紧攥着手中的毛瑟步枪,手心都微微沁出了汗水。

    这时,二连的官兵们大多都已经完成了张天海交代的捆绑集束手榴弹任务了,一捆捆集束手榴弹就安静躺在战士们的身边,仿佛等待着需要它们的时刻。

    此时的街上除了柴油机的轰鸣声,一片寂静。

    突然间,随着冲锋号角声的响起,一阵枪炮声从隔壁的街道上传来了,张天海知道,那是三营在公平路那边按照预定时刻发起进攻了。

    而一营二连的官兵,没有如期地发起了进攻。

    一营的一连已经因为伤亡惨重而撤下了,此时的兆丰路,正是二连上阵的时刻。

    “咋回事儿?!张天海怎么回事儿?!二连怎么还不发动进攻!”操着一口浓重的湖南口音的熊新民骂骂咧咧道,他是张天海的师兄,黄埔六期步兵科毕业。

    “营长,卑职这就去二连看看情况。”这是一营的营部参谋郭其亮。

    “快去!告诉他,团座就在我们的身后,他还不发起进攻,难道等团座亲自上吗?!”熊新民很直接地骂道,要不是他需要在后方督战,他倒想直接上去踹张天海的屁股,然后带着部队就上了。

    “是。营长。”郭其亮应了一声,然后一路跑去去二连的阵地了。

    确实,团长胡家骥在部队中可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最显著的一个特点就是喜欢身先士卒,带着部队往前冲。

    就单单在这一点上,宋希濂师长已经骂了他不止一次了:“你是团长,不是连长、排长了!不需要带着部队冲锋!”

    可胡团长总是嬉笑着回答:“师座,您也知道我这人,就这副德行,我跟您保证: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胡团长保证过的事儿,真的改了吗?不尽然,过后就忘,他这人就那副火爆脾气,一旦看战况不顺利,前方的官兵又畏缩着不敢向前冲,他总是带兵往前冲。

    所以在后来的国军之中就有一句:胡家骥打到哪里,哪里就有胜仗。

    作为黄埔五期工兵科出身的胡家骥,那可是一直在步兵部队服役,甚至比同期的一些步兵科出身的同学升职还要快,这不能不和他那副火爆的性格有关。

    熊新民所担心的并非没有道理,这要是二连真不敢上,团长知道了,可能又得身先士卒地率部冲锋了。

    要是没啥事儿还好,要是有事儿了,师座不得把这板子打自己身上?这是战时,不是平时。要是平时,大不了也就降职而已,可是这可是战时,师座火了,把自己就地正法都是有可能的。

    没一会儿,郭其亮回来了,向熊新民报告道:“营长,刚刚问清楚了,张连长说,鬼子的坦克过来了,咱们得先搞掉他们的坦克,不然容易产生无谓的牺牲。”

    一听这个解释,熊新民就火了,气得嘴唇直哆嗦:“这个王八蛋,这要是耽误了统帅部的全盘计划,让鬼子从汇山码头跑了,他张天海十个脑袋也填不过来这个洞!郭其亮,你告诉张天海,要是再不发起冲锋,老子就立马将他就地正法!将我的原话告诉他张天海!”

    “是,营长!”郭其亮赶紧立正应声道,然后跑去了二连的阵地了。

    ……

    “什么?营长真是这么说的?”张天海银牙轻咬下唇。

    郭其亮点点头,说道:“是的。这是营长的原话,营长还说了,如果让鬼子从汇山码头跑了,你十个脑袋也填不了这个洞。”

    “郭参谋,麻烦你转告营长:我张天海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我立马带队冲锋!”张天海斩钉截铁地说道,他知道,汇山码头是日军最后的退路了,只有把日军的这条退路给截断了,我军才能将日本驻上海的海军陆战队士兵全歼于上海!

    “行。张连长,你我都是黄埔七期出身,当以死报国家,驱除鞑虏。你先走一步,兄弟,随后就来!”郭其亮拍了拍张天海的肩膀,郑重地说道。

    君子一诺,重若千钧。

    “行,那兄弟就先走一步了。”张天海亦是重重地拍了拍郭其亮的肩膀,心中已存死志:日军交叉火力在前,又有坦克助威,恐怕此战牺牲,再说难免。吾虽死,但无愧于国家,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了。

    说完这话,张天海就对身后的战士说道:“将士们,听着,现在这些日寇,正在侵略我们的家园,我们若是退后了,那么遭殃就是我们的父母兄弟姐妹,所以我们不能退!听着!一排二排的战士跟随我冲锋,三排的战士冲出去后,对敌进行火力压制,我们要跟他们进行巷战!杀一个够本儿,杀两个赚一个!”

    张天海的语气很坚决,没有一丝犹豫,李浩城连长还有众多战死牺牲的弟兄,这就是他们的榜样!

    “许三狗!准备吹响冲锋号!所有人,清楚自己的任务了吗?还有!要搞掉鬼子的坦克!兄弟,跟我冲!”说完,张天海就站了起来,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冲锋号吹响。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悠扬而激昂的冲锋号响彻了整条兆丰路,这是中国军队进攻的号角!

    二连的官兵在看见连长带队冲锋后,不禁是士气大振:当官的都不怕死了,我们怕什么?!杀一个够本儿,杀两个赚了!

    果然,在冲锋号响起的那一刻,日军的子弹就如期而至了,那是一片枪林弹雨,最先冲出去的两名士兵率先被鬼子那密集的子弹打成了筛子。

    鲜红的血液,从那两名士兵的伤口处飙出来,张天海龇目欲裂。

    不过,已经没有时间给张天海考虑其他事情了,他抬手就是一枪。

    “啪!”

    张天海的子弹打在了一个日军机枪手的钢盔上,那子弹瞬间击穿了钢盔,射进了那机枪手的脑袋中,一股鲜血从他的伤口处流了下来。

    还没等那名日本兵死透,他的队友就撞开了他。

    可那名新补上的机枪手,还没等他开枪,一颗子弹击穿了他的钢盔,射进了他的头颅。

    那枪法一如既往地犀利。

    这么近的距离,以德制枪的口径,射穿日军的钢盔,自然不是什么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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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长小心!”

    张天海连发两枪,两枪皆命中敌人脑袋,正当他要继续向前冲的时候,后面的一战士将他扑倒在地了。

    “Boom!!!”

    一枚手榴弹在张天海后方约五六米的地方炸了,若不是那战士将他扑倒了,恐怕他此时已然命丧黄泉了。

    “嗡~嗡~嗡~”

    张天海用力地甩了甩脑袋,耳鸣声在脑袋中嗡嗡作响,眼前的景物已然重叠或是分化,这是手榴弹近距离爆炸的后遗症。

    不行,老子不能就这么死了,就算死,也要多拉两个垫背的!

    张天海钢牙紧咬,再次拉动了手中的毛瑟步枪的枪铨,朝着先前日军机枪手所在的地方又是开了一枪。

    “砰!”

    枪声响起,又是子弹击穿钢盔的声音,再次倒下了一名日军!

    那里是火力最强的重机枪,张天海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机枪手,在二连,恐怕再也挑不出一个人比他枪法更好的了,他只有像那狙击手一般,专门打机枪手,才能最大限度减轻己方部队的伤亡。

    在开了那一枪后,许多条腿在他面前冲过,张天海认得出来,那是他二连的战士!

    那一条条独具特色的绑腿就是最佳见证了,辨识度极高。

    “冲啊!!!”

    各排长、班长边喊着边冲锋,所有的官兵们在那冲锋号角的吹袭下,奋勇前行。

    头晕目眩以及耳鸣的症状稍好了一些之后,张天海回过了头,看了一眼那扑倒在他身上的士兵——那是一排三班的徐木,一个平时毫不起眼的年轻战士。

    只见此时的徐木正口吐着鲜血,满脸的痛苦之色,看见连长回头后,他才牵强地笑了笑:“连长,为我报仇……”

    说完这话,徐木再次狂吐了一口鲜血,头一歪,永远地闭上了他那年轻的双眼。

    温热的鲜血吐在了张天海的军服上,张天海没有丝毫动作,只是他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一滴滴滚圆的泪珠缓缓流淌而下,此时他的心中只有满腔的愤怒与仇恨。

    “小日本,我操你祖宗!!”张天海龇目欲裂,他的心在滴血,这些都是他朝夕相处的兄弟啊。

    张天海站了起来,掏出了那一支只有军官才配备的毛瑟军用手枪,子弹上膛,朝着那些日军的阵地冲锋,手中的枪械子弹不断射出,每射出一两枪,就会有一名日军倒地。

    在此种境地,张天海已经顾不上自己的生死了,他只想着多杀几个鬼子,然后与战友们,共赴国难。

    在阵地里边看着正在带队冲锋的老同学张天海,郭其亮轻轻地咬了咬牙齿,和他同期毕业的许多同学都已经牺牲了,唯独他,还不能带领着部队驱除鞑虏。

    只因为他的职责并不在这儿!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郭其亮是营部参谋,而不是带兵往前冲的连长、排长!

    眼前闪过了一幕幕前来送慰问品和鼓劲儿的老百姓,那从西安前来沿途为自己部队送行的乡亲父老,再加上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郭其亮的眼睛就湿润了:“玉麟兄(张天海表字),你先行一步,其亮随后就到!”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眼看着许多战友、兄弟,都已经赴国难了,唯独自己却像一个孤独的旁观者一般呆呆地看着,这能让郭其亮不难过么?更何况他们这次面对的敌人是鬼子,而且是鬼子的精锐,而不是地方军阀!

    此去上了战场,能有几个平安无事地活着回来的?

    “营长,二连那边已经打疯了,现在正是需要支援的时候,您就让我带着三连上吧!”三连长孙宏在熊新民旁边说道。

    熊新民淡淡地看了一眼三连长,说道:“二连那边,还有一个排没上呢,看现在的战况,还不适宜投入你们三连。”

    “可是……”孙连长还想继续说,被熊营长打断了:“你是营长还是我是营长?!你们三连是预备队,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就不能先投入预备队!在黄埔时,你们教官都是怎么教你的?服从命令!”

    是的,孙宏也是黄埔七期的学生。

    在国民警卫军分出来的三个姊妹师——三十六师、八十七师、八十八师这三个师里边,最不缺的就是黄埔军校的毕业生,而且中下级军官基本都是由黄埔的毕业生担任,像师长、旅长还有团长这些算是高级军官的职务,就更是由根正苗红的黄埔一期、二期或者是三期、四期的毕业生来担任了。

    否则,胡宗南又怎么会在后来给其义弟戴笠的亲笔信中痛诉:黄埔部队,快打完了。

    其实说的就是国民警卫军分出来的三个姊妹师,还有其他中央军的甲种调整师啊。

    试想,就单单三十六师、八十七师以及八十八师这三个师里边就多少黄埔军校的毕业生了?再加上第一师、十一师、十四师这些老牌中央军王牌的中下层军官,这个数字,想想都觉得胆寒。

    这些人,可都是黄埔系的骨干啊。

    有人说,为何抗战的最后两年,国民政府表现得如此不堪?因为,那支无敌的北伐军、那支由黄埔学生组成的在中原大战中大杀四方的中央军,早就在抗战的前几年打残了,直至抗战结束都未曾恢复元气。

    “是!”孙宏立正敬礼道。

    只听熊营长一声感叹:“孙连长,咱们一营的使命,是拿下兆丰路、唐山路,然后集结剩余兵力,配合吴涛营长的二营向汇山码头进攻!所以,我们必须要把每一份力量都使在最恰当的地方。如今,日寇凶残,我军无论从装具还是战斗力都劣于日寇,咱们当兵吃饷早已将生死至之度外了,能死在抗击日寇的战场上,死得其所。吾辈纵虽战死,也能留取丹青照汗青,不枉此生了。”

    “营长,卑职懂了,是卑职鲁莽了。”孙宏大大方方地低头承认错误了,都是血性汉子,又是战阵之上,哪来那么多扭扭捏捏?

    “嗯。”熊新民营长点点头,“看着吧,以张天海的能力,拿下那两栋楼不成问题,重点是日军的坦克,就希望张天海能弄掉那几辆坦克了。现在三营那边压力要比我们大。接下来,还需要我们一营突破唐山路以及东熙华德路的日军防御工事。一会儿还有硬仗要打,先好好歇着吧!”

    “是,营长。”孙宏应声道,眼睛再次看向那前方正在冲锋的二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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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激烈的枪声打破了这个本该宁静的黎明,仿佛在宣示着,这场战争远远还没结束。

    日军坦克出现了,带着横扫千军之势。

    那笨重的薄皮坦克炮塔上的机枪正冒着火舌,碾碎了水泥地面上的水滩,压着那中日两军士兵的尸体缓慢前行着,一共是三辆坦克。

    “弟兄们,鬼子的坦克来了,准备集束手榴弹!!!注意隐蔽!注意隐蔽!!!”瞧见了日军坦克出现的那一刻,张天海当即大喊着下达了作战命令。

    听到连长的命令后,二连的官兵们迅速隐蔽了起来。

    就那移动的铁疙瘩,能把人打成筛子。

    此时,二连的官兵已经突破了兆丰路的防线,在付出了三十多人的伤亡后,地面上的鬼子都死得是差不多了,接下来他们的主要任务则是肃清躲藏在五楼六楼上边的敌人。

    按照事先连长下的命令,在突破每一道防线之后,都要先肃清了楼上的鬼子,一步一步,稳打稳扎。

    所以在日军坦克出现的时候,突破了防线的士兵里边近半都上了楼肃清楼上的鬼子,剩下的另一半则和连长共同面对那来势汹汹的日军坦克。

    趴在一处水泥掩体的后方,张天海正在听着楼外日军坦克的动静,测算着坦克的速度和与他们之间的距离。他在等待着,等待着日军坦克经过的时候扔出那捆集束手榴弹。

    而躲在张天海旁边的五六个士兵,手中和连长一样,都拿着一捆集束手榴弹,他们的任务是搞掉那三辆日军坦克。

    张天海屏住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确实,仇恨和怒火已经填满了他的心胸,但是他并没有忘记他的使命和责任——他是连长,是一名最基层的指挥官,他得对他手下的兵负责!

    急于求成,那就相当于拿着人命来堵枪口!

    所以,他必须冷静!

    上战场,可以面对牺牲无所畏惧,但绝不是去送命!

    “突突突……”

    柴油机带着那笨重的薄皮坦克缓缓前行着,它们并没有开枪,因为没有发现目标。

    就在此时,兆丰路陷入一片诡异的宁静。准确地说,是除了日军薄皮坦克的柴油发动机运行的声音,就再也没有了其他声响。

    “鬼子坦克后面没有步兵,弟兄们,准备集束手榴弹,一会儿我数到三,咱们就扔出去。记住了,扔准点儿!”张天海轻声说道,说的时候手中却是不紧不慢地将手榴弹的拉绳轻轻捆成一捆。

    至于手榴弹底部的盖子,在捆集束手榴弹时就已经解开了。

    看着连长的动作,其他士兵的动作也不慢,纷纷学着连长的动作。

    张天海挑的这个隐蔽点很有讲究,因为他的旁边就是一面墙,准确地说,还是一面带着窗户的墙,墙的外面就是兆丰路的街道了。

    这是一个商铺。

    什么商铺?看着这里的装饰,尽管是破破烂烂的,但依稀可以看出,这里原来是一个酒吧,一个带着鲜明的法国风情的酒吧。

    当柴油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时,张天海才开口命令道:“除了投掷集束手榴弹的,其他人,准备火力掩护!”

    说完这句之后,张天海才转过头来对那六名拿着集束手榴弹的士兵说道:“听着,一会儿准备投掷,目标是中间的那辆坦克!先拉了拉绳,再进行投掷!记住,扔完之后,立即卧倒!预备……”

    “三……”

    “二……”

    “一!”

    到数到一的时候,张天海果断地拉出了集束手榴弹的拉绳,然后站了起来,对着那第一辆坦克和第二辆坦克的交接处就是一扔。

    其他的战士亦是如此。

    幸好这窗户够大,不然可真是容不下这么多人几近同时般投掷手榴弹了。

    再扔完手榴弹后,张天海立即卧倒,同时还不忘记捂上了耳朵——这么近的距离,跑是肯定来不及跑了,跑的话说不定还有可能被手榴弹的碎片炸伤了,躲在原地刚刚好,还有掩体护着。

    “Boom!!!”

    “Boom!!!”

    “Boom!!!”

    几乎是同时响起的连续几声手榴弹爆炸的巨响从街上传来,夹带着一层冲击波,将那酒吧外靠近日军坦克的小彩旗瞬间撕烂!

    这一幕恰好落在了前来观察敌情的团长胡家骥的望远镜里。

    “好!干得漂亮!”胡团长忍不住喝了一声彩,从刚刚日军坦克出现开始,他就在盯着这一边了,他怕的就是在日军坦克出现后,这附近的日军会趁机发起大规模的反击,到时局面控制不住,那就麻烦了。

    兵败如山倒,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的。尽管胡家骥相信自己的部下不会干出临阵脱逃的事儿,但现在是关键时刻,还是得自己来亲自来得放心。

    不过,张天海的这一手确实玩得漂亮,一下就把日军的两辆薄皮小坦克给报销了。

    只见那三辆日军坦克中后面的那两辆已经是起火冒烟了,眼看那里边的坦克兵是活不了了。

    而最前面的那辆坦克则在仓惶逃窜,若是回头了,指不定就得报销了。

    “熊营长,前面进攻的是哪个连?”胡家骥忍不住问了熊新民一句。

    “报告团座,在前面的进攻的是二连,连长李浩城在凌晨发起进攻的时候牺牲了,现在负责指挥的是副连长张天海,也由他担任代理连长。”熊新民回答道。

    “很好。”胡家骥点了点头,“熊营长,马上投入预备队,对唐山路发动进攻,争取一股作气地突破唐山路!”

    “是!团座!”熊新民立正敬礼,转身对身边的孙宏下令道:“孙连长,立马带领你的三连上!不要辜负团座的期望!”

    “是!卑职明白!”孙宏立正敬礼道,这是他的三连第二次踏上了抗日的征程,除了这一次之外。上一次,是1932年的淞沪抗战!

    孙宏带着三连上了,胡家骥也没闲着,他已经命令二营集合了,等前方将士突破了唐山路和东熙华德路,他就要亲自带领全团将士拿下汇山码头!

    中国军队缺的是什么,胡家骥很清楚,中国军队最缺的是时间!

    如果等到日军本土的援军到了,到时再加上这日本海军陆战队的兵,来个里应外合,那形势可就完全逆转了。到时候,也不会是巷战般地短兵相接。

    而是直面面对日军的海陆空联合炮火!

    所以,胡家骥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不惜代价地拿下汇山码头——二一六团打光了不要紧,因为他们的身后还有友军!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

    这不是一句口号!

    ……

    PS:第五章送上!

    和张天海预想的一样,日军坦克后方并没有跟随步兵。

    为什么张天海猜到日军坦克后边没有步兵?很简单,因为没有枪声。

    如果坦克后边跟着鬼子,就凭他二连的那群兵,早就按捺不住开枪了,此刻哪里还会静悄悄的?

    只是让张天海有些想不明白的是,鬼子明明可以坦克后边跟随步兵,然后发起一场漂亮的反攻的啊,至少可以趁国军将士立足未稳,把他们赶出兆丰路。

    张天海能想到,同样是军校出身的日军指挥官就没能想到这个问题么?唯一可以解释的理由就是,日军此时兵力不足,他们正在收缩防线!

    而这三辆坦克的出现,更像是在拖延国军拿下兆丰路的时间。

    日军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张天海脑袋里闪到了一丝疑惑。

    只不过,他已经没时间继续想了——因为,冲锋号角已经吹响了。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激昂而悠扬的冲锋号声再次吹响,张天海回过头一看,只见身后不远处一队身穿着国军制服的士兵在领头军官的带领下冲了过来。

    张天海认识那领头军官,那是三连长孙宏。

    “弟兄们,咱们的援军到了!干掉这群狗娘养的鬼子!为牺牲的兄弟报仇。”张天海大声喊道,只要突破了唐山路,那么距离汇山码头就只有东熙华德路这一条最后的屏障了。

    正当张天海要带队冲锋,孙宏赶到了,后者上前拍了拍张天海的肩膀,说道:“玉麟,你先带二连的弟兄下去吃早餐吧,接下来的事儿,就交给我们三连了。”

    “这是营长的命令么?”张天海不解地问道,确实他有些不理解,明明可以联合起来一鼓作气地拿下唐山路的,这时候让二连撤出?这是干啥?怕被抢功劳?

    孙宏摇摇头,说道:“不,这是团座的意思,你们二连和一连已经打了整整一个晚上了,也该我们三连上了。总不能,你们一连二连的在前方冲锋陷阵,流血流汗,而我们三连的吃饱喝足了在看热闹吧?”

    “我懂了。楼上还有鬼子,一会儿肃清了楼上的鬼子,我们二连就先撤下去了。”张天海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此时已经明白了刚刚自己的想法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仗以后是有得打的,打仗就会有牺牲,总不能连弟兄们牺牲了,也不能当个饱死鬼,你我也一样。好了,玉麟兄,接来,就交给我们三连吧!”说完,孙宏就走了,带着他们三连上了。

    孙宏长得不高,大约只有一米六八左右,是一个典型的南方汉子,比起身材高大强壮的张天海,孙宏更像是一个斯文的书生。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出身黄埔军校的学生中,有几个以前不是一介书生呢?只是国家危难,不少人选择了投笔从戎罢了。

    “二连的弟兄们听着,等肃清了楼上的鬼子,咱们就下去吃早饭!”下了这道命令后,张天海心中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活下来了。

    来到这个时代整整十天了,还没等张天海适应这个时代,就已等下了南下上海的列车,南下抗日了。

    整整十天了,可以说,张天海是过得十分压抑的,有三天时间是在列车上度过的,到达上海之后,更是没作休息,就直接投入了战斗。

    既然是战争,那就难免会有伤亡,虽然张天海不怕死、敢死,但,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没有人是天生就犯贱地想死的。

    这回没死,可下一回会不会死,谁也不知道。

    楼上的鬼子没多少,大约只有十几个,所以清理起来并不难,一会儿时间就结束了战斗。

    兆丰路的战斗算是结束了,可张天海的任务还没完,还要安排人手抬伤员去呢。

    令张天海感动的是,还没等他安排人手,一群民众就自发地带着担架过来了。

    只见这群民众有男有女,但大多数都是青壮年男子,他们将轻手轻脚地将那些受伤的伤员抬上了担架,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伤员抬离战场。

    要知道,这里可是战场啊,战斗就在几十米前的地方进行着,一颗流弹都可能致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们于死地!

    一个个受伤的弟兄,在民众的担架上转往后方,送去给军医救治。

    枪声就在几十米外的地方响起,民众们却像是罔若未闻般,继续地抬着受伤的子弟兵离开战场。

    他们有的是居民,有的是学生,有的是工人,还有的是居住在城外的农民。

    眼前的一幕幕,就发生在张天海的眼前,他的眼睛已然通红,嘴里边不断地说道:“谢谢,谢谢,谢谢……”

    张天海口中不断说着“谢谢”,终于是有一位年纪稍大的大哥听不下去了。

    只见那位衣着朴素的大哥走到张天海面前,一脸认真地说道:“长官,您就甭谢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小鬼子侵占我们的家园,而我们都是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什么也做不了。长官你们从西安千里迢迢地过来,流血又流汗的,帮助我们上海老百姓赶跑该死的小鬼子,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们才对啊。”

    “是啊。”许多在场的民众都附和了这位大哥说的话,显然,这位大哥说得是很有道理的。

    张天海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吾辈军人的职责,便是保家卫国了,诸位无需感谢,当兵吃饷,早就能料到这一天了。小鬼子亡我中华之心不死,先后在东北、华北、上海等地发动了事变,目的就是亡我中华!然,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看到大家都如此爱国、勇敢,吾背军人纵虽战死沙场也无所畏惧了。抗战的明天就在诸位身上了,在此共勉了。”

    说完,张天海就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言真意切。

    大家都不是那种情商低劣之辈,都已听出了这位英俊的长官的言中之意了:我可能就要牺牲在这片战场上了,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以后,抗日就得靠诸位了。

    ……

    PS:终于更新了,不是雄鹰不像更新,而是前两天下班骑摩托车回家时,摔伤手了,所以码字十分困难,再加上感冒了,脑袋又是昏昏沉沉的,所以这一章也就这样了。

    希望大伙能理解,雄鹰在此感谢大家!

    二连终于是撤下了。

    在二连拿下后的兆丰路,也终于成为了三连进攻唐山路的桥头堡。

    秋日的阳光总是来得特别早,仿佛是夏日的尾巴一般,六点还没到,天已然全亮了。

    整座城市苏醒了过来,开始了它繁忙的一天。

    战争中的上海,就像是一块残缺的蛋糕,有人舍弃,但也同样有人坚守着。

    雨停了有一段时间了,温暖的阳光照射在人们的身上,仿佛在用行动告诉他们:这场战争,中国人民,一定不会输的。

    选择了坚守的人们一大早就起来忙活了,他们带着粮食等物品赶到战场前沿,为战斗在前方的国军将士贡献出一份自己的力量。

    选择留守的人们,有市民,有学生,有工人等等。

    这天是1937年8月21日,时间,六点三十分。

    在靠近战场前沿的三条街左右的空地上,这里一片繁忙的景象,来来往往的都是人,有烧火的、烧水的,有搓面的,也有正在炊着馒头的。

    炊烟袅袅。

    这条十五天前还是一片繁华的街道,此时已经变成了供给前方将士早餐的炊事营区了。

    当张天海带着二连硕果仅剩的一百一十八人出现在这条街时,立马有人组织民众拿着一筐筐蒸好了的白面馒头送上前。

    “吃吧!打仗都累了吧!都吃两个……”

    “快吃趁热吃吧,都热乎儿着呢。你们在前方打仗都辛苦了……”

    ……

    负责拿包子馒头给二连官兵的,基本上都是些妇女,而青壮年大多已经被安排去抬担架了。

    听着面前这一声声带着温度的问候与关心,许多存活下来的官兵都抑制不住地流下了辛酸的泪水,有些年纪小的,甚至都忍不住“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一夜激战,伤亡太惨重了。

    从西安出发时满编的215人,到现在的118人,包括连长李浩城在内,已经有97位官兵无法站在这里与他们享受这难能可贵的早餐了。

    站在这里的官兵里边,大多数都是身上多多少少地挂了些彩的,只是,他们还有战斗力,他们还能和鬼子继续杠下去,所以他们依然不能退出战斗。

    作为二连现任的最高指挥官,张天海比起手下的官兵们,也好不到哪儿去——脸上已经被硝烟熏黑了,那身鹅绿色军官服上也沾满了鲜血,只有那双洁白的手套是显得还有那么些干净。

    从战场上撤下了,张天海的神经也终于有了那么些许的放松了,只是疲惫和饥饿都在统一时间涌上了脑袋。

    从战斗打响开始,从连长李浩城牺牲那刻开始,张天海就一直是带领着二连的将士冲锋在队列的最前边,爆炸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发生在他身边了。

    看着面前这一张张干净而充满着干劲的脸蛋,张天海忽然间有一种恍若隔世般的感觉:如果李连长、徐木这些牺牲了的将士也能站在这里和他们一起享用早餐该多好啊。

    想着,张天海眼前就浮现出了李浩城还有徐木等一众牺牲了的将士的笑脸,仿佛在说,我们死得值了。

    想着,张天海仿佛有些痴了,就连站在他面前正拿着一个篮子的姑娘也没看见。

    “连长,你们走好,剩下的路,我会替你们走完。”张天海喃喃自语着,不知不觉中,那眼睛蓄满了泪水,终于划过了他那被硝烟熏黑的英俊面庞。

    “大哥哥,别哭了,拿着,擦一下吧!”一个声音响起在张天海的面前,将他从自己的世界中拉了出来。

    映入张天海眼帘的,那是一张绣着梅花的粉红帕子,边角还绣着一行秀气的小字,仿佛在告诉着张天海,它的主人是一个秀气的姑娘。

    张天海双手轻轻颤抖着接过了姑娘递过来的帕子,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轻轻说道:“谢谢。”

    用那张帕子轻轻拭干了脸上的泪水,张天海也慢慢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只闻一股好闻的香气从帕子上传来,那是一种很清新、很温暖的味道,让他不禁为之轻轻一愣。

    “帕子很香,字也很好。可惜我的脸太脏了,把你的帕子弄脏了。”张天海努力地从脸上挤出了一丝他自认为好看的笑容,的确,刚从生死线上下来,也刚经历了那么多的战友兄弟牺牲,他的心情确实不好。

    说着,张天海将那张帕子递还给它的主人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张天海才注意到了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只见这姑娘身穿着一身标准的民国学生装,梳着两个大辫子,身高大约在一米六八到一米七之间,皮肤白皙,柳眉黛眼的,关键是还长着一张好看的瓜子脸,精致小巧的鼻子像是画龙点睛般长在那张好看的薄嘴唇之上。

    整个人就一个字儿:美,而且是那种不带一丝妖艳地美,像是一朵洁白而清纯的白牡丹花,中间有带着一丝从容的高贵与华丽。

    看得张天海都有些呆滞了,他见过美女,但没见过有气质如此清纯的美女,像是不加一丝杂质般。

    沉寂已久的心脏,开始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了起来。

    姑娘接过了那张已经是有了污渍的帕子,举止之间大方得体,不像是贫穷人家的孩子——也难怪,能在这个时代读得起书的,大多都是家庭殷实之辈,更别说女子了。

    “吃早餐吧,你们都打一个晚上的仗了。”姑娘将手中篮子的布移开了,那正是一个个散发着腾腾热气的馒头。

    张天海脱下了指挥手套,露出了那双还算秀气的大手,拿了一个馒头,然后找个地方坐了下来,口中还不忘记说了一句:“谢谢。”

    将那热腾腾的馒头轻轻咬了一口,然后吞下了肚子,张天海对那等在自己旁边的小姑娘说道:“你也吃一个吧!一大早的,想必也是饿坏了吧?”

    姑娘摇摇头,说道:“这是给你们在前方打鬼子的英雄吃的,你们先吃完了,我们再吃。”

    “吃吧,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说着,张天海又咬了一口馒头,两眼带着宠溺般看着这姑娘。是的,这姑娘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所以他要多看两眼,再不多看两眼,一会儿死在战场上,就再也看不到了。

    姑娘坚决地摇了摇头,然后转移话题般地说道:“对了,哥哥你是军官吧?”

    张天海点了点头,说道:“嗯,我是军官,我是三十六师二一六团一营二连的连长。对了,小姑娘,我想知道你的名字,你可以告诉我吗?”

    张天海的目光很真挚,不带一丝猥亵。

    小姑娘点点头,说道:“嗯,我叫沈薇,就读于国立交通大学。”

    “沈薇。这名字真好听,就像是一株逆风的蔷薇,始终充满着活力。”张天海轻轻赞道,眼睛却不自觉地瞟向了枪炮声传来的方向。

    像这样的自由时光,怕是没多少了吧?张天海想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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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长官,您在当兵前,也是个读书人吧?”沈薇蹲在张天海的旁边,似乎在等他吃完早餐。

    张天海点点头,说道:“算是吧,我毕业于黄埔军校第七期,也读几年书,所以,也勉强算是读书人了。对了,你也别叫我长官了,我比你大不了多少。我叫张天海,天上的天,大海的海,字玉麟,玉中麒麟的玉麟。”

    “嗯,那我就叫你一声张大哥吧!”沈薇怯生生地说道,很显然,她并不是很适应。

    “随便你吧,名字也就是一个符号而已,也许,我活不到明天也不一定,所以,你喜欢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张天海故作一脸轻松地说道,确实,他说的也是大实话,只是他想故意把这个话题讲得轻松些而已。

    “张大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沈薇抬起了头,一脸认真地问张天海道。

    “嗯,问吧!”张天海轻轻点头。

    “你今年多大了?”沈薇一脸认真地问道,确实张天海这人看着脸嫩,像是十九二十岁的样子,可黄埔七期的学生,怎么可能是只有十九二十岁呢?

    “我今年二十四了,单身。你呢?”张天海呲牙咧嘴地笑道,他很珍惜现在难得的闲暇时光。

    “啊?”对于张天海特地强调的“单身”二字,沈薇显然是有些措手不及,她听懂了张天海的话外之音了,一丝红润缓缓爬上了脸,她声若细蚊般说道:“我今年十九,也是单着呢……”

    说到最后,沈薇的脑袋都要埋进胸口里去了,脸颊通红的,像是一颗鲜艳的樱桃般,美艳可口。

    竟让张天海一下子看愣了,美人如玉,莫过于此。

    “沈薇,你真好看。”一句貌似轻佻的话,鬼使神差般地从张天海的口中脱口而出了。

    “张大哥,你说什么呢,再这么说,我可就不理你了。”沈薇轻声说道,从她的声音的力度,张天海都能想象出她脸红的样子了。

    “哎呀,你瞧我这张嘴笨的,一下子就没个把门的了。不过,我说的可是字字都是实话,没有说谎。”说到后面,张天海的声音,那都是十分认真的。

    听到这话,沈薇“扑哧”一下就笑了,那笑,似春花。

    “怎么你也跟他们一样呀,嘴巴像是抹了油似的。油嘴滑舌的,怪不得我妈都说,你们男人都不是些好东西,要提防着。”沈薇满脸笑意地说道。

    也许是沈薇低估了自己的魅力,让张天海同志一不小心再次晃了神,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幸亏,张天海反应得快,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这才没有丢丑了,他开口问道:“他们?是指你的那些追求者们么?”

    沈薇点了点头,说道:“算是吧,不过,我不喜欢他们那种类型的,整天就知道摇头晃脑地咬文嚼字,一点儿男子气概都没有。”

    “那在你心目中,哪一种男人,才算是有男子气概?”不知为何,张天海问完这问题后,心跳是莫名地加速了,也不知道是期待着什么。

    “杀敌除寇,男儿就应该手握钢枪,决胜于千里之外。”说着,沈薇的拳头就轻轻握紧了。

    显然,这是她心目中的“盖世英雄”。

    想想自己,可能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了,又有何资格想东想西的呢?她喜欢的人,可以是英雄,但决不能是一个朝不保夕的小军官。

    除非,是战争结束了。

    想罢,张天海的嘴边就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你说的,大概是三国时期的周公瑾吧?也只有他了,允文允武,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只见沈薇摇摇头,说道:“不,只要他能像张大哥一样,敢上战场,敢扛起枪去保家卫国,那么他就是英雄。我刚刚想表达的是,我心中的理想夫君不一定是一定要腹有经纶,但他一定要是个敢作敢为的血性汉子。”

    沈薇的一席话,是说到了张天海的心坎里去了――他张天海,不是刚好就符合这个条件么?

    张天海听得是一阵心旌摇曳,良久,他终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地开口了。

    “对了,交通大学,就要搬去西南大后方了吧?”张天海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沈薇摇头,说道:“还不知道呢,如果要搬,可能也快了。校内是有这个传闻,说是要准备搬了。”

    “沈薇。”张天海忽然喊了一声眼前的这位年轻女孩的名字。

    “嗯?”沈薇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如果,我能在这场战争下活下去;如果,我还能遇见你,我就追你。好吗?”张天海一字一顿地说道,表情认真,没有一丝作假。

    在兵荒马乱的时代,走散了,可能一辈子就再也遇不见了。所以,张天海并不想隐瞒自己的感情。

    是的,张天海对眼前这个气质清纯、笑靥如花的女子一见钟情了。

    也不知道是出于安慰,还是出于怎样的理由,沈薇竟是笑容灿烂地答应了:“前提是,张大哥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得到这个答案后,张天海立马啃完了手上的那只白面馒头,然后打开了随身携带的那只军用水壶,把壶里的水倒在了手上,然后把脸洗了干净。

    那张没有了黑灰的脸,果然是显得十分帅气英俊,他一脸认真地说道:“请记住这张脸,如果我能活下来,那么,我一定要追你。”

    这个时代,车马很远,书信很慢,一个转身已经足够错过一辈子。

    所以,张天海不想错过。但前提是,他能活下来。

    “嗯。”沈薇轻轻点头,尽管她和他认识还不到五分钟,但她有一个奇怪的预感——他将会是她心中的盖世英雄。

    抛开这俩人刚认识这点不说,人儿张天海可是堂堂国军王牌——三十六师的连长,又是毕业于黄埔军校第七期,可谓是根正苗红。再说了,就凭张天海这一米八二的身高还有那壮硕的体魄,再加上这张几乎是可以拿去当小白脸的英俊帅脸,又有几个女孩子不喜欢的呢?

    更何况,这张连长,就是刚刚从抗日的战场上下来的啊,这对于有英雄情结的沈薇来说,可是无异于洪水猛兽啊。

    可张天海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一段表白,就像是在沈薇那平静如水的心湖里投下一块巨石,使她怦然心动,却再也无法平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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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幸福的时分总是短暂的。

    没一会儿,沈薇就被喊走了。

    喊走沈薇的是她的同学,一群穿着打扮和沈薇都一样的女学生。

    和沈薇一样,这群姑娘手中都拿着一个篮筐,里面装的一样是给前线作战下来的将士的面包馒头,只是此刻里面都已经空了。

    “哎,沈薇,刚刚那军官是谁呀?看起来好帅哦。”队伍中,一个稍胖的姑娘开口问道,她长相倒是一般,身高也只有一米六零左右,这身高在南方姑娘里边,倒也算得上是可以了。

    和现代的女生一样,这个时代的女生同样也不缺乏八卦娱乐精神,尤其是看见帅哥的时候,而且这个帅哥还是中央军的王牌部队里的军官,这可不是地方杂牌军的那些军官能相比的。

    的确,中央军的军官素质可是比杂牌军的军官素质要高上不少,要知道,中央军的军官,基本上可都是黄埔军校毕业的,不然就是保定军校这些地方毕业的,再次,那也是读过书的人。

    可不像杂牌军的军官,除了少部分是上过军校读过书的之外,大多都是大老粗,凭着关系当上的官儿。

    在这一点儿上,姑娘们的眼睛可是亮着呢。

    作为这个时代受过新式教育的女生,这些姑娘们在聊天方面可是要比其他姑娘大胆多了,而且还要更直接些。

    毕竟这个时代的主流是——女生一定要含蓄,要婉约,三从四德什么的也一定要遵守之类的。

    “他是二一六团一营的连长,是黄埔军校第七期毕业的。”沈薇轻声说道,只是不知为何,在想起张天海那张脸的时候,她总是抑制不住地心跳加速,然后一丝绯红慢慢爬上了脸蛋。

    “哇,居然还是黄埔军校毕业的。而且还是那么帅,沈薇,你是捡到宝了耶,怎么样,刚刚和他都说了些什么,快说说呗。”队列中,另一名女孩子插嘴道,她是这个班里公认的花痴,叫黄季嬅,长得倒是挺斯文的,就是花痴了点儿。

    确实,在这个时代,黄埔军校的分量,那可是相当于现代国防大学一般的存在,地位上甚至比国防大学还要高——从那儿毕业的学生,那可是正正当当、根正苗红的天子门生啊,前途可谓是不可限量。

    “哪里有说什么,季嬅,你那么花痴,干嘛刚刚你不自己去呀?”沈薇被说得有些脸红了,于是回怼了一句,脚下的步伐也更加轻快了些了。

    “哎呀,季嬅,你看,咱们的沈薇同学可是害羞咯,我可是第一次见沈薇这副模样的,你们以前见过没有?”那稍胖的女生嘻嘻笑道,她叫纪春玲,是班上公认的一号八卦人物。

    “嘻嘻,对呀,我们的班花同学居然害羞了。”一群女生发出了一阵铜铃般的笑声,成为战地线上一道独特的美丽风景。

    这就是青春啊,散发满是活力的青春,在朝阳照耀下奔跑的青春。

    看着不远处的这一幕,张天海也不禁嘴角漫上一丝轻轻的微笑:这才是她们该有的样子,而不是被战争的阴云遮挡住她们本该有的青春活力。

    就在这时,张天海的耳边传来一个大煞风景的声音:“连长,您是不是看上她们哪一个了?”

    这一声声响蓦然响起,差点没吓张天海一跳,他定睛一看,这不正是许三狗这个孬货么?

    “你个狗嘴里咋吐出不出象牙来呢?”张天海没好气地训了一句许三狗。

    “嗨,连长,您就甭狡辩了,俺方才都瞧见了,您那眼神,都恨不得把人家生吞活剥,然后吞到肚子里去了,嘿嘿。再说了,俺这名字都叫三狗,狗嘴里怎么可能吐得象牙出来呢?”许三狗嘿嘿笑道,然后坐在了连长旁边。

    是的,张天海现在是二连的正式连长了,而不是代理连长了,这是胡团长亲自任命的。

    “德行。小子,你就得瑟吧!”张天海瞪了一眼这没多大出息的许三狗。

    只见许三狗靠近了张天海的耳朵,轻声说道:“连长,要不,咱们把那小娘们给抢了,在俺们那边,绺子都是这么干的……”

    还没等许三狗说完,他那脱掉了钢盔的脑袋上就挨了连长的一个“爆栗”。

    只见连长瞪着许三狗,没好气地说道:“你小子还知道那是绺子干的事儿啊?你说的这叫人话么?你这是巴不得你连长被团座就地正法是吧?”

    许三狗被连长这突然的一下,显然是很不服了,他看着连长,一脸委屈地说道:“男欢女爱,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么?凭啥要敲俺板栗。再说了,可能不是团座把您就地正法呢,万一是师座呢……”

    最后一句,许三狗越说越轻声,幸好这货闪得快,不然又要挨连长的一记“爆栗”了。

    “许三狗,你丫的别跑,看老子不打死你个狗日的。”看着落荒而逃的许三狗,张天海没好气地骂骂咧咧道,什么叫不是被团座就地正法,而是被师座就地正法了,你丫说的这是什么屁话不是?能不能有点儿好话?好歹咱也是你的连长不是?

    许三狗走后,张天海就是一阵困意涌上脑袋,赶紧啃了剩下的那个馒头,然后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到现在为止,他们已经是整整二十个小时没有休息了,不是在战斗,就是在赶往战场的路上。

    疲惫不堪,这就是张天海以及二连官兵们的真实写照了。

    才刚入睡了大约半个小时,一个士兵就跑来把张天海拍醒了:“张连长,您醒醒,刚刚前方传来一个好消息,顾心衡顾营长的三营已经突破了公平路了,很快就能连同咱们一营拿下唐山路了。”

    迷迷糊糊间听见这个好消息,张天海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太过兴奋之类的举动,对于他来说,除了上战场拼命之外,其他事儿都不是大事儿,再好的消息,对于他来说,那都比不上此刻的休息重要。

    因为,此刻的休息,是为了一会儿继续战斗而积攒体力和精力的,此刻休息不好,无异于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虽然生还的几率不大,但还是要休息好不是?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多杀一个鬼子,就能少死几个中国人。

    至于生还几率不大这一点儿,张天海比谁都清楚,淞沪会战一共打了三个多月,尤其是中央军,底下的士兵都换了三四茬了,更别提他们这些底层军官了。

    共赴国难四个字,听起来容易,看起来也简单,但它的背后,却是累累的鲜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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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我知道了。”张天海应了一声,然后侧脸继续睡去了,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又抬起头来对那名士兵说道:“对了,除了上战场的命令,还有营长或是团座找我之外,不要打扰我睡觉,不然老子毙了你。”

    张天海说这话时,那可是很认真的——谁还没有些起床气不是么?好端端地被打扰了睡觉,不知道此刻的休息时间多宝贵吗?

    “是,长官!”那士兵应了一声,他不是二连的兵,他只是奉命来通知一声罢了。

    士兵把张天海的回复如实传到了熊新民的耳朵里边,对此熊新民也只是一阵苦笑:这个张天海,倒也是真性情啊,终究还是年轻呢,脾气火爆。

    而团长胡家骥也在旁边,恰好也听见了张天海的这一答复,对于张天海表现出来的这一面,他倒是觉得挺对胃口的,毕竟他也是个脾气火爆的人,不然又怎么会三番五次地在战事停滞不前的情况下亲自带队冲锋。

    正如师座宋希濂训斥他的一样——他是团长,不是连长、排长这些基层军官!

    良久,团长胡家骥幽幽一叹,说道:“云程(熊新民表字),旅座已经不是一次向我抱怨,说是一〇六旅陈旅长已经不止一次向他要人了,甚至要人的诉求,也不是一次向师座表达了,打完这一仗,你就回一〇六旅去吧!你堂堂一个旅部参谋主任,来给二一六团当一个一线营长,确实委屈你了啊。”

    “报告团座,不委屈,云程和团座一样,都是党国军人,哪里需要云程,云程就出现在哪里。参谋主任和营长都是叙中校军衔,谈不上委屈一说。”熊新民立正敬礼道。

    “嗯,难得你有这般觉悟。对了,对于一营长一职,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胡家骥随口一问道。

    熊新民知道,这是团座在为自己离开二一六团后安排新的一营长啊,这是对他的信任。

    熊新民有些感动地动了动咽喉,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原本,卑职最中意的人选是二连长李浩城,可如今他已经牺牲了,剩下的人选里边,应该就是一连长陈大成了。”

    “是陈大成?为何不是张天海?我看这个张天海挺不错的。”胡家骥不解道。

    “张天海冲锋陷阵是一把好手,可他没有过管理一个营的经验,而且性格确实喜欢冒险了些,所以不适合贸然间担任一营长这一职务。陈大成性格沉稳些,接任营长倒是个不错的选择,而张天海,还需要磨练一番。这只是卑职的个人意见,至于如何安排,全看团座您的意见了。”熊新民如实说道。

    只见胡家骥点了点头,说道:“行,你走之后,就由陈大成接任营长职务吧!张天海届时挂职副营长,兼二连长。”

    “团座英明。”熊新民立正道,的确,对于他来说,张天海确实冲锋陷阵是一把好手,可那样也容易断送了一营。毕竟,二一六团,有团座这么一个喜欢带头冲锋的先例,那就够了。多了,反而是太过冒险了。

    “行了,现在看起来三连的形势不太好啊。”胡家骥将目光投向是再次发起冲锋的三连,这已经是三连的第三次冲锋了,可仍是拿不下唐山路,原因无他,敌人的火力太强了,比起兆丰路的火力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对于这么一个情况,熊新民自然也是知道的,他银牙轻咬,对身边的郭其亮说道:“郭参谋。”

    “卑职在。”郭其亮应声道。

    “让陈大成,带着一连支援三连!”熊新民从牙缝里边挤出了这句话,确实,再这么打下去,一营可就快要打光了!现在已经是死伤过半了,能坚持住已经是很不错了。

    “是!”郭其亮应了一声,然后一路小跑着去找陈大成了。

    “等拿下了唐山路,就让二营上吧!只要三营拿下了百老汇路,那么就能对东熙华德路以及唐山路的日军进行两面夹击了。半小时内,你们一营必须拿下唐山路,如果半个时后你们还是拿不下唐山路,那就换二营上。”胡家骥貌似平静地说道。

    对于团座说的这话,熊新民很清楚,团座这是很不耐烦了,等二营上了,那可不是一句话就能搞定的事儿了。

    二营这支预备队,是团座藏在腰间的利剑,不出鞘则已,出鞘必要见人血!

    “团座,卑职定然不负团座厚望,半小时内拿下唐山路!”熊新民立正敬礼道,他这是算下了军令状了。

    说完后,熊新民就转身对身边的勤务兵说道:“马上让张天海带领二连集合,准备随时投入战斗!!”

    “是!”勤务兵应了一声,然后小跑着去找张天海了。

    确实,不仅是熊新民的压力大,胡家骥的压力也不小:师座给出的命令是,二一六团,必须在上午九点前拿下汇山码头!而且是死命令!

    宋希濂下这道死命令也并非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据可靠消息,五天前,也就是八月十五日,以松井石根大将为司令官的上海派遣军的日军援军就从日本本土出发了,如果不早日拿下汇山码头,那么等日军援军到了,那么,形势将会完全逆转!

    此时的张天海睡得正香,还没等他做完那一个美梦,就被人摇醒了。

    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这人,不正是熊营长身边的勤务兵李明亮么?

    “干……干啥?”看着李明亮一脸焦急的模样,说实话,张天海有点儿懵。

    只见那李明亮喘着粗气说道:“张……张……张连长,营长让……让你带着……带着二连的官兵集……集合!”

    “出啥事儿了?”张天海皱眉问道,像这种情况,必须得问清楚,如果是日军集结兵力发动大规模反击,那么二连的官兵一定要有心理准备,不然只会死人更多!

    这时候,李明亮终于缓过来一些了,他说道:“团座已经下死命令了,半个小时内,咱们一营,必须拿下唐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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