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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最强崇祯txt下载

    崇祯十九年二月初三,紫禁城皇极殿,朝议正在进行。

    这天的朝议刚刚接近尾声,崇祯皇帝和群臣商量好南京的善后之事,也是松了口气,心道这帮不省心的臣子总算没给朕再搞出什么幺蛾子。

    司礼太监王德化和崇祯想的一样,没其它事,这金陵之事也就算是定下了,这样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当下清清嗓子,正打算高喊退朝。

    一众臣子们各自摸摸脖子上的脑袋还在,身上也没添甚么新伤,顿时都是抚掌相庆,今日没有死人,自己可以回去跟老婆孩子团聚了。

    王德化还没来得及喊出来,却见一个司礼太监慌忙跑进大殿,当即便一皱眉。

    由于过于慌张,这小太监在进来的时候一个不注意摔倒,这“扑通”一下不可谓不重,可那小太监哎呦一声,却没事人一样赶紧抬着手里的折子继续跑来,喊道:

    “陛下,陛下,金陵急呈!”

    看他这个样子,崇祯皇帝心下一沉,面色不动,示意王德化拿给自己看。

    身为司礼监秉笔,王德化自然认得这小太监,当下心中有些纳闷,这小子平日还算机警、老实,怎么今日如此失态?

    他来到这小太监跟前,接急呈的时候顺便低声问道:“出什么事儿了?这么没大没小。”

    要是往常,这小太监对王德化巴结都来不及,这个时候却哆哆嗦嗦趴在地上一个字儿都不敢多说,王德化心中有谱,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低头看了看手中急呈,更是觉得此事非比寻常。

    接到手之后,看到面色突变的王德化,崇祯皇帝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缓缓打开急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串密密麻麻的人名。

    这份急呈,正是东厂、西厂联合彻查的结果,李有成、许强,甚至周经武、马士英和南直隶镇守太监刘福都在上面署了名,可见分量之重。

    崇祯皇帝越看越是觉得震惊,在这些人名之中,根深势大的皇亲国戚不在少数,其余那些官员则几乎包含了两京二十四衙门、各州府道。

    朝廷上下,从北到南,几乎各处都有官员给商户便利,向关外输送物资还是其中之一,官绅相互勾结,杀良充功、拒不缴税、抢夺民财之事也不少见。

    群臣在下面大眼瞪小眼,各自都不明白发生了何事,议论之时,已经有眼尖的人见到崇祯皇帝拿着急呈的手在微微抖动,显然是震怒到了极点。

    “放肆!太放肆了,他们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大明!”蓦地,崇祯皇帝将手中急呈猛掷于阶下,起身怒声道:“身为皇亲国戚,如此不遵礼法,置祖制规训于何处?李若链!”

    左侧安稳站立的闻讯李若链一个激灵,赶紧出列抱拳喊道:“臣在!”

    “散朝之后,朕手书驾贴,着锦衣卫出京赶赴各处,就算动武,也要把福王、衡王、瑞王、清源王、平遥王给朕一一‘请’到京师!”

    “李若链,你亲自跑一趟金陵,福王是一定要给朕‘带’过来的,若是不从,就算锁,也要把人给朕锁到京师!””怒骂之后,崇祯皇帝平复心情,深吸几口气说道:

    “若诸王府不从,便按军乱上报,兵部即刻下发通文,准地方兵马出动平乱,配合锦衣卫行事!”

    李若链呆住,实则有些没反应过来,半晌后才是赶紧道是连忙走出殿外。

    实际上,不光李若链一脸懵,满朝文武尽皆如此,那份急呈上究竟写了什么,东厂、西厂的那些番子又调查出来什么大事了,居然和皇亲国戚沾边?

    上几次和皇亲国戚沾边儿的,除了某位皇亲远方侄子,最亲近的就属那个驸马巩永固了,这次要动的皇亲和上次远不能比拟,那一个个可都是正儿八经的皇室贵胄。

    现任的福王是朱由菘,福王这支宗亲,严格说起来,甚至比崇祯皇帝自己血缘关系更浓。

    崇祯十六年朱由菘袭封,他爹朱常洵是神宗万历皇帝第三子,崇祯十四年死于李自成之手,著名“福禄宴”的主人公。

    老福王朱常洵是神宗宠妃郑贵妃之子,万历朝持续了十多年的国本之争,皆因神宗皇帝想要“废长立幼”,立这他爹朱常洵为太子所致。

    说起来,当时万历皇帝不再上朝,正是和这东林党与自己作对有关,实际上崇祯皇帝也明白,东林党这颗毒瘤不消,做什么他都会跟你作对。

    甲申年刚到这的时候,崇祯皇帝为了抓紧时间保命,接近一年没怎么上朝,事情反倒越来越好,可见这国政的好坏实际上跟上不上朝没甚么关系。

    当时天启皇帝驾崩之后,东林党觉得历史上的崇祯皇帝年少好欺,以“兄终及弟”为由拥立信王朱由检,不少阉党和齐党倒觉得福王朱常洵为神宗第三子,血脉亲近,想拥他为帝。

    当然,现在的皇帝是崇祯皇帝,阉党和东林党各自都被诛灭的差不多,也就没有什么顺位之争了。

    除了福王之外,这次涉及在内的五王中地位最亲近的,便是瑞王朱常浩,他是神宗万历皇帝第五子,光宗皇帝异母弟,周端妃所生。

    朱常浩不如哥哥朱常洵受神宗皇帝的宠爱,但是在眼下各宗室之中的血缘关系也是非常亲近,据说这位年近六十的老瑞王信佛,但极其爱财。

    经东厂地支安插在瑞王府的听记探查,瑞王府周围各州府县都要多缴纳几十种外地没有的苛捐杂税,而且这个朱常浩还将封地食盐无论官私尽数控制在己手,岁入甚巨。

    其实早在万历年的时候,这位瑞王贪财的名头便已经是人尽皆知。

    万历朝时,群臣上奏章请神宗皇帝完成太子朱常洵的婚事,明神宗自然知道这帮人棍等着分成,均不予理睬。

    朱常浩听到这个消息,自己倒是心痒得很,迫不及待要成亲,几乎每天都向户部索要关于自己日后的费用。

    户部不堪其扰,只好勉强拿了十八万两白银交给朱常浩,朱常浩将其藏在宫中谎称花完,还说这点钱就连买冠服都不够,变着法的继续索要。

    天启七年,朱常浩来到封地,所作所为更是变本加厉,一笔笔至今都在锦衣卫账目上有所记载,若要追查,根本是想赖也赖不掉的。

    至于其他两位清源王和平遥王,按血缘关系来看,到如今这崇祯十九年,与大明宗室的关系实际上已经是越来越远。

    纵观如今各处分封的王爷,清源王和平遥王这种血脉极远的宗室分支占据了绝大多数,虽然名声和家财都不如福王、瑞王这两位,但各个在地方上都是谁都不敢招惹的最大地主,人数多了却也不容小觑。

    说白了,这种的就相当于拿着王爷的名头依附在大明朝这颗参天大树上吸血,其它的用处更是一丁点也没有。



    崇祯皇帝深知,大明宗室两百多年的为所欲为,至今已成尾大不掉之势,积累了太多的民愤,若不尽早处理,必会危及自身。

    相比崇祯皇帝用数场大捷和各种显而易见的改变逐步影响百姓对朝廷的看法而言,宗室们则完全站到了百姓的对立面,数百年累积的矛盾已经无法调和。

    宗室们的俸禄直接来自各地的财政收入,宗室人口的几何式增长,意味着财政支出几十倍、上百倍的增加。

    山西晋王府,洪武年间只需年俸一万石,到了嘉靖年间,增长到将近九十万石;河南周王府,由一万石增长到八十万石;湖广楚王府,亦由一万石增长到三石万石。

    财富分配中,权贵们的比重迅速扩大,而底层百姓的生存空间不断被压缩,对于崇祯皇帝来说,李自成和张献忠对宗室赶尽杀绝的做法,某种意义上说,实际上是为朝廷分了忧。

    但除此之外,陷地失藩,除了朝廷威严丧尽之外,往往又代表着此地累积两百多年的王府积蓄被流贼取走。

    按崇祯皇帝的想法来看,这些钱还是自己拿着比较好。

    从古至今,这片江山上的亿万人民存活的真正意义,历来就是给一家一姓提供膏血,这本是华夏政治的题中应有之义,大明的臣民对此也充分理解。

    然而,皇亲国戚的生育率之离谱造成了如今历代所未有的局面,从仁宣年间开始,各处本地的财政收入,已经逐渐不够供养居住在本地的宗室贵戚。

    比如崇祯皇帝就从卷宗中了解到,在嘉靖年时,山西地方财政收入为一百五十二万石,而山西那些宗室们每年消耗的俸禄为三百多万石,河南年财政收入为九十万石,需要供给王宗室们的则是一百五十万石。

    各地官员拿不出绩效,造成的影响是方方面面的,但是要拿出来也很简单——“向百姓加税”就是。

    加税这个事仅凭官员无法做主,但要是福王这种王爷呢,加他个几十上百种苛捐杂税来捞钱还不是说句话的事儿?

    东厂和西厂调查的没错,有明一代,大明总数往往与巨商相勾结,进行行业垄断。

    这些皇亲国戚利用自己的关系,将朝廷命令禁止的私盐、茶马等获利最多的买卖拿到手里,有司不敢加预,就算一些官员心知肚明,却也根本不敢触怒这些贵戚的眉头。

    藩王们向朝廷要到特殊政策,转手批给商人,在自己封地之中,每说出一句话,都能被那些商人和地主大做文章,继之再从商人和地主那里分得巨额利益,这便形成一个紧密的关系网。

    地方上所有最赚钱的行业,都被这些宗室和巨商垄断,许多地方的藩王利用特权,控制了当地的食盐销售,比如这次五王之一的“瑞王”朱常浩,其封地的官盐私盐买卖早已尽入其手。

    这些宗室不顾百姓承受能力,任意抬高盐价,以致最底层的老百姓长年买不起盐吃,更是串通巨商,肆意操控粮米布价,牟取暴利。

    所有稀缺的自然资源,比如土地、山林和矿山,只要证明有利可图,宗室们就会通过向皇帝乞请或者各种巧取豪夺的手段,抢占到自己手里。

    各地王府所圈之地,“皆取之州县中极膏腴田地”。

    比如万历皇帝赐给福王两万顷土地,本来定在河南,但河南好地圈尽仍然不够,便继续跑到湖广、山东去圈占最好的良田,当地官员自然不敢管老朱家的事儿。

    各地王爷经常向皇帝哭穷,索要各种特利。

    按崇祯皇帝所知,到现在崇祯十九年这个时候,许多地方收税权实际上已经不归朝廷,陆陆续续划归了各地王府所有。

    荒唐的是,崇祯十七年山东一省茶税只有十二两,偌大个金陵城,去年收上来的商税居然也才八两。

    这种种极尽可笑之举,正表明如今在地方上宗室贵戚们和财阀的一手遮天。

    周王拥有开封的税课权,潞王占有河泊所二十六处,潞城县的商税被赐给了清源王,屯留县的则归辽山王所有。

    在崇祯初年,平遥王说自己家口太多,生活不宽裕,历史上的崇祯皇帝念起乃是宗室贵胄,又把黎城县三年的商税划给平遥王府。

    就是通过这种巧取豪夺,皇族们山积了天下最多的财富。

    富甲天下的福王,“珠玉货赂山积”,金钱百万,说的正是已死老福王朱常洵;陕西的秦王,富甲天下,“拥赀数百万”;大同的代王朱传虽然在历史上矢志抗贼,可细细一查,代王府仍然拥有房屋一千一百余所。

    无论各地藩王抗贼之心如何,其王府山积的财富却是一个不少。

    除了当朝皇帝以外,宗室们在各地方官府几乎个个都是土皇帝,拥有数不清的特权,他们和财阀们形成的垄断集团暴利滚滚,但是直接后果就是大明朝廷民生的日益困顿和财政的山穷水尽,直到崇祯年间彻底崩溃。

    从土木堡之变开始开始,宗室发展更是急剧加快,原本负担很重的百姓更加雪上加霜,有的农民甚至“废箸、鬻舍、捐妻,以供藩王之禄”。

    说起来,此时各处烽火燎原的农民军无论对待百姓如何,最大一个特色,就是对皇亲国戚和宗室毫不留情,坚决、果断、彻底。

    李自成更将这种政策发挥到了极致,只要是朱元璋的后代,不论主动投降还是被动俘获,不论立地不跪还是苦苦求生,不论拒不交待藏宝地点还是痛痛快快地献出所有财富,结果都是一样,一律诛灭。

    自崇祯年开始,宗室贵戚们的府邸被”尽”“皆”“合族”诛灭的折子在崇祯御案上就屡见不鲜,张献忠攻占常德,“荣王宗室殆尽”,大西军攻入川蜀天府之国,老蜀王朱至澎“合宗被害”。

    每当农民军做出这等惊天之举,朝廷之无能、昏暗便更加体现出现,百姓听闻都是燃放炮竹争相庆贺,有如新年。

    宗室联合富商手眼通天在历朝都是不公开的秘密,直到这崇祯十九年二月初三的早朝时,才被东厂、西厂公然摆在台面上议论。

    崇祯皇帝的反应没有让众多帝党成员和百姓失望,朝议之后,北镇抚司锦衣卫四出,手持崇祯手书驾贴,飞马前往各处捉拿宗室。

    各地百姓听闻京师缇骑四出前往捉拿宗室的消息,都是喜笑颜开,连称当今皇帝乃是圣明天子、社稷中兴之主,据地方官员禀奏,各州府道闻讯之后均如逢年过节一般,茶馆酒肆中路人每每谈及此事,都是痛快不已。



    金陵城,福王府。

    福王富甲天下,乃是全天下最有名的藩王,虽然老福王朱常洵死于李自成的贼军之手,但是在金陵城新建起来的福王府规模却也不小。

    粗粗一看,福王府外就已经装饰的富丽堂皇,据说内中还有不少皇家园林,假山池塘更加应有尽有,真真是极尽人间之奢华。

    这天和往常一样平静,大约七八个穿着蓝色盔甲的侍卫站在门前,看着街上不断经过的各色人等,脸上满是嚣张之色。

    毕竟,自己可是堂堂福王府的亲卫。

    地位使然,就连那些平日进门找王爷的客人都要毕恭毕敬,给的份子钱也与那些看门的穷酸官军不是一个级别。

    侍卫们正在紧紧盯着街上来往的每一个人,其中有几个的眼光甚至在妇人身上流连忘返,可是没多久,来往行人的神色变得慌张,甚至有不少百姓开始聚拢在王府对面的酒楼周围对着自己这边指指点点。

    把门的王府侍卫统领有些纳闷,当即走下台阶抓住一个妇人询问。

    那被抓住的妇人显得很害怕,不断挣扎却一个字不说,正当侍卫统领想要发怒时,却见一个男子跑过来把他的手从妇人身上打下来,转头就走。

    走了几步,这男子将妇人护在身后,回头说道:“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说完,更是拉着妇人直接钻到酒楼外围人群中看戏。

    那侍卫统领闻言更是纳闷,但心下已经有些愤怒,将手握在刀柄上朝酒楼走去,想要吓吓这些不知好歹的刁民,堂堂福王府,怎么能搞得向菜市场一样。

    他没走几步,却是见这些刁民看向远处,个个都是一副高兴的样子,侍卫统领转头看去,顿时皱紧眉头。

    从街的尽头,正有几十骑快马飞速过来,打前那些个个都穿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乃是清一色锦衣卫的标准配置,联想到如今厂卫的凶名,更是让这侍卫统领都有些惧怕。

    若是王府中的宗亲,自然不会害怕这些厂卫,可自己只是个侍卫,谁也不会为了自己和厂卫抬杠,一旦招惹了厂卫,他们甚至能把你祖宗十八代的破事儿都翻出来。

    其实,锦衣卫之中并非全部都配着绣春刀和飞鱼服,能有此殊荣的全部都是锦衣卫中地位极高之人,飞鱼服是锦衣卫专属,绣春刀却不是。

    一些东厂内地位极高之人除官制双刀以外,几乎也都配着绣春刀,这正是番子们在厂内地位的象征。

    了解这一切的侍卫统领见到来者数量不少,自然明白眼前这批锦衣卫不是好招惹的对象,生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得已之下后退几步重新站回王府台阶上,打算给这些锦衣卫让路。

    然而这些锦衣卫“吁”了几声,勒住坐骑,竟然缓缓在福王府门前停了下来,为首那个个人穿着指挥使官服,正是如今的锦衣卫掌印指挥使李若链。

    李若链挥手示意身后众人下马,继而大步上前,出示驾贴大声道:“陛下手书驾贴,‘请’福王到京师一叙!”

    听到这个消息,王府侍卫脑子“轰”的一声,按常理来说,藩王没甚么大事基本不会被宣召入京,难不成是京城出了什么乱子,总不可能是单纯的吃饭唠家常吧。

    “锦衣卫登门,总还是有些紧张,掌使大人见谅。”他接过李若链手中驾贴,验明无误后还回,讪笑着说道:“虽是锦衣卫登门,可我家王爷却也说过,今日不见客,诸位还是请回吧,莫要让大家都不好做才是。”

    “客?”李若链闻言冷笑几声,狠狠道:“你要明白,我等乃是天子亲军,既非主,更不是什么客人!此番本使奉驾贴带福王殿下入京,无论见与不见,都要带走!”

    看对方来者不善,人数众多,那侍卫统领不过是个看门的,自然不敢和锦衣卫闹掰,更何况对方还是指挥使,当下也只好赔笑几声道歉,赶紧进去通报。

    不多时,那侍卫统领跑回来,脸上还有个大大的手印,苦着脸说道:“掌使大人,您就别让小的为难了,王爷说不见,还是改日等王爷心情好的时候再来吧。”

    “我锦衣卫拿人,不见也得见!”李若链抽出寒光闪闪的绣春刀,一把推开侍卫统领,带着锦衣卫踹开大门,鱼贯而入。

    “李若链,你好大的狗胆,本王府邸也敢擅闯!”身子肥腻的朱由菘端坐在王府大堂,不由分说,对着李若链等人便是破口大骂。

    其实朱由菘听闻李若链登门,心下还是紧张异常,毕竟锦衣卫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朱由检请自己入京,肯定不只是吃个饭这么简单。

    紧张之下,朱由菘如今表现出来的便是这样一副外强中干的模样。

    “臣掌印指挥使李若链,参见福王殿下。”做足了最基本的礼数之后,李若链再次出示驾贴,客客气气的道:“陛下有请福王共商国事,请殿下即刻随我等入京!”

    “放肆!”朱由菘却根本不领情,以验明真伪的理由命人拿来驾贴,到手后直接将驾贴撕烂,哼哼说道:“驾贴呢?”

    “非本王不领情面,只是王府人口众多,离不开本王!”

    “呵呵,福王殿下,你可不是忘了,早在崇祯十七年的时候,当今皇上就已经准许我等天子亲军可不持驾贴拿人,皇亲国戚亦不例外!”

    “如今就算你当众撕了驾贴,该来的也还是逃不掉!”

    李若链对此不以为然,将绣春刀收回鞘内,正当朱由菘松口气,还以为李若链被吓住要服软的时候,却见他和其余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从腰后取出沉重锁链,高声说道:

    “陛下有旨,若福王不从,锁拿入京!”

    “李若链,你不过是刁民出身,竟敢冲撞本王,到底有几个脑袋够砍!!”朱由菘大惊失色,一众王府侍卫听到李若链的话后也是纷纷近前护卫,目光不善。

    见到这些侍卫上前,大批锦衣卫随之纷纷抽出佩刀,进围上前,李若链毫无惧色,手持锁链冷冷说道:

    “神武军的周都督可就在外面等着,福王我们还不敢动,可你们这些人要是敢有什么僭越之举,只怕阖家上下,全族老少都剩不下一个活口!可要想仔细了!!”

    这些侍卫各自面面相抵,纷纷垂头放下兵器,压根不敢和锦衣卫火拼。

    说来也是,自己在王府当差虽然面子光鲜,但总归也还是为了混口饭吃,怎么招惹得起这些锦衣卫。

    见到此情此景,朱由菘总算是有些慌张,跳下椅子就想逃。

    李若链冷哼一声,心道“哪里逃”,找准时机一个箭步冲过人群上去锁住朱由菘,不理会他的大喊大叫,直接带出王府。

    “李若链!你竟敢锁拿本王,你不要忘了,你只是我朱家的一条狗!!就是那朱由检也不敢对本王如何!待本王到了京师,定要诛你九族!!”

    朱由菘虽然肥胖,但其实就是虚胖,被身材魁梧的李若链拿住后无论怎么使劲都挣脱不开,只能任由宰割,不断破口大骂,话也是越来越难听。

    “好!”

    “抓得好,早该抓了!”

    “福王真的被抓了,厂卫真是干了一件为民除害的大好事!”

    围观人群此时已经相当多了,几乎站满了整条街,见到那恶贯满盈的福王被锦衣卫锁拿出府,纷纷拍手叫好,甚至有的花甲老者激动地浑身颤抖,连声询问,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福王朱由菘在金陵,瑞王朱常浩则在汉中,衡王朱常庶(氵庶)就藩于山东青州,其余清源王、平遥王和各有关宗室、权贵们都是天南海北。

    虽然崇祯皇帝已经命令锦衣卫和地方官军配合将宗室尽数锁拿入京,但距离在这摆着,锦衣卫总不能直接飞过去再锁着飞回来吧?

    就从最远的瑞王朱常浩来说,能否从战火纷飞的蜀地安全到这边已经是两说,就算运气好安全抵达了,那也至少是十天半月以后的事儿了,急是急不得的。

    崇祯皇帝也想尽快处理了这批蛀虫一般的便宜皇亲,毕竟多留一天,损失的那可都是朕的钱,败坏的可都是朕的名声。

    历史上的那位顾前顾后,可朕却跟你们没有半毛钱关系,当然可以随心所欲的处置,心里也根本没什么负担。

    尽管如此,崇祯皇帝的当务之急,却还是解决眼下新冒出来的麻烦,这个麻烦是什么,正是在数日后就将举行的科举。

    这是每三年一度的会试,由于刚好在春季举行,又被时人称作“春闱”,这次考试分三场,每场三天,共持续九天。

    每当这个时候,各处前往参加会试的举人和监生们都会千里迢迢的赶来京师,为的正是一展平生所学,成就功名。

    说起来,这也是三年之内商贩们最喜欢的九天。

    前来参加会试的读书人会在这九天内暂时居住在京师,也会购买大量的日用品和衣物,继而带动整个京畿一带的商贸发展。

    这科举制度延续了这么多年,条条框框当真是不少。

    简单来说,大明朝对延续千年的科举进行了明确规定,共分四级,院试(即童生试)、乡试、会试和殿试。

    考试内容千篇一律,基本是所谓的儒家经义,规定以“四书”文句为题,文章格式为八股文,解释还必须以朱熹《四书集注》为准。

    为了取得参加会试的资格,全天下的读书人首先要在各地参加院试,时人又称之为“童试”,参加童试的人称为童生,录取“入学”后便为生员,又称为生,俗称秀才。

    到了秀才这一步,往少了说是已经拥有了读书人最基本的“特权”,往大了说,这就他们殷殷期盼“功名利禄”的起点。

    当然,朝廷为了能让这些读书人得到良好的培养,一直都是下足了本金,仅官办最著名的就有府学、州学和县学可以让他们进入学习。

    生员选择地点“入学”后,即受朝廷指派的教授、学正、教谕、训导等人管教。

    生员又分为三种,说白了,成绩最好的是廪生,名额有限,但由朝廷发给粮食资助,其次是增生,名额依然有限,资助较少,新“入学”的则称为附生,没有资助。

    每年各处由学政负责考试,按成绩等第依次升降,严格来说,其实院试根本算不得正式的科举,顶多算是个入门考试。

    正式的科举考试只分三级:乡试,会试和殿试。

    乡试第一,称为“解元”,会试第一,称为“会元”,殿试第一则为状元。

    连中三元者极其少见,但并非没有,后世的崇祯皇帝特意查过,千百年的历史,据说只有十七个人得到过“连中三元”这份殊荣。

    唐代三人,宋代比较多有六个,占比快一半,金、元最菜各自只有一人,有明一朝,至今不过也才出了三人而已。

    上面的那些都是文三元,目前为止连中武三元的人只有两个,全都在大明。

    其一,是嘉靖年间的尹凤,连中武科三元,官拜参将,辅名将俞大猷在福建、浙江沿海的抗倭战争中屡建战功,功勋卓著。

    其二,是神宗万历年间,浙江永嘉人王名世连中武科三元,官授锦衣卫千户。

    据说此人不仅武科贯时第一,却也博通经史,工诗善书,时人称其武艺、诗词、书法为“三绝”,尤其值得称道的是他秉性刚介,不媚权贵,颇有直道君子之风。

    有趣的是,明代至今武举时办时废,但每当武举成功进行之后,选出来的一大批武进士几乎都会为朝廷效死,赶赴各地,成为军将中年轻有为之人。

    其实对于崇祯皇帝来说,眼下情形,武举显然比文举更为行之有效。

    可惜的是,崇祯朝至今已经十九年了,武举没有几次,多半只是形式上糊弄过去的,选出来的所谓举人也都是世袭勋戚,由于种种原因,竟然只在崇祯四年时出过一个农民出身的武状元。

    崇祯四年,参加武会试的举子中,大部分人都是世家勋戚子弟,这些宗亲油头粉面,挥舞起刀枪就像耍猴,能运百斤大刀者竟只有王来聘、徐彦琦两人。

    发榜后徐彦琦榜上无名,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身材瘦弱的世家子弟,议论腾起。

    当时正“锐意重武”的崇祯帝认为有人作弊,将考官、监试御史等一大批官员下狱、撤职,令户部尚书倪元璐、国子监祭酒方逢年等主持武科复试。

    复试成功督办,选取百人,依照文榜例,分三甲传胪赐宴。

    崇祯亲自调阅前三十名试卷,钦定一甲三人,王来聘居一甲第一名,为武科状元,授登莱副总兵职。

    自崇祯四年之前,朝廷武举一直没有殿试,也没有设立一、二、三甲的区分和鼎甲名号,正式有武状元之设,王来聘是第一人。

    不过更为可惜的是,王来聘在一年之后孔有德的登州之乱中身先士卒奋战阵亡,并未在历史上写出有关自己的一页。

    崇祯四年以后至今,朝廷再也没有办过一次像样的武举。



    “近期各处学子皆已到京,过几日便要会试,礼部准备的如何了?”早朝上,崇祯皇帝向礼部尚书李文选问道。

    闻言,李文选立即出列禀奏道:“启奏陛下,礼部近日就此商议颇多,决议会试仍定于贡院,设翰林十九人为同考官,会试分三场举行,三日一场。”

    “会试第一场定于三月初九日,第二场在十二日,第三场在十五日,亦先一日入场,后一日出场。三场所试项目,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以及策问,与乡试同。”

    崇祯皇帝“嗯”了一声,又问道:“主考可有人选?”

    “回陛下,经礼部议,拟设四人为主考官,请陛下裁定。”李文选说这话的时候,赶紧把上朝就拿着的奏疏交到王德化手中,再由王德化转呈御前。

    “户部尚书倪元璐、庶吉士方逢年、东阁大学士曹溶、建极殿大学士张瑞图。”

    崇祯皇帝一一将这些名字念出来,却是凝眸看了一眼李文选,李文选心下似乎有些紧张,胆虚不敢对视,只是低头等待。

    其余三人没甚么毛病,都是帝党,可这个曹溶就有些门道了,此人不仅在历史上是个投清贰臣,而且也根本没太大能力,想必又是一些东林余孽安排进去的。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冷哼一声,直接将礼部选出来的名单放到一边,说道:“这个曹溶,朕看不行,就换城冯铨吧,众卿可有异议?”

    言罢,崇祯皇帝目光扫视阶下群臣,被看到的人无不是心惊胆颤,哪敢有什么不同意见,几乎都是唯唯诺诺,连说圣上圣明云云。

    按理来说,历次主考、同考名单皆由礼部拟定,基本也不会出现什么驳回的事儿,更别提如今崇祯皇帝是直接说不行要换人了,简直太过任性。

    冯铨脸皮极厚,见众人没有反对,当即站出来叩拜说道:“臣感激陛下信任,定恪尽职守,奉己为公,为国朝考量有用材!”

    “朕还是相信冯爱卿的。”崇祯皇帝笑了笑,又故意看了一眼礼部尚书李文选,才是自顾自说道:“除却文科的事儿,朕还要与众卿聊聊武科。”

    “武科?”

    “武科今年也要举行?”

    “没听说,按我说,武科早就该废除掉才是!”

    其实大明建立至今就有建立武科,可从洪武年开始就时办时废,没有起到应有的效用不说,更是成了天下人的笑谈,根本没有一个完整的制度传承下来。

    还是成化年太监王植提出仿照文举,这才有了如今这形同虚设的武科。

    听到这话,群臣们一下子炸开了锅,有人说压根不知道本朝还有武科这档子事儿,也有人说武科屁用没有,那些武夫都是脑有反骨之人,早该废了所谓武科。

    崇祯皇帝越听越是紧皱眉头,心中冷笑连连,要是真的彻底取消了这子虚乌有的武科,你们怕是要高兴的做梦都要笑醒。

    让他们难受的事儿,崇祯皇帝办起来自然更来劲,摆手示意他们静一静,才是说道:“朕知道,你们中有些人可能不看好武科,但是朕告诉你,大明不能没有武选,武科更要提上日程!”

    “王德化,念!”

    在群臣震惊的目光中,王德化得意洋洋的清了清嗓子,上前几步,将早准备在袖子里的圣旨取出铺展在半空中,高声喊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太祖立国始运至今,武科时办时废,典章不统,法理不一,深为固弊!

    兹令:自崇祯十九年丙戍起,定由兵部主持武举考试,每三年一次,令设院试、乡试、会试、殿试,建州府武学院,皆与文举同。

    本次武举,设同考十九人,主考四人,皆与文科同。

    另设,武科先场试马射、步射、平射、马枪、刀剑、负重、摔跤、跑步、拳脚等一十二科;后场试营阵、地雷、火器、战车、守御等七科;末场试兵法、天文、地理、练兵等八科,取武科考生综合成绩。

    令定武科三甲,殿试一甲前三名赐‘武进士及第’,二甲十二名赐‘武进士出身’,二甲以下皆属三甲,赐‘同武进士出身’。

    殿试三甲之内,均可入顺天武学院就学,少则两年,多则四载。

    武生学习《武经》《孙子兵法》《纪效新书》等,熟知兵法要略及各地兵争大小事,学院毕业后,按成绩加从六品“武骑尉”、正六品“云骑尉”、从五品“飞骑尉”武勋,各授将职,为国效力。钦此!”

    “臣等遵旨,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圣旨自然是用内阁名义发出,在加上如今崇祯皇帝的威权势大,群臣们无论愿不愿意,所能做的,不过也是赶紧跪在地上山呼万岁接旨罢了。

    ......

    武举是武周首创,宋代延续,有明一朝重文抑武,却并不受到重视。

    除成化年仿文举定制以外,万历年曾有朝臣提出改革武举,神宗皇帝有意,下发讨论,可惜并未得到群臣和内阁议定通过。

    即便成化年定制,也还是规定“先之以谋略,次之以武艺”,把军事谋略置于军事技术之上,个人武艺则成了最次等。

    武举起先举办的时候,各处还是有不少民间武者参加,可笑的是,武者在进行武举之前要先参加一次笔试,若答策的笔试中不及格,甚至连武试都不能参加。

    这些所谓“武策”的笔试看似是在考量兵法韬略,实际上却是在为难前来赶考的武者。

    笔试考三题,试策两题,居然连四书五经都要考,可以想象,当时很多兴致勃勃前来应试的武者基本都是一脸懵逼,就连第一次笔试过去的都寥寥无几。

    相比之下,反倒那些勋同样和自己一样大字不识一个戚世家子弟,可以用优异的成绩通过,久而久之,武举也就根本没什么人来参加了。

    在此之前,武举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形式,都是勋戚世家子弟占据名额,而且从来都没有什么武三元和武三甲之事,天下武人多是报国无路,忠君无门。

    说起来,真正以圣旨的名义将武举完完整整的定下来,到崇祯十九年才是第一次,并且这次崇祯皇帝在圣旨中根本没有提及所谓笔试的事情。

    改革之后的武举,就是正儿八经的“武举”,先后末三厂考试,全都是阵战、统兵和拳脚的比拼,真正获胜的人就是毫无疑问的最强。

    实际上,崇祯皇帝将阵战厮杀和兵法韬略分得很清楚,武举之后,到了学院里,才是他们学习兵法韬略的时候。

    崇祯皇帝先是以朝军中发罪己诏的方式,让每一个小兵都听到皇帝内心真实的话,表达自己重武之心,又两次亲征,筹建忠烈祠,补发军饷。

    再加上如今改革武举,崇祯皇帝用实际行动,让天下人明白如今朝廷已经在逐渐向重武抑文的方向在走。

    在圣旨发下之后,迅速被皇家报社和厂卫传播至各地,并且崇祯皇帝和内阁议定,很快出台了一整套有关武举的考试制度。

    “先之以武艺,次之以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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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内阁议定,武举与文举同,设新建伯王先通等十八人为同考官,设城防军都督董琦等四人为主考官,为期九日,分先、后、末三场,每场三日...”

    几天之后,开始有顺天府衙门的差役上街张贴告示,将朝廷锐意改革武举之事通告,这时候已经有不少百姓围拢在告示旁边,一些尚认得字的人便开始好心的为其他人一句句念出来。

    这次武举改革,其实也是崇祯皇帝临时起意,改革不深,考试程序、办法等并无多少变化,但重视程度却大大提升,进而抬高武人的地位。

    这人念完,其余人都变得有些兴奋,一个中年男子抹着眼泪道:“皇上圣明,皇上圣明啊!老头子我这辈子没赶上,但是我家那浑小子赶上了。”

    “是啊是啊,考武举能做官,还能光宗耀祖哩!”又一个妇人说道。

    这时候,周围腾起的议论声让不少关注武举的人有些烦躁,一闲着屁事儿没有路过的精壮汉子听闻武举二字当即过来旁观,扯着嗓子喊道:

    “别吵别吵,听他继续念!”

    摄于此人浑身的大肉块头,旁人都有些惧怕,不再出生,却又开始小声议论。

    那人清清嗓子,一字一字的道:“...此次武举为先例,规定期限内赶至京师者,皆可参试,三年后再行举办,便要由院试、乡试中举者才可来京参加会试、殿试...”

    实际上,由于改革仓促,并且原先并没有武举的院试和乡试,让这些武人按照文举的规定来,显然是强人所难,也看不见自己的诚意。

    所以崇祯皇帝特准此次武举为先例,但凡入京者皆可参加,这样以来,虽然想混进来的杂鱼多了,可很多心存顾虑的人却可以来大展拳脚,保不齐会出一个霍去病那样的人才。

    正当众人感慨议论之时,那人又继续念道:“武科童试,在县、州、府进行,考中者为武秀才;武科乡试,在省城进行,考中者为武举人;武科会试,在京城进行,考中者为武进士。”

    “会试后已取得武进士资格者,再通过殿试分出等次,定制三等,称为‘武三甲’,一甲是前三名,头名为武状元,二名为武榜眼,三名为武探花。”

    “前三名世称为“鼎甲”,获赐‘武进士及第’资格;二甲十二名,获赐‘武进士出身’资格;二甲以下的都属三甲,获赐‘同武进士出身’资格。”

    自有明以来,朝廷如此详尽的规定武举制度还是头一次,许多人得知后都是雀跃欢呼不已,他们中不乏那些大字不识一个,却浑身力气的糙汉。

    对于这种人而言,考文举显然不可能,参军从最底层干起又因为种种原因不想去,唯一的出路,便是武举。

    按这上面所写,殿试的规格应当很高,而且是由当今皇帝亲自主考。

    武科殿试成绩揭晓后,在养心殿唱名,紫禁城西门外挂榜,并赐给武状元盔甲,然后由城防军兵士组织护送武状元归第,炫耀恩荣。

    殿试结束后第二天,将在兵部举行盛大的“会试宴”,由兵部尚书朱大典亲自将崇祯皇帝赏给武状元盔甲、腰刀等交予其手,并且还会赏给众进士银两和称号殊荣等。

    就从此次朝廷改革武举上看来,虽然都是武科,但等级差别依旧甚大。

    武进士一、二、三甲的等级和荣誉大不相同,自然万中挑一的武状元将会出尽了风头,登第后的三天内,更可以披红挂彩,上街夸官,真所谓春风得意、风光十足了。

    听到这里,周围众人都是咽了下口水,照这么看来,当今陛下重视武人那传闻是真的了,那么自己要是去参加,能达到什么地步?

    殿试以后,通常立即由兵部授予将职,但这正是到了此次丙戍武举改革与历代武举的不同之处。

    大明在去年增设了类似军校的学院,如今已经筹建完毕,更名为“顺天皇家武学院”,静待第一批学员的到来。

    有一段时间,崇祯皇帝曾对学员从哪里招生煞费苦心,这次总算是找到了好生源。

    在殿试结束之后,三甲之内的武进士们都可以进入学院就读,因为他们的武艺在武举上已经得到考证,接下来要学习的,便是谋略与兵法,还有一些简单的识字、写字。

    当然了,毕竟是武学院,最基本的武艺还是每月都要大试,以便综合评定,为各学员定级。

    而且朝廷这次吊足了胃口,说但凡是经过武举出身,又在顺天皇家武学院就读研习毕业出来的,都可以直接授予从六品到从五品不等的武勋。

    注意,从第一名到最后一名,每人都有。

    除此之外,毕业生将按照学院中综合成绩,授予参将、游击、都司、守备、卫所等各级实权军职,外出统兵,为朝廷效力。

    武举各级考试,通常每三年举行一次,每科录取人数也有定额。

    考虑到武人多不能文,历朝所考策、论多不合格,而不少外场成绩突出者又往往败于内场,于是崇祯皇帝干脆直接下旨废除策、论和默写《武经七书》的成规。

    崇祯皇帝明旨规定,武举只“试武”,也就是说,本朝之后的武举,就算你大字不识一个,只要其它方面都有过人的才能,一样可以成为武进士,甚至是武状元。

    当然,到了学院里你若是想正常毕业,起码出来以后自己名字还是要会写的,不过如今社会上歧视武人之风很盛,经此一改,自然是有好有坏。

    武人觉得弊政已除,纷纷锐意进取,想要参加武举,可文士们却冷笑不止,彻底将武者看成纤纤武夫,粗鄙俗气。

    毕竟有明至今,文人骨子里的优越感不是几年就能祛除的,不少士子都当个笑话去看,毕竟武举现在就连最基本的四书五经都被废了,就算会耍大刀,那也不会有太高成就。

    “武闱但以弓马技艺为主,内场文策不论工拙也。”那人刚刚读完,便有一个士子冷笑几声,摇头晃脑的说道。

    “所言不错,武夫试文,其策有极其可笑者。如‘一旦’二字多作‘亘’字,‘丕’字又作‘不一’字,盖缘夹带小本字画甚密,不能分晰,故抄誊讹错耳。”又一个青衫翩翩的士子应道。

    第三个士子赶紧大笑接道:“又如‘国家’字应抬高一字,则凡论古今地名处,如‘国家四郊多垒’、‘社稷危亡’之类,亦无不抬头。”

    “有极可笑之武夫亦自称‘生员’,则应于行内稍偏,乃又将‘生人’、‘生物’、‘生机杀机’之生字,一概偏在侧边。”

    “如此者不一而足,然外场已挑好‘双好’字号,则不得不取中。幸武闱无磨勘之例,可不深求耳。”

    士子们越说越来劲,纷纷说起曾经武科会试时发生的事情,其实想来也不会觉得意外,让那些习武之人拿着笔杆子做卷,的确会错漏百出。

    “如此看来,当今陛下果真贤明,革除弊政,武夫当真便成了‘武夫’,妙哉,妙哉!”最开始说话那士子一拍手中折扇,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武人们个个都是愤怒异常,不少人已经攥紧了拳头,殊不知,这批士子说完话离开之后,人群之中某几个微微皱眉,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崇祯十九年三月初九,清晨。

    这时候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气温有些泛凉,一大批士子聚齐在京师顺天贡院门前,焦急等待着三年一度科举会试的入场。

    即便冻得哆哆嗦嗦,不少士子也还是紧张异常,其中甚至有人忘却了周围温度,拿着书籍仍在默背。

    不过,在赶考的诸多士子当中,却也不乏一些年纪轻轻便学富五车、成竹在胸之辈,夏完淳和瞿昌文各自负手站于最前头,看着其余焦虑不已的众人,都是呵呵笑个不停。

    “平日不知刻苦勤习,会试临近时如此做法,又有何异,还不如回去种地算了。”瞿昌文显然有些看不起这些士子,冷笑着说道。

    夏完淳心中颇有正义感,道:“昌文兄所言差异,天下士子本是一家,既然来此,都是为国效力,怎么能说让他们回乡种地呢?”

    “哈哈,我也就是说说。”两人朝夕相处了这么久,瞿昌文自然知道夏完淳的心思,当下摇头说道:“不过是看不惯这些毫无学识之人还想入朝为官,发发牢骚而已。”

    夏完淳点点头,虽然没再多说什么,看那样子却也是不置可否。

    眼下来京士子大部分都是抱着试试看或者溜缝子的心思,甚至他们还听说,有人已经贿赂了礼部尚书李文选,或是一些本就和朝廷在职官员有亲戚关系的,都已经有了所谓的“答案”。

    正在两人各自互相乱想时,一直紧闭的顺天贡院大门从里面被人推开,却是司礼太监李凤翔带着几个同考翰林走出来。

    李凤翔先是睨眼看了一眼外头这些士子,才是不紧不慢的说道:“咳咳,杂家是圣上钦点的誊录所主官,快开始了,都进去吧。”

    士子们连忙点头,纷纷将手中书籍留在贡院人手中,继而鱼贯而入,进门之后,早有一批太监和贡院中人在此按规搜身,为的便是防止考生有“夹带”。

    所谓“夹带”,即是把考试的答案或提纲带在身上,说白了,就是考试带小条的舞弊行为,士子们一一经过搜身之后,才是分批次进入贡院。

    贡院的明远楼旁有一棵元代古槐,相传这里是文光射斗牛的地方,所以时人又叫它“文昌槐”,素为京城名槐。

    这文昌槐的根部生在路东,主干弯曲向西,因而树冠呈在路西,长势如卧龙,相传此槐与考生的文运有关。

    历次前来顺天贡院参加会试的考生们无一例外都要膜拜,以登龙门,就连夏完淳和瞿昌文二人亦不能免俗,都在诚心膜拜。

    贡院的科考也给附近的胡同带来了繁荣,如出现了售笔纸一条街的“笔管胡同”,有会馆性质的旅馆街道“鲤鱼胡同”,因为考生多骑驴进京赶考,又出现了“驴蹄子胡同”这种市井称呼。

    其中鲤鱼胡同原本是一条小胡同,先叫“老人胡同”,进京的考生没钱的寒门占据了绝大多数,一般都骑驴进京住在驴蹄子胡同。

    相传,有一次会试时一个穷考生因没有钱,走着进京只得住到老人胡同的一位老人家,在科考的前三天忽降雨水,胡同地面成河,有大鲤鱼出现,后这位穷考生竟考中了第一名“状元”。

    从此,老人胡同名气大振,以后考生们又纷纷住到老人胡同,想借运高中,胡同也改名为“鲤鱼胡同”,有鲤鱼跃龙门之意。

    到了现在这崇祯十九年,经过朝堂议定,有关政策陆续出台,不少私设会馆性质的旅馆都陆陆续续被兵马司和顺天府衙门强令迁到南城,继而在宣武和崇文一带又出现很多会馆。

    与前者不同的是,这些新出现的会馆多为官办,为前来赶考的士子们提供食宿和一些经济上的支持,相当于朝廷资助教育事业。

    在贡院至公堂,倪元璐、方逢年、冯铨和张瑞图四名崇祯皇帝钦定的主考官早已落座,其余十几名同考官也是各自摆放桌椅分级落座,整场都显得异常肃穆。

    看着众考生拜槐而来,四名主考官计议几句,最后是由张瑞图起身指向旁侧小屋,正色道:“本官为陛下钦点此次会试主考,开考之前,有些话要提醒诸位。”

    “此次会试,成规如同以往,击鼓为令,点香计时。”

    “诸位士子都还年轻,今后还有的是机会,莫要因小失大,铤而走险,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言罢,张瑞图心道自己算是仁至义尽,咳咳几声,继续道:

    “本官宣布,此次春闱,正式开始,落座应试去吧!”

    士子们纷纷行礼作揖,齐声喊道:“学生知道了。”

    话音落定,士子们开始按照之前分配好的座位和场次陆续入座,在他们的考棚之中,早有贡院的官员将考试有关用具尽数备齐。

    东西也不多,一间考棚,一盆炭火、一支蜡烛,便是全部了,今后的三日中,他们吃睡都将在这小小的考棚里。

    夏完淳告别瞿昌文,寻到自己的考棚,深吸口气,伸手推门走了进去,见到内中布置之简略,也是叹了口气,摇摇头坐在位置上开始观卷。

    他没看几眼,却忽然听到考棚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一个誊录所的小太监走过来,用锁头从外面死死锁住了自己的考棚。

    这也是考虑到士子之间互相串换答案,使考试无法真实明显的反映出每个人的真才实学,按规矩来说,本来会试规定要连续被关十几天。

    一份试卷,士子进去之后,少则两三个小时,多则五六小时肯定就会做完,那个时候考试的士子一没书籍可以阅读,二又不像现代那样有手机可以打游戏,那他们做什么?

    无非就是睡觉、发呆而已。

    历史上,贡院年年修缮,在永乐、嘉靖、万历三朝时又各自经过一次从头到脚的整改,然而失火之事依旧层出不穷,其中一个较大原因,就是闲来无事的士子不小心打翻火烛或炭火,从而酿成失火大错。

    虽然贡院外处处都有大水缸,但就以这个时候而言,一旦起火便很难扑灭,再者说来,贡院九千多间考棚,也并非时时刻刻都有人紧盯,一旦生火,很难第一时间得知。

    更何况,因为一次考试让士子们过半个月狭小的牢狱生活也不尽人道。

    所以此次会试一个比较大的改革便是,三场会试,每场为期三天,结束后士子都可以回去休息准备几日,再来参加下一场的会试。

    这样既保证了士子有充足的精力应对考试,又把火灾的危害降到最低。

    要知道,一旦贡院起火,重建那几十近百万两的白银还是轻的,更为严重的是人员损伤和一些书籍因此而损毁,那种价值是无法弥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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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子们在贡院会试的同一时间,武人们也开始改革后的第一次武科会试。

    原本武科会试没有规定地点,这次因临时改革,便也是临时其意,经崇祯皇帝与内阁议定,暂抽调在京城防军一部前往校场操训。

    如此,城防东大营为之一空,今后的半月之内仅作为临时的武科比试场地。

    由于在场的多是粗糙武夫,这次除了十九位同考与四名主考以外,又额外抽调了城防军兵力在四周戍卫,以便有人发难,随时上去解决。

    前三天是“武科先试”,比试的科目是马射、步射、平射,马枪、刀剑、负重,摔跤、跑步、拳脚等一十二个科目。

    如此多的科目,要在三天之内完成,武科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由于此次武举的特殊性,前来参加的人数甚至比贡院应考士子还要更多,所幸用来充当临时场地的城防东大营经过扩建之后显得十分宽敞,就算容纳个十几二十万人也是绰绰有余,所以并没有出现什么乱象,一切都是井井有条。

    武科的考生全部加在一起不过一万两千余人,和城防军的规模还是相差甚远,若是想出什么乱子,基本也是不太可能。

    这个时候,场上马、步、平三射基本已经比试完毕,一些连最基本“九射两中”标准都未能达到之人已经灰溜溜离开。

    由于这次武科的特殊性,朝廷并未规定前来应试者的资格,想要浑水摸鱼者自然不少,仅前三项试射,就淘汰了两百余人。

    其实某种方向来说,规定严格的武科比士子会试要难得多,士子若是有关系,可以通过各种手段找到通过的方法,甚至可以贿赂门卫,“夹带”入场。

    就算这次不行,下次也并非没有机会。

    可武科就不同,改革之后的武科,先、后、末这三场完完全全是众人拳脚和十八般武艺的比拼,基本和兵法谋略没甚么太大的关系。

    说白了,改革之后的武科,就是为了选出一个真正的“武人”,可以上阵为朝廷效死,可以对朝廷忠心耿耿。

    就算你关系再厚,上场就被其他人一拳击倒,那也根本不会通过,这是铁律。

    “哈哈哈,还有谁?”场中,一个端着马枪的男子哈哈大笑,在他的脚下,正跪着一个狼狈求饶的武生。

    “吗的,这厮打哪儿来的,一手马枪挥的当真生猛!”众武生中,一个在马枪比试中输给其他人的武生狠狠咒骂几句。

    不过这位武生话虽然说的狠,眼中流露的却是真挚的佩服之情。

    “不知道,俺只知道他叫郑冠,别看块头不大,但却招招都是奔着致命处去的,是个练家子!”

    “朝廷前些年没重视咱们武人,许多一手好功夫的,自然就不愿来!”

    另几人闻言各自摇摇头,重重叹道,虽然没人知道这位郑冠的来历,但却上头坐着的主考官董琦却能知道。

    这个郑冠,籍贯在辽左金州一带,具体的目前也无法考量太多,毕竟那边儿现在也不是大明的地盘了,被鞑清给占了。

    董琦只知道,郑冠曾是辽左潜逃回来的逃兵,在崇祯三年的时候还参加过当时的武科,只是压根就连笔试都没通过,这才一直销声匿迹到了现在。

    如今,崇祯皇帝锐意改革武举,这家伙立马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居然不怕被追查到来历,当真也是有趣。

    正在思量之时,却听周围武生又是一片叫好之声,却是那身材精瘦的郑冠在马枪科的决赛之中三招取胜。

    董琦看去,这郑冠虽胜,但却点到即止,并未伤到对手武生的性命,而且伸手将其扶起,面露微笑,引得周围人一致叫好。

    “哈哈哈,我赢了,我赢了!!”郑冠面色狂喜,将手中虎枪朝台下一扔,跳下台子大声喊道:“我可以去殿试了,殿试是不是就能见到陛下了?”

    “太好了,我终于有机会报仇了,我终于有机会了!!”

    郑冠喜极而泣,老大个男人,竟然跪在台子上哭了起来。

    按照武科的规定,每小科比试的前三名,都可以算作直接通过会试,取得“武科学士”的称号,并且拥有参加殿试的资格。

    郑冠连赢五场,并且几乎都是在五招之内,以绝对优势胜出,毫无疑问的获得了武举马枪科的冠军。

    这个时候的他,基本已经保证了进入皇家学院进修和参加接下来殿试的机会。

    刀剑科,最后能到前几名的,几乎都是擅使大刀的精壮汉子,其中有一人十分令人熟悉,正是崇祯崇祯四年与武状元王来聘同中一甲,最后却因为种种原因未能上榜的徐彦琦。

    徐彦琦十几年前就已经可以运起百斤大刀,早是愤愤不平,这次再次参加武举,刀剑科比试当中,仍无能出其右者。

    然而在拳脚科,徐彦琦却和马枪科的郑冠在决赛中遇到了。

    两人一个可运百斤大刀,一个善使马枪,虽然都已有冠军之身,但武夫极重颜面,又都打着光宗耀祖,在崇祯皇帝面前表现自己的想法,自然无人让步。

    董琦看这两人在台上已经暗自酝酿,心道将有一出好戏,示意同考官王先通可以开始。

    郑冠精瘦,然而徐彦琦却一身的大块头,若是以马枪对大刀,胜负亦未可知,然而眼下这种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比试,孰能胜出,众武生其实已是心知肚明。

    徐彦琦似乎也有些看不起郑冠,觉得自己三招之内必胜,他脱去上衣,打了一套拳,虎虎生风,刚猛有力。

    众人从拳中觉察到力道,纷纷叫好。

    郑冠却是不动声色,后跨几步,竟也是直接将身上衣衫脱去,露出一身骨头架子,顿时惹得众武生轰然大笑。

    然而郑冠面色眼中无波,静若止水,也是有模有样的打出一套拳。

    这套拳虽然看起来很美观,但完全没有方才徐彦琦拳法的刚猛,与之一比,倒像是小孩子和大人之间的较劲,根本毫无优劣可言。

    蓦地,最上头的董琦眼眸紧缩,对郑冠打出的这套拳有种异常熟悉的感觉,再仔细一看郑冠浑身上下的动作,回头又想起方才徐彦琦的拳法做为对比,当即一惊。

    这郑冠打的,莫不是劈挂拳!

    在董琦眼中,徐彦琦那套拳,虽然招招刚猛,生动有力,但却太过直来直去,而郑冠的这套,不仅看起来美观,打到劲处,全身的肌肉却如一块块岩石般纠起,每块肌肉都在绷紧,一旦发泄,便如洪流,势不可挡。

    董琦越看越不敢相信,郑冠现在所打出的这套拳,怎么看都像是戚家军中流行的“劈挂拳”。

    这套拳法,当年戚大帅曾在《纪效新书》拳经一卷中着重点出,不仅练法美观,用于实战亦最是犀利。

    世人皆知,最后的戚家军在浑河血战全部战死,上下一个活口都没有。

    董琦曾私下问过戚家军的吴承业,就连他都不知道这套拳法如何继承,这个从辽左回来的逃兵郑冠,又是如何能这么精准的打出一整套拳?



    “请!”

    郑冠打完整套拳,就好像换了个人一样,整个人精气神十足,虽然浑身都是瘦骨头架子可却丝毫叫人生不起任何轻视之心来。

    “哼,花拳绣腿!”

    徐彦琦自忖比这甚么郑冠要强出许多,再加上自己显然比他大更多的气力,这第二个冠军,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徐彦琦见郑冠对自己礼遇有加,却也不是那一声不响直接开干的莽夫,挺直腰板上前几步,抱拳弯腰说道:

    “客气!”

    两人此刻虽然是敌人,但身为此次武科比试的佼佼者,日后定然都会是那什么顺天武学院的学生,今后更可能是战友,自然没必要闹太僵。

    对于徐彦琦和郑冠来说,只要这次朝廷上对武科能重视起来,日后从武学院毕业至少能混个实镇一方的将领,别看二人是士子口中的粗鄙武夫,但很多事情在心底都明白。

    对很多人来说,输了可能就意味着淘汰,可他们两人这次却是荣誉之战,输赢不会对各自有太大影响,反倒是脸面上的原因,更容易让人尽全力。

    双方既言语不通,也没有多话,各自做足了基本的礼数之后,徐彦琦便是大吼一声,脚下砰砰挪腾几步,以雷霆万钧之势打出一拳。

    徐彦琦这拳没有丝毫留手,看方向,正是朝郑冠面门而去。

    其余人已经从微弱的破空声中听出徐彦琦此拳的力道,怕是至少用了八九成,按常理来说,两人之前从未交手,前五招之内该互相试探才是。

    这徐彦琦上来就露这么一手,一是显摆自己先天的神力,二显然就是想直接结束这场毫无悬念的打斗,用最大的优势拿下对方。

    就在场中众人没几个觉得自己面对徐彦琦这一拳会和没事人一样,毕竟姜还是老的辣。

    许多人都知道,这徐彦琦早在崇祯四年就在诸武生中称雄,因为没人,再加上朝廷对武科并不重视,名额被勋戚抢占了去,这才没能得到进一步升迁。

    此时再来,定然是奔着最高级别的武科状元而去。

    就在不少人都觉得这场比试就将这么结束的时候,只见原地站定不动的郑冠面上微微一笑,腰身轻轻一扭,就在电光火石的那一刻,极限般的躲过了徐彦琦这看似已经击中一半的拳头。

    这还没完,郑冠双腿朝后狂退两步,身形放矮,两手一伸,直接一道寸拳打在徐彦琦小腹之上。

    尽管郑冠现在的姿势不怎么漂亮,但这拳的力道却丝毫不比徐彦琦方才那下要差。

    人高马大的徐彦琦反应显然没有郑冠要快,挨这下的时候还保持在出拳的姿势,直接捂着小腹腾腾后退四步。

    这次,郑冠并没有给徐彦琦任何缓和的机会,拦、劈、剪、挂等各种招式连环使出,看似轻柔,每击打在徐彦琦身上,却有如瞬间加持了大力,使他痛楚不已。

    台上坐着的王先通边看边道:“此人不会是一般的五省,招式凌厉,进退有据,打到现在仍旧面不红、气不喘,就是一般的练家子都不能做到,到底是打哪儿来?”

    听见他的话,一旁对武艺一窍不通的李凤翔也是纳闷,说道:“新建伯,这等事杂家可不敢不放心上,您这是在怀疑杂家作假?”

    “...这郑冠就是个辽左回来的逃兵,不过那却是二十年几前的事情了,如今是在通州一带专门杀猪的,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二十多年前,他到底是什么时候逃回来的?”

    王先通也是行伍之人,郑冠在擂台上的表现着实和那帮初出茅庐的小辈不同,更像是经历过大阵仗的人,心中愈发觉得奇怪,赶紧回问道。

    听见这话,李凤翔尽管心中不爽,也还是想想说道:

    “那是在天启元年的时候,杂家当时还是魏公公手底下一个小小的司礼太监,回想起来,戚家军和白杆兵,就是那时候覆灭的。”

    “天气元年,浑河血战!?”

    李凤翔可能不会联系到什么,王先通喃喃几句,立马就在心中想到一个极其令人震惊的可能,不过紧接着又摇头,连道不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

    “诚如李公公所说,当时邸报称浑河之战戚家军和白杆兵全军覆灭,尤其是戚家军,绝无一人生还!那这个郑冠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戚家的拳法,还有白杆兵的枪术?”

    越想越想不明白,王先通只好和其他十几个同考官交流一下。

    他们其中很多人看不出来这郑冠所用是白杆兵的枪术和戚家军的拳法,都只觉得此人如鹤立鸡群,在一干小辈之中,一举一动都太过现眼。

    王先通征得其余同考官的意见,带着他们各自署名的公文来到最顶上去见主考官——京师城防军都督董琦,他竟然也觉得这个郑冠有些异样。

    两人互相说了几句话,此时再往下看,却见那人高马大,崇祯四年各省武举第一的徐彦琦却完全被郑冠压着打,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徐彦琦体型等各个方面对郑冠完全是碾压性的优势,事先各武生人人都认为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较量,却没想到这个郑冠居然在玩扮猪吃老虎这一套!

    这个时候,郑冠面对已经气喘吁吁的徐彦琦微微一笑,抱拳道:

    “承让了。”

    话音落地,郑冠突然以轻快无比的身法跨出两步,猛地一拳朝徐彦琦胸前打去。

    这一拳并不是很快,不过郑冠的步子很快,徐彦琦精神上已经留意到,但是身体还没跟上,就在这转瞬间的一刻,郑冠的拳头到了。

    “噗嗤——!”

    徐彦琦被打了个正着,就好像一块硬物击中自己毫无防备的前胸,他甚至能感受到肋骨折了两根,整个人都被打飞,口中直接喷出一口鲜血,在台子上翻滚数圈才停下。

    徐彦琦第一时间想要撑起来,但他却惊恐的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力,无论怎么用劲都是直到一半就难以为继,最终只得含恨软倒在台子上。

    其实对于徐彦琦来说,难受的不是根本打不过对方,难受的是对方那身形一直飘忽不定,摸都摸不着,更别提让自己的拳头击中他了,简直是天方夜谭。

    “好!”

    “打得好!”

    对于众武生来说,这场郑冠是绝对的劣势取胜,这样一番激动人心的打斗,自然值得拍手称快,但是对于董琦等考官来说,这样一个不明来历之人在考场上大发神威,绝对是没预料到的意外情况。

    “砰!”董琦忽地站起来,一拍桌案,指着郑冠喊道:“来人,给本都督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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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形突变,场中其余人一时都是反应不过来,但也没人敢多说什么不相干的话,各自只是窃窃私语,脸上满是问号。

    这个时候,躺在地上哀嚎的徐彦琦已经被军中增设的医护兵和一位太医院调过来的医师小跑着带下去接受救治,毕竟这人也是个好苗子,不能就这么死了。

    董琦喝令之后,余者兵士各自对视一眼,在几名千总的周旋和布置下,分出一队兵士当即紧紧逼来。

    看见左右两侧身披盔甲的城防军士兵气势汹汹而来,郑冠倒也干脆利索,毫无反抗的被擒住,口中问道:

    “敢问考官大人,小的可是犯了什么罪过?”

    “你还敢问,本都督问你,你可是逃兵!?”董琦大声喝问。

    闻言,郑冠面色一暗,脑袋下垂,道:“是!”

    “为何潜逃,汝可知临阵脱逃,是什么样的罪名?”

    “死罪!”

    “还有呢?”

    “连坐家人,尽数充军!”

    “这句话说出来能面不改色的人,你是第一个。”见这郑冠说出关乎家人之事后竟然无动于衷,董琦呵呵冷笑说道。

    “回考官大人,小的家人都在辽东死了,我娘被鞑子奸污,我爹和我哥,都与戚爷爷他们在浑河战死了!”郑冠说这话的时候依旧铿锵有力,但眼眶中却徘徊着泪水。

    闻言,董琦看了王先通一眼,见对方神色也是瞬间黯淡下去,当下犹豫半晌,忽地问道:“生离死别,人恒有之,更何况是我们!但这就是你做逃兵的理由?”

    “是!”郑冠每一句回答都非常干脆利落,他又道:“戚爷爷说过,唯有忍辱负重,保全和壮大自己,血海深仇才有机会去报,不然,终究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着,郑冠单膝跪地,说道:“小的不求武状元,不想进学院,也不再奢求能见陛下龙颜一面,只求都督能替小的和陛下求求情,授小的一官半职,从头做起!”

    “小的定为陛下效死力,也好为爹、娘,还有戚家军、白杆兵的兄弟们报仇雪恨,不至于黄泉路上对他们无话可说!”

    这话是不是戚继光说过的,董琦不知道,但他现在已经能确定,这个郑冠就是从浑河之战逃回来的,按年龄推断,当时他应该也就是十七八岁左右。

    逃兵,这是个鲜红的字眼,无论何时,各种逃兵都有着各种理由,但是无论如何,在战场上当逃兵,总还是为人所不齿。

    “你觉得,如今时机到了吗?”不多时,董琦身边的王先通默默问道。

    听到这话,郑冠十分确定的点点头,大声道:“良乡、固关、太原,每战必捷,枭首何止上万!忠烈祠、罪己诏,还有这次的将才武科,更无一不是大明中兴的良策!”

    “如今迹象,陛下锐意重武,不畏声名,敢杀朝臣奸士,将士人皆敢战,百废俱兴,前弊尽除,自然到了吾辈大展拳脚,为国朝尽忠之时!”

    “小的辽左金州人氏,曾任戚家军童兵队长,愿为陛下效力!”

    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居然连董琦都听得有些意动,他稳静心神,脸上仍旧毫无波动,思绪良久,方才沉声下令道:

    “继续比试,将郑冠看押,待本督禀明圣上之后,在做定夺!”

    既意已定,那也没什么话好再说,众武生纷纷点头,齐声抱拳喊道:“谨遵主考大人之命!”

    ......

    文武科举,各分三场,每场三日。

    大约在十几日之后,文武科举三场全部考完,士子和武生们有失意离去的,也有抱着一线希望想要留下的,还有已经觉得自己肯定能中,已经开始大宴宾客的。

    京城甚至全国都对此津津乐道,按照礼部事先公布的放榜时间来看,此次文武左右榜放出的时间,大概就在尔月下旬或三月初而已。

    文举究竟怎么样还说不定,武举考完基本就定的差不多了,毕竟各人表现当时都看在眼里,要是不出从前勋戚用权势夺名额的事,基本上也就那样了。

    只不过有件事让人觉得唏嘘不已,那就是郑冠究竟能不能上榜,如果上榜,他和徐彦琦两人究竟谁能获得此次武状元的殊荣。

    等待放榜的时间内,京师与各处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各处奉诏进京或者被锦衣卫锁拿入京的藩王和贵戚们,除了一些偏远之地还未抵京,余者也都在二月二十几号陆续到达。

    在这个节骨眼上,据厂卫报告,说是勋戚权贵们的活动少了许多,看来也都是投鼠忌器,毕竟崇祯皇帝现在正是要处理勋戚和权贵的屁事,就连福王都锁拿进京了,日后究竟会怎么样,还真是两说。

    勋戚们入京之后,暂且就被安排在重兵环卫之下的驿馆,并且限制出行,在文武科举放榜或者皇帝召见之前,衣食住行都由专人安排给定。

    崇祯十九年三月四日,京城东大明门外,早被各色人等围得水泄不通,在这些人之中,大部分是前来扫榜的士子和武生,余者大部分是他们各自的叔伯兄弟和朋友。

    东西两座大明门,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历朝的文官武将们往往要经过此地,所以西大明门又被称作“龙门”,此次放榜的西大明门,则被称作“虎门”。

    此次放榜又与以往不同,为表朝廷对文武科举的平等重视,各分为左右两榜,西大明门放榜时,武榜位于西,东大明门放榜时,文榜则位于东。

    在放榜时,士子们难得的与他们平素厌烦的武夫们站到一起,开始惊心动魄的扫榜,考虑到不少武夫不认识字,所以此次特意安排了翰林官员连日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武举盛况,朕心悦之。凡所良材,能为大明保疆卫土,则社稷之幸矣。朕有心致盛,而后可待卿等之功。须不负四海黎庶所望,方期得一夕之安寝,诸卿勉之!

    着与礼部共赐宴于京,凡中榜武举人及在京文武官员皆可入宴。钦此。

    武举甲等:徐彦琦、曾伟、李万两、戚元功......

    武举乙等:董事昌、韩忠、戚元辅......

    武举丙等:刘可贵、齐天良、吴中胤、戚元弼......”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文举昌隆,朕心悦然。兴朝开创之业端,籍元勋良臣辅弼之材,资世德式,遵令典用沛洪恩。朝廷待士之恩,莫重于褒锡。须不负四海黎庶所望,方期得一夕之安寝,诸卿勉之!

    着与礼部共赐宴于京,凡中榜武举人及在京文武官员皆可入宴。钦此。

    文举甲等:夏完淳、瞿昌文、黄渊耀......

    文举乙等:候玄演、徐锦华(许孚远子)......

    文举丙等:候玄洁、杜登春(杜麟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