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
凡托姆镇
一觉睡到下午的康达·伯何从沉睡中悠悠转醒，可见这位亲王殿下最近实在是有些太累了，无论是法神的死讯、公爵与元帅的态度还是帝国两大军团的证词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而皇兄威廉的决断更是让康达完全无法理解，尽管对方确实给了他必须定罪法拉的理由，但康达总觉得那并非全部……
他了解自己的哥哥，他知道威廉并不是一个热忱于开疆扩土的帝王，比起那些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千古之帝，威廉·伯何看起来似乎并没有那般睥睨天下的气势，尽管他在不知不觉中将沙文帝国的综合国力翻了几个倍，但依然有很多人觉得陛下做的不够完美、陛下的行为太过于保守……
【但那是错误的，我们的皇帝很强大！】
康达骄傲地翘起了嘴角，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那枚有着荆棘花图腾的金色坠子，珍而重之地将其攥在手心，那是威廉送给他的十六岁生日礼物，由法拉·奥西斯主持打造的极品魔法道具。
兄长是一位再优秀不过的皇帝，康达始终都是这样想的。
作为上一任皇帝唯二的嫡子之一，没有人比康达更了解他那位看似只醉心于商道而并非王道的兄长了。
威廉·伯何很有自知之明，无论是对于他自己，还是对于他的帝国。
那位皇帝陛下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能够带领帝国在西北大陆打下一番伟业的统治者，也知道沙文并不是一个强盛到足以横扫六合的国家，别说是‘统一整个西北，建立伟大王朝’这种不着边际的梦想，事实上在威廉继承皇位之前，从来都没有活用过自己优势的沙文已经逐渐走向了衰败。
是他力排众议扶持了那些被大多数贵族嗤之以鼻的商人，是他一手建立了现在每年都能为沙文带来巨额财产的沿海商业体系，是他坚持将那些本就多到不算合理的扩军费化作一艘艘毫无战争功能的大货船将其无息租赁给那些商人，并给了他们一份疯狂的价目表让去其它大陆大肆兜售。
于是沙文就有了钱。
几年之后，他开始削减臃肿的军队体系，只留下以沙皇之剑骑士团和飓风法师团为首的几大核心军团，将节省下的大量开支用于修建、供奉，最终他的钱诚甚至打动了辉夜教派的教皇，后者在与其女神进行了三天三夜的沟通之后最终宣布辉夜教派愿成为沙文帝国的国教，并在威廉单独划出的一块教领中修建了第二座辉夜大圣堂，当然，钱是后者出的……
但有了这些神职人员的鼎力支持，沙文帝国的军事实力顿时提升了一个台阶，不但没有比裁军之前弱，反而得到了大量辉夜牧师、主祭以及骑士，对周边各个领土、国家和聚落的震慑力都比过去强上了数倍不止。
这是用钱砸的么？
或许一百个人里有九十个会这么认为，但当时已经以‘废柴亲王’这一身份而出名的康达却很清楚，因为之前那次大裁军的原因，把账彻底算明白之后的结论是……威廉不但没花钱，甚至还省了一小笔！
而将西南大陆中还算颇有分量的辉夜教派争取过来后，威廉便继续不温不火的实行着之前的政策，不断地为国家累积金钱、累积金钱，还有累积金钱。
反正沙文有帝国双雄、有辉夜教派、有钱，这已经足够震慑周边的大部分势力了。
无论是一开始觉得这位皇帝有些不务正业的帝国高层，还是那些在生活、赋税方面都得到了实打实好处的平民，全都对威廉心悦诚服。
唯一让人觉得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位似乎非常热衷于做生意的皇帝好像缺少了一点点野心，在生活越来越富足的同时，人们也期待着威廉能够立下不世功勋，带领沙文登上更大的舞台。
但威廉让很多人失望了，他在这些年中只有一次开拓国土的记录，而且还是用买的……
时至今日，商人王这个称号已经逐渐成为了一个贬义词，就像之前提到过的一样，比起帝王这个身份，威廉却更像一位商人。
但康达却知道，自己这位哥哥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沙文人口有限、底蕴不足，尽管表面上看似繁荣，但却依然存在着大量问题，而这些问题都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解决的，或者再说得准确一点，这些问题并不是凭借着一个皇帝有限的寿命可以解决的。
国内涌现的人才一年比一年多，但只需要一场大规模会战就能让那些青年才俊们死上大半。
加拉哈特与法拉两人声名远播，但他们都已经上了年纪，尽管强者的平均寿命通常要比普通人长一些，但只要出现什么意外，帝国的高层战力就会立刻受到重创。
要知道某个同样在西北大陆声名远播的国家可是有着十余个千锤百炼的军团和数十位顶尖强者，其中每一个都有着不亚于加拉哈特的实力，而且最年轻的一位只有不到三十岁。
那才是底蕴！
而沙文帝国除了元帅与法神之外的最强者巴特·加洛斯仅仅只是一位大魔导师，沙文之剑骑士团和飓风法师团之外的其它军团大部分人甚至都没有打过一次正经仗……
差太多了，真的差太多了。
更何况威廉也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一个能战善战的君主，你让他充实国库的话那是没问题，但是在群雄争霸方面威廉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国家都没什么信心。
所以他便踏踏实实地为沙文累积优势，建立经济体系的同时大力培育新生代人才，而且也不断地从各个地方挖墙脚，想要打造沙文帝国自己的底蕴。
自己的职责为帝国铺好路，这是威廉的觉悟。
为自己的兄长尽可能地减少顾虑和负担，将自己彻底从贵族圈边缘化，这是康达的觉悟。
前者了解后者，所以总希望弟弟能有一个发挥才华的空间，而并不是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或是笑料，尤其是有人在背地里拿两人相比的时候。
后者了解前者，所以只让别人看到自己低劣的一面，致力于成为一个世人眼中的庸才，这样就算有太多人不了解哥哥的深意与初衷，他们也别无选择，不然要是一个不小心让这位‘废柴亲王’咸鱼翻身了，那还不如商人王来的靠谱。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废柴亲王’和‘商人王’这两个称呼或许会伴随他们一生，但意外终究还是发生了……
分歧也发生了！
康达无法理解威廉的做法，这并非因为他比自己的兄长感性，也不是因为他不在其位所以可以不谋其政，只是他单纯地认为自己的哥哥并不是会在这种情况下妥协的人！
【如果是哥哥的话，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
康达始终坚信着这一点，但威廉始终都没有告诉他什么。
既然如此的话……
康达只能选择振作，虽然他认为皇兄的沉默一定是有原因的，但就算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也好，就算只是当做一个备用手段也好，他也觉得自己应该有所行动才对。
“安全之后忽然就多愁善感起来了呢。”他自嘲地笑了笑，随后缓步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刚好撞见了正想要敲门的暗精灵女孩。
康达心烦意乱地冲这位美丽的‘村姑’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去屋里收拾了，却忽然发现对方手中却是空无一物，而且表情有些阴沉，便略显疑惑地问道：“加雯姑娘？”
“我建议您和路德先生立刻离开这个地方。”加雯严肃地说着跟昨天一样的话：“这里并不安全，至少没有殿下您想的那么安全，如果法拉·奥西斯阁下的死因确有蹊跷，那么您的一切行动可能完全被掌……”
“够了！”
加雯的话被粗暴地打断了。
“我不知道路德究竟告诉了你什么。”康达恼怒地看着面前这位面容典雅的美丽少女，沉声道：“但是你太自以为是了，女人！”
一个贵为亲王的人不需要被一个平民来指指点点，尤其这还是在他自己的领地中。
而一个总是在压抑着自己才华的优秀者也绝不会认为某个路人的观点要比自己高明。
也许就连康达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常年压抑着自己才能的他，对于自身的认知已经不再客观了。
何况就算他再怎么客观，也不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失忆的暗精灵丫头比自己强。
康达已经分析并判断过了，觉得在这里小歇两天并无问题。
而越是平常压抑着自己，明明有能力却偏偏装疯卖傻的人，认真起来的时候就越是自信！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训斥了加雯，然后便大步流星地出门透气去了。
而后者则是露出了一缕悲哀的苦笑，血红的双眸中满是自嘲与茫然，这副模样一点都不像是她自己，无论是‘加雯’还是‘白复今’，都不像。
当然，这并非因为某个NPC的一句喝骂，而是某种更加糟糕和丑陋的东西。
让我们暂时将时间倒退到两个小时之前……
现实时间PM20:05
S市，【白瑰】庄园
“小姐，您还不打算上线啊？”阿晴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那正在轻轻搅拌着红茶的‘主人’，不由得低声问道：“昨天不是还说游戏那边来了个大人物么？”
白复今轻声叹了口气，一边慢慢端起面前那杯香气四溢的红茶一边摇头道：“那并不重要，我之前不是说过了么，只是度假而已，你要是有事的话可以先去玩啊。”
“嘿嘿，我没什么事啦。”阿晴讪讪地笑了笑，随后便走到白复今背后为她轻轻地捏起来肩膀：“所以说您到底在等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在等一个答案而已。”后者回答的风淡云轻，眸中却有着一份和其语气并不相符的茫然。
阿晴好奇地歪了歪脑袋：“小姐你说具体点儿呗~”
“那边的会议已经在六分钟前结束了。”
白复今先是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随后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已经帮哥哥做好了我之前承诺的一切，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也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但是直到现在，我既没有收到来自于最高董事会的任何一个电话，也没有收到爷爷、父亲或者是他的电话。”
“小姐……”阿晴的面色忽然黯了下去，她轻轻叹了口气，柔声宽慰道：“您别胡思乱想了。”
宛若画中之人般的少女只是慢慢合上了双眼：“七分钟了。”
阿晴的眼眶有些发红，她没再说些什么，只是咬着嘴唇在面前这位赋予了自己第二次生命的人背后无声地陪伴着，并在心中默默祈祷着那个名为白复熙的人不要让他的妹妹失望。
然而，又是沉默的两分钟过去了……
白复今拍了拍自己肩上那微微颤抖的小手，轻声道：“你先去玩吧。”
这次阿晴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安静地转身离开了。
独自留在露台上享受着寒风的少女在心中默数到五百九十九秒时按下了手机的速拨键。
然后在她听了七八秒RAP后，一个听上去有些微醺的男声响了起来：“啊，抱歉抱歉，我亲爱的好妹妹，我的酒量实在是有点糟糕，都忘记给你打电话报喜了，原谅哥哥好不好！”
“没关系。”少女眼中划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惊讶，轻声问道：“哥哥你那边还顺利么？”
对面的男子笑得很开心：“当然，一切都多亏了复今你啊，我这边已经稳了，就算以后做不出什么太大的成绩，集团继承人的位置基本也跑不掉咯！”
“那真是太好了，恭喜哥哥。”白复今微笑着嘱咐了一句，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那仿佛永远都不温不火的声音竟然显得有些颤抖：“那么……哥哥你是否也像我们说好的那样告诉爷爷、父亲还有诸位长辈们，我也多少帮上了你一点忙呢？”
电话对面名为白复熙的男子当时就乐了：“我的亲妹妹哟，你这不是废话嘛！”
少女的手指在颤抖着，她略有些失态地瘫倒在椅子上，嘴角勾勒出了一丝幸福而满足的弧……
“我当然什么都没跟他们说啊！”
世界迅速地失去颜色，唯有那个听在耳中仿佛丧钟擂动般的声音再继续说着……
“我断掉了你所有的资源，顺便冻结了三家大部分人手都只认识你的傀儡公司账户哦！”
……
“呵呵，你啊，就是太过于自以为是了，我亲爱的妹妹啊。”
……
“喂？你还在听吗，喂？”
……
第一百五十八章：终
少女轻轻叹了口气，嘴角的弧度逐渐敛去，声音无喜无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哥哥你除了这些无关痛痒的话之外应该还有其它事想要对我说吧？”
“呵呵，我亲爱的妹妹啊，你……”
“比如说~”白复今温和地打断了对方的话，淡淡地问道：“新的一轮交易？”
电话对面那戏谑的笑声戛然而止。
一阵诡异的沉默过后，就在不久之前正式被确立为继承人身份的白复熙冷冷地回答道：“是的，我的确有几个建议想要跟你聊聊。”
“我会考虑的，回头联系你。”少女甚至没有问对方的‘建议’是什么，便随手挂掉了电话，然后缓缓站起身来抬头仰望着天空，没有繁星点缀的后者并不美丽，但却足够应景。
被包裹在雪色风衣中的身躯在夜幕下显得有些单薄，那纤细的背影总会给人一种仿佛随时就要倒下的错觉，但仔细看去却依然高傲而笔直。
苦心经营的一切在转瞬间被毁于一旦，原本自以为会难以承受的少女有些意外地发现自己依然保持着前所未有的冷静。
这理应让她产生困惑，但她却在这份疑问滋生而出的瞬间条件反射般地得出了答案。
“果然，是因为我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么……”
白复今有些失神的低声呢喃着，仿佛刚刚从一场大梦中恢复神智的初醒者。
她当然猜到了自己那位哥哥并不会老老实实地遵守承诺将自己的功劳与成绩公之于众，让每个人都认识到‘白复今’并非一只足够华丽的花瓶。
她当然看透了白复熙那龌龊的心思与对自己日益增加的忌惮与警惕，也早料到了对方绝不愿意让自己得到任何能够发挥价值的机会，毕竟如果真在‘价值’方面较真的话，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自己都要比对方优秀太多了。
历史上有太多渡人过河的桥最后被拆得一干二净，也有太多手足至亲互相残杀到体无完肤。
这种完全没有丝毫新意的发展简直乏味到让人犯困。
【为什么呢？】
白复今在心中质问着自己，既然已经猜到了一切，但为什么自己却始终没有做出任何应对措施，只是仿佛毫不知情般地走到了今天呢？
【应对不了么？】
少女在心中浮现出这个想法的瞬间便将其推翻，笑话，就算自己只是以‘影子’这一身份操控着有限资源、人力与物力，但仅凭这些也足够将某个高不成低不就的伪阴谋主义者玩弄于股掌之中了，且不说她早就已经看透了白复熙的想法，就算只给她刚刚那十分钟的操作时间，这位少女都有无数个方法让局势脱离自己那位哥哥的掌控。
其实哪怕是现在，白复今都能够在三个电话之内让自己那位意气风发的兄长万劫不复。
所以答案已经很清晰了。
她只是太过于天真了而已，尽管在绝大多数情况下白复今都是一个心思缜密、冷酷无情、偏爱斩草除根的‘坏人’，但她心中却依然还有一片柔软的地方。
那里有她的家人、她的梦想、她的原则、以及她一切美好的东西。
所以白复今选择了天真、选择了相信、选择了无动于衷、选择了一条几乎于愚蠢的道路，而且还是在这份愚蠢是‘已知’的前提下。
或许她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借口，一个能够磨灭自己本性，心甘情愿地接受命运的借口。
也是一场赌博，一场白复今这辈子从未有过的、成功率不足十分之一的、近乎于荒谬的赌博。
赢，证明自我价值，辅佐自己的父兄为白氏集团鞠躬尽瘁。
输，彻底放弃执念，试着以另外一种心态去享受这段人生。
并且坚守原则，不对自己的兄长做出任何的针对、坑骗或攻击行为。
不伤害自己的家人，是白复今为数不多的底线之一。
于是白复今就这样预料之中的输掉了，被正式确定为继承人的白复熙没有丝毫犹豫便将她一脚踢开，独占了这些年来自己的影子、妹妹、智囊创下的所有功绩。
按理说这场荒诞、牵强且不符合逻辑的闹剧在这一刻已经可以落幕了。
但是……
“或许我应该再好好确认一下自己的想法呢。”
仰望着夜幕中那点点繁星，感受着空气中的微微凉意，和其他人一样从来都没有真正正视过自己的白复今忽然低声呢喃了一句，那平静淡雅的目光深处正翻涌着一缕不易察觉的扭曲。
她基于自己的‘心’做出了选择，但真的走到了这一步后，白复今却发现自己并未释然。
没有人认同、没有人理解、没有人在乎、没有人重视、没有人珍惜她的价值，而此时此刻的现在，甚至就连自己都即将因为一个荒诞的理由否认自己，然后假装坦然的过完一生。
【我真是太糟糕了……】
将手中早已冷却的红茶一饮而尽，少女眼中的迷茫与彷徨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某种近乎于疯狂的执念。
直到现在为止，白复今都没有想要得到或索取些什么，也从来都没有什么过分的愿望。
证明自己，并获得认同。
仅仅只是为了这种听起来惹人发笑的理由，少女已经付出太多了。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温暖的屋子里。
在那仿佛错觉般的惊鸿一瞥中，白复今似乎已经从自己的灵魂中找到了某种答案。
“阿晴，最近不要让任何一个人来打扰我。”白复今对静静侍立于不远处的女孩吩咐道，后者显然并没有乖乖听话的去独自去玩游戏，而是一直在这里等到现在。
“好的，小姐。”
“我最近可能会玩的疯一些，彻底给自己放个假。”白复今亲昵地对阿晴笑了笑，然后便带着那缕尚未散去的寒意从后者身边经过，缓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阿晴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却好像并不是对方身上那略显冰冷的温度所致。
似乎察觉到了阿晴的些许担心，白复今忽然止住了脚步，沉默了半晌后才轻声开口道：“别在意，我只是需要想通一些事情而已……”
……
时间回到现在
在游戏中名为加雯的少女自嘲地笑了笑，她第一次有些讨厌这个过于真实的游戏，也同样开始讨厌起想要回到这里喘口气的自己。
她真的想救那位亲王的性命么？
并不是，加雯心里很清楚，她只是想要在这一方虚拟世界中得到一份慰藉罢了，只是一种毫无意义的自我满足而已。
而讽刺的是就连这种在她眼中堪称逃避的行为都没有收到丝毫成效。
别说被肯定了，对方甚至连说第二句话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灵魂深处那个疯狂呓语着的声音又开始轰鸣了起来，极力想要让她去解放那‘真实’的自己。
她不可避免的动摇了。
然后……
只听一声闷哼从外面传来，紧接着便是数道突兀的飓风从四面八方呼啸而至，加雯下意识地蜷缩起自己的身体，然后只觉得身体骤然一轻，整个人竟是在刹那间被一股巨力狠狠地掼到了墙壁上，并不真切的痛感从四肢百骸蔓延而出，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中感受到疼痛。
仅仅只是一次攻击的余波，便让她百分之七十的生命值瞬间消失。
她强忍着身上的酸痛在一片瓦砾后抬起头来，一眼便看到了那位据说是法神学徒的高阶奥术法师路德·金正摇摇欲坠地站在大厅中央，那身颇为华丽的法袍上正往外渗着大片鲜血，身前两面闪烁着五彩光华的魔法屏障已经被撕烂了大半，看上去根本没有发挥出丝毫作用。
而断了一只手臂的康达·伯何此时正面色苍白地站在路德身后，他用另一只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伤口，脸上充满了恐惧与愤怒。
加雯微微眯起了双眼，屏住呼吸悄悄蹲了下去。
“加洛斯！”
康达亲王的怒吼声从不远处炸响：“巴特·加洛斯！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吗？”
加雯伏在地上谨慎地向外面看了一眼，只见门口处那个身着深青色法袍，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冲康达眨了眨眼：“好久不见，亲王殿下。”
“回答我的问题，公爵！”康达死死地盯着对方，厉声喝道：“这一切的作俑者究竟是不是你？”
两枚不断旋转的紫色六芒星忽然出现在了这位亲王身侧，与此同时还有一道虚幻的绿色光晕为他止住了血，那是法拉的学徒路德终于默发完成的高阶奥术魔法。
而加洛斯却并没有回答康达的质问，而是微笑着冲路德拍了拍手，赞扬道：“在不引起任何魔力干扰的情况下默发出【叠动双生星】与【生命回路】两个高阶魔法，路德·金先生在奥术方面的早已果然名不虚传。”
“过奖了，公爵阁下。”路德不温不火地回了一句，随后伸手在身前一抹，五枚萦绕着红、蓝、紫三色光晕的椭圆形奥术飞弹瞬间出现在他周围，仿佛一道道绮丽绚烂的流星般上下翻飞：“不知您可否先回答亲王殿下的问题呢？”
加洛斯这才将目光转移到了路德身后那目眦欲裂的康达身上，后知后觉地行了一个抚胸礼：“您猜错了，殿下，我并非您口中那所谓的‘作俑者’。”
温文尔雅的语气，一丝不苟的礼节，如果这位公爵在一分钟之前并没有随手驱使飓风斩落康达一只手臂的话，后者甚至都不会察觉他与过去那位加洛斯大公究竟有何不同。
“难道是加拉哈特元帅……”康达知道对方此时此刻并没有对自己说谎的理由，所以也没有质疑加洛斯刚刚那句回答，只是提出了另一个猜测。
“不是。”
一阵令人心神不宁的寒意悄然降临，加洛斯背后的木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屋内的康达、路德以及隐藏在暗处的加雯同时向那里看去……
那是一位坐在轮椅上的黑衣年轻人，他戴着一张覆着上半边脸的黑色面具，那双宛若深渊般的黑眸无法被读取任何情绪与信息，苍白到有些病态的面色似是有些憔悴，嘴角则挂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微笑。
在后面推着轮椅的则是一位与加雯种族相同的暗精灵少女，她身着一套并不算起眼的黑色皮甲，长长的银发简单地束在身后，那张清冷而美丽的面孔没有丝毫表情，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路德的表情疑惑而警惕，这位深露简出的高阶法师对面前这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印象。
但康达却是第一时间认出了这两位不速之客，他恶狠狠地盯着那位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恍然之色，缓缓开口道：“罪爵……”
“是我。”墨微微点头。
“难道这一切的作俑者其实是……”
“是我。”
“杀害奥西斯爷爷并诬蔑他叛国的人也是你？”
“是我。”
康达牙关紧咬，颤声道：“我早该猜到的，你出现的时机太巧妙了，而且之前那次主动请缨也……”
“猜不到的。”墨却是轻声打断了对方的话，笑道：“如果不是我现在以这种姿态出现在了您面前，您不会猜到是我的，亲王殿下，刚才那番言论只是您的后知后觉罢了。”
康达不屑地哼了一声，右手悄悄地放在了自己的领口处。
与此同时，环绕在路德身边那五枚奥术飞弹也骤然消失在原地，随后在下一秒出现在了加洛斯、墨与季晓岛三人背后。
“抗拒之风。”加洛斯却只是轻轻打了个响指，其中四枚高度压缩过的复合奥术飞弹便被一道看似薄弱的风幕弹开了。
那其中一枚袭向季晓岛的漏网之弹则是在下一秒被两把长剑凌空搅碎，携夹着影炎、影霜两种伪元素的对剑【夜雨】、【寂归】在半空中抖出了数朵剑花，随后被一脸冷漠的暗精灵少女反手送回鞘中，可见前者在这段日子中又有了长足的进步。
“一人一个。”墨轻描淡写地对两人命令道：“速战速决。”
人影闪动，在无数由风元素交织而成的魔力镰刃出现在路德面前时，前一秒刚刚融入进阴影中的少女也突兀地出现在了康达身后。
路德周围那两层魔法盾顷刻间轰然爆碎。
“是。”
【叠动双生星】中的一枚也在瞬间被一剑捅穿了魔力枢纽。
“知道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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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就这样突兀地在加雯眼前爆发了。
这位在游戏中仅仅只是一届休闲玩家的少女却并没有丝毫慌乱，只是在小心隐匿着自己身形的同时冷眼注视着那片‘战场’，并下意识地分析着情势。
【对方占据压倒性的优势，那位名叫路德的魔法师与康达·伯何毫无翻盘的希望，但这如果在所有假设与可能都被最大化的前提下，那位亲王应该还有着一线生机……】
加雯几乎是在瞬间便已经判断出了战局的走向，而事实则飞快地印证着她的猜测。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战斗就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加洛斯身边飞旋着无数深青色的风元素镰刃，他的双手各持一柄水晶短杖，每一次挥舞都会在路德身边卷起阵阵狂岚，他飞快地念诵着一段段艰涩难懂的字节，右腕上的空间储存装备【苍银宝石环】不断地释放出香料、血液、水晶与大量由不知名材质所构成的施法媒介……
狩鹰螺旋矢、风雷炮、闪翼回旋、真空激流、高频切割等各种中高阶攻击魔法仿佛不要钱一般围绕着路德进行高密度轰炸，而且加洛斯有意控制了自己的施法范围，让这轮全部以中远距离攻击为主的魔法紧贴着路德爆发开来，在牺牲了些许强度与特效的前提下将他死死地压制在原地。
每一秒都有数道螺旋状的烈风不断从路德身边迸发，它们的强度并不算太高，却有着极为疯狂的穿透力，尽管没办法击溃那由高阶奥术阵列所构成的大面积防御法术，但却仿佛一枚枚尖锐的钻头般在上面打着孔，迫使对方每隔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要分神去应对片刻，为那几层防御魔法争取自动恢复的时间。
四个简单稳定的风元素法阵则一直漂浮在加洛斯身后，它们平均每隔五秒就会整齐地爆发出一‘面’经过了高强度压缩的风元素，没错，那片风暴就仿佛一面小城墙般平推而出，路德如果不在短时间之内将这堵‘墙’击破的话就会被立刻推出身下那圈‘魔法阵地’，那样的话他基本就活不了多久了。
除此之外，加洛斯公爵还会时不时吟唱几个强度极高的魔法，他手中的法杖就仿佛两根指挥棒般，每一次律动都带着阵阵杀意盎然的节拍，有时候是两片仿佛闸刀般横扫而出的青色风翼，有时候是一道道无声的震荡，偶尔还会穿插些许‘善意’的玩笑，比如说唤出一团极度炫目却没有丝毫力量的光影效果甩向路德，并在对方采取应对措施的同一时间小小地骚扰两下某位亲王。
优雅而强大、飘逸而华丽，加洛斯在短短地几分钟内已经为在场的所有人完美了诠释了何为‘真正的法师’，并不是站在原地吟唱着枯燥的咒文，也没有什么超大规模魔法，更不是像下棋一样你走一步我走一步的和对方站桩死磕。
他仿佛化身为‘风’这个概念本身，每一个动作都流畅而轻盈，每一道法术都多变而复杂，加洛斯并不常用那些立竿见影的大规模魔法，反而不断演绎着对中低阶魔法的多种运用，比如用阵风术加速法杖挥动速度、在对方开口吟唱的瞬间怼出一团寒风来打断或延缓其施法，在自己身侧施放一道角度别致的风震来牵动身体闪避攻击、利用重叠的低阶魔法龙卷术来偏移对方的高阶攻击魔法等等……
但这并不代表着加洛斯不会或者不愿意使用高阶魔法，只不过你很难猜到他到底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形式去运用它们。
比如在大声吟唱了一段‘飓风术’之后却抬手放出了一道‘扭曲真空’之类的……
【这是艺术……】
一直在暗中观察的加雯虽然看不太懂，却依然在心中由衷的感叹着，对于具备足够鉴赏能力的人来说，只要是真正有价值的事物，哪怕只是陌生的事物也好，都会本能地产生欣赏之情。
风元素的特质被加洛斯发挥得淋漓尽致，那一道道不断明灭的魔法光辉或锋锐、或狂放、延绵不绝、变幻莫测。
不过另一个观战者却并未过多的将注意力倾注在加洛斯身上……
端坐于轮椅上的墨正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此时已经完全落于下风的高阶奥术师路德·金，面具下那双眸中闪烁着赞许的光芒。
如果说巴特·加洛斯的法术攻势足以被称之为‘艺术’，那么能够一直抵抗到现在的路德·金已经能够被称之为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
无论是天赋、底蕴、级别都与那位大公爵相差甚远的路德此时已经遍体鳞伤，却依然没有丧失战斗力。
与前者那天马行空、才华横溢的战斗模式不同，路德在这几分钟内给人的感觉只有单调和枯燥。
就算没有任何魔法尝试的人，在观察一会儿后也能从他身上得出教条、刻板等远远算不上是夸奖的结论。
这位当了几十年学徒的高阶法师似乎并不是在战斗，而是在做题……
没错，就是做题！
路德脚下闪烁着三个重叠在一起的四色法阵，那是他在战斗开始时以肋下的三道血口为代价换来的中阶奥术法阵——【元素感知】，这个魔法既不能用来攻击也无法进行防御，只是个用途单一的辅助法术而已，其效果与它的字面意义相同，即在短时间内加强施术者对一定范围内元素、魔力的感知力。
然后他就挥舞起了自己的法杖开始‘做题’。
【三枚螺旋矢，强度在平均标准之下，但速度要比之前的快上一倍左右，时间不够施放晶幕壁垒，不过用棱镜盾可以勉强应付，当然，因为时间不足所以无法进行折射和偏转。】
宛若钻头般飞速自转的烈风在不远处骤然现身，下一秒便已出现在了路德身后，不过后者此时却已经轻舞法杖，用一道棱形光盾勉强挡住了那三道接踵而至的中阶魔法。
血花飞溅，路德原本就已经受伤的肋侧再添一道伤口，加洛斯凭借着他那神乎其技的魔力操控技巧让其中一枚螺旋矢在最后时刻拐了个弯。
【太强了，在那种情况下还有余力通过魔力共振来改变角度，虽然螺旋矢这种魔法并不难控制，但如果考虑到他此时还处于吟唱闪翼回旋的过程中……唉，老师说的没错，加洛斯公爵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天才，真羡慕啊。】
路德无声地叹了口气，在短暂地间隔中分别在身体两侧构建了一层仿佛琉璃般光滑闪耀的奥术护盾，上面的三个魔力节点分别由土、风、水三种元素汇聚而成，兼具着防御、中和、反冲效果，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应付加洛斯后续攻势的最佳选择。
两片薄如蝉翼的青光一闪而逝，路德身侧的晶幕壁垒应声而碎，加洛斯在法术出手的最后一刻调整了数次角度，完全跟不上其反应速度的路德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一对晶幕壁垒上总计六个魔力节点被同时击碎。
【观察力和感知力也很厉害，在不用感知型魔法的情况下都要比我敏锐得多，那么，这时候只能用奥术弹幕……】
一片五颜六色的低阶奥术飞弹从路德身前攒射而出，刚好抵消了那两片余威不减的风翼。
尽可能的分析、尽可能的抵抗、尽可能的挣扎、尽可能的应对、尽可能的反击。
路德的施法看上去严谨、刻板、僵硬，还有些勉强。
但他却硬生生地在各方面都要比自己优秀太多的加洛斯面前坚持到了现在，不仅如此，路德甚至还要保护正在被季晓岛连续攻击的康达！
之前用于保护亲王殿下的那两枚双生星早就被那位面若寒霜的暗精灵斩成了碎片，尽管后者的实力在路德眼中并不是很强，但是他却能看出来那位少女的战斗智商、反应速度和应变能力全都高到令人发指，那两把漆黑如墨的长剑如影随形般的紧贴着康达·伯何，上面缭绕着的多种负面元素交织成一片冷冽森寒的剑幕……
倘若不是路德每次都尽可能地施以援手，那位只有见习战士实力的殿下早就不知道死掉多少次了。
如果把路德换做一位同样水准的高阶法师，在这种情况估计后者恐怕连一分钟都坚持不了！
是奥术派系的法术特别强大么？
并非如此，尽管这门学派确实没有什么显著的弱点，但其优势也只是在于功能性比较全面而已，没有死角，也同样没有长处。
是路德本身的实力所致？难道他也是某种层面上的天才？
同样不是，这位年纪不小的高阶奥术师也并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地方，无论是天赋、悟性还是思维模式都没有什么超凡之处。
那为什么他能够做到如此程度呢？
很简单，只是因为路德·金从战斗开始后直到现在都没有犯过任何一个错误而已，他的所有应对、所有选择、所有行为都宛若一本严谨的教科书般精准。
这位标准的学院派法师并没有太多战斗经验，他的施法既不优雅也不华丽，没有别出心裁的布置、没有灵光乍现的爆发、没有神来之笔的惊艳，只有严谨与正确。
用强度换取速度的螺旋矢有几种办法可以应对？需要多少魔力输出以及耗损？无法完全防御的话怎样将损伤降到最低？
对方吟唱的是什么法术？需要多长时间？在这段时间内自己能够做些什么？是进行攻击还是提前防御？选择有几种？是否存在效率最高的答案？具体要怎么做？
同样的防御魔法，在六个魔力节点中选择三组元素使用，要如何进行取舍？怎样才能做到效率最大化？第一时间需要排除的是哪几种？效果最好的有几种？其中有哪些元素组合在一起能够产生额外效果？
亲王殿下身上的防御魔法能够维持多久？采用什么办法才能让加洛斯公爵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无法干扰自己为康达进行加持？在这个条件不成立的情况下如何最大程度规避风险？
被迫与对方进行对攻时，要使用哪种法术才能弥补控制力以及魔力不足的情况？在相同环境下自己能否勉强做到与对方相同程度的细节调整？做不到的话，要舍弃哪方面？
如果把这场战斗变成一张试卷的话，那么上述这些内容就是其中的题目，而路德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的原因，就是他一道都没有做错！
……
可惜，正确并不代表胜利。
在加洛斯那从未间断的攻势下，路德终于逐渐被逼入了绝境，尽管他依然没有做出哪怕一个错误的选择，但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创造奇迹、扭转情势。
教科书一般的攻势、教科书一般的防御、教科书一般的选择、教科书一般的应对，就算是法拉在此也无法在路德身上挑出任何毛病。
但，仅限于此了……
两道变幻莫测的风压突破了防御，将路德的身体狠狠地撞出了元素感知法阵。
“你很出色。”加洛斯挥了挥手，数道青色的锁链突兀地出现在半空中，将路德那千疮百孔的身体凌空吊起。
“谢谢。”魔力已经彻底枯竭的路德已经无力抵抗，他苦笑着叹了口气，将仅剩的魔力倾注在康达周围那几道护盾上。
“可惜你没有天赋。”
加洛斯将法杖竖在身前，对路德行了一个法师礼：“很荣幸能和你交手，我是巴特·加洛斯，大魔导师。”
……
“你非常优秀，孩子，可惜没有天赋，就像我一样。”
路德的眼神有些涣散，他想起了自己与导师第一次见面时，对方那句不知褒贬的简短评价。
“没关系的，奥西斯先生，我只是喜欢研究魔法而已，天才很多，不少我一个。”
这是当时他傻笑着向法拉说出的回答。
然后他便在一年后成为了法拉的学徒，也是后者成为法神后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学徒。
……
“其实我还是很羡慕那些天才的，当时的回答，可能也只是因为那样说是‘对的’吧……”
路德低声呢喃着，随后勉强睁大眼睛对加洛斯点了点头，沉声道：“很荣幸能和你交手，我是路德·金，高阶法师，法拉·奥西斯的弟子。”
“愿魔法的光辉与你我同在。”
“愿魔法的光辉与你我同在。”
……
锁链散去了。
数道无形的风已经震碎了路德的心脏。
他的身躯摔落在地上，仰着头仿佛在与面前的加洛斯对视着……
那双已经失去了焦距的眸子中满是憧憬和羡慕。
第一百六十章：终
一阵微风轻轻地拂过路德的脸庞，让这位生前并未在历史上留下丝毫波澜的法师学徒安详地合上了双眼，也为这场天才与凡人之间的战斗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加洛斯在路德的尸体前沉默了数秒，短暂地进行了片刻哀悼后便缓缓从后者身边走过，对依然在季晓岛一连串攻势下苦苦挣扎的康达亲王微笑道：“结束了，殿下。”
后者此时已是精疲力竭，尽管路德最后的那次魔力灌注让他暂时不会被突破防御，但那数道高阶防御魔法却并没有被眼前再无阻碍的加洛斯放在眼中，事实上就算他不出手也没关系，季晓岛手中的黑色丝线已经积累到了一个阈值，一柄柄神出鬼没的短剑与匕首每次出现都会将那几个防御魔法削弱一分，【夜雨】与【寂归】两把长剑上的伪元素也逐渐深邃了起来……
【在狭窄的环境下与罪王之侧进行长时间作战无异于自杀！】
这句话虽然还远远没有流传起来，但此时此刻却已经初现端倪。
因为几人都刻意地没有将战斗范围扩大，所以这栋木屋虽然已经变得千疮百孔，却还奇迹般地保持着完整，在这种情况下季晓岛的核心技能【暗影编织】无疑能够发挥出巨大的作用，而已经初步构建好自身战斗风格的她这次出来竟是带了数十把短兵器，凭借着近乎于完美的意识与战斗直感，少女此时此刻除了手中的寂夜对剑之外还同时操控着至少三十把连接着影线的武器！！
就算是加洛斯都无法想象这位不久前还弱到令人发指的少女是如何做到的，要知道借由那无数道细线同时控制大量物体可一点儿都不容易，这不仅需要严苛到近乎于疯狂的微操作，还得具备极度敏锐的战斗智商以及一心多用的天赋，否则且不要说展开攻势了，就连保证不会伤到自己都不是一件易事。
通俗点说就是哪怕只同时控制少量兵器，其难度也不亚于某些个初学者同时狂甩着四五把双节棍。
如果不是拥有着神乎其技般的天赋，那么这种行为显然与自杀无异！
至少加洛斯表示自己是做不到的……
“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康达一边吃力地躲闪着周围那时而弹射而起、时而、时而肆意飞旋、时而交替掩护的利刃，一边颇为狼狈地对某位公爵大声喊道：“加洛……唔！”
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猛地撞上了他的护盾，季晓岛的傀儡剑在阴影中划过一条笔直的轨迹支取康达后心，只可惜路德最后的那次魔力灌注至少让那数个防御型魔法增幅了数倍，所以饶是抓住了机会全力施为，季晓岛却依然没有一击得手。
“剩下的就交给我吧，寂祷女士。”加洛斯冲再次准备融入阴影中的暗精灵少女莞尔一笑，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法杖：“由身为贵族的我动手，亲王殿下应该多少也可以死的体面些。”
季晓岛终止了技能，从已经被她融入进一般的暗影中脱离了出来，冷冷地瞥了加洛斯一眼：“随便你。”
“加洛斯！”康达捂着自己那再度开始流血的断臂处，阴沉地盯着面前这位在过去几十年中一直对皇室忠心耿耿的大公爵：“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从未如此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殿下。”
后者耸了耸肩，直指康达的法杖前逐渐浮现出一圈魔力法阵，它们在嗡鸣与颤动中慢慢重叠在一起，勾勒出一支巨大的骑枪雏形，无数深青色的气流在上面飞快地环绕着，飘逸而绮丽。
这是加洛斯在之前与路德战斗时并没有动用过的自创魔法，也是他所能使用的最强魔法——【浅岚爵士】
无论是对单一目标的集火攻击，还是为他人执行快速而无痛苦的死刑，这都是一招实用性极强的魔法。
极致的速度、卓越的贯穿力、超长的射程、几近于零的施法时间、无与伦比的锋锐，这柄在加洛斯身前飞快成型的‘骑枪’兼具着风元素魔法的一切优势，虽然因为容易溢散这一缺陷使得它无法拥有更大的体积，但也正因为这一点反而让其具备了恐怖的‘点’杀伤力，在试验阶段就足以贯穿十几套摞在一起的附魔重甲。
康达深深地叹了口气，扶在肩膀伤口处的那只手无力地慢慢滑落。
“我保证您不会有丝毫痛苦。”加洛斯优雅地对康达行了一礼，扬起了法杖。
两者之间三米不到的距离，对于【浅岚爵士】来说近乎于不存在，它会在转瞬间贯穿康达的心脏，那看似稳定沉凝的枪身将在击中目标的那一瞬化作万缕狂岚撕碎其整个身体，这不但可以保证目标不会留下一块直径超过两厘米的残骸，也足以在‘疼痛’这一概念被反馈到对方的大脑前彻底结束这一切。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在门口处冷眼旁观的墨忽然轻声笑了起来。
“别动，让他们停下。”
下一秒，一截锋利的‘武器’已经抵在了这位罪爵颈侧，那是之前屋内某张木桌的断茬。
康达、加洛斯与季晓岛同时向门口处看去，只见一位穿着朴素、留着银色短发的暗精灵少女正站在墨身后，手中的木茬稳稳地抵在后者脖子上，那张恬静淡雅的脸庞没有丝毫情绪。
“加雯！”康达亲王那张铁青的脸瞬间变得欣喜若狂，他看了看面前那明显有些惊疑不定的季晓岛与加洛斯二人，不由得大声地笑了起来：“妙啊！真是太……”
呯！！
一道暗色火痕狠狠地撞在了康达身前的防御魔法上，让他那句还没说完的感叹戛然而止。
“你最好冷静点，殿下。”季晓岛面无表情地将【寂归】收入鞘中，淡淡地警告了一句。
加洛斯轻叹了一声，身前的【浅岚爵士】并没有如期贯穿康达，却也并未消散。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直到……
“加雯么？”墨慵懒地倚在扶手上，面具后那双宛若深渊般的眸子注视了少女良久，随即露出了一缕难以捉摸的微笑：“这是你的名字？”
后者轻轻点了点头，手中那锋利的木茬又往前送了送：“这是第二次，让你的人停下。”
“好吧，看来你成功地将军了。”墨漫不经心地冲季晓岛与加洛斯二人摆了摆手，笑道：“照她说的做吧，我被俘虏了。”
季晓岛耸了耸肩，散去了手中那无数微微颤动的暗影丝线，象征性地退后了两步。
加洛斯也散去了那蓄势待发的【浅岚爵士】，将法杖微微垂下，对康达行了个贵族礼后便也退到了自己的同伴身边。
“好了，那么接下来你想怎么做呢？”墨转向加雯，有些玩味地轻声道：“你似乎在烦恼着什么啊……”
加雯沉默了片刻，随即忽然笑了起来。
“不，我现在已经不再烦恼了。”
……
一分钟前，就在高阶奥术师路德•金停止呼吸的那一瞬间。
依然在暗中观察的加雯忽然听到了一阵系统提示音从耳边传来。
【支线任务：接待康达亲王一行，已完成，完成度45%，奖励可选经验：90点，额外奖励：无】
【引导任务：踏上旅途，已变更，您已获得新的引导任务：抉择】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那被莫名变更的新手引导任务，不由得微微一愣。
【引导任务：抉择】
分歧1：成功帮助康达•伯何逃出生天（0/1）、？？？、？？？，任务奖励：阵营变更为【善良中立】、获得可选经验100000点、解锁职业：无争者、世界崩坏度降低至0%，失败惩罚：死亡
分歧2：正视你自己，任务奖励：？？？
【备注：你的烦恼毫无意义，你的迷茫一文不值，你的求证荒诞可笑，来吧，两条死路已经摆在了你的面前，选一条踏上去，然后将一切交给命运吧。】
少女的眼中流露出了些许恐惧，此时此刻的她终于意识到这个‘游戏’恐怕并不单纯……
但下一秒，加雯却莫名的开始变得兴奋起来，她的大脑早飞快地运转，她的嘴角洋溢起微笑，她的双手微微地颤抖，她的眼眸燃起了一抹肆无忌惮地疯狂。
【加雯】
种族：暗精灵
性别：女
等级：杂耍师4级
阵营：混乱邪恶
生命值：40/40
体能值：120/120
天赋：淡雅、假日时光
基础属性：力量2、灵巧5、智慧10、体质2
文明属性：口才30、魅力30、学识3、领导15
战斗属性：无
技能：隔空取物•伪、皮影、障眼法、求生欲
她的人物面板很不起眼，除了文明属性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亮点，而杂耍师也并不像是什么正经的战斗职业……
不过加雯并不在乎这些，她只是飞快地扫过了自己的资料，然后便再度将注意力倾注在不远处的众人身上，直到加洛斯准备送康达上路的瞬间！
少女的身形转瞬间便出现在了墨身后，将手中那截刚刚随手拾起的木茬抵在了后者颈部。
【求生欲】
主动技能
掌握条件：拥有职业‘杂耍师’
消耗/限制：无
使用：激活后有50%几率使你的移动速度提高50%，持续三秒；有50%几率使你的全抗性+1，并在三秒内无法进行任何移动，冷却时间120分钟。
【备注：在表演失败且无法圆场的情况下，请不要犹豫，端起那些二傻子给的小费赶紧跑路吧！当然，如果心理素质太差或者围观群众太多的话还是乖乖认个怂挨顿打比较靠谱。】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这都并不是一个好用的技能，不但效果极差、冷却时间极长，而且还有一定的运气成分，比起战士职业的冲锋、盗贼职业的疾行等加速技能简直简陋到让人难以直视。
不过加雯并没有其它选择，毕竟她只有杂耍师这么一个职业，还是因为经常接一些带小孩的支线任务才得到的，所以此时此刻自然没有什么挑剔的余地。
当然，她并不认为自己会失败，毕竟那段看起来略皮的技能备注中已经明确地提示了在‘心理素质太差’以及‘围观群众太多’这两种情况，虽然前者的概念比较模棱两可，但至少现在并没有被谁注意到角落中的加雯，所以她觉得可以赌上一赌。
加雯赌赢了。
那个被称作‘罪爵’的人已经被她控制住了，尽管不知道对方的身体状况究竟有多差，不过从他坐在轮椅上这一点以及那极度苍白的面色看来显然并不会有多健康。
【这样就可以了……】
加雯暗暗地松了口气，尽管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并不算多，但事情的走向依然没有超出预期，这位被自己所胁迫的神秘罪爵看起来倒是很配合。
说实话，这让加雯有些失望。
而就在这时，暂时脱离了陷阱的康达亲王则是一脸严肃地向加雯叫道：“杀了他！加雯，立刻杀了那位罪爵！”
“杀了他？”少女微微皱了皱眉，摇头道：“杀了他我们都走不了，殿下。”
康达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怒道：“他是一切的元凶！他背负着班瑟城上万条人命的血债，他蛊惑了忠心耿耿的巴特•加洛斯公爵，杀了我们的法神，无论如何都不能留其性命！”
“我觉得‘蛊惑’这两个字用的并不算严谨。”墨却是随口说了一句，然后看了一眼侍立于不远处的加洛斯：“对么？”
后者微微一笑：“是的，大人，相当不准确。”
而加雯只是平和地看着康达亲王，轻声说道：“殿下，我觉得现在最好应该以谈判的方式解决问题，这样我们都可以活下去，所以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我不想考虑些什么！”康达摇了摇头，沉声道：“杀了他，我这个亲王愿意陪你一起死在这里。”
加雯轻叹了一声：“殿下，我记得自己之前就建议过您早些离开，事实证明我是对的，所以这次您是否可以考虑一下……”
“不用！”康达目呲欲裂地吼道：“或许杀了他之后加洛斯就能够恢复神智了！我对你的建议一点兴趣都没有，赶紧动手！”
“好吧。”加雯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随后俯身冲墨摊开了自己另一只手，上面是一枚做工精巧的金色小坠子：“你有十秒钟的时间”
后者悠然地打了个响指：“动手吧，加洛斯。”
第一百六十一章：终
【已检测到您的精神连接，正在同步个人信息……】
【连接完毕，正在读取角色信息】
【欢迎回来，守序善良的默，即将载入无罪之界，祝您晚安】
……
游戏时间PM15:20
天柱山大竞技场，【默】的房间
再次登录游戏的墨檀心情十分糟糕，其原因不言而喻。
尽管已经逐渐习惯了每天登录游戏时都会有那么一段时间的‘断片’，但他依然很难找到理由来安慰自己。
现在的墨檀愿意体谅他人因为各种身不由己的原因而失信、违约，不过他对于自己的要求却总是要高一些，虽然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现在这种事其实并不算罕见，但他依然没办法做到随遇而安。
即便是对方表示并不介意也一样……
‘我猜你可能遇到了什么突发状况，所以就先走一步了，回头上线了跟我打个招呼就成~’
墨檀看到了科尔多瓦给他的留言，不由得有些庆幸自己在掉线前并没有先给对方发个消息什么的，随后便从门口折返回房间内，坐在椅子上愁眉苦脸地开始思考起来。
他并没有立刻回复科尔多瓦的消息，还没想好理由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墨檀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在短时间内再次断开连接什么的。
或许他这会儿只是因为之前的事变得有些敏感，但更多的原因还是墨檀觉得自己现在也该好好琢磨一下这个问题了。
无论墨檀处于哪个人格的状态下，他都觉得无罪之界是一个很有趣的游戏，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所以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
不会占用白天时间、不会给身体带来负担、完整的世界观、高智能化的NPC、超过了退货期限的游戏舱、远超于时代平均水准的软硬件、与SUN更直接的博弈、扑朔迷离的运营公司、似乎能够直接给自己‘确诊’的系统，这些都是促使墨檀继续玩下去的动力。
这也是难得能让他在处于任何人格时都较为热忱的东西。
但如果想好好玩下去的话，那么有一个问题就是无法避免的……
【您已断开连接，请选择是否重连】
现在墨檀只要一想到这句话就有点脑阔痛。
虽然某种意义上人格转换=掉线换角色这一点可以说是福利，但在很多时候却也会让人感觉阅读……我是说，游戏体验极差。
能够共享学识、经验（没有值）、情报，乃至人脉这种优势固然让人羡慕，但相对的也会出现各种弊端，而这两者都会随着墨檀游戏时间的增加而快速放大。
首先是优势，在逐渐深入这个游戏之后，均匀分布（？）在无罪大陆上的墨檀至少在见闻上会比寻常人多上三倍，而且也会逐渐建立起自己复数的圈子，这两点现在就已经开始显露出来了，比如很详细的了解天柱山、太阳王朝、米莎郡瘟疫、耳语教派等情报，比如他身为默时结识的假牙组合、鹿鹿子、科尔多瓦、季晓鸽、火焱阳、鲁维，身为黑梵时结识的语宸、双叶、火爪领高层、大（力）圣女，身为檀莫时与之达成交易的君芜、未鸯，还有手下很好用的科尔、小艾他们，这显然是好事。
而且因为墨檀的三个角色职业体系不同，所以尽管在单一职业的经验累积方面与他人差距不大，但却胜在全面，这一点在现在可能还算不上是什么明显的优势，可在潜力方面却异常值得期待。
在每个人原则上都只能建立一个角色的前提下，如果墨檀是一个可以自由控制自己复数角色的正常人，那么上述两项优势无疑是恐怖的。
哪怕他每天只有二十四小时的有限时间，但凭借其智慧想要制定出一套完美的时间分配计划想必并不会太难。
但假设终究只是假设，事实上，我们都知道墨檀不仅不是什么正常人，而且还不正常的特别非主流。
所以一堆很糟糕的弊端也就出现了……
当然，准确的说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在游戏过程中频繁的被动人格转换。
这一状况与现实世界中并无二致，但问题在于现实中的墨檀转换人格后并不会掉坑，但游戏中的他这样却会掉线。
其中最麻烦的就是每天四个小时左右的‘断片’时间，尽管并不算太长，甚至连总游戏时间的四分之一都到不了，但是这段时间内墨檀是完全没有记忆的，这也就导致了就算出现什么必须处理的突发情况他也没办法下线强行更换人格。
可惜对于目前的墨檀来说，上述状况基本处于‘无解’，他所能做的最多也只是尽肯能地查明那段‘断片’时间自己是否仍处于游戏中，如果是的话又是怎样一个状态，除此之外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看来回头还是得找语宸仔细问问那个被押送到光之都的‘怪物’是个什么情况，如果可以的话我最好能够亲自去证实一下，毕竟仅仅只是外貌比较像和几次时间吻合并不能证明什么。】
墨檀一边下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扶手一边暗暗想到，然后便暂时把这个问题抛去一边，去思考下一个同样很糟糕的问题。
【那么‘正常’的掉线问题该怎么解决呢？】
他有些苦恼地揉着自己的额角，尽管现实世界中的他这会儿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游戏舱中，但这并不妨碍墨檀觉得脑阔痛……
无罪之界至今为止已经开服大半个月了，能出现的问题基本也已经出现得差不多了，那么既然没有弃游的打算，该想办法解决的还是要尽快想办法，否则只会越来越麻烦。
像今天这种因为身不由己的‘失约’还是次要的，墨檀觉得如果这种情况再没有任何改观的话，那么未来的自己极有可能会在很多关键时刻掉链子。
无论是化作白光悄无声息的消失，还是在战斗状态中或某些NPC的注视下嘎地一声抽过去显然都不是什么好事。
试想一下，他这边正挂着【汪汪】战队的名号在竞技场里打群架呢，忽然嘎地一声扑街了。
或者他正在哪个地方救死扶伤呢，忽然嘎的一声就扑街了。
又或者是在他某个人格正在执行某个倒霉计划中的某个重要环节，又嘎地一声扑街了。
仅仅只是随便几个非常有可能变成现实的假设，很已经非常非常糟糕了……
何况可能会发生的意外还远不止这些。
但墨檀一时半会儿却想不出任何办法，这也是理所当然，毕竟要是随随便便就能想出什么方案来他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发愁了。
终于，在否定了大量假设后，他又开始琢磨起了刚进游戏不久时就产生的某个想法。
“这里究竟能不能像在现实中一样……”
墨檀有些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渡步着，低声喃喃道：“给我自己争取个几分钟缓冲时间什么的呢？”
【五分钟缓冲术】
精分系主动技能
掌握要求：精神病、有毅力
消耗/限制：被动触发精分
使用：在自己在公众场合被动人格转换时强行保留些许之前的人格特征，持续生效五分钟，使自己的言谈举止、行为方式不会在某一个瞬间显得极为突兀，极大程度地降低被扭送至当局或精神病院的可能性。
【备注：刹车失灵的时候，你不会松油门吗？】
“呵，如果游戏里真有这么个技能的话，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脑补了一番的墨檀被自己逗笑了，随即原地翻了个白眼，长叹了一声：“怎么可能嘛……”
确实，我们很早之前提到过的那个‘五分钟缓冲术’在游戏中基本上是完全没可能实现的，因为两者的性质完全不同。
要知道墨檀在现实中为自己争取五分钟缓冲时间的那招前提条件是‘人格转换’，基本可以理解为在精分现场出现的瞬间做出一个反应，然后通过某种既视感一般难以言表的感觉强行保留些许之前的状态。
跟刹车失灵时松油门的道理一样，尽管这一行为并不能让你立刻停下来，但至少不至于BOOOM或者一直开到天边去……
墨檀一直都搞不懂很多老电视剧里的类似场景，因为汽车的刹车被动了点儿手脚或者出了些故障什么的，车主就特娘的越飙越快越飙越快，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一样，就算与此同时还出现了大量其它问题，那咱好歹也说明一下——不仅是刹车失灵、无法降挡、手刹卡死，就连油门也嵌里面拔不出来了吧？
总之，尽管有着大量的处理方法，但在很多‘艺术作品’里甭管是老司机、新司机或者是老司姬他们从来都没有用过，永远都是满腔热血地为了‘剧情发展’照着极品飞车的节奏往死里开，最后要么收获了死亡、要么收获了感动、要么收获了爱情，或者死亡与感动、感动与爱情、死亡与好人卡等等……
不过如果将墨檀这个情况比作刹车失灵的话，那么在游戏中的情况基本就是刹车刚刚失灵他就原地升天，眼睛一闭一睁之后就是另一个他了。
因为是在人格转换的瞬间掉线，根本没可能争取到任何缓冲机会……
【唔，掉线之前的瞬间，难道真的一点征兆都没有么？】
墨檀忽然如此想到，随后便开始托着下巴沉思了起来。
结果直到季晓鸽探头探脑地开门进屋他也没沉思出什么结论来。
“嗯？”被开门声打断了思考的墨檀不由得微微一愣，他极度不解地看着面前那位拎着一只铁桶的有翼美少女，特别纳闷儿的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刷卡进来的。”季晓鸽笑嘻嘻地挥了挥手中的一张晶卡，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刚才说想来竞技场这边找你们玩，鲁维老师给我这个了，他说整个大竞技场都是他当年主持设计的，虽然没办法在战斗或者匹配中给我什么便利，但出入生活区什么的就要有这个就能轻松搞定啦。”
墨檀干笑了一声：“这种私人空间也算啊？”
“嗯嗯！”少女扑抖了两下翅膀，摊手道：“你、牙牙和贾德卡的房间我都能随便去，不过他俩是NPC，我肯定不会乱来啦，你就不一样咯~”
墨檀眨巴了两下眼睛，指了指自己：“我哪里不一样？”
季晓鸽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把水晶大梳子，一边给自己的翅膀梳毛一边随口回答道：“你和我一样是玩家啊，玩家又不会在这里睡觉，又没办法把自己脱光光，所以没关系。”
墨檀：“……”
“啊！”少女说道这里连忙摆了摆手，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发笑道：“抱歉抱歉，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以后会注意的！”
“那倒不是。”墨檀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只是有点儿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玩家在游戏里不能把自己脱……嗯，脱光什么的。”
结果季晓鸽只是耸了耸翅膀：“因为我之前小镇的女澡堂试过咯，结果最多只能脱到内衣的程度，而且……”
“停！”
墨檀立刻大声打断了对方的说明，面色微红地摇头道：“我知道了，你完全可以不用说得这么仔细的。”
“哦。”对方乖巧地点了点头，撇嘴道：“不过真的是超遗憾的，本来还以为能在游戏里泡温泉呢……”
墨檀干咳了一声，随后便快速地转移了话题：“嗯，话说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哦！这个呀。”季晓鸽乐呵呵地把那个铁桶举到了墨檀眼前，笑道：“这个是我新研究出来的料理哦，打开看看！”
墨檀点了点头，伸手拿起了上面的盖子。
然后就看到了一堆……
“嗯？”墨檀抓起了一点里面那软绵绵的东西，好奇地问道：“我怎么感觉这个有点儿像海绵？”
少女用力摇了摇头：“不是啦，这个是老师这道菜准备的安全……唔，反正是安全什么来着，东西在下面！”
墨檀耸了耸肩，又抓了几把‘海绵’出来，然后就看到了桶底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堆暗红色的、拳头大小的椭圆形物体。
“这是啥？”
“茶叶蛋哦！”
“我看着也像，但是……物品资料上为什么会写着【对人用】呢？”
第一百六十二章：终
【对人用破片茶叶蛋】
制作者：夜歌
消耗品
使用：去壳后食用，恢复3%最大生命值；直接投掷，在着弹区域内造成小范围物理伤害，有一定几率附加流血效果。
特质：溅射、扩散、对人形生物造成的伤害提高+10%
【备注：做法简单、携带方便、提神醒脑、物美价廉，蛋壳微裂含香、坚固锋利；蛋清色泽褐黄、温润可口、亦有缓冲减震只便；蛋黄营养丰富、密度大、易消化、放热性强，单独取之可用于开金裂石、修筑水坝、疏通河道、平整土地，可谓大善！】
可谓大善……
墨檀咽了下口水，他感觉自己有点儿噎。
季晓鸽笑颜如花：“这一锅茶叶蛋意外地很是成功呢，鲁维老师都夸我进步大啦，只要剥壳的时候小心一些就可以直接吃了！味道很赞！”
“那要是剥壳的时候不太小心呢？”墨檀直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一桶香气四溢的茶叶蛋，抬手抹了把汗：“会怎么样？”
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地戳了戳嘴角，脚尖在地上蹭了两下，特别特别小声地回答道：“会爆……”
墨檀：“……”
他觉得自己就不该对这桶无论说明还是备注都无限接近于军火的玩意儿抱有什么期待。
“嘿嘿，我以后会慢慢改进的。”季晓鸽讪笑了两声，随后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从桶里面拿了颗手……呃，拿了颗茶叶蛋出来，接着更加小心翼翼地剥了两分钟的壳，献宝一般地将其捧到墨檀眼前，眼中闪烁着希翼的光辉：“要试试吗？”
这一刻，墨檀仿佛被哈姆雷特穿越了，满脑子都是一行行加粗正楷的‘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在刷屏。
“唔，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季晓鸽自然看出了墨檀有些犹豫，也知道对方为什么会会犹豫，她特别尴尬地抖了抖翅膀，小声道：“我自己之前试过了，一滴血都没掉，味道也不错……”
墨檀终究还是没狠下心拒绝面前这位热忱于合成军火……我是说烹饪料理的少女，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回头扯了下嘴角，咧出了一副看起来并不是很像烈士的微笑：“我吃。”
“真的？！”季晓鸽大喜。
“嗯，我相信你。”墨檀严肃地点了点头，随后伸手从女孩那柔嫩地掌心中接过了那枚满溢茶香的蛋，笑道：“那我吃了。”
“吃吧吃吧！”
“我真的要吃了……”
“吃吧！”
“我要开动了……”
“嗯嗯！”
“看起来真好吃啊……”
“嘿嘿~”
“闻起来也不错呢！”
“谢谢！”
“你看它还是温的呢，而且那么圆……”
“是呀是呀，趁热吧！”
“好。”墨檀终究还是没能多给自己续上太多秒，只见他心一横、眼一闭、嘴一张，嗷呜一口就把那枚茶叶蛋吃大半，然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行囊中掏出了一瓶解毒剂（鲁维给的），随时准备往自己嘴里灌！
他倒是并没有觉得自己会死，毕竟季晓鸽那个名叫【自产自销】的天赋尽管能够抵消其自身烹制物的绝大部分（99.99%）负面效果，但那终究不是完全免疫，如果这桶【对人用破片茶叶蛋】真的能够造成伤害，季晓鸽无论如何也会被强制扣1点血，完全免疫是做不到的。
所以可见‘去了壳就能吃’应该是真的，当然，如果有其它副作用的话季晓鸽自己就很难感觉出来了，所以墨檀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悄咪咪地拿出了一瓶解毒剂以备不时只需。
这种紧张感墨檀已经很久没有过了，要知道因为各种各样的巧合，直到现在墨檀都没有亲口吃上一口季晓鸽的料理，所以在目睹过贾德卡与牙牙各种惨状的前提下，这次初体验就显得尤为令人不安了。
一秒钟过去了……
两秒钟过去了……
三秒钟过去了……
终于，墨檀在季晓鸽莫名紧张地注视下缓缓抬起了头，他一边将解毒剂放进行囊一边对少女竖起了大拇指，赞许道：“味道不错！”
“耶！”后者仿佛得到了整个世界般一蹦三米高，手舞足蹈地大声欢呼道：“终于有人夸我做的东西好吃啦！你没骗我吧？！”
墨檀立刻将剩下那小半个茶叶蛋塞到嘴里以证其言，随后含含糊糊地对少女笑道：“蠡县聪登丧吓濑！”
有翼美少女疑惑地眨了眨眼：“？”
“咳咳，我是说……”墨檀锤了锤自己的胸口，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后干笑道：“你先从灯上下来。”
季晓鸽：“哦。”
她刚才是真•一蹦三米高，这会儿还在吊灯上挂着呢。
“你真的没骗我？”少女扑棱着翅膀从吊灯上轻盈地飘身而下，用力地晃着墨檀的胳膊：“我煮的茶叶蛋真的特别特别好吃？！”
墨檀耸了耸肩，实话实说道：“味道确实不错，虽然也不能说是特别特别好吃，但绝对不难吃就是了，我觉得如果把蛋壳敲得再细碎一些应该会更入味，现在这个有点儿淡了。”
他这建议还是蛮中肯的，毕竟茶叶蛋绝对算得上是低成本料理，所以墨檀对此还是颇有心得的~
不过季晓鸽闻言却是无奈地摊了摊手：“我也觉得有点儿淡了，但是蛋壳真的没办法敲得再碎了。”
“是么？”墨檀挠了挠头，好奇道：“为啥？”
“因为会爆。”
“哦。”
一阵并不是很漫长的沉默过后……
“其实淡点儿也不错。”墨檀边把之前拿出的‘海绵’重新塞回蛋桶（……）里边对面前看起来有些消沉的女孩笑道：“总而言之已经很好了，所以不用太纠结。”
是的，这绝对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要知道墨檀之前可是在现实中亲眼见到过季晓鸽拎着一堆完全没有任何联系的诡异材料准备给她妹妹做咖喱鸡来着，墨檀一直有些担心那位名叫季晓岛的姑娘会不会因此被强行送往医院长住，如果她毒抗不够的话……
“嗯，你说的有道理！”季晓鸽却也并没有消沉太久，只是沉默了一小会就精神抖擞地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爽朗明媚的微笑：“而且我可以在现实中做给大家吃嘛，老爸一定会欣慰的！”
墨檀琢磨了一下，觉得这话还是很靠谱的，而且现实中的鸡蛋也不会爆。
“不过跟硝化油膏类似的东西要去哪里买呢？”季晓鸽却是忽然托着下巴嘀咕道：“鲁维老师给的材料表里只有这一样很难找到替代品啊……”
【消化什么玩意儿？！】
墨檀有点发懵：“你说啥？”
“哈哈，没什么~”季晓鸽摆了摆手，笑道：“我会自己想办法的，嗯，既然已经证实过无害性了，那就要完成老师之前就交代的任务了，帮帮忙呗？”
墨檀点了点头：“你说。”
“带我再打几把竞技场。”季晓鸽欢快地拍了拍翅膀，晃了晃（墨檀一惊）手中的弹桶（……）：“鲁维老师希望我在实战中试试茶叶蛋的附加效果~”
【我觉得在他眼中‘可食用’才是附加效果……】
墨檀在心底吐了个槽，随后便率先往门口处走去：“没问题，本来我也打算今天继续的，咱们去找贾德卡和牙牙吧。”
“嗯。”季晓鸽甜甜地笑了笑，背后那长及脚踝的发丝仿佛波浪般微微起伏着，她飘身跟在墨檀后面：“麻烦你啦。”
……
结果他们却是意料之外地并没有找到贾德卡和牙牙，这两位似乎没有呆在自己的房间中。
墨檀和季晓鸽还去菜级竞技场那边看了一眼，同样没看见他俩。。
“你等下，我问问鹿酱在不在。”墨檀对有些失落的季晓鸽安抚道：“或许贾德卡和牙牙正跟他在一起呢，就算不在一起我们也可以找鹿酱一起打三人战嘛，实在不行我陪你打2V2也行。”
季晓鸽哦了一声，随后愁眉苦脸地看了一眼手中的弹桶，低声嘟囔道：“我还想让牙牙尝尝呢，唉……”
墨檀：“……”
一分钟后
‘默大哥我在线，贾德卡先生和牙牙也跟我在一起，不过我现在不大方便过去，菲米格尔老师有点焦躁，要不你和夜歌姐先过来找我们？’
鹿酱的回复速度很快，而且还表示老人与狗组合也在自己旁边，只不过他似乎一时半会儿有些脱不开身。
“所以咱俩要不要去看看？”墨檀对季晓鸽转达完鹿酱的消息后向她问道：“他们三个似乎和菲米格尔在一起呢。”
少女点了点头：“行啊，我不着急的，鲁维老师说这几天之内把实战数据交给他就行！”
“那好，我们先过去看看。”墨檀点了点头，随后便给鹿酱发了条消息询问他们的位置以及怎么过去。
后者很快便回复到：‘菲米格尔让你们去找竞技场的工作人员，叫他们开个通往第五外山小龙峰的传送阵，对啦，我跟他说自己是通过德鲁伊秘法远程联系你们的！’
‘知道了，我们不会说漏的。’
墨檀一边感叹着鹿酱心思细腻一边回复到，随后便带着季晓鸽回到竞技场大厅找到了那位眼睛有些红肿的矮人小姐姐。
“呃，您没事吧？”季晓鸽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她觉得这位小姐姐好像刚哭过一场的样子。
矮人小姐姐一边咬着手帕一边哽咽地回答道：“呜……呜呜，科尔多瓦大人他……他又走了，而且连个招呼都没跟我打，呜呜呜呜！”
说实话，墨檀对此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倒是季晓鸽好心劝道：“没事，小姐姐别难过，科尔多瓦之前还跟我们夸过您呢。”
“啊？”小姐姐惊了。
“啊？”墨檀也惊了。
季晓鸽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他还说您的脸特别好看，每次见到都小鹿乱撞呢！”
矮人小姐姐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嘎地一声就抽过去了。
墨檀则是面容颇为扭曲地看着身边的女孩：“科尔多瓦真这么说过！？”
“昂，我记得。”季晓鸽一边给矮人小姐姐掐人中一边笑道：“原话好像是‘你是没看见那胡子有多英武，我每次见到都怀疑自己要心梗而死啊’←这样。”
墨檀整个人都方了：“我觉得你这曲解的有点儿过分啊！”
“嘿嘿，男生不是都喜欢纸片人老婆嘛。”季晓鸽歪了歪头，笑眯眯地说道：“这位小姐姐应该也算是个二次元吧？我懂！”
墨檀原地呆然了好半天，直到那位小姐姐悠悠转醒他都没想明白季晓鸽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等会儿，我有点儿晕。”矮人小姐姐在季晓鸽的搀扶下吃力地站起身来，也原地傻站了半天，然后忽然回过神来问道：“对了，你们来是干啥的？”
墨檀连忙抢在欲言又止的季晓鸽前面说道：“我们想让您帮忙传送到第五外山小龙峰，就是这样。”
“哦，没问题。”小姐姐抹了把鼻血，然后挥动了一下她那短粗的小胳膊，凭空唤出了一扇微微扭曲的光门：“手续就给你们免了，去吧。”
墨檀连忙道谢，然后二话不说就拽起季晓鸽冲到了那扇传送门中，紧接着就是一通天旋地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这个过程中他似乎还看到了一个科尔多瓦的等身手办从眼前闪过。
他还仿佛听到了那个手办在大嘶吼着：“MMP……MP……P……”
……
几秒种后
天柱山第五外山，小龙峰
伴随着一阵剧烈地扭曲，墨檀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了半空中，然后啪叽一声摔到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中，还没等他挣扎爬起来，就被同样从天而降的季晓鸽再次给砸趴下了。
“啊，抱歉抱歉。”少女连忙拍打着翅膀飘了起来，伸手拉了墨檀一把：“刚才我的翅膀好像抽筋了。”
后者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没事，你挺轻的，我连血都没掉。”
“噫，要是重到能把你砸掉血我就不活啦！”季晓鸽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然后环顾了一圈四周那白皑皑的雪原：“这就是小龙峰？他们人呢？”
“不知道。”墨檀拍打了两下头上的积雪，随后特别严肃地打开了好友栏，给科尔多瓦发了条消息。
‘抱歉今天我失约了，还有就是出于某些原因，我想问你个问题……’
‘没事没事，反正随时都能消息交流，话说你有啥问题？’科尔多瓦显然是在线的，回复的很快。
‘你喜欢二次元女孩么？’
墨檀严肃地输入消息，发送。
五秒钟后，科尔多瓦的回复来了。
‘喜欢！超喜欢，我爱纸片人老婆！’
‘哦……’
第一百六十三章：终
‘所以说我喜欢纸片人老婆有什么问题吗？卧槽老子掉坑里了！’
科尔多瓦紧接着便如此问到。
‘不，完全没有问题，而且我的良心也好受多了，你先忙吧~’
墨檀异常淡定地回复了一句，等了几秒钟没见对方回复后便关掉了消息栏，抬头对正在半空中飘着的季晓鸽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并没有。”季晓鸽冲墨檀摊了摊手，飘身在他面前落下，摇头道：“这里的能见度太低了，我只能看出来是一片雪原，除此之外就什么都看不清了，嘶~好冷！”
少女抱着胳膊原地哆嗦了一下，俏脸有些发白，身后总是微微扬起的翅膀正在微微发抖。
两人目前所在的这片区域附近都是积雪，而且天上也在慢悠悠地飘零着朵朵雪花，墨檀身为体质较高的骑士职业，再加上半龙人那较其他种族颇具优势的抗性都能感觉到一丝凉意，就更别说身材单薄体质极差的季晓鸽了。
后者现在已经进入了【寒冷】状态，不但移动速度已经收到了影响，就连生命值都开始以一个缓慢地频率不断滑落，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影响还极有可能进一步扩大。
不同的环境、气温、天候都会对玩家造成各种各样的影响，这种事尽管无罪公司官方并没有进行说明，但却已经早就在论坛里流传开了，所以最近看帖次数颇多的墨檀自然是知道的。
他还记得最先几个发帖者中的某一个是有着蝙蝠血脉的半兽人，那位仁兄被刷新在一座山头上，结果还据说还没做上半分钟的血族梦就被太阳活活给晒死了……
顺便一提，他的引导任务是【找个阴凉处躲着】，看似简单，但却对玩家的反应能力要求颇高，结果那位反应慢半拍的老哥就这么被烤死了。
“披上这个。”墨檀随手摘下了自己背后的酒红色披风，将其塞到季晓鸽手里：“虽然不是很厚实但至少能挡挡风，再暖和点儿的重甲我也有，不过你估计穿不了。”
这件披风是之前墨檀的竞技场任务奖励之一，穿戴要求只需2点体质，就算是当年大明湖畔属性全都是2的沙地精都能穿，不过效果自然也不是很好，只有极低水准的防御力和1点灵巧而已。
“没事没事，我问题不大，这点温度至少稍微适应一下就好了。”季晓鸽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然后便叉着自己那纤细的腰肢傲然一笑：“阿嚏！”
墨檀：“……”
“好吧，似乎的确有点儿冷。”季晓鸽讪笑了两声，然后便将那件似乎还有点儿余温的披风裹在身上，严肃道：“背部装备好像挺稀有的，我下山之后就还给你阿嚏！”
墨檀耸了耸肩，摆手道：“那倒无所谓，反正现在我们拿到的基本都是过度装备，送给你也没关系，不过得稍微剪裁一下。”
季晓鸽：“？”
“现在瞅你跟身后跟支了个帐篷似的。”墨檀实话实说。
“哈哈，的确挺像的！”季晓鸽小心翼翼地将自己那头长到犯规的发丝掖进披风里，然后心满意足地长舒了口气：“好多啦，之前的冰冻状态已经消失了，也不掉血了。”
墨檀微微一笑，刚想要开口说什么，就听到了一阵由远而近的长吟，紧接着便看到了一条巨大的……无头巨龙从天而降。
没错，就是一条龙翼、龙爪、龙尾、龙鳞、龙威、龙脖子、龙翅根、龙膝盖具在，却偏偏没有脑袋的冰蓝色巨龙！
“亡灵生物！”季晓鸽立刻窜到了墨檀身后，下意识地丢出了一枚茶叶蛋：“难道是骨龙吗？怎么那么多肉啊？”
墨檀却是在反手拔剑的同时有些纳闷地嘟囔了一句：“怎么看着有点儿眼……”
BOOOM！
一道火光伴随着大量飞旋地铁片……不，是大量飞旋地蛋壳突兀地在那条无头巨龙的脖颈附近爆发开来，后者当时就发出了一声嘹亮的龙吟。
“卧槽！！”
这会儿身为半龙人的墨檀却是能够听懂的，紧接着他就立刻判断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别再扔了先！”墨檀先是一把捏住了季晓鸽准备再次投弹的小手，然后扯着嗓子对面前那人立而起的巨龙大声喊道：“是你吗？菲米？”
回应他的是一团刺眼的蓝光，下一秒，菲米格尔（人形态）、鹿酱、贾德卡以及牙牙四人便出现在了不远处。
“默汪！”
第一个打招呼的永远是牙牙，这位活蹦乱跳的犬娘姑娘一出现就大呼小叫地冲墨檀飞奔了过来，然后又从飞扑变成了飞奔，然后一头撞进了墨檀胸口：“汪想默了！”
“啧啧，看来你的纸片人老婆倒是不愁没有咯。”季晓鸽在旁边悠悠地感叹了一句，像个中年大叔一般狭促地笑道：“有两下子哦！”
墨檀翻了个白眼：“想多了你。”
“汪里是香的！”牙牙却是一脸单纯的把小鼻子凑到墨檀脸上嗅了嗅，一双大眼睛扑灵扑灵地眨了半天：“汪饿了！”
后者娴熟地把牙牙拎起来放到一边（牙牙虽然个子不矮但是很轻），疑惑道：“香？”
“汪！”牙牙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又忽然回头看向季晓鸽手中的弹桶：“汪歌姐姐那里也有！同样的汪道！”
然后这位犬娘妹子好像忽然想起了点什么，一个后空翻就与两人拉开了距离，心有余悸地看着季晓鸽用力摇头：“汪不饿了！”
墨檀：“……”
季晓鸽掩面长叹：“我好伤心。”
“我也很伤心。”菲米格尔这会儿正好也走了过来，特别无奈地冲季晓鸽问道：“你刚才为啥拿鲁维大师的雷管丢我？”
牙牙回头又冲菲米格尔抽了抽鼻子：“汪米格汪也变香啦！”
季晓鸽这会儿反应了过来，连忙手忙脚乱地解释道：“那个，我刚才扔的不是雷管，只是那个……那个什么，看到了无头龙之后一时兴起打……打算投食，所以才不小心……”
“投食？！”菲米格尔虎躯一震，然后一脸黑线地问道：“哪里有无头龙？”
跟在他身后的鹿酱与贾德卡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随后哭笑不得的举手道：“菲米老师，我觉得那个无龙指的应该就是您……”
菲米格尔撇了撇嘴：“好吧，我想也是。”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墨檀拽着努力想把自己埋进雪里的季晓鸽走上前去，好奇地冲菲米格尔问道：“菲米你变身以后头怎么没了？”
后者翻了个白眼：“不是没了，只不过变得有点儿小而已，这事儿还得从头说起，事实上我今天一整天都在陪小鹿练巨龙变身，小牙牙和贾德卡倒是才来不久。”
墨檀和季晓鸽两人特别理解地点了点头，毕竟鹿酱之前变得那个巨龙形态实在是有点儿……也不知道该说是丢巨龙的脸还是丢德鲁伊的脸，总之是挺丢脸的。
“不过这个过程并不怎么顺利。”菲米格尔原地擤了个鼻涕（墨檀猜他应该是想打个响鼻，但人形态之下基本就只能解释为擤鼻涕了），有些郁闷地说道：“成果一般……”
鹿酱尴尬地笑了笑：“可能是我天赋不到位的原因吧，进步速度是有点儿慢。”
“其实我觉得进步还是挺大的。”贾德卡忽然插了一句，这位自爆法师刚刚一直在忙着把法杖冒烟的那头杵进了雪地里：“如果跟之前那个样子相比的话。”
【现在能跟耗子打成五五开了么？】
墨檀特别想问这么一句，不过他最终还是强忍着这份冲动干咳了一声：“进步到什么程度了？”
“呃，这个用说的解释不大清楚。”鹿酱有些无奈地回答道，随后转向菲米格尔小声问道：“不要我再试试，老师？”
后者点了点头，怅然地说道：“试吧。”
然后鹿酱便在得到了领导许可的情况下跑到了稍远些的地方，缓缓闭上了眼睛。
身上的百褶裙无风自动，她那高挑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起来，整个人慢慢化作了之前众人颇为那种‘远古史莱姆’状态，尽管依然维持着人形，但本质却已经有了某种翻天覆地的改变。
“那我就开始啦！”只见鹿酱仿佛给自己打气般大声喊了一句，随后便微微弓着身子摆出一副便秘状，清秀可人的小脸被憋得通红，那光洁的后背上似乎隐隐有某种光芒在流转，然后……
只听这位少年/女轻喝一声，只见一双比季晓鸽那对羽翼大小相仿的龙翼从鹿酱背后猛然展开，在周围那并不算太过于冰冷的寒风中舒展着。
“龙翼？”墨檀难以置信地看着鹿酱背后那对大翅膀，愣了好几秒后才转头向菲米格尔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后者耸了耸肩：“如你所见，我今天一直在训练小鹿的就是这个，尽管他在变龙方面并没有什么突破，但胧大人提示了我，他说如果仅仅只是身体的一部分的话负担应该会小上很多，至少也能够达到勉强驾驭的程度，结果……唉，如你们所见。”
“为什么要叹气呀？”季晓鸽好奇地小声问道：“我看他现在身上这对翅膀挺威风的呀，看着比我的羽翼要霸气多了呢！”
这次菲米格尔还没说话，贾德卡便已经在一旁摊手解释道：“我之前也问过，用菲米的话说就是那对翅膀现在还并非一双龙翼，只是从鹿酱身上延伸出来的某种史莱姆组成物而已。”
“没错。”菲米格尔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准确一点来说，小鹿背后那对玩意儿现在还没有被赋予龙翼的特质……”
众所周知，德鲁伊变身术可以让其具备某种生物包括外形在内的全部特质，比如变成水箭豚能游泳、变成火鬃狮能够口吐烈焰、变成青锋鹊可以施展一些低阶风系魔法一样，德鲁伊变身后的物种与‘正版’几乎不存在任何差别。
但现在的鹿酱就不一样了……
尽管变成巨（小的）龙后他确实能够掌握龙息、龙威、飞翔等能力，但这会儿在他背后生成一对龙翼却只是徒有其表而已，甚至连最基本的飞行能力都没有。
“别的德鲁伊就不会这样吗？”墨檀看着拼命在原地扑扇着翅膀的鹿酱，不由得回头冲菲米格尔好奇道。
他大概能理解菲米格尔刚才所说的那番话，简单来说的话就是之前彻底变成巨（小的）龙时，鹿酱是【鹿酱•龙形态】，而现在他则是背上长着一对翅膀的【鹿酱•原始史莱姆形态】，所以就算给自己捏出一对足以以假乱真的龙翼也没用。
菲米格尔干笑了一声，冲墨檀做了个鬼脸：“天知道，据我所知根本就没有哪个德鲁伊会像他这样只尝试变化自己某一部分的身体，要不是胧大人说过小鹿有成功的希望，我根本就不会让他这么尝试……”
“好吧。”墨檀点了点头，随后忽然饶有兴趣的问道：“那菲米你刚才的无头状态又是怎么个情况？”
菲米格尔瞪了他一眼，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我这不是得以身作则么，算了，你们让开点儿……”
墨檀、季晓鸽和贾德卡连忙退开数步，而牙牙早就不知道窜到哪儿疯跑去了，那姑娘虽然穿的不多但抗寒属性倒是挺高，感觉比平时还欢实呢。
“看好了昂！”
菲米格尔大喝一声，随后整个人高高跃起，在一阵扭曲的光幕中再次化作了那条巨大而威严的湛蓝龙，但依然是没有……
等等！
一双杏目微微眯起的季晓鸽惊呼了一声，指着菲米格尔那大声道：“他有头哎！”
贾德卡轻抚长须：“呵呵，我之前来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而墨檀这会儿也已经看清了菲米格尔的头，没错，他确实是有头的！
那条粗壮的、满是鳞片的巨龙脖颈上，嵌着一颗给人感觉还没有黄豆粒大的脑袋。
人脑袋……
菲米格尔人形态时候的脑袋，嵌在他巨龙形态时的脖子上。
说真的，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之后，墨檀觉得但凡是一条颜值在平均线以上的骨龙都不一定有他们面前这位惊悚。
第一百六十四章：终
二十分钟后
天柱山大竞技场，地下一层走廊
“不过话说回来，菲米先生还真是够拼的呀……”
“嗯，毕竟是那位高阶观察者交代下来的任务，菲米现在都恨死科尔多瓦了。”
刚刚领完萌萌哒小鸡徽章的墨檀和季晓鸽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他们在几分钟前刚刚被菲米格尔从小龙峰那边传送回来，这会儿正准备前往菜级竞技场打打两人组队战。
鹿酱因为还要继续进行‘修业’所以并没有跟过来，而牙牙则在剥茶叶蛋的时候用力过猛被炸狂暴了，紧接着就被反应及时的菲米格尔拽上天吹了好一会儿冷风，虽然并没有造成什么损失，但这姑娘却好像有点儿晕龙，落地以后整个人都迷糊了，而逐渐沦为牙牙保姆的贾德卡正在那边照顾她。
所以没有募集到队友的墨檀和季晓鸽俩人稍微在那边呆了一会儿后就回来准备打二人战了。
在这个过程中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那就是作为【汪汪】五人队成员的他们在办理手续时被直接跳过了取名环节，变成了【汪汪】组合……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其实仔细想想也挺萌的，是吧？”季晓鸽一边把披风递还给墨檀，一边笑嘻嘻地说道：“我觉得还行。”
墨檀随手将重新装备上，将两人的徽章伸向那根水晶柱，对身边的女孩耸了耸肩：“你没意见就行，我个人倒是无所谓。”
一阵清脆的嗡鸣声过后，水晶柱上浮现了两行通用语：
【已加入队列】
【匹配完成，正在等待对手选择……】
“咦？”季晓鸽将手中那颇为沉重的弹桶放在地上，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不是让我们选对手吗？”
比前者经验丰富一些的墨檀摇了摇头：“不一定，这里的匹配机制蛮奇怪的，有时候是让我们选择对手，有时候是让我们被别人选择，有时候还会直接强行配对，好像没什么规律可言的样子。”
几秒种后，那个曾经被墨檀误以为是‘机器人’的广播声缓缓响起：“新的比赛即将在一分钟后开始，由新队伍【汪汪】对决新队伍【打死也不写作业】。”
之前那个大鼻子地精今天似乎不在这里，所以也没有那熟悉的吆喝声，观众稀少的菜级竞技场也并没有为这一战泛起什么波澜。
而墨檀和季晓鸽则在听到那阵广播声后立刻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对手是玩家。”
“总感觉无罪之界越来越有人气了啊。”墨檀感叹道。
“是呗~”季晓鸽一边高高地扬起翅膀做着伸展运动一边笑道：“我之前也玩过一些类似的游戏，里面的料理技能可无聊了，只是拿材料合成一些固定的东西而已，这里就不一样啦，只有通过个人技巧才能做出好吃的东西来！”
墨檀觉得她这话说的没毛病，要不是无罪之界真心是一个特别牛辶的游戏，怎么可能会让季晓鸽做出那么多迷之物质来，而且每一个竟然都还有其独特的效果。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姑娘也算是打破了‘生活技能’无法直接参与作战的定律了。
一分钟后
出现在竞技场中的两人同时听到了一声系统提示音。
【开启特殊任务：对决【打死也不写作业】小队，奖励：？？？】
二人战的赛前准备时间只有十五秒，虽然并不算长，但用来观察一下对手或者稍微讨论两句战术还是勉强够用的。
【那么，首先是观察……】
墨檀召唤出了自己的自爆绵羊，随后便立刻将目光投向了场地对面，而他们的对手也在远处遥遥地观望着这边。
那是两个……
“哇，小孩子哎！”
季晓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拽着墨檀的胳膊惊呼道：“我还是第一次在游戏里看见年龄这么小的玩家呢！”
“我倒是见过一个。”墨檀虽然没有前者那么惊讶，不过却也稍稍有些意外，他看着远处那两个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大的小男孩，慢吞吞地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嘀咕道：“虽然是在游戏里，但却还是有一种很微妙的心理压力呢。”
季晓鸽小心翼翼地打开弹桶从里面拿出了两枚【对人用破片茶叶蛋】，冲墨檀莞尔一笑：“咱们尽量温柔一点~”
墨檀有些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他本来想提醒季晓鸽千万不要因为对方是小孩子而轻敌，但是看到这姑娘手里那一点儿都不温柔的茶叶蛋后却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下一秒，四人身前的光幕悄然消散，比赛正式开始。
季晓鸽立刻拍动着双翼扶摇而起，之前拎着的那桶茶叶蛋已经被她收入了行囊，少女此时正双手各执一块飞饼在半空中不断变换着位置，她需要警惕对方……
突！
伴随着一声脆响，一支锋锐的短箭飞快地从少女身侧呼啸着掠过，尽管并没有伤到她，却也成功地把季晓鸽吓了一跳。
“小心点！”已经开始策羊冲锋的墨檀回头对季晓鸽大声嘱咐了一句，随后便第一时间开启了【骑士技-隼击】，向对面那两个小盆友加速突进。
不知为何，他心中忽然产生一种微妙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感，尽管很有可能是某种错觉，但墨檀依然下意识地变得警觉而专注，甚至隐隐显得有些焦躁。
而在两人对面……
“射偏了啊，阿茂。”其中一个顶着黑色刺猬头、身穿重甲的人类男孩慢吞吞地从背后摘下了一把跟他自己差不多大的巨斧，冲他身边的同伴撇嘴道：“你该去看眼睛了。”
“这很正常，阿智。”穿着一套绿色连帽紧身衣的精灵男孩面无表情地看了对方一眼，一边给自己的小短弩重新上弦一边慢悠悠地回答道：“毕竟那女的飞得很快。”
被称作阿智的刺猬头男孩翻了个白眼，冲不远处正向自己冲来的墨檀高高扬起了自己巨斧，漫不经心地歪头问了一句：“话说你知道绿色的帽子不吉利吗？”
“知道，不过我现在的经济条件还没有到足以跟女孩子交往的程度。”阿茂抬起短弩瞄准正在谨慎靠近这边的季晓鸽，不紧不慢地说道：“所以趁着还能戴的时候多戴戴，以后长大了就没机会了。”
阿智轻哼了一声：“奇怪的逻辑。”
然后，手起斧落！
【赤罡斩】
一道两米高的淡红色冲击波伴随着一串音爆轰然冲出，转瞬间便已经呼啸着推到了墨檀面前！
“存在即合理。”阿茂轻轻打了个响指，然后便在一阵绿光中扣动了扳机的扳机：“大人们就是太迷信了，几十上百年前的玩笑话说得自己都信了。”
【游移箭】
离弦的羽箭宛若一条灵蛇，在半空中一边摇曳着一边飞快地逼近季晓鸽的左翼。
一阵剧烈地轰鸣以及一声脆响同时响起，勉强完成闪避的墨檀从烟尘中猛然冲出，手中的长剑笔直地刺向阿智胸口。
刚才那记远程斩击直接让他掉了将近五分之一的生命值，这还是在没有被完全命中的前提下。
而季晓鸽则是在付出了一张薄饼作为代价后勉强无伤，随后便降低了自己的高度在墨檀右后方低速飞行，暂时借由伙伴的身形封锁住了阿茂的攻击角度。
这份战斗智商以及临场应变能力可以一点儿都不低！
呯！
沉重的战斧死死地抵住了长剑，阿智当即便被墨檀那隼击+虎枪的组合技震得手腕一痛，紧接着却是咧嘴一笑：“哈哈，喜欢硬碰硬啊？”
随后不等墨檀回答便飞快地抡起一脚踹在前者的剑柄上，整个身体仿佛一只风车般原地旋转了一圈，那战斧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满月狠狠地斩向墨檀胸口。
【好快！】
墨檀顿时一惊，紧接着便发动了骑士技龟缩出现在了自爆绵羊的下方，在自己与坐骑的防御力均提高了百分之八十的情况下硬抗了对方这一斧！
嘭！
自爆绵羊被砸了个趔趄，墨檀的生命值稍微下滑了一点，但并不是很多。
已经追上来的季晓鸽抬手便是一张拉面网冲面前的少年罩了过去。
“我也最喜欢硬碰硬了！”阿智大笑着继续抡起战斧向刚刚翻身上羊的墨檀劈头盖脸地斩去，完全无视了季晓鸽的面网。
下一秒，三支羽箭突兀地出现在半空中，直接将那团马上就要罩住阿智的拉面钉到了几米之外。
“别无视我啊。”阿茂有气无力地收起短弩，将背后那张长弓摘下，连箭都没往上搭就直接将其拉成了半月，然后小手一松。
【劲风矢】
呼！！
一道无形的风压向季晓鸽飞射而出，少女在猝不及防下当即被正面击中，原本紧贴着地面的身影不由自主地被掀飞至半空中。
“呃？”
不过季晓鸽发现自己就连1%的生命值都没掉。
“那是控制技能！”墨檀一边挥剑招架着阿智的穷追猛砍一边抬头对季晓鸽大声道：“快下来，你现在的位置太糟糕了。”
已经开弓上弦的阿茂却是冷冷一笑：“来不及的！”
修长的羽箭带着一缕淡蓝色光痕笔直地射向了暂时还无法彻底稳住身形的季晓鸽，箭头上充盈着森冷的寒意。
【寒流箭】
毫无悬念的命中。
季晓鸽只觉得浑身一僵，紧接着便一头栽向地面。
墨檀情急之下立刻跳下自爆绵羊，一个冲撞猛击横剑撞开了阿智，在毫厘之间接住了季晓鸽，让血量较低的后者避免了这次掉落伤害。
“他的攻击似乎带有魔法属性。”少女飞快地说了一句，随后立刻大声对墨檀叫道：“后面！”
“别分心啊混蛋！”阿智大吼了一嗓子，双手紧握着斧柄冲墨檀疯狂地转了过来，用得竟是科尔那位巴耶斯叔叔曾使用过的技能【重风暴】！
【不好躲！】
单手托着有翼少女的墨檀立刻第一时间做出了判断，然后就被不知什么时候掏出了一面圆盾的季晓鸽一把拽到了后面。
【β合金案板】
类别：盾牌、厨具
品质：精良
制作者：鲁维、夜歌
装备：防御力中等、对有刃兵器的伤害减免提高30%
特质：坚固
装备限制：厨师等级10、工程等级3
【备注：这是鲁维大师在实验台被那些看起来像是食物的东西融掉三次后特意为某人打造的坚固厨具，很少有刀具能够击穿这张轻盈的、耐高温、耐腐蚀、耐爆破的合金案板。】
虽然它的本职工作是一张做菜用的案板，但也是少数能够被季晓鸽装备的精良防具之一，墨檀看着少女手中那两个明显就是用来握的铁把，不由得暗暗感叹鲁维的用心良苦。
阿智的战斧在上面划出了一串串火花，却始终无法将其击飞，而季晓鸽虽然在对方这一记重风暴中生命值飞速下滑，但终究还是没有就这么倒下，在她生命值还剩30%左右的时候，战斧少年停下了。
然后满眼通红地捂着脑袋一头栽倒在地上！
这是【重风暴】那因人而异的负面效果开始发作了。
墨檀二话不说立刻对这位少年展开了一连串效果拔群且尽可能不会让他太疼的攻势，而季晓鸽则收起案板重新回到前者身后，端出了自己的烤面包机开始冲阿智突突突突。
“这个一PK就上头的白痴。”原本一直举着弓准备辅助阿智攻击的阿茂低声骂了一句，然后便掏出了一根树枝冲生命值正在急速下滑的队友挥动了一下。
浅绿色的氤氲在阿智身边腾升而起，恢复了他些许生命值的同时也将重风暴的副作用强行驱散，这位被人摁地上一顿揍的少年立刻翻身而起，愤怒地大吼了一声。
不过这并非发泄，而是在施放技能。
【嗜血咆哮】
武器系主动技能
掌握要求：体质13、力量15、任意武器专精7
消耗/限制：当前生命值低于最大值的40%
效果：是你在接下来的20秒内伤害提高15%、攻击速度提高15%、全抗性提高5%、移动速度提高5%、受到的伤害提高5%，冷却时间30分钟。
【备注：为啥吼一嗓子就会有这么多加成呢……这不科学……】
“呸，时间紧任务重。”还不到墨檀胸口的少男吐了口带血的吐沫，大声笑道：“我上了啊！”
第一百六十五章：终
一连串交戈之声在墨檀与阿智之间炸响，后者在【嗜血咆哮】的全方位加成下几乎将手中那柄战斧舞动出一片残影，尽管只是毫无章法的劈、砍、削、斩这种普通攻击，但却依然有着十足地杀伤力。
【现在这些孩子都这么厉害的吗……】
墨檀颇为吃力地挥剑招架着，双手在系统那极度真实的虚拟反馈下已经开始逐渐发麻，身下的自爆绵羊也在不住地后退着，一时间竟是被面前这孩子彻底压着打了。
不过这并不代表着他要比阿智弱上多少，如果抛开等级属性不说的话，无论是反应速度还是判断能力方面墨檀都要远远强过后者，但是……
“对，就是要这样硬碰硬才好玩嘛！”阿智又是反手一斧砸了过来，略显稚嫩的小脸上洋溢着笑容，他并不在乎墨檀怎么招架，也没有试图去绕过那把总是及时出现在面前的长剑，只是一斧接一斧地不断轰击着墨檀的防线：“闪开的话我就要砍你背后的那位姐姐咯！”
砍到的东西是剑是脖子都无所谓，在阿智眼中只要有得砍就足够了！
说实话这孩子真挺单纯的。
但墨檀现在却偏偏没办法去做出合理的硬对，尽管在他眼中中对方那看似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其实存在着大量破绽，如果有心闪避的话对方就算砍出十几斧都未必能命中一次，可问题是墨檀现在不能闪！
【这一斩动作幅度太大，往左闪可以避开，但是……只能硬接！】
墨檀微微仰身，在争取出一点点短暂地距离后连续挥出了三记快剑才勉强顶住了对方的重斩。
“再来！”
阿智借着惯性回撤了小半步，手中那高高扬起的战斧再次直掼而下。
【又是直劈，只要让过他就是绕后的好机会，但是……】
墨檀举剑迎上，已经不到50%的生命值再度下滑了一小截。
“再来！”阿智的体能值下滑得飞快，但他依然兴奋的不得了。
【真麻烦……】
墨檀继续硬扛，他没办法不硬扛，因为季晓鸽就在他的身后，就像阿智刚才所说的那样，只要自己的闪避幅度稍微大一些，队友就极有可能面临危险。
季晓鸽现在也很是焦急，尽管她也在使用飞饼与馒头之类的投掷类料理辅助墨檀攻击着阿智，但因为角度问题却处处受到掣肘，而对方那位游侠少年却可以没有丝毫顾忌的输出墨檀。
脱离掩护的话势必会被阿智与阿茂集火，带着合金案板上天的话就没办法辅助攻击，而且也并非100%不会被游侠射中，但这会儿在双方前排的血量交换方面汪汪战队实在是太吃亏了。
阿茂至今还没有受到半点伤害，阿智尽管之前因为那招【重风暴】吃了大亏，但是墨檀这会儿的血量下滑得却是更快，在这样下去的话……
【必须要想办法！】
少女目光一凛，将手中最后两个馒头砸向阿智后正准备对墨檀说些什么，结果后者却是先开口了……
“他的速度慢下来了！”墨檀一边用刚刚冷却完毕的虎枪将阿智避开半步，一边回头冲季晓鸽大声道道：“你去牵扯一下那个游侠的注意力，我会想办法尽快在你挂掉之前击败这位斧头娃赶过去的。”
【太好了，没有被当做花瓶！】
少女点了点头，对墨檀回以一笑，然后便再次擎出了那面合金案板，振翅飞到半空中向阿茂的方向飘身而去。
“你说谁大头娃呢！混蛋！”阿智却是暴跳如雷，挥舞着手中的斧子嗷嗷叫着向墨檀砍去：“食我大斧！”
墨檀干笑了一声，在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拨转羊头轻松地避过了这一斧，开启隼击与阿智拉开了一段距离：“我说的是斧头……”
“谁是拿着斧头的大头娃啊！”脑袋的确比正常孩子大了一圈的阿智举起了战斧，恶狠狠地叫道：“以为拉开距离我就打不到你了吗！”
墨檀苦笑：“我说的是斧……”
“斧头一样大的脑袋是吗！你过分了啊！”总之阿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炸毛了，他高声咆哮道：“再食我爆肛斩啊！！”
汹涌的淡红色冲击波呼啸着向一脸蛋疼的墨檀席卷而去。
“是赤罡斩吧……”阿茂一边吐着槽一边拉开长弓向季晓鸽射出三支品字形的羽箭，叹息道：“总觉得跟他成为朋友这件事会变成我人生中的污点呢……”
下一秒
“唔！”原本正在摆BOSS的阿智忽然向后退了半步，面色一阵苍白：“好疼。”
而正在策羊冲锋回来的墨檀也没好到哪儿去，一声闷哼差点儿没从羊背上摔下去，不过他的嘴角却露出了一缕笑意：“喜欢硬碰硬是吧，那就来吧！”
处于【荆棘冲锋】状态下的墨檀狠狠地撞上了刚刚被反弹了部分伤害的阿智。
“换伤害？”早就看出对方在属性方面并没有优势的少年喷了口血沫子，冷笑一声：“来吧！”
“来吧！”
利剑急出、战斧轮转，两人再次战作了一团！
不过季晓鸽此时却是没有时间去关注墨檀了，阿茂的攻击频率在短短几秒钟内已经骤然提高了一个层次，长弓与短弩之间的切换行云流水，一道道箭光时刻不停地逼迫着季晓鸽不断移动，而他自己却以逸待劳的站在原地，体能值的消耗不知道比前者要低了多少。
“你还能坚持多久呢？大姐姐。”阿茂微微眯起双眼随着半空中少女的身形不住游移着，一边发射着弩箭一边低声自语道：“两分钟？还是三分钟？”
他就这样风淡云轻的杵在原地，一点儿都不担心会有什么危险，毕竟对面那位大姐姐只有凭借着那面圆盾才能勉强抵御住自己的攻势，而如果对方打算放下盾牌用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攻击自己绝对会先一步被凌空打残。
【至于阿智那个白痴……】
阿茂看了一眼自己那位在远处正与墨檀激战正酣的同伴，稍微计算了一番后便得出了‘哪怕是最糟糕的结果也是同归于尽’这一结论。
“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少年一边继续消耗着季晓鸽的体能与生命，一边十分淡定地立下了一个flag。
……
于是乎，三分钟后
阿茂看着季晓鸽越来越迟缓的动作，嘴角刚刚露出了一抹笑意，就听见……
【您的队友：阿智已被淘汰】
！？
这位少年当时就愣住了，他惊愕地转头看向之前阿智与墨檀战斗的地方，发现自己的同伴却是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浑身浴血的羊骑士正笑呵呵地看着自己。
【不可能，我应该不会算错的，按理说那家伙的生命值不可能坚持到先一步干掉阿智！】
阿茂停下了对季晓鸽的压制，警惕地转身面向墨檀，慢慢举起了长弓，之前那副懒洋洋的表情已经消失不见了。
墨檀能够正面干掉阿智这件事，让这位少年已经有点儿慌了……
“漂亮！”而半空中的季晓鸽则小心翼翼地从盾牌后探出头来，看到阿智离场后立刻挥着手对墨檀吹了声口哨：“帅呆了哦！”
墨檀耸了耸肩，随后看了一眼自己那仅剩的14%生命值和3%体能值，长舒了一口气，事实上他直到阿智被传送出场的前一秒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赌对了没。
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赌对了……
【钢铁精神】
被动天赋
效果：生命值低于30%时获得额外的防御加成，具体数值视已损失的体能值而定。
【备注：不知道为啥，古往今来无论是英雄还是BOSS，总感觉他们只剩一丢丢血还累得要死的时候最难打，这特么简直不科学！】
这个天赋是墨檀的初始天赋之一，但之前却并不是特别出彩，虽然能感觉到它确实有在发挥作用，但是其减伤效果也只能说是中规中矩而已。
但这次却不一样，因为之前墨檀在掩护季晓鸽时强行硬扛的那些攻击，所以他的体能值下滑得飞快，在生命值还有40%左右的时候就快要见底了。
于是他便在对方【嗜血咆哮】的效果终止后让季晓鸽单独上天吸引火力，为自己营造一个与阿智单挑的局面，并提前用荆棘冲锋消耗掉了阿智那招威力巨大的赤罡斩。
最终把对方硬碰硬给碰死了。
【然后就是……】
嗖！
一支弩箭凌空袭来，正中墨檀胸口。
“很好~”墨檀微微点头，然后便策羊向冲锋阿茂冲了过去，他觉得凭借着自己现在的防御加成，在拉近距离后应该足以将对方干掉了。
但是心中那股异样的违和感却也开始变得愈发严重了起来……
阿茂张弓再射，却被凌空而下的季晓鸽擎盾拦了下来。
“别无视我呀。”少女笑嘻嘻地拦在墨檀与阿茂之间，用后者之前对自己说的话进行了一次嘲讽。
阿茂连忙一个侧翻想拉出攻击角度，但是季晓鸽的动作却一点儿都不比他慢，那面大圆盾在少年眼中变得格外刺眼。
【麻烦了……】
这个三个字刚刚在阿茂脑海中出现，那道高居于羊背的身影便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那柄延伸出一截微光的长剑上周围隐隐有气流在旋转。
骑士技——虎枪+隼击！
而阿茂此时已经来不及再次发动什么技能进行回避了。
噗嗤！
血光乍现，伴随着肩膀处那一条三寸长的豁口，游侠少年的生命值瞬间便被削去了20%。
而季晓鸽此时也再次飞上天空，两块宛若板砖般沉重的发糕呼啸着向他袭来。
【首战就要输了吗？】
阿茂叹了口气，一边用翻滚着躲开那两块板砖一边收起了长弓，拿出更为小巧轻便的短弩射向墨檀。
他觉得自己好歹应该挣扎一下……
但在接下来的短短两分钟内，阿茂的攻击却并未对羊骑士造成太大损伤，反而是他自己的生命值已经滑落大半。
“遭不住啊。”位移与加速技能全部进入冷却的少年硬抗了墨檀一剑，心情有些低落。
然而就在这时，他发现半空中的季晓鸽刚好出现在了一个对自己来说极为便于攻击的位置！
【至少带走一个！】
少年咬了咬牙，强忍着肩膀的疼痛（其实也不是太疼）再次抄起了自己的长弓直指季晓鸽，一道灼热的赤红色光焰在弦上乍现。
与此同时，他的眼中也亮起了一抹银芒。
【焰灼矢】
弓弩系主动技能
掌握要求：拥有职业‘游侠’、具备魔力值
消耗/限制：150魔力值、150敏锐值、需装备弓系武器
使用：向目标发射一支由火元素凝合而成的魔力箭矢，造成中等伤害，并有一定几率附加【灼伤】效果，冷却时间20分钟
特质：灼热、无需箭矢
【备注：放上木制箭支可用于穿串、烧烤。】
【见习狙击】
弓弩系主动技能
掌握要求：拥有职业‘游侠’、弓弩精通4级
消耗/限制：50敏锐值、需装备弓系武器
使用：提高你的视距，并使你的下一次弓弩系主动技能附加贯穿属性、对飞行单位与静止单位伤害提高10%，冷却时间10分钟。
【备注：吸溜……偷窥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偷窥的，吸溜……我这么一个正经游侠……兄弟劳烦递张纸……】
近身缠斗中的墨檀一直没有给阿茂这个机会，而且之前拿着盾牌的季晓鸽也不一定会被这个技能组合击杀，但如果是现在的话……
阿茂微微一笑，他有一种感觉，这一箭绝对能够击杀掉那个鸟人姐姐！
之后就算被那个羊骑士砍死也无所谓了，至少自己比阿智强。
然而就在他手中那枚焰灼矢即将射出的前一秒……
墨檀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强烈的不适感与抽离感，比起之前的两次，这一刻那种感觉却是显得尤为强烈！
【等等，这难道是！】
他瞪大了眼睛，终于猜到了这种感觉可能来自于哪里，然后在千钧一发间猛一蹬地，整个人竟是斜斜地拦在阿茂面前……
下一秒
一阵强烈的灼烧感在墨檀胸口爆散开来，然后……
【您已被淘汰】
……
【您已紧急断开连接，请选择是否重连】
……
第一百六十六章：终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
“重连……吧？”
【重连开始……】
【连接完毕，正在读取角色信息】
【欢迎回来，绝对中立的黑梵，即将载入无罪之界，祝您晚安】
……
米莎郡，霍弗城圣教联合礼拜堂
出现在自己房间中的墨檀踉踉跄跄地坐倒在椅子上，他轻轻揉着自己正在往外渗着冷汗的额角，整个人都感觉有些浑浑噩噩的。
尽管身处游戏中，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态……
结果当然是意料之中的一切正常。
“但刚才发生的事可一点都算不上正常啊。”墨檀并没有失态很久，在做了几个深呼吸后他很快便将扶在额头上的手放了下来，随后托着自己的下巴低声喃喃道：“不出意外的话，刚才我应该是……”
一阵系统提示音突兀地在墨檀耳边响起，把他吓了一跳。
【您已解锁新的天赋：预感】
“难道说……”
墨檀反应了一下，随后立刻打开了自己的角色面板，找到了自己的新天赋。
【预感】
被动天赋（可成长）
效果：于？？？情况下时产生强烈预兆，并为你续三秒。
【备注：别介意，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是自己的主宰。】
墨檀呆然良久，过了好一会儿才关掉了视野中的角色面板，尽管之前那个令人头痛的问题已经得以解决，但他的神色中却是没有半点喜悦之情，眉宇间甚至还浮现出了一抹苦涩，轻叹道：“果然如此……”
这四个字并非在感慨新天赋的内容没有什么出乎意料之处，而是他终于可以肯定自己的‘病情’确实暴露了。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被系统备注给安慰了一番。
“别介意么？”墨檀轻轻摇晃着手中的十字架，苦笑着自言自语道：“说得倒是轻松啊，这种事换谁都会提心吊胆的好吧。”
【至少现在的我肯定会。】
他在心里额外补充了一句，随后站起身来走到房间中的穿衣镜前，无声的与面前倒影中的‘自己’对视着，心中五味陈杂。
自己最大的秘密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暴露了出来，这种感觉无论对谁来说都算不上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这个秘密很可能会引起某种极端后果的情况下。
墨檀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精神病，抛去那些深层次的违和问题不说，别人在他身上甚至找不到任何一个本应该属于类似患病者的副作用，他的思维、情感与认知功能都没有丝毫障碍，他的‘自我’清晰而明确，三个人格之间也完全没有任何混淆、紊乱等现象发生。
光凭这一点就足够有研究价值了。
尽管每一个人格都拥有着不同的性格、三观、喜好、习惯，但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依然都能够很清晰的知道自己是谁。
虽然只是在常规范围内堪称顶尖的智力，比起很多所谓的‘神童’都大有不如，但他却能够完美地补足自己的缺点，同时把自己逐渐打造成了一个在某种程度上远超于普通天才的怪物。
仅仅只是上述两点就足够让墨檀有别于其他具有精神问题的人了，要知道哪怕时代发展到了今天，这个世界上也从没有出现过像他这样不仅没有丝毫缺陷，甚至还能够生活得如此潇洒惬意的非典型人格分裂症患者。
这甚至已经不能算是一种疾病了，在某种程度上几乎可以被称之为某种进化。
而这也正是墨檀最为担心的地方。
要知道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着一个名为诨号为‘蜘蛛侠’或‘联合国队长’之类的人物，那么当这些人完成自己人生中第一次丰功伟业的时候，之后等待他们的绝对不会是鲜花与掌声，而是千方百计的追捕与冰冷的实验台。
真正的现实远远没有艺术作品中那么甜。
分析、研究、捕获甚至解刨超凡者，试图将他们的能力、天赋掌握在自己手中，在有可能的情况下尝试普及或批量生产，在实在弄不明白的情况下直接予以根本上的毁灭以防产生变故，这才是符合逻辑的。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社会’所服务的对象永远都是‘正确’，而‘正确’从来都没有什么浪漫细胞。
也许在满世界都是超人的情况下，那个最强壮、最正义、最有责任感的超人会变成英雄，但如果这个世界只有一个超人，那么就算他再强壮、再正义、再有责任感都无法避免周围那与之格格不入的恶意，以及随之而来的无数危险。
除非你能让所有人都没辙，那么你确实有可能会成为一个合理而合法的英雄，而不是一个合理且不合法的小白鼠。
而墨檀他虽然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异于常人’，但也仅仅只是刚好处于‘有可能被抓去切片研究’这个范畴内的程度而已，别说让所有人都对他没辙，但凡找几个身强力壮的、三观端正的、经过洗脑的汉子把他堵在胡同里就足够将其摆平了。
这也使得他没法不产生危机感，毕竟无论是在哪个人格下他都不会乐意去当别人的小白鼠。
也正因为如此，直到现在为止知道墨檀真实情况的也只有伊冬一个人，后者也可以说是他唯一一个真正的朋友，而在其他人面前墨檀从来都没有放下过哪怕半秒钟的警惕。
所以尽管他的社交圈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算不上小，但核心的那一部分始终都是紧紧封闭着的。
而无罪之界则款游戏则让平时鲜少与人过多交流的墨檀得到了某种前所未有的新体验，比如说一个可以似乎忌惮释放自己‘性格’的环境，比如说一些能够一起聊天扯淡的友人。
所以无论是出于理性还是某种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因素，墨檀是真的很喜欢这款游戏，就算能够让时间回到圣诞节那天，他或许还是会义无反顾地把那款退货期极短的昂贵游戏舱（让工作人员）抱回家。
所以……
“所以我完全没有什么后悔的意思就是了。”
墨檀对镜子中的自己做了个鬼脸，然后一边挠着头发一边开始在房间中来回溜达，他现在需要思考，而值得庆幸的是当下这个环境恰恰很适合去思考。
【至少直到目前为止我还并没有感受到无罪公司对我有什么恶意，不过这并不代表着他们没有在关注我……】
他停在之前那张方桌旁，右手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
【再换个思路，如果无罪公司本身也不知情呢？】
虽然并不是很擅长进行这种深度思考，但墨檀却依然能够凭借着自己处于其它人格状态下时总结出的一些情报来进行推理。
【这个世界的智能程度……或者说是这个系统的智能程度实在是太高了，虽然这里的很多物品中确实存在着大量看似是‘程序员’所编写的说明与备注，但除了某些既定的‘技能’、‘物品’之外还有很多东西无法用‘事先准备好’这个理由来解释……】
他拿出了自己的座狼哨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又掏出了【奈德的狗牌】细细端详着，脑海中不断过滤着这段时间自己所见到的一切技能与物品说明。
其中大部分都没有太大的问题，但却也有不少有些耐人寻味的东西存在……
【如果说队长他们的狗牌乃至我这把狼哨都可能存在着预先设计好的资料，那么鲁维大师的特快号又要怎么解释呢？】
墨檀眯起双眼，他很清楚的记得【绝对安全特快号】的前后三次备注，分别是未完成版本、被拆了刹车片版本以及被季晓鸽修复后的版本。
从第一次开始就有问题……
【特快号是鲁维大师给身为‘默’时的我特意制作的，而事实上这确实是一个巧合，抵达天柱山的原因是触发了那枚水晶，水晶的持有者是科尔多瓦，认识科尔多瓦是因为他发生了空难，或者说是接到了林精商会的任务，接任务的前提是牙牙被抓了起来，也可能是之前那次莫名其妙的意外……】
“在这么多不确定因素的碰撞下才促成了特快号的诞生。”墨檀很快便完成了推算，手指与桌面撞击的速度越来越快：“所以特快号的备注肯定不会是哪个程序员写的，玩家太多了，没有任何一个团队能够承受得起如此巨大的工作量……”
看似最合理的地方都已经被证实为不合理，那么接下来的两次就更别说了，鲁维把刹车片不小心装成了涡轮增压也是个偶然，但特快号的备注却立刻产生了变化，而季晓鸽那黑芝麻糊和粘豆包的修补……
【等一下！】
墨檀想到此处顿时恍然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对啊，其实完全可以不用想那么多，晓鸽同学做得那些料理有几个是正常的！”
要知道他前不久可是刚刚确认过那桶【对人用破片茶叶蛋】的资料，备注里的内容无论如何都没可能是有人提现预设好的。
也就是说……
“我身上的BUG直到现在还没引起官方注意的原因，除了他们视而不见这个理由之外，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无罪之界’这个游戏基本都是由那个智能机高的主系统在托管运行的，只有少部分事物需要人为介入。”墨檀揉了揉额角，低下头轻声呢喃道：“而我这种情况则是处于某个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么？”
尽管在客观层面上墨檀现在根本就没办法找到什么有效的应对措施，但他依然以刚才得出的某个猜测为前提思考了好一会儿，进而得出了一个结论……
【至少要先彻底了解每天断片的那些时间！抛去那个BUG不说，如果我当下这三个角色都暂时还处于合理范畴，那么最有可能出问题的就是‘那个’了……】
墨檀站起身来给语宸发了一条消息，并在得到了回复后快步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如果那个‘我’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话……】
他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礼拜堂三层的另一边，还和路上偶遇到的修女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如果那个‘我’就是被圣教联合抓到的怪物，而且处于某种原因并没有彻底失去神志的话……】
他来到一扇看上去规格颇为高端的房门面前，伸手在上面轻轻叩了叩。
【那么在这两个前提都成立的情况下，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极端恐怖的后果，而且有很大可能会引起官方的注意，所以……】
门开了，捧着一本厚重圣典的语宸探出了半个小脑袋，对墨檀腼腆地笑了笑，轻声问道：“那个，已经送完朋友了么？”
【所以就算是做无用功也好，一定要尽快调查清楚！】
“嗯，送完了。”墨檀点了点头，随后面色颇为严肃地说道：“我想再和你聊一聊那个长得很像我的怪物。”
……
二十分钟后
哐啷！
语宸的房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一个身着金色神官袍的曼妙身影转着圈儿的窜了进来，对房间内正在聊着些什么的俩人嘿嘿一笑：“啊哈，被我抓到啦！”
能够以种这方式出现的人，除了曙光教派的第一圣女夏莲•竹叶之外应该也不会有谁了。
“唔，圣女姐姐……其实你完全可以先敲门的。”
语宸颇为无奈地捂住了额头，对旋风般冲到自己与墨檀身边的夏莲低声道：“而且我觉得你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附议。”坐在语宸对面的‘老乡’立刻点头表示赞同。
“切~”夏莲翻了个白眼，特别不爽地撇了撇嘴：“原来还没到那一步么，亏我还特意隐藏了气息想看看刺激的一幕呢。”
语宸直接就趴桌子上了。
‘说实话，这要是放在外面我觉得完全可以报警了……’
墨檀悄悄给对方发了条消息。
‘严重同意吖！o(≧口≦)o’
语宸秒回。
“咳咳，不开玩笑了。”夏莲随手拿过语宸面前的茶水驴饮而尽，然后一边那袖子抹着嘴一边正色道：“说正经的，我刚好有事要找你们两个帮忙，不过首先得确认一件事才行……”
语宸抬起脑袋眨巴了两下眼睛：“什么？”
“你的‘那个’情况。”夏莲对语宸耸了耸肩，然后指向墨檀：“让这位老相好知道应该没关系吧？”
“啊……那个呀，没关系的。”语宸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愣了一秒钟后又使劲摇了摇头，挥舞着小拳头低声抗议道：“都说了不是老相好了啊！”
墨檀：“？”
第一百六十七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