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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最强崇祯txt下载

    “嗯,这瘟疫论乃是济世名书,方正化,吩咐太医院,立即将此书造册刊行,先发给各地惠民药局的医师们看一看,读一读,开销先从内库里扣!”

    方正化道:“奴婢遵旨。”

    崇祯皇帝‘嗯’了一声,示意太监和宫女都下去,待只有自己和吴又可在偏殿中,才是正色问道:

    “你说说,这病是怎么回事,为何太医们束手无策?”

    眼下李自成就要逼近京城,吴又可也明白时局的艰难,他仕途不如意,本来就对朝廷心灰意冷,已经算是归隐。

    谁成想今日姻缘差错得到皇帝召见,一下子又燃起了新的希望,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说道:

    “回陛下,小民觉得,此症绝非伤寒,更像是人吸入了一股子邪气,太医院那些庸医用旧方子当然是难以治愈。”

    这话有些大不敬,吴又可才说完就觉得不对,正要纳头请罪,却没想到崇祯皇帝根本没留意,只是向他问道:

    “朕若用你专治此阴邪之症,你会如何去做?”

    吴又可咽了下口水,说道:

    “首先,应该张榜发布告,通知全城军民乃至整个直隶一带,京师大疫,务必人人小心,每日开窗通风以防传染。”

    “其次,尽快将染上鼠疫的病患隔离,集中治疗,以防疫病迅速传播,在城郊处焚烧尸体,避免再生大疫!”

    吴又可说话的时候不断低眉顺眼的去看皇帝表情,他也知道自己说的法子和祖宗疗法不妥,让皇上听见了,可能会因此而龙颜大怒。

    没想到崇祯皇帝并不在意,直接点头,又道:

    “若朕用你治疫,需要多久可以药到病除?”

    “回陛下,若想初见疗效,三五日即可,可若论药到病除,自一月至多月,都是极有可能。”

    说着,吴又可怕崇祯皇帝会错意,补充道:“京师大疫不是一天两天,小民从前也只是治愈单个病患,并未全权负责过这么大的地界,药到病除,自然不是那么简单。”

    崇祯皇帝面色沉重的点点头,忽又问道:

    “吴先生有奇才,弃之不用岂不可惜,朕欲让你进入太医院供职,如何?”

    听见这话,吴又可脑袋摇的像拨浪鼓,连道不可。

    “陛下,太医院小民去不得,小民......”

    多年以前他就是从太医院弃官出来的,那里面除了一个姓翁的御医值得尊敬以外,其他多半都是只知按古方治病的庸医。

    吴又可当时甚至还曾怀疑过,这帮尸位素餐之人走正常渠道怎么都不可能进入大明太医院里面,到底是怎么混进去的。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崇祯皇帝微微一笑,自然明白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既然吴又可不想做官,那也是勉强不得,那就给他点别的。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朝门外大声喊道:

    “王承恩,拟旨!”

    待一群在门外侍立多时的太监宫女前前后后跑进来,崇祯皇帝正色道;

    “诏:吴又可医术精湛,甚为朕喜,加太子少保,专事治疫,荫其妻为从一品诰命夫人,赐金册。若有所成,另有封赏。兹令:西厂、五城兵马司、京营提督张世泽全力协助,万事以治疫为先。”

    说完,崇祯皇帝又转头向方正化说道:

    “让五城兵马司发布告,内容就按吴先生说的写,火速去办!”

    “奴婢遵旨!”

    吴又可来之前曾听过传言,说这位皇帝嗜杀成性,凶忍残暴,而且刻薄寡恩,所以本就是打着试试看的心态,能治瘟就已经是意外。

    今日亲眼见到之后,传言自然告破,但即便如此,吴又可也根本没想到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太子少保,从一品诰命夫人,这简直就像是活在梦里......

    虽然吴又可本身对这些并不是很在意,但士为知己者死,找到自己心中的明君,他还是激动不已。

    “小民叩谢皇上天恩,万岁万万岁!”

    不过话说回来了,皇帝如此知人善任,下面的官员怎么一个个都是那副德行?

    走出偏殿,吴又可抬头看了看天空飘过的云彩,却是重重叹了口气。

    见状,一旁的方正化倒不明白了,笑呵呵问道:

    “吴少保,既得满门恩宠,天子圣眷,出殿后却又为何唉声叹气?”

    “呵呵,方督公如此叫,真是折煞我吴又可了。”吴又可边走边道:“正是因为皇上恩宠,给我加了这样的重担,才会唉声叹气。”

    方正化不明所以,只是跟在旁边静静点头,静待下文。

    吴又可叹道:“上次我治的是潼关,这次却要治京城,甚至于要治整个北直隶,我心里慌,我是真慌啊——”

    “要是治不好,京师不保,家国不存,别说皇上会因此砍了我全家的头,就连我自己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方正化赶紧把吴又可拉到一边,紧张兮兮地说道:

    “吴又可,你不要命了?这是哪,这里是皇宫!这些话传到皇上耳朵里,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督公多虑了,依我看,当今天子圣明得很!”吴又可不屑一顾,只是甩开方正化,自顾自的边走边道:

    “既然皇上要督公协助在下治瘟,那还是先到京营中去看看。”

    ......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城内京营演武场。

    自从扩建新军以来,京营便是接管了紫禁城各门的戍卫工作,并且筛选团营精锐充额,在皇城演武场练兵、操训,兵械装备也都是右兵仗司、军器司优先供给。

    团营由各地罪犯和流民充入,是总督董琦率领,现驻扎在城外十里大型校场操训、演兵,并且一直都在不断的扩充,直到前一阵子京师鼠疫爆发才被迫停止。

    吴又可到达皇城演武场之后,见到英国公张世泽并没什么惧怕之情,神色自如,嘴里问的,还有眼睛上关注的都是疫情。

    张世泽则不同,听说这货不过是个江湖游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受到皇上重用,不免心中升起轻视之情。

    不过张世泽虽然心中纳闷,但却也是一板一眼,吴又可问一句他便答一句,想看看这家伙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京营疫情倒不算严重,每日只有几名病患,还有神武军大抵也是如此。”

    “但城外的团营据说已经死了快一百个人,每天至少都有十几个病患,吴少保还是先去那边儿看一看吧。”

    “每天几名病患那叫不算严重!?”吴又可摇摇头,边走边道:

    “京营和神武军都是如此,可想而知这鼠疫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不行,皇宫大内乃是重中之重,要是你们这爆发了鼠疫,皇上怎么办?”

    “京营还是要先行施救!下营!”

    看着风风火火就要立马下营亲自查看的吴又可,张世泽和方正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浓浓的惊讶之情。

    “不是,兄弟,你得喝药啊!不喝药怎么能好,咱哥俩怎么能为了皇上并肩作战,你得喝药啊!!”

    “快起来喝药!”

    刚走了没几步,路过第一间营房的时候,吴又可、张世泽等人就已经听见一阵乱喊乱叫,原来是一名穿着红色衣甲的京营兵士在给人喂药。

    “咣啷——”

    “喝什么药,咳咳咳,你忘了前面那几个都是怎么死的?”

    吴又可一只脚刚迈进去,就发现药碗被人扔碎在自己脚边,他倒是没什么反应,张世泽当场震怒,将手放在刀柄上,怒喝:

    “放肆!这是皇上钦命主事治瘟的太医,岂容你等胡来!”

    “小人见过英国公,小人见过西厂公,小人见过太医大人!”

    如今三厂一卫深受皇上信任,各自有一个提督太监,兵士们为了将王承恩、方正化和曹化淳三个人区分开来,便是私下里串换了东厂公、西厂公、内行厂公三种称呼,叫起来倒是朗朗上口。

    眼前的可都是大人物,就连那个生病的兵士都不敢再胡乱使性子,赶紧挣扎着就要起来请罪。

    “小...咳咳咳,小人见过咳咳咳...”

    听到‘太医’这两个字,吴又可朝张世泽白了白眼,但没有说什么,赶紧上前几步将那病患扶起来。

    吴又可先是捡起地上碎碗片闻了闻里面残存的药,神色沉重,又扭头对那病患说道:

    “来,伸出舌头让我看看。”

    那病患不明所以,先是看了一眼张世泽,见他点头肯许都这才吞吞吐吐的把舌头伸出来,吴又可见到后微微一笑,拍着他的肩膀道:

    “你还有救!那个谁,赶紧去把我药箱取来!”

    虽然是皇上钦命协助,但这种苦力活肯定不能落到张世泽和方正化这种地位的人身上,最后还是一个机灵的西厂番子颠颠跑出去给提了过来。

    很快,吴又可开了两张方子交给最初让病患吃药的那名兵士,环顾营房里所有京营兵,大声说道:

    “你们记着,现在这个营房里所有的人,都可能已经染上了疫病,只不过还没有显现出病症,不过好在不是很重。”

    “一定要切记照方抓药,第一张方子每日早起和晚睡之前服用两次,连续五日。这第二张方子也是每日早晚两次,不过直到朝廷再发布告说‘大疫已除’之前,都不要停,明白吗?”

    那兵士接住药方就像拿着宝贝,赶紧跪在地上,抱拳喊道:

    “多谢医师!”

    走在营房之中,方正化故意走快两步来到吴又可身边,低声问道:

    “吴医师,你方才闻那药,闻出什么来了?”

    “没闻出什么,督公何出此言?”吴又可心下一惊,赶紧就要搪塞过去,步伐不经意间加快很多,却听方正化呵呵一笑,说道:

    “别掖着藏着了!吴医师,本督在大内一步步向上爬的时候,您恐怕还在药局学医呢,都到现在这种时候了,就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吴又可再次沉默,走了几步,见张世泽没有注意这边,才是拉着方正化疾走几步,匆忙说道:

    “这药中加了足量的川乌,根本不是救人,是在杀人!”

    方正化神色大变,赶紧又问:

    “那你方才那两个方子。”

    “我那第一个方子开的只是泻药,拉几天就能祛毒,那个营房没人患病,所以第二个方子是达原饮,为的只是预防。”

    吴又可说完这话为了不引起怀疑,直接就是快步离开,留下呆愣当场的方正化。

    这事情可就严重了,上次来京营主事的太医翁炳实说已经得鼠疫死了,前几个太医得鼠疫死了之后,翁炳实的死谁都没怀疑,现在看来,这件事绝没有这么简单。

    方正化忽然间想到些什么,赶紧离开营房快步向宫中赶去面圣。

    “混账!”

    听到消息的崇祯皇帝一把将正在看的折子扔到地上,怒极反笑道:

    “这群没心没肺的中山狼,大明养了他们这么久,恩泽备至,朕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们机会,可他们倒好,非但不知收敛,反而得寸进尺!”

    说着,崇祯皇帝回过身,冷声道:

    “翁炳实惨遭毒手,乃是朕之过,此事虽大,但却还不能打草惊蛇。方正化,西厂还是全力配合吴又可治瘟,密诏王承恩、李若链,让东厂和锦衣卫给朕一查到底。”

    “这次不把幕后黑手揪出来,朕简直枉为人君!”

    ......

    “咚咚咚——”

    当天夜里,翁府众人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管家带着几个下人去开门,却发现是东厂厂公王承恩带着一队番子来了。

    管家吓了一跳,颤颤巍巍说不出话来,只见王承恩当仁不让的带着番子们走进们,说道:

    “谢夫人呢,叫她出来,本督有话儿要问她!”

    衣冠不整、面若含春的小寡妇谢氏从内房走出来,看见这个场景顿时大吃一惊,可还没等说出什么话,立马就有两个番子上来一左一右将她按住。

    王承恩冷冷一笑,大声道:

    “搜!”

    “你们这是干什么呀,我家老爷为朝廷治瘟,死后还不让我家落个清宁!?”

    谢氏当然不肯就范,当即开始大喊大叫,这戏演的确实不错,但是在王承恩这种老戏骨眼里还是一下子就原形毕露,并没有半点反应。

    “督公,这娘们好像在给房里什么人报信,要不要卑职——?”

    “不必。”

    王承恩摇摇头,面上露着一抹诡异的微笑,连话都没说,看得谢氏头皮发麻,心中忐忑万分,直在嘴里咒骂死太监,全家不得好死云云。

    房内传来一阵简短但却并不激烈的打斗声,不多时,掌刑千户李有成亲自押着一个同样衣衫不整的男子从房中走出来。

    李有成不知道什么叫可怜,直接大脚一踹,将这男子狠狠踹倒在地,不顾他的大喊大叫,指着前面厉声道:

    “知道这位是谁吗,这可是东厂的王公公,还不快拜见督公!”

    谢氏怎么都想不到皇帝眼前的红人,东厂的王承恩王公公会突然间亲自带着一名掌刑千户来翁府。

    想到这里,谢氏脸上顿时变得苍白无比,立即跪在地上紧紧抱住王承恩大腿,楚楚可怜的扯着嗓子开始嚎:

    “督公,都是这李善财逼迫,这可和奴家没有半点关系,我家老爷为了朝廷治瘟身死,您可一定要替奴家做主啊,呜呜呜...”

    李善财闻言双眼大睁,颤着手指向谢氏:

    “你个死女人,刚才在床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王承恩看着这副好笑的场景,也是笑吟吟的蹲下来把谢氏那双嫩手拿在手里摸几下,但下一刻却忽然变脸,极度恶心的一把甩开,转头冷声道:

    “都给本督带到东厂大牢里,重刑伺候!”

    李有成点点头,挥手说道:

    “来人,带走!”

    “这是怎么了?”

    东华门外的长街两侧客栈中,不少百姓听着街上忽然间急促起来的脚步声,都是带着好奇又畏惧的目光悄悄打开门窗缝隙。

    看见眼前这幕立即就有人惊的一屁股坐到地上,颤着手指道:

    “翁府...是东厂在抄翁府!”

    “瞎说,皇上前几日才赏赐翁府上下,东厂就算再撒泼,也不会今日就来抄家!”一名老者听到年轻小伙子这话顿时嗤之以鼻,自己走到窗边仔细看起来。

    “再者说了,翁御医舍身济世,又能犯什么罪过?”

    看了一会儿,老者松口气坐回去,用责备的语气看向还在粗喘的小伙子,责备道:

    “不知道就不要乱说,番子只押出来一男一女,其余翁府的什么东西都没动,休要在这里危言耸听。”

    小伙子并没有恼羞成怒,似乎也知道自己错了,挠头嘿嘿一笑,转移话题道:

    “哎,这位大爷,你这桌上书密密麻麻写的都是什么啊,看你写了好几天,给咱们念念呗!”

    “不识字?”这老者见到周围几人都是点头,这才咳咳两声道:

    “老夫千里迢迢从苏州赶来京城,本就是为了拜访翁御医和一位故友。”说到这里,老者不禁潸然泪下,接过一个妇人递过来的毛巾,面色沉痛地说道:

    “结果到了这里,却听说翁御医为治瘟以身殉职...面对国家危难之时,却敢挺身而出,胸怀济世之心,翁御医真是世间少有的医德兼备之人!”

    这老者说了半天,最后也没说出自己桌上的是什么,那小伙子见这老者谈吐不凡,便知道他肯定是个读书人,顿时心中肃然起敬。

    小伙子触景生情,知道老人心中伤痛,倒也不敢追问了,只是面色为难的说道:

    “那...老先生,明早您要去哪?”

    周围的人也面色担忧,纷纷说道:

    “是啊,今日京城刚发了布告,说是全城大疫,流贼又在宁武关和官军大战,就快打过来了,要不您和我们一块儿往南逃吧?”

    “谁说不是呢,越往南越安全哪!”

    逃,天下之大,又能往哪逃?

    一旦京师不存,国家倾覆,流贼席卷天下,自己就算逃回江苏老家,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个国破家亡的流浪之人。

    不过想虽然这么想,但老者显然不能全部说出来,他只是道:

    “我袁班感谢大家多日以来的关怀,本来也是准备回苏州,但是这布告上说的不错,为医者,穷尽一生钻研医道,行走南北,为的是什么?”

    袁班说着,环视周围一圈,拱手说道:

    “如今天子圣明,主事治瘟的正是袁某故交——吴又可。袁某见了布告,便是有如故友相唤,所以老夫打算去寻又可,定要将这鼠疫彻底根除!”

    “原来是袁先生!”

    “有袁、吴两位先生在,咱们有救了!”

    “不走了,我要留在京城!”

    周围百姓没想到,这位多日与他们朝夕相处的老人便是有‘江北名医’之称的吴班,众人震惊之下再听见这番舍己为公的话,顿时是一片的喝彩叫好。

    ......

    东厂大牢,从翁府抓出来的一男一女两个奸夫**已经被锁拿在此。

    王承恩白日接到崇祯皇帝旨意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本以为翁炳实是因公殉国,没想到事实却并不是这样,居然是在自己眼皮子低下给人害死的。

    王承恩不禁想到,是有些蹊跷,前些日子前去治瘟的御医基本上三天两头就要死一个,就算他们用的方子不对,可也总不至于那么快就染上鼠疫暴毙吧。

    虽然崇祯皇帝并没说什么,但对于王承恩来说,这就是自己东厂的失职,甚至对于内厂、锦衣卫、西厂来说,意义上也是如此。

    王承恩当即将下面的两个掌刑千户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又是一层层的骂下去,整个东厂都是颜面无光,憋着一股劲儿要把罪魁祸首拎出来。

    崇祯皇帝复设三厂一卫,为的就是不再受那些东林党的蒙蔽和蛊惑,可如今居然在遍布厂卫的京城还会发生这种事,那就相当于在‘啪啪啪’打厂卫们的脸了。

    崇祯皇帝只给东厂下旨,但并不代表其余厂卫就能视若无睹。

    内厂提督太监方正化、西厂提督曹化淳,还有锦衣卫都指挥使李若链听闻此事后也都是震惊不已,蔫悄的吩咐属下心腹,让下面的人分出一些衙门严查,并且只要有消息第一时间报给东厂知道。

    一时间,三厂一卫几乎全部都将矛头调转到御医离奇死亡这件事上,情报在一个下午源源不断的汇聚到东厂衙门。

    崇祯皇帝很重视,甚至说是要一查到底,而厂卫失职,自然盼着将事情早点处理完,好能将这篇给掀过去,为自己一雪前耻。

    谢氏一路腿软,是番子们拎回来的,但李善财可就不一样了,回来的路上甚是嚣张,不断喊着自己是皇亲国戚,东厂无权拿人云云。

    当时王承恩也没管,把他大牢后先打了几鞭子,见他老实下来这才是亲自审问。

    见到一脸淫笑的东厂番子们又要过来,李善财什么硬骨头都没了,当场吓得屁滚尿流,没等李有成再次动手就直接全招了。

    原来李善财不是在吹牛,这家伙居然是李康妃同父异母的弟弟!

    还真的是皇亲国戚,只不过这个‘皇亲国戚’李康妃,在许多人眼中早就已经凉了,崇祯皇帝即位之初就已经降旨将她打入冷宫,不会再有任何权利。

    要不是这次东厂查出来,很多人甚至都不会想起后宫还有这么个主,王承恩问出结果后神情沉重,向李有成说道:

    “此事暂时瞒下来,不要让皇上知道,吩咐下去,让孩儿们顺藤摸瓜继续追查,要真的是李康妃,这还好办。不过若再查出来什么大鱼,倒是有些难办......”

    说起这个李康妃,就连王承恩都觉得这个女人简直是歹毒的没边儿了。

    李康妃曾在后宫亲手将王才人,也就是天启皇帝的生母活活打死,除此之外,她又和多年前的移宫谜案有关,曾妄图挟持幼帝,总览朝政,在魏忠贤主政时期,又降下身段巴结客氏,可谓是野心极大。

    历史上的崇祯皇帝念她孤苦,心中不忍,虽然极度厌烦李康妃的为人和经历,但是为了避免朝中不好的影响,最后只是将她打入冷宫了事。

    按理来说,到了这种地步的妃子也不可能再掀起什么浪花,历史上崇祯皇帝就是这么想的,没想到重建东厂后居然查到了她的头上。

    “说!你怎么会和那李善财勾搭到一起,还有太医院翁御医的死,究竟是不是染上鼠疫?”

    “翁老御医的正妻邹氏,是不是也是你们二人合谋害死的?”

    掌刑千户李有成看着摆在眼前的木驴,问出这话的时候,满脸都是淫笑,见那谢氏畏畏缩缩不肯扒,顿时挥手喊道:

    “来人,扒了!”

    三名在周围等待许久的东厂番子立即搓搓***笑着领命上前。

    这谢氏生的肤白貌美,臀圆胸鼓,怪不得那老头子会将她纳进门做小妾,也怪不得这李善财会冒着大不韪与她通奸。

    番子们可能是有内心因素在作祟,动手的速度特别快,下令没有几刻钟便听‘撕拉’一声,谢氏身上的外衫被撕扯开来,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这木驴可就是给你准备的,多少年了,老子还没见到过如此美人儿骑上,那场面,哈哈哈,小的们!给我全扒了按在上面......”

    “不要不要,我都说...”谢氏像一只看见狼的绵羊楚楚可怜,甚是惹人怜爱,但很可惜,在东厂大牢中不存在‘可怜’二字。

    番役们见此情景,反而更加兴奋起来。

    番役们每天做的都是外人连想都想不到的差使,一旦被人知道,那是极有可能被寻仇灭口的,这是所有人的共识,所以但凡进来的钦犯,几乎不会有能活着出去的。

    然而事实上,能活着出去并不是没有。

    可是就算你能活着从东厂大牢走出来,那魂儿也已经没了,都成了傻子,什么都说不出来。

    “呜呜呜,我说,邹氏是被我们害死的,他说这样我才能是正妻。老爷又深得皇帝信任,每日往宫中送药,我在翁府中地位的提高,也能帮助他。呜呜呜,我都说了,求你们不要再靠过来,不要再过来了......”

    这话刚说完,李有成怒气冲冲几步上前抓住谢氏头发,狠狠一拎,怒声问道:

    “好!那你来继续说,你在翁府中地位提高又能帮那李善财什么?既然邹氏已死,又为什么害死翁老御医?!”

    “好疼...我好疼...”李有成用了八分力气,谢氏痛的不断惨叫,就连头皮都渗出丝丝血迹,几乎是哭喊着求道:

    “我不知道,这些我都问过他,可他根本不告诉我,你们放过我,放过我吧,好疼,好疼啊...”

    李有成冷哼一声,松开谢氏头发,说道:

    “继续扒,扒光!”

    另一间牢房,正在单独处置李善财的掌刑千户高文彩听到来自李有成的消息后点点头,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走上前拍了拍李善财的脸,笑道:

    “李善财,在东厂就别想着能蒙混过关了,真当咱们是吃干饭的?”

    说着,高文彩猛地用皮鞭抽了李善财,听到他惨叫,又是从刑具架上拿出一根木签,回头道:

    “给我按住他的手!”

    “不要,不要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放过我,我家有银子,可以给你!”

    李善财由于被几个番子丝丝按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跟木签被高文彩扎到指甲之间的血肉中,开始疯狂的大喊大叫。

    “你们李家就要完了,这种银子粘上了,老子都嫌丧气!来人,继续扎到说为止!”

    “是!”

    看着周围紧逼上来的一名百户,李善财终于是崩溃,大声喊道:

    “我说,我全都说!”

    “为什么要害死邹氏?”

    “因为,因为她能帮我们李家取得翁炳实的信任。”

    “那又为什么要取得老御医的信任?”

    “皇帝昏庸、残暴,宠信阉奴,又将康妃打入冷宫,乃是桀纣之君...”

    不等他说完,高文彩立即上前猛闪了一个巴掌,紧跟着反向又扇了一巴掌,见李善财嘴角溢出血来,这才怒声道:

    “目无君父,该打!再说这些,非得手脚十指全都给你扎上不可!”

    李善财满脸畏惧,粗喘几口气,认命般说道:

    “老御医每日入宫送药,已经深得皇帝信任,那谢氏倒也酣傻,竟然真的去劝那老家伙给皇帝药中下毒。”

    “呵呵,但那老家伙不听,甚至还怒骂谢氏,将她关入柴房。你说,这等昏聩不明的老匹夫,留之何用?”

    高文彩神色变幻,又呵呵一声冷笑,问:

    “若朝中无人,只怕你李家也不敢妄自害帝吧,说吧,是谁主使!”

    李善财哈哈一笑,反唇相讥道:

    “我李家为皇亲国戚,皇帝昏聩......”

    见他又要说这种话,高文彩也懒得再多说,直接挥手示意,番子们一拥而上再将李善财按住,接连扎了三根木签进去,疼的李善财冷汗直冒。

    “说还是不说!”

    “是吏部天官郑大人,是郑三俊郑大人!”

    既听此言,高文彩腾腾后退几步,心中翻起了千层浪,这就又牵连出来一个,而且还是吏部的天官,在六部尚书之中,地位也是靠前的。

    高文彩一面继续审问,一面迅速将此时禀报给督主王承恩。

    听见之后,王承恩也是不敢相信,这案子起初从翁府一家之事越牵越广,俗话说拔起萝卜带出泥,可这泥是不是有点太多太大了,而且有点没完没了,越查越多。

    起初被查出来和此事有关的有前内阁首辅陈演、前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养性,兵科给事中龚鼎孳、光时亨,巡城御史车伸等等,已经造成京畿轰动。

    上述那些人都被皇帝言旨查办,本以为此事已经水落石出,应该告一段落,但就现在东厂查出来的结果来看,主谋显然还不是龚鼎孳和骆养性他们,这些人很可能只是在替人挡枪。

    刺杀皇帝失败之后,东林党并没有放弃,为了成功,甚至不惜和李康妃接上线,先将目光对准了忠诚保皇的太医院老牌御医翁炳实,借着这次京城大疫将翁炳实和几个不愿意配合东林党的御医杀害。

    李康妃和京城勋戚李家先不说,居然连吏部天官郑三俊都被扯出来参与此事且不说这李善财是不是疯狗乱咬,郑三俊此人参与的可能性倒是极大。

    这郑三俊是东林党徒,而且刺杀皇帝这么大的事儿,郑三俊怎么敢自己去做,要是再把郑三俊抓起来动刑,莫说会使满朝激愤,更可能拉出更大的鱼。

    到时候有真有假,满朝文武都被牵连,东厂估计也是不敢妄动。

    如今是非常时期,以皇帝现在的手腕来看,王承恩觉得报上去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把查出来这些人一并处理。

    可这次不比上次,要是一次性处理的人太多,京城各部院衙门空额太多一时不能补齐,也难以避免造成东林党门生会同气连枝生出大乱。

    所以自己到底跟皇帝要不要实话实说,念及于此,王承恩陷入深思。

    “督主,怎么办?”

    李有成见王承恩深思,立马就没了主意,也是面色为难。

    说到底他和魏忠贤手下的许显纯一样,只是为了给天子办事的一条狗而已,真正到了紧要关头,拿主意的根本轮不到他。

    良久,王承恩好似打定什么主意一般,起身整理下蟒袍,正色道:

    “谢氏已经无用,有成,李善财先由你继续审着,让高文彩随本督进京面圣!”

    李有成搞不懂王承恩为何会让高文彩和他一起面圣,心中自然略有不满,不过他还是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谄笑道:

    “卑职明白,静待督主佳音!”

    听见‘佳音’二字,王承恩呵呵一笑,这次面圣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凶险,究竟是佳音还是祸事,全要看当今天子能否圣断了。

    不多时,王承恩、高文彩以及一班心腹番役来到东华门,正在和守门的京营把总谈话,恰巧遇见惠安伯张庆臻要出城。

    两人都是行色匆匆各有要事,各自寒暄几句便是擦肩而过。

    “那吴又可说是自己一人力不从心,西厂番役干干体力活儿还行,但不懂医术,治瘟起不到半点用处,所以要将一个姓袁的名医带进京营。”

    “并且吴又可还说了,太医院的都是庸医,他与袁班在京城内识得不少游医郎中,需要这些人协助。”

    “这么多年以来,不要太医院协助,反而让那些坑蒙拐骗的江湖游医协助,这事儿还是第一次听。”

    西厂提督曹化淳当时正在冬暖阁为崇祯皇帝禀报治瘟疫进度,看他这副样子可能对吴又可的方法并不看好,认为这货根本毫毛不通,就是在瞎搞。

    很快,曹化淳就是说道:

    “陛下,奴婢也是粗通医术,吴又可这方子里放了大黄,这大黄乃是将军药,不少兵士服用之后已经连着腹泻几日,虚弱不已,奴婢看这吴又可——”

    不等他说完,崇祯皇帝摆摆手,说道:

    “朕信吴又可,也信那个袁班,就让他们两个放手去搞,这种话今后朕不想再听到,明白吗?”

    看皇帝面色愠怒,曹化淳立即噤声,行礼道:

    “奴婢明白!”

    “曹化淳,你记住,西厂近期最重要的事,就是保证吴又可和袁班治瘟顺利,什么都不如这件事重要!吴又可、袁班,还有他们找来那些游医郎中的家人都要保护好,要是有人敢动什么心思,别废话直接拿人!”

    曹化淳见皇上对吴又可如此信任,虽然找不到什么门路,但还是明白这时自己不该再多说,赶紧躬身连道遵旨。

    忽然间,门外的司礼太监李春的喊声传了进来:

    “启禀陛下,王公公说有要事面见陛下!”

    “宣!”

    不多时,王承恩走进来,行礼完毕后一五一十将知道的事全都说了出来,说完后就静静站在那里,等待着崇祯皇帝的爆发。

    听了这些,就连曹化淳都惊出一身冷汗,这种事全都告诉正处在气头儿上的皇帝,那不是让京师血流成河吗。

    要是真杀起来,那些东林文人岂会善罢甘休!

    两人等待了许久,却并没听到预料中的震怒声,抬眼一看,见到崇祯皇帝居然异常镇静的坐在那里,向他问道:

    “还有什么别的吗?”

    王承恩顾不得再惊讶,赶紧说道:

    “回陛下,暂时就这些,东厂还在查。”

    “呵呵,这日防夜防,到底还是家贼难防!都到了这种时候,没想到西李还是死心不改,如此蛇蝎心肠的女人,留之何用!”

    “还有那个郑三俊,哎算了朕不想再多说了。”

    崇祯皇帝无力的摆摆手,实在是心累,照这个方法这么牵连下去,怕是只要大半个朝堂都要杀干净了,哪能有个头。

    忽然间想到什么,崇祯皇帝问道:

    “朕没记错的话,冯铨现在涿州老家赋闲吧,传诏,让他来京官复原职,任正五品东阁大学士,入内阁辅政,召王绍微进京见朕。”

    皇帝的意图已经再明显不过了,王承恩本来是打着九死一生的心思来的,没想到却横生喜事,实在意外。

    如今的崇祯皇帝早不再是当初,已经懂得帝王权衡驾驭之术,面对东林党惯用的伎俩,皆以一力破之,实在是明君的作风!

    冯铨是天启年间阁臣,懂得替皇帝背锅,也知道拿起笔杆子弹劾皇帝想要罢免的文官,是铁杆阉党。

    冯铨此人入阁辅政实际上对魏藻德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如今魏藻德到处背锅,要不是皇帝和厂卫故意保着,怕早就是死于非命了。

    魏藻德虽然身为内阁首辅,但却在内阁独木难支,这次冯铨重回内阁,料也是急需盟友,两人共同为皇帝办事,同为保皇党,自然可以互相照应。

    还有那个王绍微,天启年间官至吏部尚书,也是铁杆阉党。

    如今吏部尚书郑三俊被查出与李康妃同流合污、行刺皇帝,皇帝召王绍微入京,极有可能就是想启用他代替郑三俊。

    这对王承恩和厂卫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对东林党而言,却是他们不能再在朝堂上只手遮天的开始。

    吏部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极其重要,长久以来都是东林党把控,若王绍微重掌户部事,阉党得利,对皇帝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

    “诸位可曾听说,那昏君让冯铨入阁辅政,另召王绍微入京,此二人皆是阉党,没想到居然也有翻身的一天!”

    “此举简直耸人听闻!”

    “哼哼,这大明朝,迟早要亡在这昏君的手中!”

    郑府中,一群听到消息的东林大臣立即聚在一起。

    冯铨和王绍微复用的事给他们提个了醒,崇祯皇帝已经铁了心想把阉党冲进搞起来,作为刚直不阿的东林士子,他们怎能坐视这种乱局再现?

    这种时候,他们已经顾不得京城遍布厂卫了,需要立即商议出个办法来。

    “静一静,诸位静一静。”郑三俊穿着常服,先是起身朝下面的官员拱手,这才说道:

    “当今天子昏聩,宠信阉党,京内局势已如水火,一旦冯、王两贼入京成事,吾辈危矣,诸位当速速通告自家门生,围皇城以死谏!”

    “冯铨、王绍微还只是开始,老夫料定,那崇祯小儿后定又会将李养德、吕纯如等阉党召回京内任用,取代清流。到了那时,诸位又该如何是好?”

    “对对对,说的对!我辈士子皆为清流,敢为天下先,天子昏庸,不死谏之,何以为家国!”一名御史愤而起身,看那样子,又是一个自诩正义执言的铮臣。

    官员们群情激愤,唯有郑三俊面色深沉,静静说道:

    “我将修书一封送予南京,将此事知会钱老,还有各位在士林、商贾中的关系,也是时候拿出来动用一番了。”

    “若等冯铨、王绍微二人入京,为时晚矣!”

    “动用士林、商贾中的关系,那郑三俊真是这么说的?”

    两天后的早晨,锻炼身体回到暖阁刚坐下,崇祯皇帝就听见这么个让人好气又好笑的消息。

    “朕在暖阁坐着,这些没卵子的商贾又能干什么,派一群人冲进来刺杀朕,还是把忠于朕的医师全宰了?”

    “亦或者恼羞成怒,到处散播关于朕是桀纣之君的谗言?除了嘴炮能耐,这帮猴子还能干什么?”

    一旁站着的王承恩闻言也是禁不住笑了出来,的确,现如今的京城虽然还算不上是铁桶,但却可以说是天启年以来最安全的一次。

    三厂一卫分工明确,番子遍布城内各个街道,无论大小衙门,皆有东西两厂番役坐堂看关,而五城兵马司已经逐渐被团营、京营取代,神武军又接管了京城戍卫。

    只要那些东林党有一丁点风吹草动,各厂卫绝对是比他们先动手的那个。

    甚至于崇祯皇帝的旨意可以直达军营,以平乱之名动用兵力给京城来个大清洗,这些东林党在北京就像秋后的蚂蚱,现在蹦跶的越猛,就越说明他们已经蹦跶不了多久了。

    东林党不想让冯铨和王绍微这两个阉党还朝那是铁定的,现在满朝文武基本都是所谓的东林清流,说话时都特么打着一个腔调,办起事来也都是同气连枝。

    这些东林党就指着朝堂上的功夫和你皇上唱反调,可自打十七年开始,崇祯皇帝就特么基本不上朝了,有什么事儿都是吩咐厂卫和心腹私下办,可真是愁死一群东林党。

    对崇祯皇帝来说,在这上吊在即的紧要关头,上不上朝已经不重要了,攥住刀把子推行中旨,把自己的意志贯彻下去才是要紧事,难道还有谁敢在明面儿上不尊行?

    什么,你说有,那正好!让厂卫顺手给办了,省个麻烦,还能抄出不少银子充实国库!

    什么江左大家,什么复社才子,什么东林党的各个清流、门生,能叫上姓名的那些著名人士随便拎出来一个查查,再公之于众,让天下军民看看清流老爷们的真实面目。

    起初崇祯皇帝并不在意什么朝堂党派的问题,反正全是东林党、卖国贼,有一个杀一个,杀他个人头滚滚。

    等时间长了,却也发现逐渐力不从心,因为崇祯皇帝发现根本就杀不完,好像全天下有头有脸的汉奸全聚在这大明朝京城里来了。

    崇祯的心腹大都是后世记起来那些勋戚和战死的太监,这些人有实权的还是少数,即便降旨给他们实权,但他们还是没有兵力在手,京城之外,皇权已经虚弱到了几乎不存在的地步。

    崇祯皇帝的心腹在这北直隶去办公务,到了地方上莫说是衙门官员,就连路边的恶狗都不会多鸟你几眼。

    就连北直隶都是这般,江南一带的情形就已经可想而知,皇帝还在不在于江南士绅来说其实已经没什么分别了,反正皇命连直隶都出不去,更别提到江南了。

    这几个月以来,天下间的大事小情,除了后世记忆以外,基本全靠崇祯自己用厂卫去探听发现,想从文官嘴里知道什么真实消息,那就是太天真了。

    东林党仗着人多,满朝都打定主意,是根本不会主动说的。

    只要上朝,面对的就是那些僵尸脸东林党,除了弹劾这个要杀那个以外,根本是屁事儿没有。

    崇祯皇帝逐渐发现,自己还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光有厂卫和武将还不够,没有几个忠心耿耿的狗腿子在朝堂上搅和,有些事儿办的还真就没那么顺利。

    换句话来说,东林党把控朝政时间已经够长了,大明朝堂上的冠冕堂皇的‘正人君子’也够多了,该找些不要脸的臣子来把京师这趟水给搅浑了。

    崇祯皇帝不怕水浑,怕的是这水太清亮了。

    “陛下说的是,要不要奴婢带人把郑三俊给拿下?”

    正常来说,这种时候已经手拿把攥吃定了郑三俊,可谓是人赃并获,崇祯皇帝早该降旨抄家了,可直到现在都没什么旨意下来。

    王承恩怕夜长梦多,便是再出言提醒,崇祯皇帝没有直接回答,却是看了一眼外头,说道:

    “吩咐番子们擦亮刀,该动的时候,朕不会手软。”

    崇祯皇帝明显有其它的打算,王承恩也就是不便再问,点点头就躬身退下,这个时候李春兴冲冲跑进来,说道:

    “皇上,冯大学士进京了,正在偏殿等待召见呢!”

    崇祯皇帝没想到这货来的这么快,不是在涿州吗,按路程来说起码也要三五天光景,怎么两天就到了,难不成是飞过来的。、

    “召他进来!”

    冯铨举手投足都是容光焕发,浑身上下散发着第二春的气息,根本不像个快五十的老头,反倒像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

    他进来见到面有疲态的崇祯皇帝,当即鼻子就是一酸,赶紧跪在地上山呼:

    “臣冯铨,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事实上,上一次鞑子寇边,在京畿一带祸乱的时候,冯铨正是在涿州赋闲,为了向崇祯皇帝表示忠心,他用家财招募义勇守城,帮助守备涿州。

    虽然冯铨这种举动完全是为了讨好皇帝,但他的确是当时为数不多有作为的文臣武将。

    当时城上摆了十几门红夷大炮,威力巨大,要是让鞑子获取自然不堪设想,正是因为冯铨这个向皇帝谄媚的行为,让鞑子不敢轻易攻城,继而歪打正着保住了这些红夷大炮。

    冯铨上的折子被东林党留中不发,历史上的崇祯皇帝压根不知道这回事儿,所以他的小算盘便是打空,赔了银子又没还朝,自此便知事已难为,便是死心在家闲待着。

    直到有一天,冯铨忽然接到了来自司礼监的旨意,极度震惊之下,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冯铨按惯例给司礼太监孝敬,顺带着开始打听近期京师的见闻。

    听到崇祯皇帝不再相信东林党,重设三厂一卫的时候,冯铨更加张大了嘴,激动地难以控制自己,向京城方向不断山呼皇帝万岁。

    冯铨还打听到,除让自己还朝复职以外,崇祯皇帝还诏了天启年间的吏部天官王绍微入京,看来复兴有望。

    人逢喜事精神爽,冯铨期盼多年,为的就是能还朝为皇帝效力,如今这个机会来了,当然不会管这旨意是中旨还是圣旨,当即就是火速来京。

    “陛下圣恩,臣毕生难忘,该当穷尽此生,为大明,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吾皇万岁万万岁!”

    看着眼前不断表态忠于自己的冯铨冯大学士,崇祯皇帝微微一笑,将他扶起来,说道:

    “老冯啊,你才刚回京,这就直接交给你一件差事,本是不好...”

    冯铨听了,赶紧又是跪下来,喊道:

    “陛下只管吩咐,臣自当照办!”

    “好!”崇祯皇帝哈哈一笑,看样子非常高兴,不断拍着冯铨的肩膀,指着外面他来的方向,脸上出现一抹戏谑之情,说道:

    “这些文人士子是不敢再敲登闻鼓了,但却还是围着紫禁城不走,朕心烦,冯爱卿是不是先替朕去解决解决?”

    来的路上,冯铨的确见到士子们正在承天门外聚集,很多人看见他还曾辱骂阉党、乱国云云,如今崇祯皇帝这么说,冯铨明白,是想借此试一试自己是否能为皇家办事。

    事到如今,冯铨重回内阁,除了死心塌地给皇帝办事,也没有第二条出路,很多人说他是阉党,呵呵,其实冯铨自己并不这么觉得。

    冯铨一直都认为自己并非阉党,而是帝党,为皇帝办事,才是真正的为大明办事,至于那些所谓清流,是时候该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想到这里,他没有半分犹豫,山呼喊道:

    “陛下放心,臣知道该怎么处理。”

    “王承恩,带着内厂的人去协助一下。”

    待冯铨和王承恩离开,崇祯皇帝转头看向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的方正化,冷哼一声道:

    “朕本欲等冯、王二人入京后,再观后效,如今看来,却是朕高估了这些东林党。”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正色说道:

    “司礼监拟旨,察李康妃与吏部尚书郑三俊合谋毒害天子,证据确凿。其二人行此人神共愤之事,宜昭告天下,咸使闻之。”

    “兹令:废李康妃尊号,公斩于西菜市口,由内阁首辅魏藻德监斩,株连李氏九族,就地诛杀。剥夺郑三俊一切职衔俸禄,妻、妾、女充入教坊司,夷十族。”

    “着,东缉事厂、内行厂、刑部、大理寺联合抄家,一切资产,全部充缴国库,广发布告使百姓知道。”

    方正化以及李若链浑身一震,齐声躬身道:

    “奴婢(臣)遵旨!”

    ......

    承天门外,此时已经聚满了几十个大喊大叫的东林士子,看来是崇祯上次只搞了一个芝麓书院,还没有把他们杀怕,这些人依然深信法不责众。

    “我说,你们还是赶紧走,触怒了皇爷,到时想跑都来不及。”

    把门的京营把总是张世泽亲自挑选,看着眼前这些耍猴似的士子们,心有不忍,便是好言提醒。

    但是这些士子把好心当成驴肝肺,甚至有人将手中的书卷扔到京营兵士脸上,辱骂之声连绵不绝,好像人人都是正义执言的清流。

    京营兵士一动没动,但却能从他们逐渐紧绷的表情中看出来,显然也是受够了这些士子的无理取闹,不少人都处于极度愤怒的边缘,似乎只是等着一声令下。

    不多时,承天门开启,一名身穿小杂花纹青袍官服的官员大步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群头戴尖帽,脚踏白虎靴,腰悬双刀的东厂番子。

    看见这些人,辱骂和议论声顿时寂静下来,冯铨出来后,看了看哄乱如菜市场的承天门外,厉声道:

    “放肆!你等眼里究竟还有没有天子,还有没有当今的圣上?这里是承天门,不是你等那小儿科的书院!”

    “洪武爷定制,生员不得议论国政!你等难道忘了吗?身受家国厚恩,就是如此报答的吗?”

    冯铨说完,士子们当然不服气,立即就有几个士子出列怒斥,甚至有人当场一口浓痰甩出来,看这场面倒不像是士子忧国,却像是一群泼妇在菜市上互相攻讦。

    “阉党!我辈聚集于此,正是为了死谏!”

    “阉党!休要听此人胡说!”

    “料定这狗昏君定不会轻信我等,所以早就是做好了必死的打算,为君为国、为社稷苍生,死又有何惧?”

    “对,说得对,我等为君为国,死又有何惧!”

    “好!”王承恩听了这话尖尖一笑,拍了几下手掌,上前说道:

    “咱家呀,就佩服你们这些忧君忧国的文人士子,这书读了这么多年,可真是都没白学!”

    “不过既然话都如此说了,若不成全你们的忠义之名,倒是咱家这权阉不讲人情世故了。”

    说到这里,王承恩面色忽地一变,挥手恶狠狠道:

    “在场的,全都给我砍了,一个都不要放走!”

    “是!”

    东厂番役们早就是磨刀霍霍,听见王承恩下令,当即便是抽出双刀一拥而上,虎入羊群似的冲入士子中间。

    一名番子双刀出鞘,血光乍现,毫不留情的便是一刀将眼前士子头颅斩落在地,紧跟着他踹出一脚,照着前面士子的后背又是一刀。

    “噗......”

    “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这这这...你们,你们不要过来!”

    不少士子的脸上和身上都沾上了自己没想到,自己这么多人,可不仅仅是上次那芝麓书院一家之言,几乎在京有头有脸的东林士子都给动员起来。

    料想东厂就算再无法无天,也不敢全都给他们抓起来吧,皇帝怎么敢背负这个千古骂名。

    但是没想到冯铨来的这么快,而且如此主动,没有丝毫犹豫的替皇帝扛下这个骂名,这不仅出乎了东林党的预料,就连崇祯本人都没有想到,算是个意外之喜。

    东厂这次也是前所未有的强硬,上次还只是都给抓起来公斩,这次倒好,厂卫们直接双刀出鞘,在承天门外来了一场屠杀。

    整个过程,戍卫在旁的京营都是心照不宣的视若无睹,甚至于不少兵士还觉得杀的实在痛快,自己不能上去,实在是可惜。

    如今冯铨和王承恩一起出来,并且皇帝只说要让冯铨去解决解决,王承恩也只是来‘协助’,解决的方法有很多种,崇祯并没有特别鲜明的旨意要说抓捕全城士子,甚至与当场将这些士子杀死。

    但东厂还是毫无顾虑的动作起来,可想而知,这抓捕士子的千古骂名就和皇帝没关系了,虽然很多人都明白,但论骂名,确确实实都在冯、王两人肩上。

    看着眼前屠杀的场面,冯铨倒吸了一口凉气,转头看向王承恩,却发现这家伙神色如常,甚至还面有笑容。

    似乎发现了冯铨心中的不安,王承恩说道:

    “冯大学士,有些事儿啊,既然做了你就不必再担心。”

    “那魏藻德如今都被士子们唾骂成了千古巨奸,皇帝没有动他丝毫,反而让咱们厂卫好生保护,你又有什么可怕的?”

    说到这里,王承恩回头看了一眼宫中,说到:

    “咱们只想着替皇上好好办事就行,至于那是非功过,还是交由后人评说去吧。”

    “皇上有旨,株连李氏九族,夷郑氏十族!”

    “李康妃密谋毒害天子,现已被废,原吏部尚书郑三俊与之合谋,两家就地处斩,违者、匿者均以同罪论处!”

    “锦衣卫、内缉事厂、大理寺、刑部联合查办!”

    东厂在承天门大开杀戒,但这显然还没完,没多久便听到城内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内厂和锦衣卫从两门分别跑出来,对眼前血腥的场面视若无睹,都是径直穿过广场,直奔目的地而去。

    方正化在宫中护卫皇帝,西厂番役由掌刑千户带队,出来之后没什么废话,分别向冯铨和王承恩行礼,便是匆匆离去。

    李若链明白这次事态的重要性,京城内可能会因此而血流成河,所以也是亲自带队,见到王承恩后抱拳笑道:

    “王公公!”

    王承恩现在还不知道崇祯皇帝下了这个旨意,冯铨见到这等大动干戈的场面,也是满脸的惊愕,但却没敢直接说话,最后还是王承恩开口:

    “李掌使,这是怎么回事?”

    “王公公还不知道吧,您才刚走几刻钟,皇上就降下旨意,这次可真是要动真格的了。”说着,李若链回想起当时崇祯皇帝的表情,仍是心有余悸的道:

    “这次皇上明面儿上虽然没说什么,但皇上那阴沉如水的脸色,王公公您是没见到。哎!不说了,咱们锦衣卫今天要抄的地方太多了,有得忙活,告罪告罪!”

    “邓百户,你去西街,老韩,你带着人去镇抚司调人手,东街交给你。都记着,旦有反抗,杀无赦!”

    “明白!”

    同一时间出动的还有刑部和大理寺的衙役们,这两个衙门的人虽然不是天子亲军,崇祯皇帝在其中也没什么心腹,但毕竟也是公面上大明执掌刑狱的最高衙门,三法司之一。

    如今皇帝下旨,刑部和大理寺怎么敢拧着不动弹,万般无奈之下,也都是象征性的出动了一些人手去跟随。

    当然了,这其中还是少不得一些内幕。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都是东林党,这种差事一般都是让内部受到排挤,或是毫无背景的衙役办理,事后也好找个由头处理掉,不留下什么痕迹。

    不过对于崇祯皇帝来说,这次三法司出动的差役们就是最好拉拢的对象,因为只要不是傻子,此事之后就该明白,除了跟着自己以外,他们已经别无所依。

    京城内到处都是抓捕钦犯的厂卫和差役,到处都是混乱一片,然而此时此刻的内宫却也并不平静。

    “什么,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皇上废了康妃,要株李氏九族?”

    京城突遇大变,正在坤宁宫纹绣的周皇后听见了同样是脸色大变,直接放下手活儿猛地站起身,满脸都写着焦急。

    听到皇后问话,秀梅自然不敢怠慢,赶紧跪在地上,说道:

    “回禀皇后,东厂王公公查出吏部的郑大人和康妃勾结,皇上大怒,还要夷郑家十族。奴婢方才所说句句是真,您还是快去看看吧。”

    “皇上怎能做此糊涂之事!”

    此前那些触目惊心的诛九族,夷十族案例已经让周皇后接连几个日夜睡不好,如今又横生大变,她便是再也坐不住,走下凤案,直奔康妃冷宫而去。

    路上正遇见方正化带着一群内厂番子对康妃连拉带拽,丝毫不曾留手,秀梅情急之下大喊一声:

    “皇后娘娘到!”

    得知事情败露,周围的番子们就要将自己押到那暗无天日的大牢里去,西李挣扎不得,面目惊恐,听见喊声好像抓到最后一根稻草,嚎哭着扑倒在地,凄厉喊道:

    “皇后救我!皇后救我,我冤枉啊!!”

    “撒手!”

    方正化见西李竟然朝周皇后扑腾过去,顿时瞪圆了眼睛,这还得了,要是让西李伤到皇后一根汗毛,崇祯皇帝岂能饶恕自己的失职治罪。

    想到这里,方正化拎起木板就要朝西李击打过去,可木板还没等接触到西李就被周皇后用手拦住,紧跟着,周皇后猛地一扇。

    “啪!”

    这巴掌居然是打在方正化脸上,方正化面目呆滞,周围所有人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副样子。

    方正化更是如此,捂着通红的脸蛋愣住半晌,这才是惶恐万分的带着番役们跪在地上高呼:

    “皇后息怒,皇后息怒,奴婢万死,奴婢万死!!”

    周皇后面色愠怒,看着周围伏跪在地的一班番役,却是先将披头散发的西李扶起来,挥手斥道:

    “方正化,你真是放肆的没边儿了!”

    “你眼中究竟还有没有皇上,还有没有本宫这个皇后!皇上旨意才下,还没有经过内阁票拟,康妃就还是大明的皇贵妃,岂容你等胡来!”

    方正化虽然如今掌印御马监,提督东厂,又是崇祯皇帝眼前红人,但周皇后执掌后宫,乃是大明国母,在她面前还不是狗奴才一个。

    眼下这方正化正是浑身哆哆嗦嗦,就连大气都不敢出。

    厂公方正化都是如此,其余那些番役们就更别提了,一个个屁股撅起老高,根本连头都不敢抬。

    “皇上驾到!”

    就在这时,李春的喊声传来,一身燕弁服的崇祯皇帝带着一群大汉将军和御马监小太监走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臣妾见过皇上!”

    周皇后赶紧带着人迎上前行礼,趴着的方正化更是深感大难临头。

    如今皇后在宫中独得恩宠,想必感情定然不一般,要是随口吹吹风,自己可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皇后平身。”

    崇祯皇帝满脸微笑,先是扶起皇后,而后又是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扶起哆哆嗦嗦的方正化,替他拍了怕身上尘土,说道:

    “这衣裳都脏成这个样子了,朕于心何忍?来人哪,将蟒袍拿来赐给方公公穿戴。”

    方正化望着崇祯皇帝,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趴在地上哽咽得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狠狠的磕头,‘通通’声十分清楚,很多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皇上,您——”周皇后不明白,正要说话,见到崇祯皇帝自顾自的动作,一时陷入深思。

    只见崇祯皇帝一一将周围的西厂番役扶起来,拍拍手说道:

    “朕知道皇后要说什么,这旨是朕亲自下的,方正化这些人是听命行事,罪不在他们,罪责在朕!”

    “皇后要怪,就怪朕吧。”

    方正化磕头的地方已经出现一丝血迹,听到这话更是大哭起来:

    “皇上,奴婢何德何能...得此圣恩,就是肝脑涂地也报答不清啊。”

    崇祯皇帝没有理会方正化,虎目环视周围,大声喝道:

    “朕才是天子,朕才是这大明的皇帝,不是那些东林党!”

    “从今往后,朕的旨意,不需要什么狗屁内阁票拟,不需要那些文人许可!只要说出口,那就是圣旨,都要立即遵行照办,明白吗?!”

    现在场中变化有些让人意外,周皇后和刚才方正化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而宫女、太监还有番子们则都是形态各异,既有泣不成声的,也有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的。

    这个时候,崇祯皇帝又是说道:

    “方正化,还愣着干什么?”

    方正化赶紧擦干眼泪站起来,当然明白崇祯皇帝是在指什么事,当即是大手一挥,带着番子们将西李押走。

    这次西李脸上没有任何侥幸,甚至连丝毫的抵抗都没有,因为她明白,当这番话从崇祯皇帝嘴里亲自说出来的时候,自己就是大势已去了。

    当崇祯皇帝回到暖阁的时候,王承恩正在焦急的等待。

    “陛下,不好了,东林士人们聚众闹事,到处宣传不利于朝廷的谣言,掌管养济院的大使带着百姓造反了!”

    “造反,还真有人敢在京城造反?”

    崇祯皇帝才刚坐下,听见这话后便又是‘腾’地站起身,这才忽然想起来大明还有一套福利体系让自己选择性遗忘了。

    养济院这东西就相当于后世的福利院,早在洪武元年的时候,朱元璋就专门下诏:

    “鳏寡孤独废疾不能自养者,官为存恤”。

    那个时候还叫做孤老院,是如今养济院的前身。

    不久,孤老院改名为养济院,其收养对象自然也就变了,多为‘民之孤独残病不能生者’,为保障养济之政的推行,洪武皇帝朱元璋将其载入《大明律》。

    “凡鳏寡孤独及笃疾之人,贫穷无亲依靠,不能自存,所在官司应收养而不收养者,杖六十;若应给衣粮而官吏克减者,以监守自盗论。”

    永乐年间,养济院大规模发展,为天下府州县所俱有,弘治年间,养济院更是开始由内地州县向边陲各卫所扩展。

    在这崇祯年间,历史上的崇祯皇帝也曾下诏,规定顺天府境内各养济院均属卫所,三百里以内的流民,皆验发本籍,由官司收养,三百里以外及不能行走的,则是交由地方官服接济。

    前半部分听起来非常振奋人心,像是朝廷要开始接纳流民,但事实上,后半部分却截然相反。

    崇祯皇帝在许前半部分诺了一堆空口白话,便是在后半部分开始强令各地养济院,此后不得擅自收养孤老。

    对于京师的养济院,崇祯皇帝在诏中有详细的规定,今后只能在国有大典或盛大庆祝活动时由皇帝下旨,部议行县,查都城内外的老疾孤贫丐者,才能加以收养。

    换句话来说,只要崇祯皇帝不下旨,全国上下的养济院等福利机构,将永远处于弹簧状态,空有架子而已。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历史上的崇祯皇帝面皮儿薄,既想堂而皇之的把养济院收回来,不再为这个无底洞填土,又不想因此折损了自己的皇家脸面。

    可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等着你,最后造成的结果无非是一个,养济院的钱粮没收回来,最后还惹得天下百姓怨声载道,又为李自成添了一波生力军。

    换句话来说,自那以后只要崇祯皇帝不下旨,全国上下的养济院等福利机构,将永远处于瘫痪状态,只是空有架子而已。

    自万历年开始,各地灾害不断,粮食欠收、土地兼并等各种毛病汇聚在一起,百姓食不果腹,以致流民泛滥成灾。

    地方就那么多,钱粮早就跟不上,还有官场上无法制止的贪腐风气,养济院早就是名存实亡了。

    实际上比明朝先名存实亡的还不仅仅是养济院,让快递小李哥失业,继而愤然造反的驿站便是其中之一。

    除此之外,还有全国上下隶属于太医院惠民药局等等官办机构,留着也只是空耗钱粮。

    这些官办机构的名存实亡,似乎也在预示着明朝即将完蛋,所以从另一方面来看,这诏下的没什么毛病。

    但事实证明,这种诏令发下去之后对局势没有改观,反而添了一把火,相当于朝廷承认养济院丧失该有的作用,在当年的确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对现在的崇祯皇帝来说,这种由朝廷官办给百姓的福利机构,到现在却成了一堆遇见火星就极有可能燃起熊熊大火的干柴。

    当掌握这堆干柴的人是东林党的时候,也就是它随时都有可能被点燃的时候。

    崇祯皇帝记忆中京师的养济院最后一次收济还是在天启年间,早就应该不剩下几个人才对,造反又能有多少人。

    刚想到这里,却从门外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春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他直接跪在地上,大声喊道:

    “不好了皇上,李掌使奉旨带人查抄李府被家丁打伤!”

    紧跟着,又有几个小太监跑进来,他们所说也都是厂卫奉旨抄家被人抵抗受到伤亡的事情。

    根据这些小太监所说,崇祯皇帝去内宫处理周皇后和西李之事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京城却已经乱成了一锅糊粥。

    钦犯们带着家丁紧闭府门顽抗,从养济院走出来的流民遍布全城,到处生乱,而五城兵马司各衙门好像事先商量好的一样对此视若无睹,并无任何差役出动平乱。

    除此之外,东林士子不再躲避在家中,开始在自己座师的授意下到处奔走,不遗余力的宣传当今天子昏聩,厂卫专权的各种谣言。

    若历史上的崇祯皇帝听见这种种消息,怕早就会吓得大惊失色,开始琢磨如何平息那并不存在的民怨,自此前功尽弃。

    眼下这位崇祯皇帝虽然心中震怒,但谁都不是吓大的,并没什么惧怕之情,自己是皇帝,手里还握着兵权,难道怕了这些流民和文人?

    看来还是高估了这些东林党的耐心,这才多久,京城内外就生出多少事情事专门针对自己这个皇帝的。

    崇祯皇帝有意留情,但东林党却并无任何忠君之心!

    “国朝养士二百余载,如今李贼尚在山西未至,这些中山狼未曾报效,却是先生出了僭越之心!”

    “也好,一次性清理个干净!”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冷笑连连,怒极反笑,猛地拍案而起:

    “诏,卫孝伯周经武率神武军封锁京城,许进不许出,违者斩!御马监掌印方正化率腾骧四卫营护卫皇城,违者斩!英国公张世泽、新建伯王先通,分率京营出承天门、东华门平乱,违者斩!”

    “还有,让总督董琦带着甲子营在城外驻军,随时听调!”

    “撤养济、设三厂,迫害无辜士子,与民争利,当今天子乃桀纣昏暴之君也!”

    “崇祯小儿,昏聩懦弱,宠信阉奴,厂卫作乱却置之不理,枉为天子!”

    “当此社稷沦丧之时,朝廷屡屡迫害吾辈士子,是何道理?”

    “吾辈士子死谏,却在承天门外横遭血光之难,此情此景仍是历历在目!为吾辈心头之痛!”

    “厂卫迫害文人、士子,人神共愤之事不胜枚举,若不诛三厂权阉,不撤东、西、内行三厂,吾辈誓不罢休!”

    无数穿着青衫、白衣,头戴网巾的文人士子行走于全城,这些人手中拿着一张纸片,污秽辱君之词不断从他们口中喷涌而出,几近疯狂。

    “可恨呐!朝廷欺我、瞒我,裁撤养济院,以致流民无处可归,灾难遍野,即便是在这皇城天子脚下,我等行乞之人亦无人问津,何其凄惨啊!”

    “今日,老朽拼得豁出这条性命来,也要替全天下的百姓讨个公道,倒要看看,这天下究竟还有没有我等赤民的容身之处!”

    与此同时,不知从何而来的流民和衣衫破破烂烂,浑身污秽不堪的乞丐喊着某一两句话游荡全城,甚至有一群二十几个人就堵在北城兵马司衙门大门口。

    “散开散开,到别处去要饭,这可是兵马司衙门,岂容你们这些要饭花子胡言乱语!”

    一队差役列在门前,看着眼前这些流民都是面色嫌弃,但衙门近在咫尺,却没有人出门一步。

    兵马司衙门内部则到处都是来回跑动的差役和干吏,谁也不清楚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反正这向来安稳的京城忽然间就乱了起来,而且还是大乱。

    “老王,厂卫奉旨查抄李家,据说就连掌使大人都被打伤了!”

    “怎么会这样?”

    这老王闻言起初是嗤之以鼻,要知道,这可是锦衣卫啊,这三个字在南方不怎么样,但是在这京畿一带,可谓是如雷贯耳!

    锦衣卫的赫赫凶名,只在三厂番役之下。

    后来随着事态的发展,就连五城兵马司在京城内的差役陆陆续也都是撤了回来,老王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不敢独自留在外面,赶紧跟着跑了回来。

    这北城兵马司衙门,作为五城兵马司之一,在这种乱局之下,所有的差役却都在巡城御史的一声严令之下,不得迈出衙一步,就算差役们想出去缉拿人犯都不行。

    自成祖迁都以来,北京城从来就没有乱成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流贼提前打过来了,平民、小商小贩的脸上都写着恐惧。

    “那可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啊,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听见老王问话,起先说话的差役一脸不可置信,“你小子还不知道?说是李家与吏部的郑天官儿合谋毒害皇上,所以皇上一怒之下,下诏废了康妃,要把李家和郑家查抄呢!”

    “可不是,李家株连九族,郑家夷平十族啊!”

    本来老王今日负责巡视西街,但因为巡视其余三道的差头都趁乱跑回家配婆娘去了,所以便顺手都看了一遍,回来的时候正巧赶上这事。

    现在听到这些根本不似作假的传闻,老王正是一脸懵逼,不知如何是好,愣住一会才张口问道:

    “这什么时候的事儿?”

    几个差头没有回答,却是有人心怀好意的提醒道:

    “老王啊,你家那漂亮的小娘子才刚娶过门吧,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就外头这些刁民,要是真做出什么事来,那简直......”

    闻言,老王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也顾不得将心中疑虑问个仔细,直接一头就要冲出去,幸好被其余几个差役联手拦住。

    “怎么,你小子犯浑了,就这么出去?那帮要饭的还不给你打死!”一名差头按住满脸焦急的老王,想了想,说道:

    “老王,你从后门走。哥几个都是光棍,也没甚么家当,平日攒下来丁点银子都到了春香楼那老鸨的手中,这也就不急着回去!”

    “是啊老王,俺们在这给你打掩护,快走吧!”

    “兄弟们的大恩大德,俺王平没齿难忘!”

    王平还要说什么,几个差头却开玩笑似的说不想听他学那些文人一样咬文嚼字,直接将他带到后门这里推了出去。

    心中怀着无限的感激,王平跨上腰刀直奔自己家而去,一路上,他见到了自己印象中这座大明京师最混乱的时候。

    街上到处都是喊叫着奔逃的百姓,衣衫破烂的流民却好像是西北的流寇一样,由于没有任何差役和兵士制止,开始挨家挨户的踹门三光。

    ......

    就在王平离开后不久,巡城御史接到心腹奏报,怒气冲冲的走到门前,二话不说直接将一名差头踹出门外,吼道:

    “本官有令在先,不得有任何人擅自出衙,看来你们几个是真不将本官当回事儿,来呀,押出去!”

    这巡城御史是东林党的人,其实就是内阁首辅陈演随手安排到这个位子上来的,虽然面相斯文,但在这些兵马司差役的眼中,其实并不像个文人。

    这巡城御史涨红了脸,下令之后,周围差役们却是面面相抵,没有人挪动丝毫。

    见到此情此景,巡城御史感觉面子上过不去,当即上前一步,从一名差役手中夺过佩刀,直接刺进眼前一名差头的胸膛。

    霎时间,鲜血喷涌而出,这名差头瞪着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巡城御史,如一座大山般轰然倒下。

    这时,只听那御史大声笑几声,喊道:

    “怎么,还有人敢忤逆本官不成,还不将这几个犯人拿住!”

    其余几名与王平要好的差头攥紧拳头,似乎都在强忍着什么,一面色黝黑的差头正要上前,却被其余几人死死拉住。

    “你疯了,以下犯上可是大罪!”

    “你要是动了他,咱们几个的家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难道二子就白死在这狗官的手上不成?”

    黑脸差头不是傻子,也知道这巡城御史上头有人,东林党同气连枝,牵一发而动全身,就凭自己这些毫无背景的小役,还是能忍则忍。

    站住半晌,黑脸差头最后还是泄气般的松开拳头。

    差役们松了口气,互相观望一会这才是相继上前,眼看着就要将几个差头拿住,这个时候却忽然从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众人回头看去,却见到是几名头戴尖帽,踏着白虎皮靴的番子出现在众人眼前,为首的是个档头。

    这些番子虽然人数少,但气势很足,腰间全都配着双刀,乃是东厂的标准配备。

    档头在后面看了半天的戏,到了合适的时机这才满脸冷笑的走出来,说道:

    “董御史,您好大的官威啊!”

    “怎么,难道忘了那西城的车伸是怎么死的了吗?”

    巡城御史闻言顿时头冒冷汗,不等他做出什么动作来,东厂档头却好像一只捕食的猎豹,腰间双刀出鞘,转瞬间便带着寒光在那巡城脖颈之间划过。

    东厂档头朝尸体啐一口,拍拍手说道:

    “巡城御史董良,擅杀兵马司差头,为官不仁,现已伏诛!”

    说着,东厂档头指向那些与王平要好的差头,恶狠狠说道:

    “你们几个,速带兵马司差役出去平乱,要是迟了,酿成大祸,当心大爷取了你们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