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历史军事 > 旅明 > 全文阅读
旅明txt下载

    南方的冬天又湿又冷,曹川今天格外有体会:这不,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话说回来,任谁被扔到一群正在大碗喝酒的真•古代土匪中间,怕是都要出点冷汗的。

    看着环绕在身边的这群面像凶狠,一米六零的古人,曹川险险就要尖叫出“不要,别过来”这句经典台词了......至于他是如何跑到平行位面的,嗯,一切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曹川,二十七岁,身高一米七五,长相还算阳光,河北人。某三流大学毕业,学得是工商管理。

    当初在学校的最后一年,他就已经意识到未来不会有人让他管理,这年头就业形势多严峻那,何况是三流大学。预感到前途不妙,他就花时间考了本驾照,果然,毕业后就顺利失业了。

    本来想先回家,看家里能不能支援一辆二手出租先干着再说。结果一回去才知道爹妈已经分居,正在打离婚官司。老妈已经不在家里住,玄妙的一点是:家里多出一位刘阿姨。

    曹川只能面无表情的下楼,转头去姥爷家。

    在姥爷家看到哭哭啼啼的老妈,和正在旁边温言劝慰的蔡叔叔。补充一下,老蔡是老妈的老同学,前一年这老货刚离婚。

    没过多久,某人在理论上就多出一个家。然后他发现自个已经无家可归,于是感觉到局面很尴尬的他背起包,扭头出门。

    这一出去就是好几年,也就过年回来看看,平时都在外面打工。

    多数时间,他都在横店周边讨生活。出租车开过,桶装水也送过,古玩市场客串过托,快递公司也截过包。

    至于他的主业,则是一个很有梦的行当——跑龙套的。特别是在他分析市场需求,留出一头长发以后,方便化妆,在需要浪人狗腿,少爷跟班的各类剧组里很是混到一口饭吃。

    这两天曹川很忙,忙着参与一部大制作。

    今天这场戏在横店算是大卡司:无名老道收留抗清侠侣事发,被迫在三清大殿,与赶来追杀的大内高手和众鹰爪孙做过一场。

    身为九号鹰爪孙,曹川在第七回合顺利被老道掌风扫过,惨叫一声,昏死在三清脚下。

    就在他趴在那里等着导演喊“咔”,然后去领盒饭时;头顶泡沫塑料制作的上清灵宝天尊塑像的小指上,骨碌碌滚下来一枚白铁皮戒指,滚到他鼻尖上反弹一下,横躺在了眼前。

    “哈?”趴在地上装死的他微微睁开眼,看到戒指,大体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今儿居然守株待兔了一回。顺便感叹下现在的道具质量越来越差,没用几天就缩水,这不,连零碎都掉下来了。

    眯着眼仔细看看,发现这枚戒指有点意思:指环上下镶着两条镜面,一面黑,一面白。以他在古玩方面那点可怜的造诣,大体只能分辨出这两条戒面并不是玻璃,当然也不可能是翡翠。

    好不容易等到导演大人喊“咔”,曹川一把抓住戒指就爬起来去卸妆。

    换好衣服后,把戒指戴在左手中指上试试,嗯,稍微有点紧,外观不错,有后现代主义的浓厚古风。就是指根好像被小刺隐约扎到一下,无所谓拉,白捡的嘛,有点毛刺可以容忍,曹川边想边朝着盒饭点冲去......

    下午,他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头,若有若无的,仿佛时不时有什么东西在朝着自己飘过来。

    一开始他也没在意,以为是这两天赶戏太累,精神有些恍惚。直到收工,回去自己的狗窝,躺在床上仔细观察,才发现情况不妙!

    窗外的阳光投射进小屋,细小的灰尘清晰的显现出夕阳的轨迹,淡淡的光线划出一条弧度,一头扎进他指根上的戒面里边。

    一下从床上蹦起来,曹川两步蹿到窗户边,伸出左手,不停的在眼前晃动。但无论他的手怎么移动,手掌边细细的光线总是会强行改变轨迹,被戒指的两个镜面吸收进去。

    惶恐之下某人大喊一声,拽住戒指就往下扯,然后一声闷哼,一屁股坐在地上。

    戒指就像是从骨头中长出来一样,刚才那一拽,十指连心,痛的他差点抽抽了。想起一开始戒指在指根上的那一扎,某人恍然大悟:妈卖批的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吸血认主吗?

    于是乎他花掉两天时间,在自己的狗窝里疯狂折腾。

    起先是用锯条,不到两毫米厚的白铁皮,貌似是白铁皮吧?硬生生磨断三根锯条,毫发无损。然后是电钻,黑白镜面同样是毫无反应,连个小坑都没有,还差点把指头给戳断。

    捧着伤痕累累的左手,曹川泪流满面后最终只确认了一点:这货是从天上来的。至于是西方神器还是东土法宝,眼下还不能确定。

    在恐惧,忐忑中过去两天,没感觉到自己的精血被抽,也没召唤出系统和老爷爷,这神秘货除去冒充光伏戒指,很环保的吸收点光线,再没其他动静。

    感丧不止的曹川只能垂头丧气的去上工,没办法,一天不死要吃,总不能被这鬼玩意给吓瘫了吧?

    至于去报警,再找点砖家,他压根没考虑。戒指要是被这些人发现,想也知道自己少说会永别一条中指,被切片的可能性无限大,他也在外边混这么多年了,还没那么傻。

    就这样胆战心惊的又过去三个月,到了十二月底,虽然没有证据,但是莫名得总能感觉到,自己和这只神秘戒指的联系在愈发的紧密!这让他更加惶恐不安。

    三个月时间里,曹川也算是没闲着,日夜观察感应,每天连摸带舔,最终还是弄清了这货到底在干些什么:白天晚上都在吸收光线,月光也不放过,戒指的两条镜面里,各自出现了一条金色细线,象小蛇般绕着圈游动,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两条小蛇越来越长,已经快咬到自己的尾巴。

    他私下里推测,当两条细线连成圈后,应该会出一些变化,或许蹦出点什么,或许系统启动?总之......就这样吧,不管什么结果,他现在也只能死挨。

    今天他没去上工,就在屋里一直待着,愣愣的看着手上的戒指。

    两条越来越长的金线,貌似即将要画圆,曹川有一种大限将至的感觉,那么,接下来该干点什么呢,还是去片场门口等活?看看这方圆八个平米的小屋,他自嘲的摇摇头,然后收拾起来。

    也没啥好收拾的,烂铺盖扔掉,其余的就是两套换洗衣服,一部华为,一本旧联想,还有一张卡,里面有他这几年存下的一点家当。

    东西都塞进背包,再次回头看看自己盘踞经年的狗窝,曹川缓缓关上门。

    找房东算清房钱后,直接登上去杭州的中巴。

    路上先分别给老爹老娘打电话,说自己找到家外贸公司,有可能被安排到非洲开拓市场,如果长时间联系不到,也不用担心,顺便恶毒的祝福爹娘与人白头偕老云云。

    接下来的电话打给李斗战,让他去黄龙接自己。

    如果说还有一个人能让他在嘎屁前托付银行卡和淘宝帐号的话,那这个人就是李斗战了——曹川唯一的死党,从小一起活尿泥长大的兄弟。

    李斗战只比曹川晚生半个小时,所以从来不承认曹川比他大。两家是邻居,爷爷是个信佛的,所以给他请来这么个吊名字。

    李斗战小时候跟着爷爷天天去古玩街玩,大概是被熏了点味道出来,高中毕业这厮就在古玩街开起了包袱斋。

    一开始满世界收古董,结果被二十一世纪的农民伯伯用假货坑到泪流满面。老家丢脸混不下去,于是流窜到江浙一带再战江湖,许是亏吃的太多攒够了经验值,李斗战这几年混的还行,从包袱斋一路升级成摊主。

    曹川当年离开家,第一站就是来杭州投奔李斗战。两兄弟一合计,就编演出几个套路,打算用李斗战库存的那些破烂发一把利市先。谁知道曹川学的不是表演专业,演技太浮夸,再加上人年轻,经验不足,几天下来颗粒无收。

    两个人苦喝一顿闷酒,最终曹川决定还是去横店园一把梦,李斗战也没说什么,身上的现金甩出来一半,两兄弟洒泪而别。

    几年之间兄弟两个也算是聚少离多,曹川有时会勾搭两个群演妹子去看一看李斗战,一起喝顿酒,也就掉头去各自忙碌。

    从黄龙下车已经是晚上七点,曹川一眼就看到李斗战,还是那衰样,大饼脸小眼睛,全身牛仔,一副风尘民工的做派。

    李斗战一看见他,上来就是一拳:“狗怂,妹子呢?上当了,早知道不来接你。”

    曹川心想自己现在哪里有心思哄妹子来,勉强笑笑:“这次在你这住几天。”

    李斗战一看这架势,再看看他的脸色,一起长大的人哪里还感觉不出来有问题,边往外走边问:“惹多大的事?”

    曹川摇摇头:“没事,就是不想在横店再干,先到你这散几天心,这几年还没正经给自己放过假呢,这次一起办。”

    李斗战也没多问,某人的性格他知道,看上去好像浓眉大眼,其实心事重的很,不想说的事打死也问不出来。

    两人直接杀到庆春路,找到一家老排挡,先点几个热菜,吃完打包四个凉菜,拎扎啤酒,然后回到不远处李斗战租的宅子。

    李斗战的宅子比曹川的豪华不少,起码是厨卫齐全,三十平方的两居室,楼层嘛,一楼,方便他平时倒腾货。

    曹川进门先给自己腾铺位,把那些机制钱,粪坑瓷全部扔到床下,翻出李斗战的一套铺盖放好,这才坐下来等着上酒。

    等酒菜摆好,两人先碰一杯干掉,曹川喝完直接把钱包翻出来,抽出卡扔过去:“密码你知道,我的生日,当初拿你的钱这就算还了啊,够不够的,也就这么多。”

    李斗战翻着白眼盯着曹川,半天才冷笑一声:“哼哼,”夹了口耳丝一嚼,又说:“今天一见你就知道不对,那幅瘪样,像刚打了一胎似得,你慢慢装,有你吵着闹着告诉哥的时候。”

    曹川淡淡的一笑,举起杯子:“来,再走一个。”

    一夜过后,两个人清早起来,曹川帮李斗战把出摊用的货都搬到电三轮上,然后回去冲澡吃东西,之后貌似悠闲的走出去。

    没什么目的,就这样在冬日的杭州闲逛,满肚子都是无法与人言说的压抑,直到下午回去,他才发现其实逛街也没解决什么问题,哪怕是几年来第一次给自己放长假。

    晚上在床头翻来覆去的想,最终他决定明天去周围的寺庙道观转转。说不定哪路菩萨神佛能帮他一把,把指头上这货收走——某人已经不再唯物了,从三个月前的那一天开始。

    一夜无话,早起拒绝掉李斗战一起练摊的提议,两个人出门后分道扬镳,曹川背着个旅行包,感觉有点冷又翻出一件风衣裹上,直接去西车站,随意上去一辆中巴,一路被拉到天目山景区脚下。

    他现在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然后静静的等着戒指出状况,心理建设这几个月已经做的足够扎实,现在就怕出点什么乱子被人看见。

    于是他偏离大路,沿着景区小道走走看看,一路上欣赏着天目山的飞瀑流泉,云海奇石,兜兜转转,已经走出去不知道多远,山道越来越险,不经意间,爬过一条陡道,看到半山间一片废弃的石台。

    在空无一人的半山游逛一圈,曹川觉得这地方不错,风景秀丽,适合趟尸。于是他放下包,在空场上找块石头坐下,翻出手上的戒指。

    戒指的镜面里,那条黄色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彻底连成一个圆圈,依旧在不停的转动。

    “不能够啊,居然啥事都没发生?”曹川喃喃的说到,边说边用右手的拇指,轻轻摩擦了一下左手指背那块黑色的镜面。

    就在这一刻,他的瞳孔猛的开始收缩,眼前冒出一个漆黑的小点,瞬间膨胀成一个淡淡的白色光环,四周的光线猛的一暗,而曹川本人,则在白光膨胀的那一刹,已经被吞没进去......

    ......

    风和日丽,喝酒吃肉,屏风寨里的老少爷们这会全部聚在山场里胡吃海喝。

    大爷官名周通,岁数三十有五,几年前从将死的老寨主手里接的交椅,接位后的这几年寨子也还算兴旺。

    二爷陈火丁豹头小眼,髯须横肉,正和吕账房两个人在斗嘴。

    周通眼看着陈二当家词穷,开始吹胡子瞪眼,于是哈哈一笑,站起来端起酒碗大喝一声:“众家弟兄,干了!”说完仰头一口闷掉碗里的土酿,余众也顾不得吵闹,纷纷举碗,齐声痛饮。

    还没等周大爷坐回去,整个山场里的人仿佛被仙人点了一指也似,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犹如泥塑木胎一般僵硬的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有六成的人张大嘴,几十双眼睛死死看向正中的一块平地。

    华丽的光影效果彻底镇住了场子。

    就在刚才一瞬间,场中间爆出来一个刺目的白色光圈,内里似有东西在转圜,下一刻,光圈猛的往外一涨,然后顷刻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就是原地多了个人出来。

    曹川在脚踏实地的第一时间,就已经看到对面交椅前的那个中年人,蓝色的厚布袍子,头上扎着发髻,大约有个三十多岁,方脸膛,浓眉,颌下有一屡短须,正一脸痛苦的盯着自己,貌似这厮是在犯痔疮,眼珠子都突了出来。

    中年人下首是个穿着黑袍的矮胖子。

    一样扎着发髻,形象嘛,可以套个1米58版张飞,黝黑的脸上全是乱草胡子,身板一看就很结实,肩宽背厚,一身短打扮,很能打的样子。

    不过曹川鉴定后认为,这是个病人。因为他的手臂一直在抖,端着的碗里正在不停的往地上滴水,他觉得这人可能得过小儿麻痹。

    空旷的半山一瞬间变成带着围墙的小广场,还多出几间石屋,广场后面延伸出去的山腰上能看到翠色里的一角角屋檐,身周是一圈扎着发髻的矮男人,“我这是进了假剧组?导演呢?”有那么一瞬间,曹川以为自己是在片场。

    “原来是穿越,这尼玛真是人品高洁啊,戒指把自己带到古代啦!”下一刻某人终于明白过来。

    尽管在自己预想的诸般下场里面,穿越是排在后几位的,不过总的来说,比起系统启动老爷爷什么的,这结果貌似还不坏?

    未知才是最恐怖的事情,这一刻,多日来的彷徨和压抑一扫而去,曹川顿时觉得胸中那块石头不翼而飞,穿越带来的震惊和理解不能眼下还顾不上感叹,二十多年的人生经验在提醒自己,当下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恐怕是周围的这圈人。

    扎着发髻,土布长衫,面目狰狞,赃不兮兮,他还看见远处架子上的刀斧长矛,真像是一群古装片里的土匪啊,妆画的都还挺细......

    就在曹川缓缓扭头看向四周的时候,一声尖利的叫喊打破了场面上的宁静:“动啦!”

    ......轰的一声,仿佛导演喊“咔”之后的尸堆,死人们一瞬间全部活动起来。

    曹川用自己的二手杭州话一对比,大概知道刚才那一声大叫应该是“动啦”两个字,虽然语音有些古怪,不过勉强能听的懂。

    周大寨主现在也倾向于眼前的这位是个活人,再仔细一看,还是个年轻人。面白无须,长发垂肩,身穿一件古怪的草灰色对襟长袍,身量长大,比寨中弟兄高出一头。

    曹川这会也明白过来,感情自己是被这些人当成了鬼怪。他看到刚才大喊一声的那个小年轻,一只手指着自己,一脸惶急的样子,脑袋不断的在自己和那个应该是头领的中年人之间来回转动,脚底下正一点一点的往后挪。

    “古人不是都信鬼神吗?”他这会有点郁闷,这些人理论中应该纳头就拜啊?再一看,情况貌似不对,没人拜他不说,一步步退到墙边取刀的倒是有几个。

    周通这时再也忍不住了,双手抱拳,扬声缓缓问道:“来得不知是哪路朋友?”

    曹川听着对方有些怪异的口音,好在周通说得慢,配合着临时感悟大体是听懂了,然而他一时间竟无言以对,说自己是来打酱油的估计人家也不信啊?

    好在逢场作戏这一套自己这几年也是苦练过的,演技多少有一点,这会被逼上梁山,危机间他也只能强行冷静下来,默念一声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在几十双眼睛紧张的注视下,曹川缓缓抬起双臂,一边打个稽首,一边回忆着各路小生阿哥秀才们的动作,缓缓扬声缓缓说道:“西昆仑界上清宗内门弟子曹川,见过诸位施主。”

    又是“轰”的一声,原本紧张的要憋死自己的一众人等,这下再也压抑不住激动的情绪,唧唧喳喳的开始哄吵,尽管曹川说话的语调有些怪异,不过大部分人还是听明白了意思。

    “嘭”的一声,场面顿时安静下来。陈二爷先是砸碎酒碗镇住局面,然后大吼一声:“混吵什么,客人面前仔细失了礼数!”,消灭杂音后,陈二爷转身对周通说道:“大哥,有客闯山门啊,照规矩来还是?”

    周通摇摇头,伸掌虚按,示意陈二当家稳住,然后缓缓几步迈过来,仔细打量一眼后,在曹川面前一拱手,话音有些不利落:

    “弟兄们没见过世面,赎罪则个,要不客人先落座,再说来意?”

    曹川自然是含胸微笑点头,他被周通引到矮张飞的竹椅上,旁边一个留着山羊须的青袍老头,正满嘴哆嗦着唤人去拿好茶来招待贵客。

    在陈二爷又踢踹两个人的胯骨并划定好距离后,挤挤挨挨的大伙,终于以曹真人为中心,大致站成一个圆形,互相见礼一番后,才算是坐定。

    看着周围这些留着发髻,穿着土布短袍的古人们,曹川感觉压力山大。好在片场里混过的人对于围观还是有一定免疫力的,轻咳一声,对着周通问道:“不知此方天地,现下是何年何月,当朝皇帝是哪位?”

    一片吸气吐气惊叹渍渍的声音又从周围发出,周通本欲张嘴也卡顿了一下,山中老神仙的念头在脑中一滑而过,赶紧恭敬回道:“现下是大明天启七年二月二十。”

    曹川听到这里,貌似很稳的点点头,心里想到:原来是大明朝,自己这是从冬天穿越到了初春?问题是这大明朝貌似自己不熟啊?

    他脑袋中还残存的那点知识,大概能确定天启是大明朝中后期的某位皇帝,但到底是第几任皇帝,眼下还有点马虎,要上网搜一搜才能知道。

    看到这貌似年轻的仙人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脸皱纹,留着山羊胡的吕账房忍不住拱手说道:“真人破空而来,许是有事于我等?在下昔年也做过一段时日的道士,这个,嘿,这西昆仑上清宗,嗯,是在下孤闻寡陋,委实没听说过。”

    曹川听完这老头吞吞吐吐的一番话,明白这是人家在摸底,只是自家的来历还真不好解释,总不能说后人跑来参拜先人?

    眼下这局面,也由不得他再迟疑,曹川于是只能打起精神,开始给这帮人科普了一番位面流。

    简略概括就是上清宗在西昆仑仙界,和明人是有渊源的——历朝历代中原飞升人士也是去的西昆仑,大家五万年前都是一个老祖宗,所以都是黑发黄肤......

    为培养后进俊杰,每隔一些年头,仙界就会用虚空大阵发遣一批年轻弟子到下属各个位面历练红尘,为将来冲击金丹打个好基础,今日大伙有缘,遇到了他曹真人出山历练云云......

    这一科普,就用掉小半个时辰,等曹川扯完后,土匪们除了世界观和神鬼观得到修正,大略还听明白一点,这曹仙人是来游戏红尘,是来历练采气,不是来替天行道的。

    场中的气氛顿时比刚才热烈许多,几位当家震惊之余,喊酒喊肉,纷纷表示今日有幸见到真神仙,这一定要结个善缘,修一把来世。

    一伙目睹真人降临的土匪,一个被扔到大明朝的群众演员,惊情跨越四百年时空,在这深山中凑出一场诡异的欢迎酒会。

    在得知上宗也是不戒酒肉后,周大当家急忙喝令小的们宰鸡切肉,虽然缺少调料,其实味道并不咋地,但曹川还是吃得满嘴流油,科普是很费脑力的,容易饿。

    这么一会功夫,几位当家愈发觉得这位凭空冒出来的真人不凡,不说这法袍的衣料式样,足下的黑皮快靴,就是这谈吐做派也是大异常人。

    不过周通根据世传观察肉票的经验,倒是发现一处古怪:曹真人这一通江浙口音是哪里来的?看到某人放下鸡骨头,周通方才小心翼翼问道:“真人可是从前云游过此地?听口音倒是与弟兄们差的不远。”

    曹川心里咯噔一下,这谎言终归是要用更大的谎言来圆的,他知道自己刚才情急之下编的这套说辞肯定破绽不少,这帮人信不信那也是两说,现在能坐在这里啃鸡腿,多半是靠着自己方才“步虚而来”的光影效果,只是眼下也顾不得许多,先过掉眼前这关再说吧。

    点点头,嗯一声后,曹川这才缓缓解释道:“各位有所不知,门中前辈每每云游回山,总会将这各处的地理人物,风俗语言,用法力存于宗内的一块‘留影石’中,其中人物影像声色俱在,后辈但凡要去某地游历,只需事先观览一番,学几道方言,也不是什么难事,呵呵,呵呵。”

    大伙听完,不禁渍渍称奇,曹川紧跟着补刀:“虽说贫道初来,不过此地是江南,有个杭州大城还是知道的,也不知现如今改名没有。”

    周大当家赶紧回道:“好叫真人知道,现下那大城还是叫杭州,这里东去百五十里便是。”

    周通边说边和陈二当家交换几个眼色,陈火丁赶忙给曹川斟满酒,顺势问道:“不知仙长今后作何打算,可有用到寨中兄弟之处?”

    曹川这会又灌下去半碗土酿,多少放松了一点,扯起来自如许多:“眼下我是人地两生,大约还是要在贵寨叨扰一段时日,日后总归要去游历的,待贫道他日回山,自有福报与诸位。”

    大伙一听这住宿还有福报,马上一叠声的劝曹真人多住几天,说这天目山风景秀丽,山下肥羊也不少,想来真人口中的天地灵气不拘多少也定是有的,屏风寨酒肉管够,真人哪天委实住够了,真要云游,寨中还要安排人给真人牵马引路,这个善缘大伙是非结不可。

    曹川自然是含笑点头,看看天色也不早,觉得背上的冷汗也干的差不多了,于是提出在这寨子中转转。周通当即呼喝一声,众小弟开始撤席,曹真人则在几位当家陪同下,视察屏风寨。

    屏风寨出山只有一条陡路,就是曹川来时走过的那一条,地势陡峭,几百年后也没什么变化。

    寨墙是用两层原木捆扎,中间夯土,外层黄泥覆抹,大约有三米多高,围住了半山这片平地。寨墙后还有一层一米多高的木道,人站在上面刚好可以往外扔石头,嗯,已经看到墙下面堆了不少石块瓦罐。

    进了寨门就是小广场,也就是他们喝酒的地方,广场边还有一排兵器架,上面刀枪斧头都有,破旧的很,木头杆子铁头枪,刀也有好几种样式。

    广场上是三间石头屋子,中间的最大,敞着门,里面空荡荡的,寨众们正把刚才用过的椅子桌子往里搬,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聚义大厅,居然连个牌子都没有,曹川算是被这伙土匪简约的风格雷到了。

    从半山开始,一层层竹屋依山而上,隐藏在翠林里,能看到林间还有泉水泽泽而下。

    周通貌似是心底还有点不靠谱,边走边说,貌似在解释什么:“这屏风寨传到周某手上,也有好几任寨主,平日里有厮杀买卖,多半着落在这左近各路山主豪强身上,当真是过路客商,我等历来都是有商量的,多少分润一些也就礼送出境,从无过犯。”

    曹川奇道:“我看这四面皆是深山密林,客商很多?”

    留着山羊须,方才介绍时自称帐房的吕姓老头哈哈一笑接话道:“真人有所不知,就此山下去,小半日路程,便是官道。此处交通徽杭两地,商路繁茂,丝盐茶米转运不绝,平日里我等也有些山货出手,这往来的骡马队,都是与寨中相熟的。”

    曹川点点头,他已经明白过来,这老头嘴里的官道,大概就是他穿越前坐中巴来的那条路了。

    周通继续补充:“山后也有些村户,大多都是历年不堪朝廷重税逃进山的,溪谷间开几亩薄田,再打些野味寻些山货,庶几也有个温饱。左右都是乡里,我等弟兄驱了税吏,再从山下贩些私盐上来,山户们挑些稻米山货来换,两下里便宜。”

    曹川心想这是你们没活在后世,否则早就被税吏剿平了。

    说话间走到石头房子门前,吕账房介绍道:“这是公库。”

    某人虽说是混古装剧组的,今天也是头一次知道这山匪还有公库,不过既然是库房,也就没好意思进去,另外一间石头屋子装的是盐米山货。

    周导游一路上自豪的给曹川讲解屏风寨的奋斗史:这群山里当年也不止一家寨子,经过屏风寨老少几代领导几十年的不懈火并,披荆斩棘热血追砍,近些年也终于修成正果,在这徽杭道上也算是打响了招牌。

    斗争最激烈的年代,寨子里专司拼杀的好汉就有两百多条,这两年局面渐渐安稳之后,年纪大的都遣回山后去刨田生子,如今山上留下的都是各村选拔来的新人。

    曹川哼哈着也陪同感慨了一番诸位的燃情岁月,好不容易等到天色擦黑,就问起寨子的标准间在哪。

    吕账房呵呵一笑,一边引路一边说道:“客房是有的,平日里来换盐米的山户都要过夜,只是那客房简陋,也无人洒扫,岂是贵客住的,若是真人不嫌弃,我那间今日就先给真人歇脚,屋子也算齐整,待明日再好生洒扫一间静室出来。”

    曹川略微谦让一番也就不再推辞,这中间陈二当家还表示真人年轻风趣,对他的胃口,力邀去他那里喝通宵讲仙界故事。吕账房笑骂道:“你这粗人,房中不是刀斧便是酒肉,半分雅致也无,我老人家住一晚能熏掉半条命,莫要毒害真人!”几人谈谈说说,没多远就来到吕账房门前。

    打开门进去一看,嗯,这文化人的房间就是不一样,竹桌竹椅,桌子上还有文房四宝,一些帐簿纸张,一张竹床,房后还有一个小间,放的是水缸和尿桶。

    墙根里是一面小书架,上面摆着一些线装书,还有几件瓷器和竹雕,看得出来,吕账房明显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曹川急忙道谢,最后吕账房点亮桌上的油灯,便和两位当家一起告辞。

    闩上门,检查完窗户后,曹川一屁股坐到竹椅上,以手掩额,长吁几口大气,半天都没缓过劲来。

    今天所经历的一切,让一向神经还算大条的他后怕的要死。要不是自己当时反应快,这会哪里能在匪窝中混到标准间,怕是早就被这帮人当成天降肉票关小黑屋了。

    一想到自己居然被扔到传说中的平行世界,他就想起罪魁祸首还没处置,转过身把手背放在油灯下,细细观察起来。

    金色的小蛇依旧在黑色的镜面里转动,不过和穿越前有明显区别,头尾接不上,短了至少三分之一。

    曹川看清楚后,依旧用右手拇指擦一擦镜面,啥反应都没有,这下他倒是有点思路冒出来:如果没猜错的话,等到这条金线再把头尾连上,自己大概,或许,有可能回去?

    想到这里,某人顿时兴奋起来,如果这货真能让自己来回来去的话,那不就发了吗?......

    无数心魔幻像在曹道人的眼前浮现,前一刻自己还在和华尔街大亨笑谈天下风云,后一刻又在和中东油豪煮酒论英雄,种种错乱的景象在大仙眼前不停翻滚,曹川脸上风云变幻,似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好半天后,擦掉口水,他的思路才正常起来,隐隐间总觉得忘了点什么:对了,还有一个镜面!想到这里,曹川赶紧翻开手掌,把戒指白色的镜面凑到油灯下,细细端详起来。

    白色的戒指镜面中,同样是一条细细的金线在游动,曹川迫不及待的用右手拇指擦去,毫无反应,这不科学啊?轮流用右手的五根指头摩擦一番,依旧没啥反应。

    “多少应该有点动静才合理啊?”他喃喃的念叨着,无意间用左手的拇指轻轻从镜面上摸过。

    刷的一下,镜面中闪出一丛短短的,若有若无的白光,“哈?!狗日的还是高科技,指纹认证哇?”心里狂喊着站起身来,没等他再费心研究这一块镜面有什么功能,答案已经出现。

    凡是这一蓬若有若无的白光照射到的家具,竹桌竹椅,书架账簿,一瞬间全部消失,眨眼间,半间屋子空了......

    狠狠的咬住自己的右拳,尽管今天已经遭受太多的不可思议,可是眼前半空的竹屋,还是再一次刺激着他疲惫的神经。

    缓缓的用左手拇指再一次摁到镜面上,这一刻,他脑中清晰的“看”到那些家具飘在一处灰蒙蒙的空间里,空间不算很大,面积和他在横店租的小屋差不多,边长不到三米的一个立方体。

    “你到底是谁家的宝贝?”再也不敢诅咒这个捡来的“样子货”,曹川把拇指从镜面上挪下来,然后再摸一次,淡淡的白光又一次出现,一眨眼的功夫,家具又凌乱的堆回到地面上。

    某人面无表情,嘴里开始不停念叨:“这是要发。”

    月上中天,大明朝的月亮无疑比几百年后要清亮许多,远方那璀璨的银河可以证明。在屏风寨的某间竹屋里,三个被新概念位面学洗礼过的山贼头目正在一脸激动的小声开着会,而在另外一间竹屋里,时不时的能听到一阵压抑的怪声,说不清楚是笑还是哭......

    第二天一早,赵四便被周大当家打发来曹川房前听用,赵四今年刚满十八,在寨中算是小字辈,和大爷是远亲。

    昨日亲眼见到某人奢遮的出场,赵四也是跟着大伙乱激动好半天,没想到早起就被支派过来听用,“这是自家有仙缘了”,赵四蹲在曹川门前玩着石子,边玩边想到。

    一直到日上三竿,吕账房都来过两次,赵四才听到吱呀一声,竹屋门开,曹川从里面踱步出来。

    赵四两步蹿过来,躬身说道:“小的是赵四,大爷命小的来洒扫。”

    曹川看看小伙子,想起来这位就是昨天第一声大喊,来回指着自己的那位,岁数不大,十七八的样子,黑瘦,大眼睛,一脸的伶俐劲。

    曹川笑笑说道:“那就有劳小兄弟。”

    赵四满脸的兴奋:“是小的该当,该当。”脚已经蹿进屋里。

    曹川原地看看,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没过多久就看到吕账房迎过来,老远就抱着拳打招呼。

    某人昨夜兴奋过头,快天亮才睡着,这会满眼血丝,生怕老头追问,赶紧叹气道:“唉,此处天地灵气稀疏,昨夜贫道做功课艰难无比,这下山历练的日子不好过啊。”

    吕账房也没想到曹川满眼血丝,面色憔悴,一听原因就傻了眼,他一介凡人也给不出意见,这会也只能宽慰曹川几句,便引着他去寻寨主。

    两人沿着屋后的一条山泉缓缓而上,走不远就看见山缘处有一块突出的大青石台,平滑如镜,周大当家已经在坐等。

    这里早就摆好桌椅器具,两盘腊肉,一盘笋尖,一盘野蘑菇,还有个小泥炉子,上面咕嘟嘟滚着米粥。

    三人坐定后,周通介绍到,这地方平日里就是几位当家来坐,旁边是流泉,远望是雾海,既清净又畅风,寨子里的事其实多的都是在这块青石台上决定的。

    曹川自然是客随主便,不过他这会的心态已经与昨天大不相同,话说回来,任谁有一处私人空间,哪怕在这大明朝,装神仙也一样能活的不错。抱着这样一种心态与几位边吃边聊,自然从容许多。

    这周通算是寨中嫡出,打小就在后山长大,为人大气仗义,凡事有担当,被老寨主认成义子,几年前老寨主将死,就顺利上位。吕账房官名吕问道,看上去老,其实还不到四十岁,本家在福州乡下,家贫就去道观做过几年道童,名字还是老道给起的。

    在道观赖到二十岁,被观主轰出门去自立门户,于是又跟着一个游方道士开始浪迹天涯。师徒二人一直在南方几省转悠,吕问道也算是学到一套治病算命的手艺。

    几年前师徒二人云游到天目山,师傅寿数已尽,吕问道料理完后事,恰逢老寨主有病,被请上山,结果和老寨主二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便在这寨中暂住下来。

    时间一长,发现这寨中倒也和美,再加上江湖游历多年,也委实想安顿下来,便正式领了账房的职司。

    说话间浑人陈二爷也来吃饭,一见曹川就大呼小叫要把酒,被周通骂了两句才消停。曹川笑问陈二当家是怎么入伙的,陈火丁吭哧半天不想说,结果吕账房一讲,听的曹川是呵呵直笑。

    这陈二当家老娘死的早,老父是定海后所的一个总旗,陈火丁独子一个,人如其名,天生性如烈火,专好与人厮斗。

    老父临终前求百户恩典,给陈火丁补到个小旗的缺。上任当天,便带着一帮小弟去喝酒庆祝,结果对上副千户家的二公子,被一句“三寸丁”激得大怒,酒劲之下拔刀就砍,然后就是跑路,从浙东跑到浙西,就这样陈二爷一路跑上山,从海匪落草为山寇。

    陈火丁到了屏风寨,才发现找到了组织,每日里舞刀弄枪,隔三差五还有人砍,酒肉管够,真真是乐不思蜀。周通一上位,大力内部挖潜,陈火丁武艺高强,为人直爽,大伙都服气,于是直接升位成二当家。

    就这样曹川在屏风寨算是安顿下来,第二天就搬到寨子里最高处的一间屋里,号称“静室”,老吕还特意安排赵四住在曹川脚下,方便招呼。

    这两天除过吃喝,曹川开始无意中“透露”出一些西昆仑界的情况。原因有二:这一呢,是把自己那天说的故事补全漏洞,二呢,主要是他想隐晦的表达出一个设定:上清宗弟子要是历练中出事,届时元神归宗,下手的人会被宗门隔空收魂,各种惨不堪言......

    总之就是他看的那些闲书中基本都有的套路。

    没办法,虽说这些古人眼下看起来对他还是蛮恭敬的,但是他怕啊,不想点办法忽悠忽悠迷信的古人,万一哪天被做成板刀面怎么办?

    三日后的正午时分,曹川吃饱喝足,从座椅上长身而起,拱手说道:“贫道这几日入定艰难,也是此地灵气不足,现下太阳当空,我这就回房再尝试一番,诸位慢聊,我自去便是。”

    大伙一听急忙站起相送,曹川临走又叮嘱道:“倘若功课不顺,贫道晚间就能出关,到时再与几位畅谈。若是能安稳入定,那就不知何时出关,一两日,三五日也是寻常,无需食水,也不需洒扫,诸位静候就好。”

    周通几人一听曹真人要玩辟谷,也是钦佩不已,表示让曹川安心静修,大伙保证真人周边百步内人畜皆无云云......

    曹川匆匆回到屋子,关好门窗,低头看看戒指,穿越过来已经三天了,黑色镜面里的那条小蛇终于再次连成一圈,某人眉花眼笑,开始傻笑着搂过来桌上的两方石头和一个粗瓷碗,然后擦动白色镜面,把东西都收进里面。

    这几天通过练习,他现在已经能自如的操纵戒指收放物品,但凡是体积小于戒指空间的东西,现在他一挥手,只要距离在两米内,就能被他收进戒指里去。

    还有个重大发现,就是这吕账房书架角落里扔着的两方印石。

    印石还没完工,只是大略的打磨成条形,鲜红色的两块石头,只有很少一部分是青玉色,摸上去质地细腻,冰凉滑手。

    曹川当时就断定,这两块石头应该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鸡血石。原因嘛,他在李斗战那里见过这种印石,还亲眼目睹过李斗战用胶水拼接,打磨的工艺,成品和他手上这两块石头很像。

    鉴于吕账房肯定没条件弄来化学胶水和高分子塑料,于是曹真人断定,这两块石头是真货。

    他已经计划完全,如果今天能回现代,那么就让李斗战把石头出手,

    如果戒指不能送他回去,那就老老实实待在这大明朝,晚上开门出去吃饭,反正他刚才的话也没说死。

    曹大仙嘴里念叨着各路仙佛,眼神肃穆中冒着金光,右手拇指缓缓擦动黑色镜面。

    无声无息中,某人出现在无人的山野,看到脚下自己几天前扔下的背包和周围的废墟,曹川激动的无话可说,戒指真把自己弄回来啦!。

    一把从背包里掏出瓶矿泉水,他一边狂笑一边洒水,洒完后把瓶子一扔,又从背包里掏出各种零食开始乱扔,一个疯子在这空无一人的山间手舞足蹈,乱扔垃圾,直到东西扔完,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伸手把戒指里的东西放到面前。

    看到面前的印石和瓷碗,又看了看黑色戒面里那条已经缺口的金线,曹川一切都明白过来,狠狠的亲一口戒指,拎起背包,开始下山。

    这次下山可比当初爬上来时快得多。胸中着火,脚底生风,两眼冒光,没多久曹某人就跑出景区,园区门口奢侈一把,大气的包一辆奥拓杀回杭州。下午三点多,快回到李斗战屋门口的时候,曹川拿出电话,一看险险还剩一丝电,赶紧拨过去。

    电话一响就通,李斗战是张口就骂:“你到底还是没死啊?消失几天啦?电话也打不通,我这正寻思着明天雇两人去钱塘捞一捞呢。”

    曹川咧嘴一笑,兄弟之间关心一下都是这么有特色,赶紧问李斗战:“在屋里不?”

    “这才几点?还没收摊呢。”

    “速度收摊回来,有好事。”

    “骗爹?你能有什么好事?”

    “贱人!现在就收,赶紧回来,非要我骂是吧?”

    “好好好,现在收,晚上你请,哥今天生意被你耽误了。”

    挂掉电话,奥拓一路开到门口,曹川进屋清理出一张桌子,然后把两块石头和瓷碗都放在桌上,躺在沙发上摆好POSE,就等李斗战回来。

    没过多久,听到窗外的电子音:“请注意,倒车。”再两分钟后门一响,李斗战拖着个大包大步进来,甩上门就准备骂人,还没张口,就被桌上的几样物件给吸引住了。

    扔下手里的包,两步蹿到桌子前,李斗战双手拄腿,臀部高翘,表情诡异,看着桌子上的印石,几分钟后,轻轻拿起一方,走到窗户边迎着光,细细端详起来。

    “还在那瞎看什么?全是真货,你也是号称专业人士,心里没点逼数吗?”

    曹川心里这个酸爽,感觉真好啊!他对于鉴定古董是一窍不通,但架不住这石头确实是他从大明朝带来的啊,这要是不抓住机会装一波逼,他老人家今天晚上都睡不好。

    李斗战反常的没回嘴,只是瞪曹川一眼,然后回去把印石轻轻放桌上,又拿了另一条去窗边看,最后才鉴定那只碗。

    足足过去半小时,李斗战才把东西缓缓放回桌上,然后瞬间化身午后人狼,跃扑过来掐住曹川的脖子,边掐边摇边狠声问道:“说,哪来的,你个棒槌,说不说,我掐死你!”

    曹真人这下装不住了,好不容易挣扎开来,边咳边喊:“是从一个朋友那里收来的!”

    李斗战根本不信,骂道:“收?你个穷鬼能收的起这石渣不?说!到底哪来的?”

    曹川一看也蒙不住了,再装他怕被掐死,于是只能按自己之前的计划,态度老实的说:“是从一个团伙,哦团队那里弄来的,人家让我代售。”

    李斗战脸色一下变了,郑重说道:“曹川,这古玩行里水深的很,这东西出点问题,卖了咱都不够,你别给人当替死鬼。”

    曹川知道这就是谈正事,他们两兄弟之间是有默契的,平时嘴里从没大小,一旦叫到彼此的大名,那肯定就是说到正事。

    于是他也正色起来:“你听好,确实有一个团队跟我合作,至于人家什么来路,你最好也别知道,这对咱俩都好,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速度把东西卖出去。”

    李斗战狐疑的问道:“不管是哪路人马,怎么会让你一个外行来帮他们销货,销赃吧?”

    曹川摇摇头:“不是贼赃,你放心,人家那个团队是国外的,我也是无意中才认识,今天这是第一批,你只要货出的顺,后面还有。”

    李斗战小眼瞪得滚圆,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莫非是境外的炒家团队,你勾搭上后,吹你在这行有人脉,顺路把哥给卖了?”

    “对对,就是这样”,曹川眉开眼笑,这家伙脑补起来比自己想得还周全:“所以你安心出货,价钱卖得好,我给你提成,兄弟,咱们好日子来了,哥回头给你买俩小姐。”

    李斗战坐在那里思来想去,好一会才说道:“你这些鬼话我一句都不信,算了,我也不问这东西的来路,反正货卖出去,有我一份,有一天你要是被人砍,那也有我一份。”

    曹川亲热的拍拍李斗战的肩膀:“行啦,别被吓死,我说没事肯定没事。另外,你这几天把屋里这些破烂都处理掉,正式告别摊主这个职业,专门联系买家,以后咱自己做生意。”

    李斗战站起来又去端详那两方印石:“如果你的货都是桌上这种的话,那我以后还真不用出摊了。”

    “正宗昌化大红袍,冻地,九成血,血艳血浓。八十年代挖到现在,矿早干了,知道市面上多少年没出过这么好的明料吗?知道能卖多少钱不?”

    “这些我不管,你抓紧卖掉就好,记得要低调,别整的人人都知道这东西是你手里出去的。嗯,货款嘛,保底给你提一成,等我那边渠道走通,将来还有狂暴大礼包哦,对了,把哥的卡拿过来。”

    李斗战嗯一声,一边说这提成还行,一边从钱包里抽出曹川的卡扔给他。

    “那个瓷碗怎么样,啥成色?”曹川这会才想起来碗的事。

    李斗战嗤笑一声:“粗瓷,窑里出来没几年,狗都不要。”

    听到这里,曹川就知道自己的明代瓷器大倒卖活动是没戏了。看来这戒指装进去的物品,就是按当时的状态保存的,不存在什么时间流逝的情况。

    原本他还计划将来找几件明朝的贵重瓷器带回来,青花瓷之类的,眼下看这情况,还是算了,这要是被人拿去用仪器鉴定个年份,立马变成假货,他还没法解释。

    这边正思考着,李斗战那边已经翻出个木匣,垫上一块红绸,麻利的把两方印石包好,锁进柜子,紧接着就开始打电话。

    一看没自己啥事,曹川就出门到街口买了二两卤肉,然后嗅着味道,一路直奔附近的垃圾堆而去。

    为什么去垃圾堆呢?因为那里有野猫野狗。为什么要找猫狗呢?因为眼下还有个极端重要问题需要验证:这戒指能不能带活物过去?

    当下最迫切的事情是什么?他下山的时候就一直在想,毫无疑问,不是古董能卖多少钱,而是要确定能不能从现代带人过去,这是个大方向,是路线问题。

    能带人过去是一种活法,单枪匹马又是一种活法,单刷和团刷,曹川清楚,这里面是天壤之别。

    他没打算一个人累死累活去那边当什么救世主,生命是短暂的,有体力双飞的生命更是短暂,花几十年时间一个人去玩什么建国大业,他三流大学毕业的,没那觉悟。

    没走出去多远,就看到街角的一排垃圾箱,不用找就发现几只流浪猫,还有条狗,曹川鬼鬼祟祟找个隐蔽角落蹲下,看看四周,没发现摄像头什么的,于是某人开始用卤肉勾引小猫。

    猫没过来,狗来了。这狗还没叼到肉,刷的一下就被收进戒指里,曹川拇指按住戒指一感应,心里拨凉拨凉的,这狗没挣扎几秒,已经硬邦邦的漂在灰色的空间里,貌似是窒息而死......

    把剩下的卤肉都分给三只躲过一劫的小猫,他站起来就往外走,路过时手微微挥动一下,倒霉狗就出现在垃圾箱里。

    既然不能带活物过去,那今后的路线就再清楚不过:两边倒卖点物资,他老人家做个孤单的土豪就OK。

    一路想着往回走,刚进门就看见李斗战在收拾东西,一问,原来他已经联系好两位掌柜,明早来看货,这会正满屋子收拾破烂,李斗战打算明天要是交易顺利的话,就把自己这些货全部转给别人。

    曹川一听也没二话,挽起袖子就开始帮忙,两个人收拾到晚饭才算打理清爽,出去随便吃了点,曹川回来打开笔记本,开始上网。

    浏览一番后心里踏实许多:按照网上地图的大体位置,屏风寨所在的东天目山,再往西三十多公里就是昌化镇,而昌化镇,正是鸡血石的原产地!

    接着他又翻出一堆信息来,除掉那些不靠谱的神话故事外,有用的也就是一句话:鸡血石发现始于明初,清乾隆下江南,有僧人献石于上,由此天下皆知,各方追捧。

    “大有可为,大有可为啊!”边想边合上笔记本,眼下事业刚开张,他的石头计划很重要,好在古今第一炒家乾隆帝还没上台,这石头在大明朝还没火起来,将来应该能弄到不少。

    “明天要是能卖掉石头,就买点礼物给古人带过去,有来有往才是王道啊......”他边想边爬上床,这两天屡受刺激,身心俱疲,这会实在撑不住,一头就昏睡过去。

    早上九点,某人在美梦中被砸醒,李斗战把人赶起来,边骂边收拾屋子。曹川一问,原来老板过会就要来,赶紧爬起来把自己洗刷干净,两人出去吃早饭。

    吃饭时曹川再一想,鉴于眼下情况不明,他还没想好怎么掩饰这财路,于是叮嘱李斗战,等下出货时最好要现金。

    李斗战倒无所谓,搞古玩的老板哪个不是随时准备着大把现金,拍胸脯表示让他放心,等会轻松搞定。

    两人刚回来,收货的人前后脚已经进屋。

    走前面的这位四十来岁,中年男人,戴一副金丝眼镜,西装革履,面相精明,一看就是事业有成的那种。

    另外一位清瘦点的五十多岁,面相普普通通,留着山羊胡,穿一身唐装,手里转着两枚大核桃,一路笑呵呵的走进来。

    金丝眼睛一进门左右看看,毫不客气拉过椅子坐下,抖着腿对李斗战说道:“小李啊,看你今天阵势不小,胡掌柜都能请来。到底从乡下淘来什么好玩意,这就拿出来吧,我可告诉你,你这点面子,可就值我来这一回,要是等下东西没谱,咱可是没下回啊?”

    李斗战一边招呼唐装老头就坐,一边笑嘻嘻的对那中年人说道:“马总,看您这话说的,咱手里要是没好玩意,哪敢劳您二位的驾,小李是那么没眼色的人嘛,您二位稍等,我这就去拿,咱看货说话。”

    马总貌似对李斗战的回答还算满意,倒是那老头转着手里的核桃,看到旁边站着的曹川,笑呵呵的问道:“小李,这位又是谁啊?”

    李斗战一边开柜子门一边答道:“老家来的亲戚,还没入行呢,棒槌一个,胡老您甭搭理他。”

    老头听完点点头没再发言。

    李斗战拿出木匣,轻轻放在客厅桌面上,打开盖子,掀开红绸,然后退了一步说道:“二位可以上手了。”

    两人微笑着对视一眼,同时俯身,往桌上的木匣里看去。

    “当啷”一声,胡掌柜手上的两枚核桃被他抖到桌上,紧跟着老头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白手套,甩开就往手上套。

    那边马总已经把手伸进匣子里,一看老头掏手套,嘴里也不知道喷了个什么词,闪电般收手,从裤子口袋里也掏出一副白手套来,没等他套好,老头那边已经稳稳的从匣中托起一方印石,走到窗户边,凝神细看起来。

    马总没动,就直直的站在桌旁,捧着另一方印石,凑到眼前一样细看起来。

    曹川看到这架势,转头看向李斗战,李斗战咧咧嘴,给曹川打一个“等我胜利的消息”的眼色,就再不说话。

    过了几分钟,两位老板像是商量好一般,一人又摸出来一个放大镜,继续看起石头来......曹川是头回遇到这场面,不明觉厉的样子,唬的他大气都没敢喘。

    房间里静静的,直到两位老板看完,把手上的石头轻轻放在桌面上。

    曹川以为接下来就要进入激动人心的会钞环节,谁知道这两人跟演哑剧一样,互相做个请的动作,然后老头点点头,缓缓伸出手,拿起马总刚才看的那一方印石,回到窗户边,马总也一样,换了块石头继续开看......

    曹某人翻了个白眼,一看李斗战,这位倒是洋洋得意,就那么一声不吭的看着两位老板鉴石,貌似一点都不急。

    又过去十来分钟,两位鉴宝人才把石头放回匣子。

    坐定之后,马总率先开口,这次语气沉稳许多,再没有刚进门时的嚣张:“小李,这料子吧,也算是件玩意,开个价吧。”

    李斗战微微一笑,没回话,直接问老头:“胡掌柜,您这边怎么个说法?”

    胡老头这会倒是摆了个POSE,双目微闭,似睁非睁,再没有进门时笑呵呵的脸色,听到李斗战问他,嘴里蹦出两个字“开价。”

    李斗战呵呵一笑,走到桌旁,轻轻把两块石头从匣子里拿出来,并排摊到红绸上,拿开匣子,然后朗声说道:“冻地大红袍明料一对,底价一百五十万,现金优先,不包手续,二位老板,出手吧?”

    曹川这个穷鬼实在是没料到这两块石头这么值钱,就这还是底价,看样子兴许还能再高点,他这会有些凌乱。

    也没人搭理他,马总摸摸下巴,扫一眼假寐中的胡老,身子往后一躺,貌似轻松的对李斗战说道:“今天小李你走运,你马老哥我结婚纪念日,图个喜顺,给你加十万,一百六十万,把那匣子给我,我把石头包起来。”

    李斗战欣喜的应一声,嘴里说着:“多谢马总。”弯下腰作势要把手里的木匣子递过去。就这一瞬间,胡掌柜双眼圆睁,手一抬,李斗战刷的一下回到原位。

    胡老头睡醒之后眼神犀利,盯着马总,手指一伸,“加十万。”

    马总的轻松再也装不下去,坐起来一手摸下巴一手比划:“一百八十万。”

    ......拉锯战到了二百二十万的时候终于停止。

    胡老头双手扶着桌面,语重心长的说道:“马总,你也知道我是专攻金石的,这对明料我是真心喜欢,再说这价钱已经没什么赚头,还没手续,风险很大的,今天算老胡欠你个人情如何?”

    马总皮笑肉不笑的回道:“胡老的人情谁敢背?话说回来,这品相的料子谁不喜欢?要不这样,我马纬今天索性多亏一点,您老现在出门,我这边立马奉上五万车马费如何?”

    嘭的一声,老胡拍响桌子:“二百四十万!你再加我走人!”

    场面如此火爆,曹川现在和李斗战一样,眼睛死死的盯着姓马的。

    马总笑着摇摇头:“二百五不吉利,二百四十五万,胡掌柜您请吧。”

    老头缓缓站起来,老眼在那对鲜红如血的印石身上留恋半天,这才转身往门口走去,走到一半,回过头来又说道:“小李,要是有什么状况,我刚才的价码还是有效。”

    李斗战颠颠的跑过去给老头开门,嘴里一轱辘说着好话:“胡掌柜的实力行内谁不清楚,您放心,要是买卖没成,小李一准还去找您。”

    椅子上的马总对着老胡的背影嗤笑一声,掏出电话就往外打:“嗯,是我,店里现在有多少现金?嗯嗯,你听清楚,把现金全取出来,再带个人去小茹那里,那边也有现金,拿到手来庆春路找我。”

    曹川听到这里,肾上腺素飙升,总觉得再不干点什么自己会死,四下里一看,赶紧倒杯水放到马总面前。

    马总根本不搭理那杯水,直接又拨起电话:“嗯,是我,宝贝,今天有生意,你从保险箱取六十万现金出来,等会赵经理来拿,你给他就成,嗯嗯,别闹,赶紧准备好钱,今晚不回,就住你那里......”

    说话间李斗战也回来了,马总扬扬手里的电话:“半小时内钱就能到,小李,你是行内人,规矩你懂的,我这边既然是现金,那交易完咱就两清,出了这门,我可不承认有今天这档子事。”

    李斗战满面笑容:“马总,规矩我能不清楚吗,但凡小李还想吃这碗饭,您这边必须是汤清水利,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马总点点头,目光就转到了桌上的两方明料那里,眼神一瞬间温柔许多,伸出手指缓缓抚摸着石头,嘴里喃喃的念叨着什么。

    三个人就这样坐在屋子里,谁的视线也不敢离开那两方石头,差不多有四十分钟,马总的电话才响,没过一会就有人敲门。

    李斗战起身就去开门,被马总一把拉住:“赵经理你总该熟吧,看清楚再开门。”

    李斗战点点头,从猫眼里一看,打开门,进来两个人,打头的是个中年人,后面跟个壮实小伙,一人提一个皮箱。

    中年人进来和李斗战点点头,就直奔马总旁边,对着马总耳朵悄声说了两句。

    马总听完一挥手:“把箱子给小李,两个都给他。”

    那中年人二话没说就把两支箱子放到李斗战脚下,李斗战扫一眼曹川,就走到旁边开箱,兄弟两个很默契,李斗战数钱,曹川啥也不干,就是默默的盯着桌上的石头。

    两只箱子里满满的都是现钞,一摞摞都是捆扎好的,中年人看李斗战打开箱子,补充一句:“一摞一万。”

    李斗战点点头,先是随意从钞票堆里抽出几张看看真假,然后直接数钱摞,颇有金三角的风格,没几分钟就全数搞定。

    合上箱子,李斗战把木头匣子递给马总,马总哈哈一笑,轻轻的把两块印石放进匣子,在小弟簇拥下扬长而去。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屋子里静悄悄的,桌面上方方正正的堆着两百四十五摞钞票,两个人趴在桌面上,就这么看着,谁都没说话,直到其中一人的肚子响起来,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是正午。

    李斗战起身拍拍肚子:“哥倒腾古玩这么多年,这以前啊,纯粹就是玩票的,今天才算是正儿八经的交易一回。咱先去觅食吧,来点酒庆祝一下。”

    曹川没说话开始数钱,数出二十四摞直接扔给李斗战,然后把剩下的开始装箱。

    李斗战抱着一堆钞票,莫名的又担心起来:“这对料子如果是转账,我再出个正式转让协议的话,刚才拍到三百万也不是不可能,你这边没问题吧?不行的话我这佣金给你,你都拿去交数。”

    曹川一边装钱一边说道:“就今天这样最好,我这货都是说不清来路的,钱少点无所谓,重要的是隐蔽,隐蔽懂吗?以后就和这种人打交道,依我看,这马总肯定不会四处宣扬他的收货渠道,要得就是这个。”

    李斗战点点头:“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咱哥俩这算是发了笔财,接下来干嘛?”

    “你收拾收拾就去出货,把屋里这些破烂全转掉,我等你走再出门,先去租套房子住,晚上碰头,今天开门红,哥请你全套。”

    李斗战一听有全套,小眼顿时放起光芒:“那就红鼎?”

    “你说了算,先喝马爹利,然后牙马爹。”

    李斗战顿时精神大振,一边收拾,一边大赞曹总有领袖气质,仗义疏财,人中赤兔......

    曹川把钱都装进箱子,然后帮李斗战把那些破烂都抬到电三轮上,目送他远去,回到屋里,手一伸,就把两箱钱收进戒指。

    或许是这两天受到的刺激已经太多,尽管他事实上已经是百万富翁,可这会却怎么都激动不起来?想想也觉得好笑。

    回里屋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全部装进戒指,先出门填饱肚子,然后随手进去一家房产中介公司。

    进去后说自己要租房,条件嘛,现时入住,要有全套家具,网线什么的都要开通,最好就在这附近。

    中介妹妹很快拿出几套房源,曹川也懒得去看房,大体看几眼资料,感觉翠园小区这套还算顺眼,一看月租六千,有生以来第一次充土豪,点点头说还好不算贵,房子嘛,也不用去看了,直接签约得了。

    中介妹妹认定这货是个二代,忙不迭的准备好合同,两下里一签,钥匙到手。

    坐出租去新房一看,很不错,和李斗战离的不远,翠园小区也很安静,房子在三楼,四室一厅,精装修,家具卫浴什么的都齐全。

    曹川扔下包去对面超市,把铺盖和洗漱零碎买全,回屋坐下来盘算一会,起身出门打车,让司机直奔最近的粮油批发市场。

    批发市场在城郊,进去后没走几个摊位,就看到他此行的目标——盐。

    一袋袋的盐堆在那里,摊子门口还有打开的各种样品,曹川挨个看看,最后抓起一把,对着过来招呼的老板娘摊开手。

    老板娘胖乎乎的,四十多岁,一脸和气,看到客人手中的样品,马上说道:“这种一吨三百三,最少半吨起批。”

    曹川一把扔下手里的样品,悲愤欲走:“你家的大粒盐怎么这么贵?我再找找去。”

    老板娘移形换位挡住曹川:“老板要多少?多的话能便宜的,你再看看我的盐,质量好,里面都是矿物质,附近的猪场都从我这里批的。”

    “先来个五吨吧。”

    老板娘一听,直接一口价:“三百最低,不信你再转转,满市场没我这价。”

    曹川又问道:“我不要这种纤维袋的,有没有麻袋包的,上面没字的那种?”

    老板娘顿时露出了那种“我就知道你是买去炒菜”的会心笑容,手指后面:“有的,二百斤的大包装,都在库里。”

    曹川麻利的数够钱交给老板娘:“这里还有库房租吗?”

    老板娘边数钱边点头:“有的,后面空库房多的很,你直接去管理处租就行,租好过来找我,我喊人给搬过去,搬运费你自己出啊。”

    问清楚管理处在哪,曹川找过去说明来意,管理处的人一听有人要租库房,二话没说就带着他选房,最后选定一间角落里的,位置僻静,然后继续交钱,签合同,拿钥匙。

    回到盐摊那里,老板娘喊来一辆单排座和两个装卸工,开始帮他转货。

    二百斤一个的粗麻包,五吨不过五十袋,两趟转完。曹川掏钱打发走司机和搬运工,拉下卷闸门,打开库房灯,绕着麻袋转悠起来。

    原本他想给屏风寨带点高大上的礼物,比如小说里经常出现的镜子打火机什么的,后来想想也不太合适,山里人要啥自行车?最终还是决定带点盐过去,山区貌似都缺盐,这东西实惠,于是就有了他面前的这五十袋大粒盐。

    考虑清楚后,曹川挥手装走二十袋,打算过去看看反应再说。戒指空间是一个边长略微短于三米的立方体,装下二十袋盐轻轻松松,再加上两箱钞票,还空出一多半。

    想想再没啥事,就锁好门出去,看看时间,不经意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于是他直接打车回到李斗战那里。

    李斗战见他进来,问他房子弄的咋样,曹川点点头:“就在翠园小区,等下带你去认门。嗯,我过两天还要出去办货,三五天说不准,十几天也有可能,你就等消息吧,把渠道准备好就行。”

    李斗战有些郁闷的说道:“我那些家当都转掉了,全都是街面上弟兄们收的。货出的急,差不多亏出小一万去,唉,都是好东西,可惜啊,哥今后就指着你吃饭啦。”

    曹川哈哈大笑,搂着某人的肩膀:“就你那些亏先人的破烂还需要心疼?走,今天老夫包你,先去吃饭,然后咱哥俩去关心下那些失足妇女,你带路,我买单,出发。”

    吃龙虾,喝洋酒,唱情歌,酒店肉搏,两个人骄奢淫逸了一晚。

    第二天醒来,曹某人总感觉自己前段时间积攒的压力还没完全释放,于是说不得又醉生梦死了几天。

    直到第四天头上,他看到戒面里那条小蛇已经连成圈,这才哼着小曲回到翠园小区的屋子,给李斗战拨电话:“刚收到消息,我去办货,回来打给你。”

    李斗战那边不放心的交待:“万一有事,脱身为上,钱不钱得都别考虑,听明白没?”

    曹川咧嘴一笑:“兄贵放心,你就等我胜利的消息吧。嗯,还有,我要是手机不在服务区,这属于正常情况,你有事留言就行,别找我。”

    李斗战没再说什么,曹川挂掉电话检查完门窗,然后反锁房门,看看手上的戒指,闭着眼轻轻摩擦一下......

    再睁眼时,他已经回到屏风寨的小屋里。

    屋里的陈设没有动过的痕迹,一屁股坐到床上,曹川伸出手观察起戒指来。

    细细的金线依旧在划着圈,还是和上次一样缺个小口,点点头,一切都和他估计的一样。

    这次回来还是在出发时的小屋里,这点他没猜错。

    拿出手机看看时间,他心里有数,戒指存够一次传送的能量,大约需要七十个小时左右,也就是现实中三天的时间。

    “看来以后传送还是要悠着点,多存点能量,万一有事,回不去是个麻烦。”

    下床起身,脑子里把自己准备好的各种“说法”过滤一遍,想想再没什么破绽,这才走过去打开房门。

    四百年前的天目山,原始许多,繁茂许多,在门口一眼望去,叠嶂层峦,云蒸雾绕,宛如仙境。曹川默默观望着美景,直到脚下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山道上跑上来。

    等到人跑到跟前,曹川微笑着问道:“赵四,大爷让你在这里候着的?”

    赵四满脸的兴奋,喘着粗气说道:“前日里真人闭关,大爷就命小的在远处候着,见到真人出来就要禀报。”

    “你去禀报,我松松筋骨。”看着赵四转身发足狂奔,曹川开始绕着门前做扩胸运动,没过多久,就看到远处四个人快步走过来。

    周通隔着老远就长笑道:“真人出关,可喜可贺,弟兄们来迟,赎罪则个。”

    曹川笑呵呵的打个稽首:“贫道自己都不知何时出关,诸位何罪之有。”

    两下里见面,周通见曹真人这回神完气足,红光满面,不象是饿了几日的样子,佩服下拱手说道:“真人这一做功课就是几日功夫,真真是法力精深,看来是收益不浅。”

    “托祖师庇佑,贫道这次入定也算是功成,感应到此方的天地元气,还与宗门中通了消息。”

    吕问道“啊”的一声:“互通消息,这个......虚空传书吗?”

    曹川点点头:“只要沟通了一方天地元气,贫道自有秘法与门中值事弟子联络,诸位无须惊讶。”

    吕问道的脑洞被强行拓宽许多,想一想觉得似乎也有道理:这大活人都能凭空发遣过来,通个消息想来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