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股市在银行业加息的情况下，并没有出现大跌，堪称相当具有迷惑性。高弦没那么多精力去理会无关人等的浮浮沉沉，最多偶尔想起谁来，顺便提点一下。比如，这些年高弦始终比较照顾的，徘徊在高益体系外的资本“打手”展培忠。
在汽车即将驶出停车场时，高弦隔着车窗，对赶过来的展培忠说道：“最近这一年多，你的风头出得有点大啊，小心被监管部门秋后算账。”
展培忠听得不禁凛然，他当然最清楚自己做过什么了，像佳宁的股价，之所以飙升了将近二十倍，还那么坚挺，广受追捧，并非因为佳宁的经营，而是受益于暗地里操纵股价，展培忠就是最主要的幕后推手。
港府已经通过银行业加息，抑制股市里的泡沫了，听高爵士的意思，接下来，港府很可能瞄准证券业的违规操作。
诸如通过关联公司、左手进右手出地抬升股价、忽悠股民上套的把戏，一旦被追究起来，按照目前已经成熟很多的香江证券业相关条例，管你什么风风光光的金牌炒家，都要蹲大牢。
“多谢高爵士提醒，我马上就从局里退出来。”展培忠擦了一把脑门上冒出来的冷汗。
“你知道进退就好。我建议你先离开香江一段时间，出去散散心，以形成空窗期，好做个明显的切割。”高弦点了点头，摇上了车窗。
望着高爵士的座驾远去，展培忠再次擦了一把汗。他是亲身经历过十多年前那场股灾的圈里人，深知大潮退去后的景象是怎样一片狼藉。
一个行走在灰色地带的人，可能为了逃避责任，装作无知、装作被蒙蔽，但他心里肯定有个谱。
展培忠帮助陈松青操纵佳宁一系的股价这么长时间，难免有些心里不安，甚至开始隐隐怀疑，陈松青想让佳宁集团的股价一高再高，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吸引投资者那么简单。
“反正钱赚得差不多了，是应该出去享受一下生活了，先到高爵士在拉斯维加斯的赌场酒店，放开心怀地玩玩。”展培忠打定主意后，马上回到公司，交待了一番，要去米国考察云云，接着就带上家人，坐上航班，溜之大吉了。
……
指点过了还有用处的展培忠后，高弦按照既定日程，视察了环宇电子，主要是确认以录像带为载体的录像机和摄像机产品，处于怎样的状态了。
其实，现阶段制约录像机市场化的主要因素，已经不是核心技术、关键零部件这类“硬件”原因了，环宇电子早就通过自身的研产销一体化，以及和一本那边非索尼系厂商的合作，扫清了所有障碍，关键还是利益纠缠不清的“软件”原因。
比如，版权保护相对成熟的米国，目前是全球最大的消费市场，但好莱坞担心录像带分走自己的票房收入，电视台害怕录像机影响观众收看广告的效果。
不过，高弦已经基本为录像机产品准备好了配套资源。好莱坞那边的派拉蒙听高爵士的；而且高弦还掌握了数量可观的好莱坞片库；尤其香江这里的环境，足以打造一个可供复制商业模式的样板市场了。
高弦一边点击着最新型号录像机的功能按键，一边沉吟道：“现在应该还差一个足够分量的广告。”
即将从直接隶属于高弦的秘书处“外放”，以统领一方、属于高弦重点培养干将的马世亨，试探道：“英国王储查尔斯的大婚，将向全球范围直播，这倒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宣传平台。”
高弦笑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马世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就是不知道，英国王室对于商业广告，是什么态度。”
“那肯定是端着架子喽。”高弦悠悠地说道：“不过，我本来就没打算用直接的方法。”
……
查尔斯王子大婚的豪华程度，而且还是面向全球直播，肯定有着多种考量，比如为王室刷刷存在感，帮助英国吸引世界的目光，甚至带动一下萎靡的经济。
但高弦和自己的“豪门”小弟们前往伦敦，主要就是凑个热闹，游玩一番，回去作为谈资，归根结底在于加深他们这个小圈子的交情。
按理来讲，这个时候，外人极难见到查尔斯王子，但高弦属于例外。接到信儿后，查尔斯王子很快赶到了高弦一行人早就预定好的酒店。
高弦打趣道：“有多少记者尾随在殿下后面？”
“懒得理会了。”查尔斯王子摆了摆手，“这几天简直要被礼仪官摆弄成木偶了。”
高爵士莞尔一笑，“据预测，殿下的这场婚礼，在全球将会有超过七亿人亲眼见证，堪称史无前例，王子殿下理应辛苦一些，做到尽善尽美。”
查尔斯王子感慨道：“大卫，这下你该明白了，做为王室成员，我有多么不轻松了吧。”
“我请王子放松一下。”高弦笑着一摆手，助理立刻心领神会地打开了电视机和录像机。
查尔斯王子一开始有点漫不经心，但很快便坐直了身体，盯着屏幕里那张因为邦女郎一双大美腿太过招摇，进而引发媒体轩然大波的标志性海报，吃惊道：“这是上个月才在院线公开上映的最新一部《007》？”
“正是这部《最高机密》。”高弦点了点头，“在这里，没有任何媒体的关注，殿下尽管以最放松的状态，欣赏电影吧。”
查尔斯王子重新翘起二郎腿，感慨道：“这部电影还在世界各地公映，票房入账了几千万美元吧，这么快就有录像带了？”
高弦云淡风轻地说道：“我告诉他们了，我喜欢这么欣赏电影，如果泄露了拷贝，赔就是了。”
查尔斯王子朗声大笑，“也只有高爵士，才能做出这么大的手笔！”
高弦引导话题道：“这台录像机是我的公司研发的最新型号，殿下感觉到没有，画质相比于以往，又进步了许多。”
“还真是。”查尔斯王子嘿嘿笑道：“你看这个邦女郎的脸蛋，真够细腻的。”
高弦悠悠地说道：“那我就送几台这样的录像机，放在殿下起居的地方，以供娱乐可好？”
训练有素的查尔斯王子。当即产生了警觉，“大卫，你懂的，我们王室不做商业广告？”
“我当然清楚了，其实，只简单地让市场知道，殿下已经在用我的录像机就行了。”高弦笑道：“对了，殿下成婚后，便有了新的社会身份，丈夫和接下来的父亲，想必会承担更多的王室职责，殿下和王妃也应该以你们两人的名义，成立新的慈善基金会了吧？”
查尔斯王子眼里透着笑意，点头道：“是有这个打算……”
高弦一拍大腿，“那太好了，我非常愿意支持殿下和王妃。”
什么不做商业广告，应该是表面上不接“硬”广告，实际上不拒绝“软”广告才对！这就像慈善基金会，背后总存在一些其它驱动力。
和查尔斯王子心照不宣地达成协议后，高弦转而向查尔斯王子打听，“我听说，婚礼举行的前一天，女王陛下会设晚宴，款待外宾？”
查尔斯王子当即明白，高爵士对这个场合感兴趣，他很痛快地成人之美道：“高爵士想出席的话，我给你弄一张请柬，位置也容易安排，就坐在蒙巴顿伯爵旁边好了。”
东拉西扯之间，时间过得很快，《007之最高机密》的录像带播放到了结尾。
查尔斯王子的侍从官过来低声催促道：“殿下，您得回去准备婚礼了。”
“轻松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查尔斯王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高弦看了一下时间，劝道：“殿下，你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婚礼筹备事宜要紧，等忙过这阵子，就轻松了。”
“那好吧。”查尔斯王子站起身来，“你等我电话，去拿请柬。”
……
查尔斯王子是英国的王储，所以他的婚事，算是国事的规格，进而外宾都是元首一级的人物亲自到场。
就拿不属于“冷战”东方阵营的欧洲部分地区来讲吧，除了爱尔兰、西班牙和希腊，无论是王国，还是共和国，都来了。
爱尔兰、西班牙和希腊之所以没来，确实是存在着现实的制约因素。爱尔兰是因为目前还没有解决的北爱尔兰地区问题；西班牙是因为和英国在直布罗陀地区有争议，而查尔斯王子夫妇度蜜月，第一站便要去那里；希腊是因为希腊末代国王康斯坦丁二世目前相当于在英国“流亡”。
当然了，也有的元首，确实不能亲自到场，比如米国总统李根，由于三月底遇刺中枪，身体还在康复中，便由米国第一夫人南希代表出席。
另外，亚洲的一本、泰国、约旦等王室，都派出了王储或公主一级的代表道贺。
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谁和谁是一伙的，或者属于一个朋友圈，真的很容易体现。
英国女王在婚礼前一天设晚宴，就是专门款待这些重量级外宾。高弦大约估算了一下，宾客数量在一百五十人到二百人之间。
其实，这种场合未必能谈什么正事，但有资格参加，照过面，寒暄了几句，便足够了。
高弦望着才上任了两个多月的法国总统弗朗索瓦·密特朗，心思飘到了西欧各国的个人电脑行业发展现状。
像个人电脑这种微型计算机，已经在世界各地引起广泛重视，只是不同于美国的完全由商业公司主导，西欧各国的逐利气氛没那么浓厚，主要是社会机构组织，比如英国就是英国广播公司联合大学研发。
至于法国，情况稍微特殊一些，因为其国有企业的比例在资本主义国家里算很大的，从而正府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进展也最快，甚至法国电信已经开始搞互联网了。
有必要说明一下，这种互联网，并非“老剧本”里十多年后广为熟知的那种万维网，其算是法国人自己基于电话拨号网络，搞出来的一套原创体系。
另外，不同于米国市场，十六位个人电脑俨然成为商用主流，在西欧各国，无论是自己研发，还是米国公司输入，个人电脑产品还以八位为主，而且看起来也“够用”了。
在这种情况下，西欧市场堪称一个低端个人电脑倾销的好地方，尤其法国，因为正府对普及互联网的积极性很高，在用户终端这一块，个人电脑的需求量很大。
高弦正琢磨着，蒙巴顿伯爵回到位置坐下，顺手亲自给他这位“救命恩人”倒酒，然后望着查尔斯王子的方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见此情景，高弦差点笑出声，他知道这老头儿心里怅惘什么呢。
其实，在查尔斯王子的王妃候选人当中，戴安娜绝不是第一位，查尔斯王子一度相中了蒙巴顿伯爵的孙女阿曼达，两人还差点联袂去印度访问。
但自从蒙巴顿伯爵成为了爱尔兰共和军的暗杀目标后，阿曼达便明确拒绝了嫁入王室的安排，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乐见其成者们只能摇头叹息。
高弦轻轻地和蒙巴顿伯爵碰了一下杯，低声开解道：“王妃不容易当啊，我听小道消息说，新娘得了厌食症，瘦了很多，可能那件价值十五万英镑多的婚纱，穿起来要大一些了。”
正聊着，高弦突然看到和撒切尔夫人坐在一起的米国第一夫人南希，朝自己微笑招手，于是他用手绢擦了一下嘴，又整理了一下领带，然后走了过去。
“高爵士，我刚才一下子冒出来了一个想法，或许，你能担任特使，帮助总统先生解决一个棘手的问题，而且，这个问题也和高爵士有一定的关系。”南希解释道。
听了之后，高弦不由起了好奇心，“愿闻其详。”
南希反问道：“高爵士重金扶持高氏医学研究所，不会没留意到今年医学领域的一个重大发现吧？”
高弦想了想，刚要回答，法国总统弗朗索瓦·密特朗夫妇走近，南希使了一个眼色，于是他便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不过，虽然南希不想让密特朗夫妇听到自己和高弦的谈话内容，但她却很热情地主动向弗朗索瓦·密特朗介绍高弦：“高爵士是一位著名的银行家、投资家……”
弗朗索瓦·密特朗很官方地说道：“欢迎高爵士来法国投资。”
高弦趁势说道：“总统阁下的施政计划，我略有了解，比如，普及微型计算机应用。我正好在这个领域有些心得，包括IBM的个人电脑就是出自我手，或许这些经验能为法国做一些贡献。”
弗朗索瓦·密特朗眼前一亮道：“欢迎高爵士来爱丽舍宫做客。”
见高弦这么快就和弗朗索瓦·密特朗打成了一片，南希很是意外，不过，她眼里也露出喜色。
英国女王招待外宾的这个晚宴不是一个适合长谈的场合，加上南希这位米国第一夫人属于中心人物，所以，关于“特使”的话题暂且放下，而明天是查尔斯王子大婚的正日子，晚宴结束，高弦回到酒店后，便早早地休息了，没有急于去探究。
转过天来，高弦和香江众豪门的小弟们，精神抖擞地去举行婚礼仪式的地方——伦敦圣保罗大教堂，看热闹。
通常，英国王室的婚丧嫁娶，乃至君主加冕登基等等仪式，都在威斯敏斯特教堂举行，但这次查尔斯王子大婚的宾客数量甚多，超过三千五百人，所以，仪式地点就换到了空间更大的圣保罗大教堂。
高弦没法子带小弟们参加昨天晚上各国政要、王室成员云集的宴会，但一起到圣保罗大教堂，近距离欣赏英国王室精心准备的婚礼，还是没问题的。
这场婚礼充满了英格兰传统风格的元素，包括皇家马车、骑兵卫队等等，但这些主要是给街头上数以百万计的民众观看的，重头戏还是圣保罗大教堂里举行的婚礼仪式，能在这里亲眼见识到媒体所说的“世纪婚礼”、“童话婚礼”，小弟们自然非常佩服高爵士的手眼通天。
大约十点二十左右，圣保罗大教堂内的观礼人基本到齐了，其中包括昨天晚宴上的那一百多位重量级外宾。
已经从父亲郭德胜那里基本争取到自己婚姻自由，并计划着结婚的郭秉翔，打量着眼前宏大的场面，不禁低声感慨，“这皇家威仪，果然不是老百姓能比的，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
高弦莞尔道：“估计着得花费五千万美元左右，要不你也试一试？”
郭德胜一咧嘴，“那还是算了……”
查尔斯王子婚礼的豪华程度是显而易见的，尤其当新娘戴安娜出现后，其身上的那件婚纱，形容为一下子成了全世界的焦点都不为过，光是婚纱拖尾就有七米多长，要人配合着整理，才能顺利走上教堂的台阶。
在现场三千多宾客和电视机前数亿观众的见证下，查尔斯王子和戴安娜宣读誓言，缔结连理，然后前往白金汉宫，圣保罗大教堂这里的环节就此结束。
高弦带着小弟们走出圣保罗大教堂，仍能看到街道上，以及两边的窗户，人头攒动，可谓是流连忘返。
马永祥赞叹道：“这场世纪婚礼，倒是给英国的旅游观光业没少做贡献。”
高弦只是笑了笑，他心里想的是，“越是依赖这种刻意的方式，问题就越大，包括英国、米国在内的资本主义国家经济危机，应该已经开始了，就等着第三个季度的经济数据出炉，进行宣告了。”
这时候，南希让随从叫住了高弦，问他什么时候方便去白宫。
高爵士很痛快地表示，最慢，三天后动身。
感觉到南希这位米国第一夫人谈及“特使”这个话题时，似乎有点遮遮掩掩，于是已经抽出时间的高弦，联系了尼客松大女儿特里西娅及其丈夫爱德华·考克斯。
做为曾经的米国第一千金，特里西娅的事业，主要体现在参与多家医学研究机构的活动，米国那边的高氏医学研究所的董事名单上便有她，很多面子上的工作都借助其影响力完成。
等聊过之后，高弦忍不住笑了，难怪南希不愿意直说，原来和今年医学领域确认爱死病的病毒有关。现在这个时候，这种病难免有些羞于提论，老太太也要避讳。
实际上，爱死病已经在人类社会存在很多年了，但医学是一个相当深奥的领域，对其研究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直到前些年，研究者的认识还停留在，一类“特殊”群体大概率患上同一种皮肤癌、或者肺炎。
从现在爱死病病毒已经被分离出来，并被确认这个成果，往回审视，堪称一目了然，爱死病病毒破坏了此类“特殊”群体的免疫系统，然后这些人便纷纷患上皮肤癌之类的并发症了。
现阶段，对艾滋病的研究，有两个领先者，一个是米国，另一个是法国。
资历尚浅的高氏医学研究所，因为有高弦指出方向，进而在研究进度上，并不比同行们慢多少。
去年，也就是一九八零年，高氏医学研究所免费收治了一位患上卡波西氏肉瘤的加拿大男空乘人员，名叫盖尔坦·杜加，由此在爱死病病毒分离和确认进度上迎头赶上。
正所谓厚积薄发，今年，国际上研究机构对爱死病的研究，集中式地出了成果，高氏医学研究所只是其中之一。
按理来讲，这种百家争鸣对学术研究是好事，可有一样，名利之争无处不在，随便举个例子，诺贝尔奖，目前米国和法国之间，就爆发了到底谁最先发现了爱死病病毒的口水仗，而且有越演越烈、影响到外交关系之势。
要知道，现阶段米国为了对付军事力量占据优势的苏联，称得上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力量，尤其像法国这种十多年前在军事上退出北约、关系若即若离的传统伙伴。还在康复过程中的李根总统，当然不希望这种学术之争，上升到正治层面。
打听明白了情况，做到心里有数后，高爵士不慌不忙地来到了白宫。
李根确实年纪大了，所受枪伤还要再等几个月才能完全康复，好在他可以从起居室到椭圆形办公室工作了，白宫的幕僚们不用着急了。
见面之后，高弦表达了对李根总统身体康复的高兴之情，李根称赞了高氏医学研究所及时向米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所通报的爱死病病毒发现成果。
诸如此类的短暂寒暄过后，正题便来了。
李根说道：“高爵士，之前南希已经向你说明了一部分情况。”
“对于围绕着AIDS出现的学术之争，我不希望上升到正治层面。而不想让事件上升到正治层面，那最好通过非官方的方式沟通解决。”
“高氏医学研究所是当前分离和确认AIDS病毒的成功者之一，进而高爵士应该是缓和纷争的最佳人选。”
还惦记着法国个人电脑市场的高爵士，自然想要抓住这次深入接触法国高层的机会。
他不动声色地说道：“能被总统先生器重，我当然愿意效力，但成功与否，我不敢打包票，只能尽全力而为。”
李根笑眯眯地说道：“高爵士已经不是头一次担任白宫的私人特使了，这次我请高爵士担任我的私人特使，一定能像之前那样，马到成功。”
……
PS：鞠躬感谢书友：xielinsw的打赏！！
爱死病由不得米国不重视，别看今年才正式分离和确认了爱死病病毒，但从现有证据，能够得出非常可靠的推论，即早在一九七零年代，爱死病便已经在纽约的，常用静脉注射、生活关系开放之类的“特殊”群体里，算不上罕见了。
而所谓的“特殊”群体，是从现阶段东方仍然生活作风“朴素”的角度来讲的，其在米国未必真属于“少数”群体，说不定哪个娱乐圈明星、体育界健将、企业高管、政界要人，便不小心地“中标”了，由此在整个上流阶层不知不觉地扩散开来。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可惜米国的正治精英们，现在找不到甩锅的对象，只好自己努力想办法应对。
不过，从来都是高弦忽悠别人，而不是别人忽悠他。
所以，对于李根总统送过来的高帽，高弦不接，只是强调，尽力而为。
个中玄妙说穿了根本不神秘，围绕着谁最先发现爱死病病毒，发生的争执，远远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什么诺贝尔奖，那只是最初级、最直白的名利之争，这后面还隐藏着诸如商业化检测爱死病病毒专利的巨大利益纷争。赶上了紧急关头，小小的口罩都能成为稀缺物资，何况检测方法，这一点不难理解。
高弦自己就是生意人，深知什么叫做，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他才不会为李根和白宫卖命。
确定好了包括花生炖这边具体工作对接在内的事项后，高弦便到了纽约，随口和帕特丽夏提了这件事。
赫斯特小姐笑得花枝招展，“前年伊朗人质危机发生的时候，你把其中的女人和病号带出了德黑兰，白宫还欠你一个总统自由勋章呢，现在又要拉你当壮丁了。”
“白忙乎是不可能的。”高弦思索道：“准备一下，我们去旧金山，先视察一下医学研究所。”
……
高氏医学研究所独立分离和确认爱死病病毒的研究小组负责人，是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杰伊·利维博士，高弦在办公室里向他详细了解了这个圈子的最新动态。
法国和米国围绕着谁最先发现爱死病病毒而发生的口水仗里，高氏医学研究所算不上众矢之的，主要矛盾出现在法国巴斯德研究院和米国卫生研究院之间。
病毒往往存在多种亚型，爱死病病毒同样不会例外，法国巴斯德研究院认为，美国卫生研究院分离和确认的爱死病病毒，与自己分离和确认的爱死病病毒，属于同一种，争执就此展开。
高弦仔细听了杰伊·利维博士接下来的工作计划，其已经把分离和确认爱死病病毒的研究成果，发表到了《科学》杂志，并沿着学术人士的思维惯性，想要继续往下研究。
高弦虽然知道治愈爱死病犹如登天之难，但没有明着干预杰伊·利维，而是悲天悯人地发表见解道：“利维博士，我是这么想的，研究如何治愈病症，理所当然，但鉴于AIDS机理的复杂性，以及目前的研究成果还属于初始阶段的一部分，这个过程肯定会非常漫长。”
“可现实情况很残酷、很紧迫，感染了AIDS病毒的人，如果不知道自己已经携带了病毒，那就具有极大的可能，把病毒传染给其他人；要是成熟可信、操作相对简便的病毒检测方法问世，必然可以大大降低群体感染的危害。”
“所以，我希望利维博士，可以把研究方向，先往病毒检测的方向倾斜一下。”
……
高爵士那可是高氏医学研究所最主要的资助者，他的意见，下面的人当然要重视，何况听起来还那么有道理。
实际上，有着高爵士暗中把握“方向”的高氏医学研究所，近期的研究成果并非只有独立分离和确认爱死病病毒，比如，还发现了阮病毒。
在“老剧本”里的四十年后，由于疫情的缘故，人们对核酸检测这个词非常熟悉，而这里面蕴含的道理是，包括病毒、细菌、真菌、原生动物等在内的病原体，都具有可复制的遗传物质，即核酸。
但斯坦利·普鲁西纳博士在高氏医学研究所领导的研究小组却发现，从感染了羊搔痒症的羊脑样品里，提纯出来的感染因子，仅由蛋白质构成。
这个发现已经超出了传统病毒学的认知，自然引发了一片质疑之声，但相关实验是可以重复做的，随着其他研究者得到相同的结果，验证也就毫无疑问了。
高弦估计，按照像英国这样的西欧国家，为了提高牛饲养业的生产效率，比如提高牛的蛋白质摄取，将其它动物的肉骨粉加入饲料中的做法，牛迟早会被偶尔污染的饲料，传染阮病毒，导致疯牛病像“老剧本”那样爆发。到时候，阮病毒的存在便越发肯定了。
听过了斯坦利·普鲁西纳关于阮病毒对被感染者中枢神经系统破坏的简要介绍后，高爵士打趣道：“我记得，不少文学作品里提到了僵尸的存在，看来，博士发现了僵尸的秘密。”
斯坦利·普鲁西纳笑道：“动物被感染后，确实会出现僵尸羊、僵尸鹿的现象。”
……
高弦的视察结束后，高氏医学研究所的态度也就统一定调了，钻心搞研究，不参与口水仗，为了人类的健康，不拒绝分享研究成果。
确保自家后院竖起“伟光正”的旗帜后，高弦才好意思开始李根总统的特使任务，首先去米国卫生研究院参观，实质就是摸个底。
让高弦暗自诧异的是，做为米国卫生研究院独立分离和确认爱死病病毒的主要研究者，罗伯特·加洛的态度似乎有些过于“谦虚”了。
高爵士对学术研究圈子里的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或许研究人员在地理位置上远隔重洋，但这个圈子就这么大，在日益频繁的学术交流活动中，“距离”就没想象中的那么远了，没准，谁就一下子获得了具有突破性的“灵感”，米国卫生研究院这边该不是真的“理亏”了吧？
当然了，米国卫生研究院的表现还是挺硬气的，坚持自己的研究成果。
高弦懒得揣测这里面的猫腻，直接向米国卫生研究院的主任文森特·德维塔，重申了白宫的意思，“李根总统不希望这种越演越烈的学术争执，上升到正治层面，损害米国和法国的关系，大家最好还是达成和解。”
文森特·德维塔表态道：“总统先生的建议当然要尊重，如果大家愿意分享研究成果，当然再好不过了。”
“反正这一脚肯定要插进来，绝对不能吃亏了就是。”心里嘀咕的高爵士，暗自了然，他不再耽搁时间，马上前往法国巴黎。
……
本来，高弦打算着，先花点时间“干私活”，但米国驻法国大使亚瑟·哈特曼的办事效率还挺高，很快就把拜访爱丽舍宫的安排确定了下来。
法国总统弗朗索瓦·密特朗还留有之前查尔斯王子大婚上对高弦的印象，他开玩笑道：“高爵士还真是能者多劳，没多长时间不见，便成了李根总统的私人特使。”
高弦解释道：“李根总统做出这样的安排，就是为了争取，能在尽可能低的层面，以友好的方式解决争端，避免影响扩大化。”
弗朗索瓦·密特朗直接问道：“那高爵士已经有了解决方案吗？”
高弦笑了笑，“我其实就是过来和稀泥的，谈不上什么解决方案。”
说到这里，高弦稍微停顿了一下，瞥了一眼旁边的翻译，然后缓缓地继续说道：“对于分歧，我更习惯从商人的角度去考虑。”
“大家继续这样争执下去，未必有什么实际性的好处，米国的医疗市场那么庞大，万一影响到法国医疗研究成果的商用进入，反而得不偿失了。”
等翻译转述完了，高弦朗声一笑，以轻松的口吻，又说道：“我这个私人特使就会从商业角度计算得失，如果法国和米国之间还有什么正治层面的考量，那就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我只好灰溜溜地向李根总统交差。”
“好在，这个私人特使对于我而言，只是一个兼职，任务完成与否，无伤大雅。”
“其实，这次我来巴黎，主要还是仰慕法国当前如火如荼的个人电脑应用大潮。我想拜请总统先生提供方便，让我在考察过程中，找到参与的机会。”
高弦把会谈的气氛带得很轻松，弗朗索瓦·密特朗也没搞那些严肃的外交辞令。他思考了片刻后，开口道：“就像在伦敦的时候，我说的那样，我是非常欢迎高爵士的。这样，高爵士先去参观巴斯德研究院，了解一下研究人员的看法，尽快把双方心平气和沟通的桥梁建立起来。”
高弦听出了弗朗索瓦·密特朗话里所隐藏的，不想把争执闹得太大的意思，于是顺着对方，附和道：“总统先生所言极是，当前，大家首先应该做到心平气和地沟通。”
……
总部位于巴黎的巴斯德研究院，是法国的一个私立非营利研究中心，成立于一八八七年，其创建者路易·巴斯德在一八八五年研发出了第一剂狂犬病疫苗。现在人们常喝的牛奶，所采用的巴氏消毒法，也是此人发明的。而巴斯德研究院在传染病防治研究领域，一直处于世界领先地位，
对于到这种在专业领域内属于殿堂级存在的地方参观，高爵士还是非常感兴趣的。
当然了，高弦不可能见到什么机密的研究成果，只是走马观花地听了一番介绍后，便与包括弗朗索瓦丝·巴尔-西诺西、吕克·蒙塔尼耶在内的研究者，做了一次开诚布公的沟通。
即使在“老剧本”里的四十年后，东方大国的人们对吕克·蒙塔尼耶这个名字也不算陌生，因为其支持疫情的“病毒人造论”。
高爵士在交谈当中，说话一点也不含蓄，直接亮明了米国人的态度。
你们愿意继续掐，我也无能为力，这次过来和稀泥，就是给个体面的台阶下，有本事你们就把米国排除在外。
和解当然不可能当场达成，高爵士才不着急别人的事情，转而去接触包括法国电信在内的，当前法国个人电脑应用大潮里的重量级角色。
对此，白宫也没催促，毕竟高爵士不曾卖身当苦力，自己的生意不能荒废了；爱丽舍宫这边同样是一副慢吞吞的样子，似乎双方都不急于终结此事。但有一样，口水仗的动静确实小了下来。
近些年，西欧各国同样面临着米国那样的经济滞胀难题，应对策略可谓各有千秋。
比如，相比于英国开始从议会层面为国有企业私有化做准备，法国则在扶持国有企业，并有两个标志性的工程，一个是法国高速列车TGV，另一个是法国互联网Minitel。前者已经在巴黎与里昂之间开通，后者已经建立了包含四千个终端的实验网络，并于明年面向法国全国推出。
法国互联网Minitel这个名字，并非诸如“小”、“迷你”之类的英文字面意思，而是源于法语的缩写，即数字化电话信息交互式媒体，进而一些简单的技术信息，可以从中看出。
简单来讲，法国电信提供采用分组交换技术进行数据通信的拨号网络，用户接入该网络，需要使用一台配有调制解调器的，基本上相当于一台个人电脑的终端。其费用有点像“老剧本”里几十年后人们所熟悉的，家庭安装宽带，承诺使用一定时间、运营商送光猫、机顶盒那样，法国电信出租终端。用户在硬件方面投入的成本非常低。
之所以说目前实验网络里的这个终端基本上相当于一台个人电脑，是因为其数据处理能力非常低，比如，和键盘、调制解调器等零部件集成到一起的单色显示器，只能显示有限的纯文本，倒是调制解调器的数据传输速度，在这个时代称得上“领先”，达到了每秒一千两百比特。
不管怎么样，法国的Minitel在现阶段是个极具开创性的先进工程，没有正府和国有企业大力参与，不可能启动起来。
事实上，Minitel也是法国经济政策扩张，乃至提高社会福利的一种体现。
弗朗索瓦·密特朗是法国历史上第一位选出来的左翼总统，进而法国经济政策偏左，包括一些行业的国有化推动，以及最低工资提高百分之十等等，本质上都是在刺激社会需求，而像法国高速列车TGV和法国互联网Minitel这样的新兴技术应用，效果更佳。
至于围绕着Minitel展开设备制造的这块大蛋糕，主要由法国的三家大企业分享，即马特拉、无线电工程公司、阿尔卡特。
其中，法国无线电工程公司属于一家电子企业，主要制造唱机、电视机等产品，由荷兰的飞利浦公司持股百分之四十九点九，是Minitel终端设备的主要提供者。
首先把这个方面的情况掌握清楚的高爵士，语重心长地对陪同自己参观的法国总理皮埃尔·莫鲁瓦说道：“总理先生，Minitel这个世界领先的工程，称得上伟大了，但具体实施方面的短板也非常明显。”
“使用终端关乎最直接的用户体验，好不好用，耐不耐用，显著影响人们使用Minitel的积极性，这里面的技术含量貌不惊人，但却不容忽视。”
“另外，如果Minitel推广顺利的话，法国每个家庭都将拥有一个终端，这其实就是一个家庭电脑、个人电脑在法国普及的铺垫。”
“只是，在个人电脑技术方面，专业性更强，无线电工程公司恐怕力不从心吧。”
大家都是千年老狐狸，自然能领会这些话背后的真正含义。
皮埃尔·莫鲁瓦很直白地说道：“高爵士，想必你已经看出来了，正府积极扶持Minitel的一个主要驱动力，就是因为其足以刺激法国经济的效果，包括研发、制造、应用等等环节，光是提供的就业岗位，就非常可观。”
这便是暗示Minitel蛋糕的分享者，开展业务要以法国为基地了，像“老剧本”里谷歌、微软、苹果等高科技巨头，在欧洲市场那种只顾着赚钱、不重视社会贡献的模式，可不行。
高弦对此毫不意外，他摆出了思索的样子，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做出让步道：“总理先生重视社会效益的想法，我完全理解，也非常钦佩，其实这也是每一位有担当的企业家努力实现的理想。”
“这样，我可以游说IBM的个人电脑部门，在技术转让、联合开发、本地化生产等等方面，与法国无线电工程公司积极合作，双方完全可以通过共同出资、成立公司的方式，实现多赢。”
见高爵士态度如此真诚，皮埃尔·莫鲁瓦朗声笑道：“高爵士有格局，Minitel前景无限，参与者绝对会得到满意的回报。”
高弦暗自好笑，八位个人电脑技术足够应付你们了，加上具体落实环节起码拖延个几年，等你们制造出所谓的自有技术产品，下场只有一个，被发展速度日新月异的个人电脑行业远远撇开。
但这和高弦没关系，他要的是进入法国市场的契机。
查尔斯·唐迪到了巴黎，开始和法国正府、法国无线电工程公司等相关方展开谈判后，高弦便把关注点转到了Minitel商业模式的调研上。
Minitel还真不是正府一厢情愿的样子货，以法国的经济发展水平，其确实能够盈利，最显而易见的模式就是电话薄，而邮购零售、购买机票火车票、查询股票、消息板等等模式，也并非空中楼阁。
甚至于，高弦根据“老剧本”里的经验推测，恐怕那种带着“粉红色”的电话声讯服务，很快就会泛滥开来。
高益的团队，给高弦递上来一份初步的调研报告，预计三年后，Minitel能为从业者提供超过一亿美元的收入，当然了，大头会被法国电信拿走。
对于这份调研报告，高弦基本认同，但他更重视的地方，还是进入法国市场的契机。
来巴黎建立据点的高兴科技首席执行官周文耀，满怀憧憬地说道：“老板，Minitel的前景如此好，像西德这样的发达国家，想必也会跟进。”
高弦微微摇头，“跟进肯定会跟进，但成功与否，就不好判断了，毕竟国情不同，法国正府和法国国有企业大力推动这个因素不可忽视。其实……”
说到这里，高弦打住了话头，因为他想的是，Minitel要是能够不断提高自身，成为世界标准，那自然万事大吉，可如果竞争不过未来的万维网，反而会因为既得利益，成为法国互联网发展的阻力。
PS：这是昨天的更新，太晚了太困，没来得及校对，就没发，今天还有更新。
“老剧本”里有一个比较容易忽视的事实，即一九九零年代初米国提出的“信息高速公路”计划大获成功，少不了法国互联网Minitel的借鉴作用。
因此，这个时候参与Minitel的发展，高弦可以积累很多资源，其中的价值堪称难以估量。何况，这个参与过程还能或多或少地赚钱。
高兴科技来法国拓展业务，主要是配合着IBM-PC，进行系统级别的基础开发，牵涉的大大小小东西还是非常多的。
比如，光是语言不同，便会产生不少实现上的差异。就拿键盘来讲，人们最熟悉的那种键盘，为适应于英语使用习惯的QWERTY布局，即字母区第一行按键的前六个字母是QWERTY，而法语字母日常使用的频率另有差异，于是Minitel终端的键盘，采用了AZERTY键盘布局，即字母区第一行按键的前六个字母是AZERTY。
当然，除了数据处理和通讯等方面的纯技术参与之外，更具体更广泛的，利用Minitel平台、向消费者提供服务的运营参与，也不能忽视。
毕竟，底层技术无论多牛，其目的都是为了支撑上层的，包括电子商务、即时通信等等在内的大众应用。
根据目前实验网络的情况来看，Minitel的使用费用基本有定论了，应该分成两种，或者数据通讯费由服务提供商负责，用户只交每小时十法国法郎的服务费；或者用户自己交加在一起大约为每小时二十法国法郎的数据通讯费和服务费。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资费标准是上限，实际运营当中，费用只会低，不会高。
鉴于Minitel的完善程度，高兴集团还在法国成立了旨在开发电子商务的公司，其虽然资历浅、规模小，但通过高氏财团的核心秘书处，直接处于高弦的视野之内。
在高爵士为高氏财团全心全意地忙碌的同时，为了谁最先发现爱死病病毒而爆发激烈口水仗的法国和米国研究学者，进行了一次恳谈会，尤其隔空言语冲突堪称不留情面的吕克·蒙塔尼耶和罗伯特·加洛，见了面，双方表现得非常克制，大有握手言和的架势。
见此情景，高弦暗自做出了判断，这笔烂帐也就这样了，自己不能总被这件事缠着，于是他去了白宫，向枪伤已经完全康复的李根总统，做了一次总结报告，算是交差了。
高爵士接受完了李根总统的感谢，出了白宫，回到下榻的酒店后，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查尔斯·唐迪心脏病发作，住进了医院。
高弦当时就吓了一跳，前段时间他还和精神奕奕的查尔斯·唐迪，为IBM-PC在Minitel成功扎根，开香槟庆祝呢，怎么人一下子就病倒了？
要知道，虽然查尔斯·唐迪有心脏病这个老毛病，但平时很注意保养，即使工作压力大的时候，也控制得很好。
带着这个疑问，高弦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纽约，看望了躺在病床上的查尔斯·唐迪。
万幸的是，查尔斯·唐迪的脸色虽然看起来很差，但已经脱离了危险。
“高爵士日理万机，所以，有些事情，我觉得不算大，也就没有必要事事都让你分心了，结果，我这暴脾气……”查尔斯·唐迪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解释道：“IBM的首席执行官，现在不是换成约翰·欧宝了嘛，所以，相比于弗兰克•卡里时期，有些经营策略开始发生变化，比如对IBM-PC。”
“前几天，约翰·欧宝专门找我开了一个会，决定在个人电脑部门上面再成立一个输入系统分公司，由我晋升上去当总裁，而空出来的职位，则由IBM总部派人接任。”
“我一听就明白了，约翰·欧宝这是看IBM-PC大获成功，便想放弃当初允许IBM-PC独立运作的承诺，进行夺权啊。可IBM总部那种经营大型计算机的思路，根本不适合IBM-PC，生搬硬套的话，大好局面终将毁于一旦。”
“所以，我就和约翰·欧宝据理力争起来，结果他的态度强硬的很，还说了一些IBM-PC部门太过自由散漫、导致一些利益流失的难听话……”
见查尔斯·唐迪又开始激动，高弦连忙摆手制止道：“行了，查尔斯，情况我基本都知道了。你安心疗养，我去和约翰·欧宝交涉。”
……
从查尔斯·唐迪这里告辞出来后，高弦平复了一下心绪，冷静地思考了一番，感觉约翰·欧宝想要架空查尔斯·唐迪，全面夺取IBM-PC的管理权，倒也不算完全意外。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弗兰克•卡里退休，约翰·欧宝接班，免不了新官上任三把火，而摘IBM-PC这颗桃子，出成绩的难度系数堪称最低，直接调整集团公司内部架构就行了。
理智看待归理智看待，高弦还是要找约翰·欧宝，好好地谈一谈的。
不过，让高弦颇感意外的是，约翰·欧宝的官架子还挺大，秘书说其上任伊始，正忙着到集团各处视察，日程很紧。
高爵士一听就恼了，我可是IBM的重量级董事，你当我是什么小人物，玩没预约不接见的把戏，分明就是因为要对IBM-PC夺权，而躲着我。
“告诉约翰·欧宝，明天我见不到他的话，我就要求召开董事会。”高爵士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后，啪地一下，挂掉了电话。
帕特丽夏·赫斯特给高弦生的三个混血儿子，探头探脑地观察到这番情景后，交头接耳地议论着，“爸爸看起来很生气，我们离远一些。”
高弦一下子被逗乐了，他当即瞪起眼睛，招手道：“你们三个都过来，向我汇报一下，功课完成得怎么样了。”
赫斯特小姐给高弦端来一杯香气四溢的手工咖啡，莞尔道：“我听到一个消息，IBM已经打通了白宫的关节，最迟明年年初，里根总统就会宣布，联邦正府放弃对IBM垄断大型计算机市场的反垄断调查。”
高弦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你这么一提醒，我就越发明白了几分，没有了反垄断调查这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IBM的高管们随之胆子变大了啊。”
转过天来，高弦就像自己在电话里下的最后通牒那样，直接到IBM总部，去堵IBM首席执行官约翰·欧宝。
顺便提一句，“老剧本”里，流传甚广的，IBM这样的业界巨无霸，竟然向当时连苹果电脑公司都远远不如的小小微软公司，采购个人电脑操作系统，而且还是一个残次品的传奇故事当中，约翰·欧宝便是那个一句话推荐，给了微软公司天大发展机会的IBM高管。
实际上，这里面的渊源，现阶段也存在，即盖茨的母亲玛丽·盖茨，和约翰·欧宝，都是非营利组织全美联合劝募会理事会的委员。至于这个人脉是否仍为微软发挥积极作用，就不得而知了。
约翰·欧宝还算识趣，在他的豪华办公室里，等来了高爵士。
“高爵士，有什么急事，非要面谈，不能电话里讲？”约翰·欧宝明知故问道。
高弦耐心地回答道：“我想就查尔斯·唐迪的IBM-PC负责人职位调动一事，和你沟通一下。”
约翰·欧宝一脸轻松地耸了耸肩，“这有什么问题吗？一次再正常不过的集团公司内部架构调整而已，查尔斯·唐迪晋升为输入系统分公司总裁，还是IBM-PC的负责人。”
“况且，查尔斯·唐迪的年纪已经过六十岁了，按照IBM的传统，高管可以工作到六十五岁后退休，他也应该为此做准备了，能够降低工作负荷，畅想未来的退休生活，多么美好惬意啊！”
高弦微微皱眉道：“你知道我想谈的问题核心不是这个，而是在查尔斯·唐迪身体不适、住院疗养期间，IBM总部的人已经空降过去，开始全面接管IBM-PC部门了。”
“要知道，当初IBM收购环宇个人电脑，成为IBM-PC部门的时候，可是承诺，为了适应个人电脑行业日新月异的发展趋势，它保持独立灵活的运作，具体到负责人这个部分，理应尊重查尔斯·唐迪的意见，从IBM-PC部门内部进行选拔继任者，而不是从IBM总部空降亲信去夺权。”
约翰·欧宝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高爵士，你也要知道，当初IBM收购环宇个人电脑，可是破天荒地花了大价钱，而你所强调的独立运作，不能忘了，前提是它的表现，让IBM总部满意。”
高弦被约翰·欧宝这套貌似理直气壮的说辞逗乐了，“IBM收购环宇个人电脑之前，大型计算机的市场份额，从巅峰时期的百分之八十，下滑到百分之六十，再加上面临着米国司法部严厉的反垄断调查，有很大可能被裁定分拆，甚至连IBM自己都做了最坏的打算，将整个集团的业务划分成了两大部分。”
“IBM收购环宇个人电脑，以最快的速度进入这一新兴领域之后，资本市场对IBM前景的信心暴增，到现在为止，IBM的股价和市值增长了一倍，分别达到了一百多美元和七百多亿美元，而IBM-PC的市场份额超过了百分之六十，成为了个人电脑行业事实上的标准，并为IBM贡献了百分之二十的销售收入。”
“如果没有这些运作和成绩，那现在的个人电脑市场局面，肯定是苹果电脑说的算。苹果电脑公司去年挂牌上市的盛况，你不至于一点都没听说过吧。”
“我想问，IBM总部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听着高爵士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约翰·欧宝成竹在胸地不答反问，“高爵士，我也问你一个问题，企业，尤其是上市公司，财务报表上最重要的数据指标是什么？”
不等高弦回答，约翰·欧宝的手指在光亮得仿佛一面镜子的办公桌上，轻轻地敲了敲，掷地有声地继续说道：“利润！可IBM-PC在各个集团部门里的利润率是最低的，这和它所享受到的无限风光，根本不匹配。”
高弦据理力争道：“个人电脑行业是一个新兴领域，商业模式是一种全新的规则，你不能完全照搬成功运营大型计算机的那套经验理论，来审视还处于快速成长期的个人电脑市场，尤其不能操之过急。”
“当初，欧宝先生进入IBM，成为小沃森先生的总裁助理后，想必清楚地知道，帮助IBM成为计算机市场绝对霸主的System/360系统，从研发、制造，到销售、认可，可是经历了不下十年之功，如今IBM进入个人电脑这个全新的行业，已经走了效率不可能再高的捷径了！”
约翰·欧宝面露得意之色地哈哈一笑，“高爵士，你该不会想当然地认为，在做出决定之前，我没有做过考察，对个人电脑业务一知半解吧？”
“在我看来，IBM-PC的利润表现不理想，最大的原因就是管理不善。”
“比如，逾百万台的年销售量当中，相当一部分是平均价格在一千美元左右的低端产品。”
“再如，IBM-PC的经营策略还停留在小作坊的层面。就拿目前最受欢迎的IBM-PC周边设备——内存容量扩展卡来讲吧，第三方厂商不用交给IBM一分钱的接口专利费，就能推出价格更具优势的产品，来挤压本该属于IBM-PC的利润空间。”
见约翰·欧宝说的头头是道，高弦试探着问了一句：“看来，你已经有一套针对这些问题的改革方案了？”
约翰·欧宝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刚才高爵士说了，IBM-PC已经成为了个人电脑行业事实上的标准，无可否认，这确实是高爵士和查尔斯·唐迪的功劳。”
“接下来，我们可以在这个基础上，推出一套有着严格专利授权的全新架构产品，成为第二代的实际行业标准，如此一来，IBM-PC的利润必将极大改善。”
约翰·欧宝还在唾沫星子满天飞地卖弄着，高弦的脸色不由得阴沉了下来，因为这触及到了他的基本底线。没了适应于“小装”的标准，自己又何必把环宇个人电脑业务卖给IBM？
注意到了高弦神色变化的约翰·欧宝，大度地摆了摆手，“高爵士，虽然对IBM-PC部门的调整，会影响到包括香江代工厂在内的，和高爵士关系密切的利益，但IBM-PC的利润提上去后，你做为股东的收益也会增加。”
“所以，我希望高爵士能把眼光放长远一些，支持IBM-PC部门的调整。”
听约翰·欧宝提到了“把眼光放长远一些”，高弦有些不屑地笑了，尔等哪知我的真正所求！
他指着窗外，悠悠地说道：“你看，下午的阳光，即使炙热，可距离日落不远了。”
“按照你给IBM-PC制定的新发展策略，IBM-PC凭借目前的优势地位，应该还会保持三年的惯性领先地位，但接下来就会被无情地淘汰。”
“因此，我认为，对IBM-PC部门的调整，还是拿到董事会上，讨论一番为好。”
见高弦不但不支持自己，还看衰自己，约翰·欧宝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说话也不客气了，“说到底，高爵士还是舍不得目前那些关联利益啊，真全都拿到董事会上讨论，你觉得适合吗？”
高弦朗声大笑，“说句老实话，我也讨厌那种撕破脸，争执得脸红脖子粗的场景。”
“这样，我会向IBM董事会提交一份研究报告，阐述IBM-PC部门现有模式的必要性、优越性。”
说到这里，高弦的身体微微地前倾，盯着约翰·欧宝的眼睛，缓缓说道：“但请你明白，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嘴里的狗屁利益，而是为了我这么多年以来，投资从未失手的声誉。”
“有了这份报告，如果IBM董事会还同意你的做法，那将来的糟糕局面，与我无关。”
“我可是把环宇个人电脑这样一个行业标准，完完整整地交到IBM手上，误入歧途的IBM，等到反悔的时候，可别甩锅，抱怨被我骗了，买了一个蹩脚货。”
约翰·欧宝眼里闪着火花说道：“高爵士喜欢就好，我倒是很想拜读一下这份调研报告，以取长补短，避免走上歧途。”
“我最后再送你一句忠告，时代不一样了，大型计算机市场的玩法，不适合个人电脑市场。”高弦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然后起身道：“告辞！”
约翰·欧宝屁股动也不动地回了一句，“不送！”
就这样，两人不欢而散。
等出了IBM总部，高弦回头望了望沐浴在落日里、可谓气派十足的建筑群，余怒未消地冷笑了两声。
见高弦回来的时候，明显情绪不高，帕特丽夏·赫斯特自然询问了一番。
高弦随口把此次造访IBM总部的经过大致讲了讲，最后哼了一声，“看来，公司和个人一样，还是性格决定命运，不过也无所谓了，分道扬镳就分道扬镳，至少现在，我的个人电脑标准，已经借着IBM的影响力，快速成为事实上的行业标准了，其生命力可不是约翰·欧宝这种自以为是的蠢货，能够掐断的。”
赫斯特小姐并没有体会高弦话里的深意，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八卦上，“红得发紫的IBM个人电脑部门，突然发生内讧，这可是再劲爆不过的重大新闻了。”
“瞧你眼睛亮的，这能叫内讧吗，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公司正治斗争而已。”高弦失笑地警告了一句，“我可是当事人之一，你别让赫斯特集团的记者们乱写一气，只顾着博眼球。”
“反正赫斯特集团不报道，别的媒体也会抢着报道，还不如照顾自己人呢。”帕特丽夏连声做着保证，“你放心，报道会巧妙地尽量避开你的。”
……
事实上，米国媒体，不光是IT领域内，侧重于业界动态的诸如《计算机世界》等，或者侧重于技术的诸如《字节》等，还有像《花儿街日报》、《扭腰时报》、《花生炖邮报》这样的传统大报，都注意到了IBM个人电脑部门负责人的调整。
当然了，对于事实陈述这一部分，各家媒体的报道基本一致，即IBM个人电脑部门原负责人查尔斯·唐迪晋升为输入系统分公司总裁，IBM总部调任信息系统部副总裁兼明尼苏达州罗彻斯特工厂总经理威廉·洛沃，全面负责IBM个人电脑部门的业务。
而到了分析论述部分，各家媒体便各展所长、各有千秋了。
比如《花儿街日报》便提到了，相比于IBM那种研发制造出System/360系统的管理严谨传统，IBM个人电脑部门的风格一直显得有些另类，甚至因为这种差异，让IBM其它部门的职员感觉到了心里不平衡。
IBM通过这次重大人事调整，明显是要IBM个人电脑部门完全融入IBM的企业文化，并让利润等重要考核指标，提升到足以匹配IBM个人电脑部门所享受的特殊待遇，至于成效如何，只能说有待观察。
相比于这种严肃分析，IT领域内专业性更强的小媒体们，几乎都极具个性地评判了，IBM要把经营大型计算机的那套手法，复制到个人电脑市场，将会对尚处于快速成长期的个人电脑行业，造成无法忽视的伤害。
……
高弦在给IBM董事会提交的调研报告里，也阐述了类似的观点，即IBM个人电脑部门就算换了负责人，也不要照搬IBM总部那一套繁冗得堪称官僚的管理制度，否则只会自乱阵脚。
高弦进一步强调，更不要急于对个人电脑市场展开垄断式地割韭菜，因为个人电脑这个行业才刚刚开始，个人电脑产品使用者远远超过了大型计算机的大企业和正府用户范畴，进而盈利模式绝非仅仅限于围绕着硬件产品做文章，让从业者有空间自由发挥，等一套盈利模式成型后，IBM凭借体量优势，后发先至地运用资本手段收购龙头公司即可。
客观而言，高弦在这份调研报告里的阐述，已经相当用心了，但仍有很大程度的保留，并非真的畅所欲言，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IBM个人电脑部门被IBM总部全面接管的局面已成定局，甚至将来还有新的IBM个人电脑标准出台，那自己为什么还要掏心掏肺，留着干货自己用，不好吗？
这份调研报告的最大意义在于，IBM走背字的时候，和高瞻远瞩、英明无比的高爵士，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
正如高弦所预料的那样，这份调研报告送到IBM总部后，不知道因为IBM官僚作风太过严重，拖拖拉拉地没看，还是相关人士看了之后仍然无动于衷，反正就是，仿佛泥牛入海，一点反应都没有。
自认为仁至义尽的高爵士，懒得去理会，用最后一句“应该会退出IBM董事会，以及售出所持有的全部IBM股票”，打发掉了缠着自己要新闻的赫斯特集团资深记者，接着再次去探望查尔斯·唐迪。
现在，查尔斯·唐迪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德克萨斯州沃思堡疗养。高弦见到他的时候，其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着报纸。
“我们和IBM分手这件事，被媒体报道得沸沸扬扬，倒也算是聊以安慰了。”查尔斯·唐迪的笑声里没有太多不甘和郁闷了，“你看，白宫已经宣布，联邦政府放弃对IBM垄断大型机市场的反垄断调查，但资本市场对此的反应没有预料中的那么热烈，应该就是受到了IBM个人电脑部门动荡的影响了。”
高弦淡淡地说道：“这和我们的关系，已经没有以前那样大了。”
查尔斯·唐迪好奇地问道：“高爵士，你真的打算，像媒体披露的那样，退出IBM董事会，售出所持有的，价值数亿美元的全部IBM股票？”
“既然已经失去了对出自我们之手的个人电脑标准的最直接控制，那我还留在IBM董事会，也没什么意思了。”高弦笑了笑，“至于售出所持有的全部IBM股票，一步步地来，不着急。”
高爵士当然不着急套现，且不说IBM顺着惯性，还能风光几年，他可不想因为集中套现，而向米国正府缴纳巨额的税金，大可以慢慢地通过一些行业通行的手法，进行合理避税。
查尔斯·唐迪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高爵士自然会有更完善的处置策略，那也帮忙处理一下我持有的那些IBM股票吧。”
高弦笑着答应，“对于这种事情，我当然会尽心尽力，你好好疗养，不要劳神。”
查尔斯·唐迪又问道：“高爵士打算就此退出倾注了大量心血的个人电脑行业吗？”
“当然不会，光是我们的个人电脑标准，就要暗地里进行捍卫。”高弦的目光里透着玩味之色。
查尔斯·唐迪听得精神大振，“我就知道，高爵士一直都有通盘的考虑。”
两人正轻松地闲聊着，助理过来汇报，一手促成IBM收购环宇电脑业务的前任IBM首席执行官弗兰克??卡里，想见一下高爵士。
“他说没说，要谈什么事情？”高弦随口问道。
助理态度谨慎地回答道：“听弗兰克??卡里话里流露出的意思，应该是，如何确保，大家就算分手了，也应该保持体面。”
查尔斯·唐迪在一旁打趣道：“和平分手，可以啊，但IBM要支付分手费吧。”
高弦一下子被逗乐了，“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以IBM的老道和精明，就算有分手费，也不好拿。”
查尔斯·唐迪郑重提醒道：“正是因为IBM足够老道和精明，像高爵士这样重量级的股东要退出，IBM肯定会想法子制定一些类似竞业协议的限制，加以约束高爵士的活动，免得冒出来第二个IBM个人电脑。”
弗兰克??卡里找高弦的用意不难猜，就是为了缓和高爵士与现任IBM首席执行官约翰·欧宝的关系，免得在资本市场造成难以挽回的负面影响。
“新任首席执行官有新的经营思路很正常，但这只是小小的分歧而已，难道高爵士真的要为此退出IBM董事会，甚至出售所持有的全部IBM股票吗？”弗兰克??卡里苦口婆心地劝道。
高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既然大家的想法不一样，那强行呆在一起，只会加深彼此的矛盾，最终让曾经的美好友谊，败坏得一干二净。”
弗兰克??卡里跟着叹了一口气，然后斟酌着言辞，缓缓地说道：“高爵士的想法也对，有时候在生意场上，人确实身不由己，拉开彼此的距离，还能留下一段美谈。”
说到这里，弗兰克??卡里注视着高弦的眼睛，唏嘘道：“论起来，高爵士是IBM个人电脑之父了，而我也是促成IBM收购环宇个人电脑业务的推动者，进而都对IBM个人电脑有着一种难以割舍的深厚感情，希望它发展得越来越好。”
“正题来了。”暗中嘀咕了一句的高爵士，附和道：“确实如此，大家之所以意见发生分歧，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想要IBM个人电脑发展势头更上一层楼。”
“弗兰克，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虽然有些不愉快，但我不会做损害IBM个人电脑的事情。”高弦特意在“IBM个人电脑”上加重了语气，其中真正含义，估计只有他自己最一清二楚了。
“高爵士的信义，举世皆知，我当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弗兰克??卡里笑了笑，“不过，在商言商，IBM做为一个包含了数万人的实体，并不是每个人都了解高爵士，管理层还是希望，能以法律文件的形式，做一下约束。”
“听这意思，约翰·欧宝这是想用限制竞争协议，压制住我吗？”早有准备的高爵士，立刻露出不悦之色，“这么做，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大卫高平生最重信义，作出的承诺，比合同文书还可靠，真要签一个法律文件，简直就是在侮辱我！”
高爵士越说越气，啪地一拍桌子，把杯子里的咖啡都震出来了，吓了弗兰克??卡里一跳，“再说了，我有义务去配合约翰·欧宝的想怎样就怎样吗？我大卫高可不是软柿子，随便别人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高爵士息怒，高爵士息怒……”弗兰克??卡里连连摆手，“签署一份限制竞争协议，虽然是不情之请，但IBM也不会白白地劳烦高爵士。”
在等着助理收拾好桌子的时间里，高爵士的怒气平息下来，缓缓问道：“约翰·欧宝能给我开出什么条件啊？”
“我现在只能说个大体框架，具体内容还要详谈。”弗兰克??卡里脸色轻松下来，“比如，IBM愿意支付高爵士一笔钱，以弥补高爵士不能投资个人电脑行业的损失。”
“再如，现有的八位IBM个人电脑，环宇电子可以获得继续使用的授权。”
肯定要讨价还价地挑毛病的高爵士，面露讥讽之色道：“约翰·欧宝还真能忽悠人，IBM个人电脑在米国市场的主流产品是十六位架构，将来推出专利封闭的新技术标准IBM个人电脑，也肯定从十六位架构起始，八位IBM个人电脑就是说起来有点存在感的淘汰产品而已。”
对于高爵士追着约翰·欧宝“撕”，弗兰克??卡里笑了笑，“不管怎样，八位IBM个人电脑在世界其它市场，还算有用武之地，比如法国那边，而环宇电子的香江工厂生产线可以继续发挥余热，不至于让高爵士处理起来措手不及。”
“这么说，约翰·欧宝没少为我着想喽。”高爵士似乎陷入了权衡利弊的沉思。
其实，在弗兰克??卡里面前表演“细腻”的高弦，本来并没有狮子大开口的打算。
要知道，对于IBM收购环宇个人电脑业务，高弦是非常满意的，不光自己大赚了一笔，而且，出自他手的个人电脑标准，借助IBM的巨大影响力，已经抢得先机地成为个人电脑行业的事实标准。
别看约翰·欧宝要推出专利封闭的新技术标准IBM个人电脑，以至于和高弦闹掰了，但新标准不可能完全撇开旧标准。
况且，高弦打造的个人电脑标准，开创性地没有设定专利壁垒，进而生命力的顽强程度，超过了“没见识”的约翰·欧宝的想象。
只要高弦暗中使一些手段，甚至他根本无需出面，对利益最敏感的资本，就会趁着约翰·欧宝领导下的IBM，想要另外打造一套技术标准的IBM个人电脑的空隙，捧出一个制造能力足以媲美IBM，而市场能力超过IBM的兼容机公司，抢IBM的蛋糕。
说白了，高弦已经赚到了大钱，并有很大把握确保自己的个人电脑标准延续下去，于是他不管表面上如何义愤填膺，心里都是知足地平静。
现在，约翰·欧宝机关算尽地开出条件，想让高爵士签署竞争限制协议，高弦心里觉得非常可笑。
在弗兰克??卡里的耐心等待中，最后，高爵士做出了“艰难”的决定，“弗兰克，既然你亲自出面斡旋，而且我也不想和IBM的友谊被破坏得一干二净，那我就成全约翰·欧宝的宏图大计吧。”
弗兰克??卡里彻底松了一口气，真诚地笑道：“双方能够体面地解决分歧，再好不过了，免得将来IBM需要高爵士帮忙的时候，都不好意思开口。”
“IBM这样一家伟大的公司，将来真有用到我的时候，那是我的荣幸，我必定召之即来。”高爵士放开心结地朗声大笑，但他心里想的却是，“IBM会有那一天的，而且等不了几年，到时候看我怎么给IBM治病！”
……
接下来的环节，就是法务团队奉命去和IBM谈判了，高弦对此还是非常上心的，亲力亲为地审核每一项条款。
比如，约翰·欧宝希望一手打造出现行IBM个人电脑标准的高爵士答应，不再涉足微型计算机业务，
高弦肯定不能接受如此宽泛的限制，尼玛，未来的服务器、工作站、笔记本电脑等等产品，都是微型计算机，难道老子都沾也不沾？
因此，高弦要求律师修改成，三年之内，自己和所控制的公司，不涉足桌面个人电脑业务。
约翰·欧宝又不满意了，三年时间太短，起码要五年。
高弦表示，没问题，那就把补偿款按年算。
现在个人电脑市场上，从最高端的九千多美元商用产品，到八百美元的“玩具”产品，平均下来，单价在一千五百美元左右。我真要再做个人电脑业务，每年卖个几万台，不成问题，就按照这个标准，计算补偿款吧。
约翰·欧宝不用等部下计算出结果，就知道这个代价太高，不如直接用原有条件三千万美元做个了断。
再说了，三年的时间，足够IBM推出专利封闭的新技术标准个人电脑了。
……
诸如此类的你来我往、讨价还价过后，高弦和约翰·欧宝算是达成了一致意见，进而IBM可以召开新闻发布会，回应最近这段时间的个人电脑部门风波了。
面对云集而来的上百名记者，约翰·欧宝意气风发地宣布，查尔斯·唐迪和高弦荣退，并感谢了这几年两人对IBM个人电脑部门做出的贡献。
轮到高弦表态的时候，他面带微笑地祝福了，IBM个人电脑部门再创辉煌。
媒体肯定没有那么好糊弄，提问环节里，就有记者尖锐地刨根问底，之前你们矛盾激化得尽人皆知，现在和好了，究竟怎么谈的条件？
条件肯定不适合拿出来公布，有义务进行澄清的高爵士，避重就轻地回答：“你们所提到的，之前闹矛盾，正说明我们认真考虑IBM个人电脑的运营问题，现在有了结论，IBM个人电脑的发展方向便确定下来，这对市场、用户、投资者都是大好事。”
“我有必要强调一点，你们所说的矛盾，实质上只是再正常不过的讨论问题罢了，并不意味着，我和IBM之间真的存在矛盾。IBM是一家伟大的公司，如果真有一天，他需要我再次效力的话，我荣幸之至！”
……
这场公关意味十足的新闻发布会结束后不久，神通广大的媒体，还是从一些不愿意吐露身份的人士那里，打听到了高弦和IBM分手的部分内幕。比如，高爵士不会投资和IBM个人电脑有利益冲突的业务。
媒体顿时如获至宝，甚至大肆渲染出诸如“IBM个人电脑之父出局、个人电脑行业迎来巨变”等等的博眼球标题。
明眼人都清楚，这样的消息流传出来，带着有意为之的成分，因为资本市场需要知道，而IBM的股价走势也印证了这一点。
之前，里根总统宣布联邦正府放弃对IBM垄断大型计算机市场的垄断调查后，股市反应平淡，但在IBM就个人电脑部门变动召开新闻发布会后，投资者的疑虑一扫而空，IBM的股价终于强势上涨了。
现阶段，以IBM为龙头的个人电脑行业、以世嘉为代表的电子游戏行业，风光得近乎刺眼了，因为其大背景是，米国经济正陷入严重衰退当中。
导致米国经济严重衰退的明显原因，除了多年以来越积累越严重的经济问题，以及第二次世界石油危机的残余影响之外，还有美联储的收缩货币政策。
一九七九年八月，保罗·沃尔克就任美联储主席后，为了抑制高企的通货膨胀，开始着手部署收缩货币政策。
一九八零年第一季度末，米国的通货膨胀接近百分之十五，保罗·沃尔克的收缩货币政策开始加大实施力度，
这一把攥下去，水分自然能被挤出来，可难受程度让人叫苦连天，加上一九八零年是米国大选之年，正治影响因素不容忽视，于是保罗·沃尔克稍后便短暂放松了一下货币政策，进而米国经济整体形势在一九八零年走出了一个V形。
到了今年，共喝党的李根就任米国总统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保罗·沃尔克属于民竹党人的缘故，其收缩货币政策不再瞻前顾后，很多行业简直要被掐得窒息了，其中以工业、农业、建筑业所受的影响最重。
不难想象，保罗·沃尔克的收缩货币政策在米国底层所引发的反应堪称民怨沸腾。比如，有米国农场主为了表示抗议，把拖拉机开进了米国首都花生炖，往美联储总部埃克斯大楼门前一堵，那个场面相当热闹。
保罗·沃尔克的收缩货币政策到底严厉到了何种程度呢？两个指标可以具体反应一二。
一个指标是联邦资金利率——这是米国的称呼，其实就是各家银行之间隔夜拆借的贷款利率，在保罗·沃尔克就任美联储主席的一九七九年，其平均水平为百分之十一点二；到了今年，被提高到了百分之二十。
另外一个指标是最优惠利率，即一家银行给自己最重要的，或信用质素最佳的客户，放贷的基本贷款利率，其今年升高到了百分之二十一点五。
在这种情况下，那些业务运转对贷款敏感的行业，自然是叫苦不迭；米国经济整体形势继去年走出了小V形后，今年开始走大V形，可V形的“底”不知道在哪里。
而当前的个人电脑行业、电子游戏行业，以硬件销售为龙头，可以说具有明显的制造业特征，但却没有受到这种经济严重衰退的整体形势影响，让各界叹为观止，充分展示了新兴高科技行业的魅力，被资本追捧也就成了必然。
高弦和IBM正式“分手”后，心里多多少少地轻松了一些。
这场处于米国经济政策从凯恩斯主义转向新自由主义阶段的经济衰退，并不是仅仅影响感同身受的眼前，恐怕就像之前第一次世界石油危机导致的一九七四年至一九七五年全球经济衰退那样，衰退结束后的头几年也难熬。
别看IBM的市值被轰轰烈烈的个人行业带动到了七百多亿美元，比前些年的至暗时期翻了一倍，但IBM的利润，至少一半，还要靠大型计算机业务。
技术方面，大型计算机正不断遭受着新技术的淘汰式挑战，比如，三十二位的微处理器都问世了；营收方面，企业信息处理需求有了更多的选择余地，更节省的解决方案。
因此，明显要把经营大型计算机业务的成功经验，复制到个人电脑业务的IBM，其前景未必乐观。现在分手了，高弦就不用去操心了，能有更多精力处理优先级更高的事务。
对于这一波米国经济严重衰退，高弦通过身边至少三个圈子，有着最直观的感受，即霍华德·休斯公司、海湾西方工业公司，以及温恩辉所实际负责的赌场、酒店、运输、贸易、地产等等杂七杂八的业务。
霍华德·休斯公司胜在底子雄厚，加上高弦的不断指点，比如早早地妥当处理了，如今看来是大麻烦的几个矿业公司，所以，面对严峻的经济形势，只要稳扎稳打，根本连裁员的念头都不用动，就能安然过关。
不过，在大问题上，高弦还是要提醒一下霍华德·休斯公司首席执行官迈克尔·布卢门撒尔，因为其有意收购大型计算机业务市场份额仅次于IBM、拥有优质客户资源的宝来公司。
“你和宝来公司的接触一直都很顺利，但我也听说了，宝来公司自视颇高，在当前的这种经济形势下，收购进程暂停一下吧。”高弦态度鲜明地建议道。
迈克尔·布卢门撒尔颇感遗憾地叹了一口气，“确实，这个时候，大型收购必须谨慎再谨慎，希望这么晾一下，能让宝来公司对自己的情况有个清醒的认识，打消狮子大开口的念头。”
“我知道，你一直计划着开拓宝来公司所拥有的那种企业应用市场。”高弦笑着指了指周文耀，“高兴科技那边在新型的微处理器、计算机架构等方面，已经研究出了成果。”
周文耀接话道：“高兴科技有两种新型计算机架构产品模型，技术方面均采用了RISC微处理器，以及包括个人电脑总线升级版在内的通用微型计算机技术，分别称为服务器和工作站，前者主要运行数据库，与做为终端的个人电脑组成小型网络；后者主要处理图形图像，相当于功能强了很多倍的个人电脑，可以做为包括出版业在内的专业人士的最佳工作平台。”
“它们的目标客户就是企业，而单价不会超过两万美元，极具成本优势，肯定会像当初抓住小型计算机发展机遇的数据设备公司那样，在个人电脑和小型计算机之间的市场空白区域，打出一片新天地。”
迈克尔·布卢门撒尔听得两眼放光，“我没少听高爵士称赞你们的技术研发，比如前不久参与到了法国电信的全国网络系统底层技术研发，既然服务器和工作站连目标客户这样的具体市场问题都考虑好了，那我想马上去参观一下。”
“你肯定不会失望的。”高弦信心满满地打趣道：“霍华德·休斯公司现在就可以做好成立子公司，以及快速开发米国市场的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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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不好意思，这几天工作忙，去客户那里了，人家接待得还挺热情，呆了两天，直到下午才回来，耽误了更新，争取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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