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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话原生种txt下载

    从鬼市中穿行而过,封林晩手持着玉佩,朝着更深处的快速奔行。

    忽然间,就像是突然穿过了某层隔膜。

    眼前的一切,却又再度真实起来。

    空荡、孤寂,还有荒凉。

    雕琢的石像,和一些镇守墓碑的奇兽雕纹,在黑暗里显得尤为狰狞。

    身后隐约,还能听到一些喧哗的声音,时而夹杂着一些异常的波动。

    封林晩没有去管。

    就在前方不远处,还有微弱的灯光。

    虽然十分渺茫,却是真正的烟火气息。

    封林晩的脚步又快了几分。

    走近了,才能看到几个老人坐在篝火前,每个人都盯着眼前的那团火,神情空洞而又麻木,就像是一群死尸。

    篝火上烤着的,是一块分不清从什么动物身上扒下来的肉。

    滚烫的油脂不断的滴入火中,宣扬着勾人而又显得有些刺鼻的香味。

    封林晩的贸然闯入,貌似打破了这篝火下的宁静。火光的摇曳下,多折射出了一道影子,用来证明封林晩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迷路的孤魂野鬼。

    但是老人们却目不转睛的盯着篝火,像是都在出神。

    没有人看封林晩,也没人管他,就像他是一团空气。

    “诸位!诸位前辈!”封林晩客气的打着招呼。

    虽然这些老人,看着比死人还诡异,但是从他们还在持续的呼吸中可以得知,他们确实都真切的活着。

    “前辈!在下司马亮,奉皇命而来,还请诸位前辈多多体谅。”封林晩又喊了一声,空洞的黑暗将他的身影吞没在了如水的寒夜里,仿佛他此时并不在此,而是被放逐到了某个寂寞的虚无与孤寂中。

    老人们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他们似乎在长久的岁月枯燥中,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诸位都是忠于我大离的忠臣,如今皇室有危,诸位难道要坐视不理么?你们的主子即便是已经长埋在此,但是他们也必定会希望,你们可以不要对当今皇室之危坐视不理。”封林晩继续唱着独角戏。

    这些老家伙们,是他必然要争取的目标。

    如果没有他们的加入,无论封林晩利用权谋手段,挣得多大的政治优势,那都是沙滩上的城堡,不等浪来,风一吹就会倒。

    “不用喊了!他们的耳朵都聋了,眼睛都瞎了,舌头也被割掉了。他们都是一些空有一身修为,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什么东西都看不见的木头人。”一旁的石碑下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封林晩顺着声音看过去,仔细打量,才发现一块略显残破的石碑下,镇压着一只龟壳乌黑的老乌龟。

    “这是霸下?”封林晩一瞬间一愣。

    霸下可是是仙道文明传说中的神兽,为鳞虫之长瑞兽龙之九子第六子,样子似龟,喜欢负重,碑下龟是也。

    但是再仔细一看,这龟无鳞,又无角。

    更无龙头龙须···活生生就是一只老乌龟的摸样。

    “别看了,老夫就是一头普普通通的龟妖。景帝在的时候,好大喜功,群臣皆附庸其好。便有人寻了老夫,将鹿角栽种到了老夫的头顶,再为老夫贴上了鱼鳞,非要老夫装作霸下,来为景帝正在建的陵墓托碑。”

    “当年虽有高人瞧出了蹊跷,却没有拆穿,而是将老夫锁在了此地,就当真以龟充龙···,这一囚就是一百多年,不过对老夫来说,却也无妨,左右不过是几顿觉的功夫。”老乌龟十分坦然的说道。

    封林晩却看着其墨黑色的龟壳发愣,睁开天眼瞧了瞧,笑而不语。

    “想来龟前辈,应当有办法,沟通这些前辈吧!”封林晩对这老乌龟说道。

    老乌龟趴在草丛里,摇了摇头道:“这怎么可能,老夫只是一只乌龟,又不是什么神兽,这些老太监都是陪葬的活死人,为了让他们甘心留在此地守陵,在他们身上,不知下了多少残忍手段。除非你要盗取那陵墓中的财宝,触动了机关,否则他们就是一群木头而已,你完全就不在他们眼中。”

    封林晩走过去,围绕着老乌龟转了一圈。

    在他的天眼之下,确可以看到,一圈圈的锁链,连通着地脉,同时也锁住了这老乌龟,让他无法动弹。

    就像是真的是那块石碑,压住了他一般。

    “不对!你骗我!”封林晩十分肯定的说道。

    “哈哈!年轻人,真有趣。有什么想法,说出来!让老夫品鉴、品鉴!”老乌龟丝毫不见慌乱,十分淡然的说道。

    封林晩道:“首先···不是有人把你伪装成了霸下,而是你自己主动寻的这个差事。为的就是在这大离王朝的皇陵之中,吸收历代帝王残余的龙气,奢望借此化龙,褪去龟身。”

    “而你现在,已经达成了部分目标,那镇压你的枷锁,就成了你的束缚。所以你想骗我,帮你解开枷锁,还你自由。”

    封林晩的语气坚定非常,似乎已经找到了十分靠谱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推断。

    老乌龟看着封林晩,仿佛是摸不清他的底细,也不清楚他是否有着什么确切的消息。

    终于眼神变幻了一番,用颇为阴森的语气说道:“你是黄景飞的弟子?那个老牛鼻子还真是不要脸,当年分明是他将我伪装成神兽,以获得帝王封赏,被奉为国师。也是他将我束缚在此,日日受苦···只是他没有想到,我会吸收这里的残余龙气,而获得蜕变。”

    “他倒也无耻,居然留下典籍,将这一切的阴谋,都推卸到了老夫身上···。”

    封林晩很无语的看着这只老乌龟。

    这···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还是寂寞久了的生灵,脑洞都会比较大,想的都会比较多?

    封林晩不过是顺着某些思路,随口这么一说,打定主意就是诈一下,有枣没枣,打两杆子。

    不曾想,这老乌龟竟然顺势把理由都给他编好了,还扯出了一位曾经的‘高人’黄景飞。

    “你知道就好,师祖当年曾经在你身上还留了一些后门,你如果不想受苦,就将这些老太监的究竟给我说清楚,否则···休怪我司马亮不顾你是前辈,与师祖有交情,而痛下辣手!”封林晩话锋顺势一转,照着老乌龟的话往下说。

    岂料这老乌龟忽然又大声笑了,笑声尖锐,当真古怪。

    “哈哈哈!哪里来什么黄景飞!当年将我拘在此地的,就是景帝本人。小子!你想骗老夫我···还早了一万年呢!”

    “喔···!原来是景帝将你封印在此。那么问题来了···你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乌龟,堂堂景帝之尊,又怎么会将你封在此处?留作何用?”封林晩的语气中丝毫没有被戳破谎言的慌张,反而带着一种嘲弄般的调侃。

    骗与被骗,都只是假象,是障眼法,抛开毫无意义的所谓面子问题。关键的因素在于,封林晩从原本的一无所知,到通过与老乌龟的对话,逐渐掌握了许多讯息,并且渐渐接近他所需要的答案。这就是收获,这就是得到。而并没有失去什么,他为什么要恼羞动怒?

    不被表象所惑,也是成为一个聪明人关键的素质。

    老乌龟虽然瞧着老奸巨猾,但是他却没有搞清楚本质···又或者说,他即便是清楚封林晩的目的,也不得不一脚踩进来。因为他有求于封林晩,谁掌握了主动权,谁就天然的立于不败之地。

    面对封林晩的疑问,老乌龟忽然哑口无言。

    反而是封林晩继续说道:“大离一朝,自太宗起,多施仁政,早已取缔了所谓活人殉葬,即便是守陵人也都是五年一次轮替,并不需要有人世代镇守,或者终身驻于此。直到景帝之时,大离日渐兴盛,过往的一些陋习这才复苏。”

    “无论是如何,这些老太监他们留在这里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守陵,阻止有胆大妄为之辈潜入陵墓,盗取财宝,破坏墓葬。而你这只老乌龟,周身锁链缠绕,与四面八方的墓葬地脉相连,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皆损。”

    “毫无疑问···你就是操控这些无眼无耳无舌的老太监们的活钥匙。”

    就已有的资料和讯息,进行大胆的推断和假设。

    至于证据?

    封林晩又不是法官,要什么证据?

    老乌龟的眼眸瞪圆,冒着青光看着封林晩,他忽然使劲的挣扎起来。

    这猛然一个晃动,整片山峦似乎都跟着颤抖,那一栋栋的宫殿,都仿佛要活过来一般,发出愤懑的声音。

    “你说的不错!说的不错!老夫就是一把迫不得已的钥匙,景帝他骗了老夫,他告诉老夫要助老夫化龙,却不过是利用我龟族长寿罢了。他将一些修行有成的太监,强行封闭五感,断绝对外界敏锐的感官,让时间在他们身上,主观上变得缓慢,用以延长他们的寿命,同时也让他们的特殊功法,得以发挥到最大极限。”

    “但是封闭了五感,也就代表着他们对外界的反应十分迟钝。所以需要一个操控者,来操控这些太监们行动。还有什么比像老夫这样的龟妖更适合?天生的防御力出众,不会让老夫成为整个设置中最薄弱的一环,相比起其它妖族更加旺盛的生命力,足够让老夫活的够久,永远替他们镇守皇陵。”老乌龟似乎放弃了一般,开始海量的自爆,将封林晩没有完全猜透的另一半讯息说了出来。

    封林晩丝毫不为这老乌龟感到惋惜或者同情。

    凡事皆有代价,老乌龟想要化龙,那自然就有承担相应的代价。

    单想着获取,而没有想过付出,这种偏激和自私,站在独立个体的立场,或许未必算错。但是因此中计了,也怨不得别人算计。

    “但是你从未想过认命,而且你也找到了封印你的阵法中的生门,你之前就是想要蛊惑我,去往生门处,破坏某些东西,然后放你出来,任你脱困,我说的可对?”封林晩问道。

    老乌龟迅速的冷静下来,仿佛之前愤然发怒,仿佛要翻山的,并非是他一般。

    相对起硕大的乌龟脑袋,那比例上看,显得很小的眼珠子咕噜噜转动了几圈,然后便又说道:“你是个聪明人,老夫我也自认为骗不了你。对聪明人,老夫就用现实一点的话来和你讲。”

    “这片皇陵之中,埋葬着大量的宝物,其中不仅仅有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还有许多修行可用之宝。更有几个异想天开的皇帝,临死前都服下了生死人,肉白骨的强大灵丹,妄图借用灵丹之力复苏,活出第二世。这些都是难得的宝物,你帮我脱困,这皇陵之中埋藏的宝物,便都是你的。我们就当做个交易,如何?”

    封林晩像是在思考似的摸了摸下巴,却又说道:“不错!你的这个提议,确实很有诚意。不过我要加上一条,你必须带着这帮老太监,帮我服务五十年。对于你···我任何合理的要求,你都不能拒绝。而这些老太监···他们必须为我卖命。”

    皇陵中的那些所谓金银珠宝,封林晩完全不感兴趣。

    不过拿出来作为东厂发展的资金,倒也不坏,更能挥舞着钞票笼络各方。

    而皇陵中的一些修行所用的宝物,甚至可能还有各种秘籍典藏,就是重中之重,同样是封林晩来到这个世界所求的目标。

    面对封林晩的附加条件,老乌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讨价还价,将年限缩短到了三十年后,便一口答应下来,接着便催促封林晩去解开封印。

    “不着急,咱们先签个约,凡事要按照契约行事嘛!”封林晩说着拿出一张来自契约之主的契约书。

    这张契约书,只是契约之主放在罗天殿贩卖的刊印本,属于量产物,其中虽然有着契约之主的神力约束,却并不会真的惊动契约之主,罗天殿贩卖价值一万源能点。虽然还是价格不菲,但是比起用来拘束克鲁吧的那张来,倒是差了太多。

    不过相比起克鲁吧,老乌龟的危险性和威胁性虽然也不低,却也相差甚远,一张量产的契约书,足够束缚他老实听话了。

    看着契约书上的文字,老乌龟仔细琢磨了一下,然后在上面按下了爪印。

    看着契约书光化消失,老乌龟却猛然发现,似乎有某种负担加载在了自己身上。总是令他感觉怪怪的,那种达到目的后,便反悔翻脸的念头,一出现就被某种神秘而又强大的力量给直接抹除掉了,让老乌龟自己都没有发现这有什么不对,还沾沾自喜的以为,他就是一只信守承诺的乌龟。

    “行了吧!你这契约果然有些门道,也不知道是哪个老不死的弄出来的怪玩意。现在我们已经签订了契约,那么你可以着手去替老夫解开封印了吧!”老乌龟似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早没有了最初表演出来的那种平静和淡然,坐观云卷云舒,沧海桑田的悠闲。

    看着老乌龟口不择言的作死,封林晩冷笑不语,竖起一根手指:“最后一个问题,闯入这里的人,固然不会多,但是想来也不少。你这个老乌龟这些年来,骗了多少人替你去解锁?他们又都怎么了?”

    老乌龟顾左右而言他道:“你不是有手中那块玉佩么?没错的话,里面有一缕龙气在,有它保护你,没事的!”

    封林晩嘴角抽搐了一下。

    “所以说···你还真骗了不少人送死?”封林晩早该有这样的觉悟,这个老乌龟不是善类,他又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待着,这些年为了脱困,做的努力当然是不少了。

    老乌龟转着眼珠子道:“诶!你可不能反悔,我们可是签了契约的,做人最重要的是守承诺。”

    对于老乌龟的这番话,封林晩充耳不闻。

    契约书是他提供的,各种条款中占据有利方的都是他,作为甲方,封林晩哪怕是违约,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极小。

    至于老乌龟为什么会上当,没看清就签约···这就涉及许多专业知识了,完全和智商无关。

    将一个很简单的事情,偏偏用极为复杂、冗长到令人看不懂的方式书写下来,就是现代契约的精髓。再点缀上一些貌似专业,却一般人极难看懂的学术名词,就彻底的令人麻瓜。

    如此一来,可以做手脚、钻空子的机会可太多了。

    为什么甲方是甲方?

    因为通常,契约都是由甲方拟定,并且以之为真实受益方签署的。

    一份契约,就是一个限定的规则,在别人限定的规则里,还想讨得好处···那可真是想的太美。

    “你是说,需要有龙气护体,才能完全的帮你解开枷锁?”封林晩谨慎的又问道。

    如果只是龙气的问题,那么他大可以化作赵明轩,想来没什么问题。

    但如果还有其它的风险,就另当别论了。

    老乌龟转着眼珠子,用很随意的口吻道:“整个封印的核心,就在景帝陵,那里是整个陵墓群的核心点之一,大离历代君王残余的龙气,都汇聚在那里。以前那些人失败,都是因为受不了龙气的中附着的死气冲刷。现在你手上的这块玉佩,其中有当朝天子的龙气,应该可以保护你,一路深入核心。”

    封林晩想了想,觉得这老乌龟虽然没说实话,但是最麻烦的,应该也还是龙气。

    这一点从老乌龟肯签订契约便能看出来。

    如果他毫无把握的话,那么绝不会签约。

    “唉···希望你说了实话吧!反正契约中也规定了,我一旦遇到危险,你必须及时赶来营救,如果因为你的失误,导致我有什么意外,那么你将以双倍赔付。”封林晩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道。

    “咦!你少哄老夫了!这种苛刻的条款,老夫怎么会签?”老乌龟不屑道。

    封林晩冷笑道:“确实···写的虽然不明确,但是契约中第二十七条规定,若遇甲方有危急之事,应由甲方主观判断,是否遵循第四十二条执行。其中第四十二条上说的是,如因乙方失误,造成甲方财产损失,做二倍赔偿。后面还有括弧,表明同等赔付,在遵守契约规定的情况下,可以用以作为其它某些条款的赔付参照。”

    封林晩即便是用了最‘朴实’的语言来解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老乌龟依旧是一头蒙圈,感觉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完全没有搞懂,封林晩这话说的具体是个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依照第二十七条和第四十二条契约规定,如果我死在了景帝陵墓中,你就要付出双倍的代价···很有可能不仅抵命,还要魂飞魄散。不要怀疑契约的执行力度,它的来历超乎你的想象,制定它的存在,甚至比天还高,比道还强。你可不能反悔,我们可是签了契约的,做龟最重要的是守承诺。”封林晩脸上露出恶意十足的笑容说道。甚至重复了之前,老乌龟对他说过的话,当然他对契约之主的形容稍显夸张,不过···如果这方仙侠世界,不存在真正的仙佛和神祇,只有一些仙道类修行文明的话,那么封林晩这般形容,却也没有错。

    老乌龟依照烙印入脑子里的契约,翻看着那冗长的条款,终于参照着内容,找到了封林晩所说的两条。

    “上当了!”老乌龟此刻脑子里,蹦出这唯一的念头。

    本来,这颇为厚实的一册,他已经很谨慎的逐字逐句去看了,觉得没问题,这才签约。

    不曾想,还能藏着这样的陷阱,这不是欺负老实龟么?

    本来以为只是打工,谁曾想还得卖命···。

    气愤不过,老乌龟有摇晃着身上的石碑,撬动整个陵墓的地脉,疯狂的咆哮着,恐怖的声音顺着山峦宣扬,扩散的好远。

    好一会后,方才极其不愿意的张开嘴,吐出一粒绽放着荧绿色光芒,其中隐隐有龙龟之影的透明珠子,朝着封林晩飞去。

    “这是老夫修炼多年的内丹,其中蕴藏着大量的龙气,你拿着它,遇到危险就将它打出去,自然保你无虞。”老乌龟仿佛是在咬牙切齿。

    内丹是他一身修行所在,如果内丹碎了,就会被打回原形。

    而被外人掌控,也相当于将半条命交给了别人。

    等闲岂可交付?

    只是老乌龟没办法啊!

    他现在被封林晩用契约绑架了,如果不护着封林晩,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可是要抵命的。

    心满意足的拿着老乌龟的内丹,封林晩转身便朝着景帝陵快速走去。

    宫中的那个假扮赵明轩的智能机器人,依照封林晩的设定,正在‘发疯’,短时间内应该没什么人敢靠近,瞧出破绽。

    但是这毕竟不能长久。

    他还是要快些,将目的达成,才好继续下一步计划。

    老乌龟之前的话,虽然有不少虚假。

    但是真实的内容也有。

    比如景帝相比起在他之前的历代先帝,确实要好大喜功的多。

    不过景帝的运气足够好。

    在他之前,是太宗、文宗、辉帝三代帝王,全都是有德有能的明君,将大离江山治理的井井有条。

    三代帝王的耕耘,给景帝留下了丰厚的‘遗产’。

    即使景帝的许多作风,分明是亡国之君才有的做派,奢侈、铺展、浪费、好色、宠幸奸臣、好大喜功、喜怒无常甚至是残暴不仁。却偏偏身处盛世,那大好江山,容得下他肆无忌惮,挥霍那璀璨的辉煌,绽放时代的光耀。

    在史书上的评价,他甚至都不是昏君,或者无能之主,而是一位‘明君’。

    这样的明君,就仿佛在给前朝的那位倒霉的末代皇帝致命的嘲讽。

    即便是‘死了’,景帝的陵墓宫殿群,也远比其它几位帝王的陵墓要华丽、奢侈和铺张。虽然因为缺乏打理,显得颜色暗淡,但是封林晩分明看见,那坐镇在主宫殿门口的石龙身上,还镶嵌着金色的鳞片,那仿佛真实的眼珠子,就是两颗大大的宝石。

    陵墓不在地底,而是如同活人的宫殿一般,大摇大摆的修筑在地面之上,这或许也算是大离皇族的特色之一。

    当然建筑本质的属性,决定了它们后天的气质。

    比如地下商场,哪怕是身处地底几十米,也绝不会让人觉得阴冷、恐怖。

    而哪怕是在地表的陵墓,那也还是陵墓。

    死者居所,活人止步。

    在老乌龟的内丹指引下,封林晩闯入了景帝的陵墓之中,一路上虽然可以说机关重重,但对封林晩而言,却又是无惊无险。

    有老乌龟这个地头龟的帮忙,确实十分省心省力。

    很快,封林晩就走的了墓殿的最深处,也就是老乌龟所说的‘核心’。

    一眼望去,脚下路已尽,周围都是凹陷的深坑。

    深坑里堆填的不仅仅是金山银山,各种古董、玉器,还有一些兵器、宝物。昏暗的光线下,这些东西依旧晃眼睛。

    封林晩没有轻举妄动,即使在这深坑里,他已经看到了好几样对他而言,也有些价值的物件。

    而深坑的正中央,却是高高凸起的平台。

    平台上,用锁链死死的缠绕着一尊黑色的铁质棺椁。棺椁上未曾雕龙画凤,也没有什么奇花异草的浮雕,而是看起来有些凌乱,就像是星点般的凸起。

    和周围的那些珠光宝气相比,真的是很寒酸,十分突兀。

    更奇怪的是,棺椁是正面朝下,底部朝上。

    睁开天眼,封林晩可以看到,一道道残缺的龙气,夹杂着灰蒙蒙的死气,正围绕在这棺椁四周,似乎正在吞吐着某些气息。然后顺着锁链,往外面输送,就像是发电机上连接的一根根电线。

    被封林晩抓在左手的内丹闪烁着荧光,内丹内传出老乌龟的声音:“就是那里!将那个棺椁翻过来,劈开棺椁周围的锁链,然后···我就自由了!”

    老乌龟的声音非常的急迫,激动不已。

    封林晩却没有着急行动。

    虽然有老乌龟带路的原因,但是这一路上···都太顺利了。

    景帝亲自抓了这老乌龟镇守陵墓,又留下了将一些有修为的太监,制作成人傀儡的法子,作为守卫受老乌龟操控,守护皇陵。这一切看似都十分妥当,仿佛没什么不对。

    但是···景帝难道就真的不曾想过,当老乌龟得到了他想要的,就不会想尽法子,摆脱束缚,重获自由?

    到那时,景帝找的这个所谓‘守陵龟’就会是最大的内鬼,最终导致陵墓被破坏,所有的财宝都被带走。

    “究竟是没想到,还是刻意为之?”封林晩心中揣度。

    老乌龟虽然老奸巨猾,但是当局者迷,他现在满心向往着自由,被蒙蔽了理智,所以考虑不到某些可能性。

    但是封林晩不同,他相对旁观,保持着冷静,所以适当怀疑和谨慎,绝不会有错。

    “你为什么会觉得,把那棺椁翻过来,再斩断铁链,你就能脱困?我倒是没有看出来,这是整个大阵的生门所在。”封林晩说道。

    虽然封林晩掌握了一定的阵法知识,但是那些都只是基础。

    眼前这个用来束缚老乌龟,收集残余龙气供养他,并且与之将地脉结合的阵法,虽然称不上什么惊天动地,举世无双,却也绝不是一些基础阵法知识就能解读的。

    “你当然不懂!景帝将皇陵残余龙气,与地起结合,我吸收了龙气,就等于同样吸收了地气。如此老夫我就主动成为了整个大阵的核心,既支撑着大阵,也受大阵封印。但是只要将景帝的棺椁翻过来,在他的尸体带动下,整个皇陵的残余龙气都会翻转,到那时整个皇陵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火山。”

    “龙气与地气相冲,轰···一声炸响,整个皇陵都会崩塌,而我···就会被炸出皇陵,飞龙在天!”老乌龟的声音不断的从内丹中蔓延出来,那迫切的希冀和向往,简直难以描述。

    封林晩却皱了皱眉。

    单独以天眼观此地气脉走向,倒也确实与老乌龟说的,没有差别。

    但是结合他那基础的阵法知识来看,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景帝将自己的棺椁放在整个大阵的生门处,同时承担着压制老乌龟的职责。”

    “看情况是要以自己的尸身保证阵法的运转如常,守护整个皇陵。于前人有利,于后人造福···当真是生的伟大,死了也光荣。”封林晩眉头猛然一个抖动。

    “等等···景帝虽然在史书中记载,生平算得上光鲜亮丽,但是通过一些侧面了解,不难看出···他其实应该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

    “这样自私的人,死了就会变得高尚?别搞笑了!有些人的坏,是刻进了骨子里的,哪怕是被烧成骨灰,也要在深渊中呐喊···‘我死以后,管它洪水滔天’。”

    “景帝会这样牺牲自己的尸体,用来守护皇陵?”

    “他布置这么一个局,绝不仅仅只是表面上的那点目的,应该还有更深的想法。”

    封林晩迟迟不动,老乌龟却一再催促。

    想了想,封林晩又将克鲁吧从储物戒指里掏了出来。

    “去!帮我到棺椁里面看看,去看看里面那玩意死透了没有。”封林晩对克鲁吧吩咐道。

    作为被封林晩用更强大、苛刻的契约束缚起来的倒霉蛋,克鲁吧即便是一万个不情愿,身体也还是只能很诚实的去执行封林晩分配的任务。

    他接连闪烁着,消失在棺椁一段。

    过了好一会,才飞回来,围绕在封林晩的身边,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身体是已经死透了,但是这幅棺椁有古怪,这是一个封印法器,将一个灵魂束缚在这小小的棺椁之中许多年。”

    封林晩闻言,心中一动,但是那灵感稍起便有逝去,没有完全抓住。

    老乌龟的内丹没有发现克鲁吧的存在。

    在他的感应里,封林晩就是在自言自语,像是中邪了一般。

    老乌龟甚至催动内丹,爆发出一层层的光晕将封林晩笼罩起来,深怕他不小心中了什么古怪的诅咒死在了这里,连累他也要跟着抵命。

    “老乌龟!如果我告诉你,景帝的肉身虽然死了,但是他的灵魂还在,并且一直封印在这棺椁内,存在的比你还要不自由、不痛快,你怎么想?”封林晩开口对着手中的内丹问道。

    嗡···!

    强烈的光晕猛然一收。

    再然后,封林晩就充分体会到了,作为一只老乌龟,漫长岁月里所总结出来的充沛词汇量。

    那毫无重复的辱骂字眼,简直让封林晩大开眼界。

    他用大约一百多种不同的方式,通过语言的表达,与景帝的前九十多代女性或者···男性,发生了一些只属于繁衍后代才会进行的特殊活动。然后顺势又往下推移,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景帝的后代子孙身上。

    这让封林晩觉得不痛快了,毕竟···虽然是假的,但是他的马甲赵明轩,怎么说也是景帝的后裔。

    “少废话!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封林晩用力握了握手里的内丹。

    迫于契约,老乌龟无法反击,虽然内丹坚固,等闲难以破坏,但是他充分感受到了封林晩的不满,发泄的怒气渐渐收敛。

    “这些锁链,这些封印,是直接和老夫的灵魂相连的。本来没什么···这样更有利于老夫利用陵墓内的残余龙气修炼。但是现在不同了,景帝他将自己的灵魂,封印在棺椁之中。一旦锁链斩开,棺椁翻身,他的灵魂就可以乘着大量的龙气,直接冲入老夫的意识中,将老夫的意思撞击的粉碎,而他则鸠占鹊巢,夺了老夫难得修炼出来的龙裔之躯。”老乌龟的声音中,夹杂着的不仅仅有愤怒,更有一丝丝后怕和惊惧,如果不是封林晩谨慎,那么他此刻怕是已经糟糕了。

    无须老乌龟再更多解释,封林晩已经自行领会了更多。

    帝王受龙气侵蚀,除了极少数情况,大多无法修行正统的修持法门,不仅如此···更因龙气侵蚀,而有损寿数。

    大离皇帝起居录上有记载,景帝偶得一些天子御龙之术的残篇,虽以天子之身获得了磅礴之力,有冠绝天下之武,却折损了寿数,盛年而早衰。

    龙气的侵蚀,不仅仅在肉体,更在灵魂。

    这也是龙气的难缠之处。

    也是历来帝王,鲜有死后化作强大悍鬼的原因。

    除非转世轮回,否则龙气如跗骨之蛆,会将灵魂一并吞噬。

    依照星河时代,一些专门研究各种修行隐秘的‘专家’们解读。

    所谓的天子龙气,其实与神祇们所需求的香火愿力,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属于一种人道信念集结的力量,都知道香火有毒,就是因为如果神祇不依照职能,执行神权,庇佑百姓,满足大部分信众最朴实的愿望,就会堕落,最终在疯狂中消亡。

    而天子龙气同样有毒,就在于以人之躯,受天下百姓如奉神祇。而且所得之念头更杂,即便是再睿智的明君,在英武的帝王,也无法让所有的臣民都满意。所以历来贤明的皇帝有长寿者,却几乎无有长生者。

    专家们的解读,是否正确,这一点且不分说,但是这至少是一种观点。

    介于这个观点,封林晩不理解景帝的行为。

    天子龙气可不等同于龙气。

    龙是图腾,历代天子以真龙自诩,故而侵蚀···且同时保护天子的力量,被誉为天子龙气。当天下人约定俗成的,有了这样的概念,那么这道气在外向显化时,也时常根据天子的秉性、作为不同,显化为不同种类的真龙之像。

    但是归根结底,这和有血有肉,真实存在的龙,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它的存在,不是一种活生生的生灵,而是一种性质特殊的气。也正因为它是性质特殊的气,所以封林晩突破练气层次,才用得着它。

    景帝的灵魂负担了龙气,受龙气侵蚀,在岁月中消磨。

    所以他打算利用老乌龟,让他修出龙躯之后,想尽办法逃离束缚之时,乘机偷袭,鸠占鹊巢。

    占据老乌龟的肉身,再活出一世来。

    甚至依照龟族的天赋,以及其激活的龙种血统,可以成为长寿···甚至长生的帝王。

    也堪称是野心勃勃了。

    “关键在于···这样真的有用吗?你借助陵墓内的龙气修行,其实也并不是全部吸收,而是借用龙气,刺激、提炼你自身所蕴含的血脉。这其实与把你丢在一个香火愿力充足的池子里,有着约同的效果。”封林晩皱眉质疑,他不是在否认推断,而是在考虑景帝的真实目的。传说中的佛界内,便有着八宝功德池,洗涤凡俗,蜕变功德之身,至上挖掘潜力之所在,其中所聚拢为池水的,便是海量且无比充沛、精纯的香火愿力。

    封林晩就听说过,谣传在多年前,有一伙星河大能纠集,想要去佛界之中打劫一番,主要目标就有这八宝功德池。当然了···最后是否成功了,倒是没个准信···。

    “所以这才是这厮狡猾的地方,他选了老夫,而不是一条蛇,一条鲤鱼,又或者蜥蜴什么的···。虽然不愿承认,但是天生龙属万物中,龟类虽然也有龙相传承,但是却也并非排于前列。老夫我这龙裔之躯,虽然对天子龙气的侵蚀,有强大的抵抗力,却也并不能完全抵消。即便如此···龟族的旺盛生命力,也足够抵挡多年的侵蚀。假使景帝以老夫的肉身,再登帝位,那他这一世,最少可以再活三百年···甚至五百年。”

    “若向天夺了这五百年,五百年的江山永固,五百年的统治和积累,未必没有办法,让他走通传说中的古人皇之路。”老乌龟越说越觉得十分合理,心中的愤恨就更加不平。

    此时却卡在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关口。

    他要脱身,就得斩断锁链,同时翻过景帝的棺椁,引导龙气和地脉互冲,将整个陵墓都给炸开。

    这样他身上的封印自解,他也能重获自由。

    但是如此一来,却又因为同样的原因,他会灵魂受到创伤,景帝的魂魄就乘虚而入,即便是明知道了其中的究竟,他依旧有被取代的风险。

    老乌龟分外纠结。

    是要活着还是要自由,这是个问题。

    “其实你也用不着发愁,反正你们龟类多眠,即便是离开了此地,你也不过是换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继续龟缩而眠罢了。索性不管其它,继续趴在这陵墓之中,当个驮碑龟···岂不是更好?反正也都一样!”封林晩笑着调侃说道。

    所谓甲方,便是有着许多优势。

    契约书中第十八条就规定了,甲方依照约定,履行义务,而乙方不得随意干涉,若因乙方干涉缘故,导致义务未曾达成,那么甲方拥有最终解释权。

    简单来说···就是封林晩负责放老乌龟自由,但如果因为老乌龟自己的原因失败了,那么···也和他封林晩没关系,老乌龟需要付出的代价还是存在的。

    那些老太监们,还是得跟着封林晩下山,听从封林晩的调遣,为他卖命。

    老乌龟更加愤怒,脱口而出:“一样你个奶奶!怎么能一样?离开这里,老夫我想到哪睡到哪睡,想和谁睡和谁睡,但是在这里,老夫只能陪着那些骨头渣子和几个木头一样的老太监。自由是什么?自由不是活着,是生活。是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的选择能力。”

    啪啪啪!

    面对慷慨呈辞的老乌龟···内丹,封林晩将内丹当做弹力球一般来回摔在地上,权当是鼓掌了。

    “很好!很不错···作为一只有理想的乌龟,我很敬佩你。但是契约就是契约,除非你主动毁约,否则的话,我就要去劈开锁链,同时放出景帝了。说不定···我和他会有更多的共同话题。”封林晩十分平静的说道,丝毫没有觉得是自己给老乌龟背后来了一刀。

    “小子!你敢!”愤怒的内丹绽放光芒,却迫于契约,无法伤害封林晩。

    宫殿正在摇晃,整个陵墓也发出‘轰隆’的声音,好几个老太监,就像是阴影一般,悄无声息的来到封林晩的身后,给他造成庞大的压力。

    “你要我死,老夫我就拉你同归于尽。”老乌龟的愤怒可以理解,但是很显然···他只是在做样子而已,封林晩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虚。

    “你不想死,而我又还有任务要完成···怎么办呢?那就只能想想办法了!”封林晩说道。

    虽然用契约书中的文字陷阱,也可以让老乌龟派出老太监们为他所用。但是缺乏主观能动性的手下,用起来可没那么放心。

    他们确实不能主动伤害封林晩,但是执行任务的时候,在老乌龟的干预下,多出点纰漏,那乐子可也不小。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封林晩并不想用这种近似于耍赖的手段。

    何况···封林晩还有一个很不错的想法,只需要再等等···再稍微等等。

    老乌龟何等奸猾,自然从封林晩的语气中,听出了某些可能性,于是满怀期待的问道:“怎么,你···你有办法帮我?”

    “你若有法子,就赶快说出来,若能帮老夫脱困,老夫必然有厚报。”老乌龟的语气十分激动。

    封林晩摸着下巴,故作犹豫,然后才不得不勉强说道:“我有一门法术,用之大伤元气,却可凝聚意念于一点,化作灵种。你若放开心绪,将我的灵种纳入识海之中,待到那景帝的魂魄顺着龙气冲击而来,你我便可联手,将他制服。”

    不错!

    封林晩说的就是寄魂分身术,这门分身术,他设定为赵明轩这个马甲的一技能。

    随着疯天子的声名远播,这门一技能只差毫厘便可解锁,今夜应当便可成。

    “这个办法···听起来似乎很不错!”老乌龟的回答没有半点勉强,但是却也听得出来敷衍之意。

    让别人的意念,轻易进入自己的识海,这太恐怖了。

    哪怕是那些一起修行了近百年的道侣,只怕等闲都不会同意这样的尝试。

    嗯···这么解释,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好意老夫我还是心领了,不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时间也并不紧迫,老夫虽然向往自由,不过多等一些时日,却也没什么不妥。”老乌龟此时,仿佛忘记了早先的慷慨呈辞,选择了从心。

    “也行!我反正无所谓,不过···这老太监们,你还得分配给我,帮我下山匡扶社稷。”封林晩话锋一转,似乎重新拐回了正题。

    “你也别觉得,我在蒙你,又或者觉得没有得到自由,就不想出力。你虽然被封印在这皇陵之中,却对外面的事情,应该也多少有些了解。如今皇室式微,除了赵开诚以外,其他四位顾命大臣都是外姓之人。他们其中无论哪一方彻底势大,都有可能颠覆江山,改朝换代···。”封林晩尽管顺口胡说,他笃定了这老乌龟,对于外面的事情即便是有所知晓,也绝不会对五位顾命大臣的性格、政治倾向都了如指掌。

    依照一般的惯性思维,掌权之后,更进一步,登临大宝,那也是顺其自然的道理。

    “这一旦改朝换代,以大离皇陵这般毫不隐藏的作风,必然有可能被新朝发兵推倒。断了大离宗祠,毁了祖宗庭宇,启出其中埋藏的宝物,以丰新朝。到那个时候···你这个老乌龟,就再也没得躲了。”

    “所以,我替皇上办事,你替我办事,维持国本,庇佑皇室,这是理所应当的行为。”封林晩三言两语,偷换概念,就要将老乌龟给绕进去。

    一般很难注意到,封林晩用的是一种‘假如’的手法。

    他先用一个已经存在的事实作为基础,然后进行貌似合理的‘推论’,然后再以这个推论为新的基础,进行更进一步的推论,没有经过任何的证明,就先行将前一个论点,认作了事实。

    如此三番两次,环环相扣。

    所言之事,看似十分有道理,实则就是满口瞎说,除了最开始有点根据以外,往后所言···都不靠谱。

    老乌龟此刻心情起伏波动巨大,骤然听闻封林晩这般说辞,虽然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却又觉得分外有道理。

    “等等···我们现在不是应该讨论,怎么帮我脱困的问题吗?”老乌龟脑子打结了一会,突然明白过来,这是被封林晩给‘带走了’。

    封林晩想了想,取出飞剑,指着景帝的棺椁道:“那我帮你劈开它,现在你有了心理准备,应该可以扛过去。相信自己,我看好你!”

    “别!别乱来!我帮你,帮你还不行吗?”

    “这些老太监,你可以带走一半,我会教你操控他们的手法。脱困之事···咱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老乌龟的内丹狂闪,声音十分急迫。

    他现在是处处被封林晩拿住软肋,对封林晩完全无可奈何。

    打又不能打,进退又两难,苦也!

    “一半?多少个?”封林晩并没统计过守陵的老太监有多少,之前篝火处所见,封林晩不相信是全部。

    那应该只是老乌龟用来吸引人前来的‘饵’。

    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老太监们封闭了五感,还会聚拢在一起烤火烤肉。

    而且位置刚好就在老乌龟旁边。

    “八个!一共给你八个,修为最低的,也有蕴藏境。”老乌龟说道。

    老乌龟所谓的蕴藏境,就相当于九号修真文明体系中的筑基。虽然细节上有些差别,不过大体上区别也不是很大。

    依照封林晩收集到的资料讯息,这个世界修为最高纪录的保持者是一千二百年前的云空道人,他修到了五云境,也就相当于元神阶段。不过当前世界的修行法门,在同等境界,获得的力量不低,但是对于寿命的延长效果,显然不如九号修真文明体系。

    那位云空道人,似乎也没有活过千年,早已坐化。

    服气、蕴藏、凝罡、见神、五云!

    这就是封林晩目前为止,对这方世界的修行了解的全部。

    这五个层次,分别对应了九号修真体系中的练气、筑基、金丹、元婴还有元神,五重境界。

    再往上,这方世界的修行路似乎已经断裂了。

    这也让封林晩觉得遗憾。

    当然了,这个世界最好是别有什么神仙、佛陀这样无法理解,也无法应对的暴强存在。

    但是修行路径的断裂,会让封林晩席卷了这个世界的修行法门,拿出去贩卖的时候,价值打上许多折扣。

    因为这代表着,即便是有人,依照封林晩贩卖的典籍,修炼到了五云境,随后也会面临无路可走的尴尬。要么花费海量的源能点,找罗天殿补全,就现有的基础,对后面的层次进行推导,要么就自己进行充沛的积累,然后想办法以一方世界为试验田,耗费大量的时间,逐渐总结经验,打开局面。

    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会比较麻烦。

    “五云层次,十分罕见,当今世上即便是有,我也应该不至于那么倒霉,正好撞上。但是程鹏海、霍曲义这些人,他们会是什么境界?不会仅止于蕴藏,最少也是凝罡甚至是···见神。”想到这里,封林晩信步走出了景帝陵,回到了老乌龟的身边,同时将他的内丹交还给他。

    虽然有心想把老乌龟炼制成傀儡。

    但是这需要机会。

    强行突兀的去做,很有可能真的激起老乌龟玉石俱焚的心态。

    “你说的八个老太监,他们修为最高的,有见神吗?”封林晩试探的向老乌龟问道。

    老乌龟如果能翻身,此刻只怕已经被封林晩一句话气的跳脚。

    “见神?你在愚弄老夫吗?见神···那已经是当世少有的大宗师级别,即便是老夫,也堪堪苦修一百多年,才摸到一点门槛。这些个老太监,虽然五感被封,思维局限在了时间之外,获得了某些修行上的加成,但是那也止步于凝罡,再往上的见神,他们是不可能达到的。”老乌龟斩钉截铁的说道。

    凡事有利,必然有弊。

    强行封闭五感,确实可以心无杂念,让人如树木一般,自然的接受来自天地的洗礼,毫无阻碍的修行到某个层次。

    但是人之所以是人,是万物之灵,高于草木,就是因为他们天生拥有独立的思想。

    事实上,如果不是这方世界的基础积累,高达凝罡的层次,直到见神境界,方才触及窥探灵魂、思想、意识的领域,这些被封闭五感的老太监,只怕连凝罡层次也无法达到。

    如同封林晩此时所走的这条道,金丹之时,就已经开始脱离单纯的能量积累,挖掘自己内心的力量。

    这种情况下,如果强行让他五感封闭,而不去用自己的真实,去感触外界,就只会止步不前,再也难有寸进。

    “哦!这么说,老太监里有一些是凝罡?那好···把这些凝罡的老太监,都调配给我吧!反正他们现在留在山上,也只是陪你吃灰罢了!”封林晩话锋一转,抓住老乌龟露出的破绽,穷追猛打。

    老乌龟那原本嘲讽封林晩的声音,猛然一收。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又上当了?

    “等等,为什么要加一个又字?”老乌龟觉得心累。

    “凝罡境界的老太监,总共才三个,都给你也无妨!”老乌龟颇有些心如死灰的说道。

    这半夜的经历,当真是丰富极了。

    远比他过往几十年,给他造成的冲击更大,老乌龟觉得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让自己缓一口气。

    同时也仔细考虑,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还有陵墓内的珠宝、黄金、宝物和一些修行典籍。这些我也要,如今的大离皇室,穷的只剩下名头了。如今取出先人留宝,虽然有些失了孝道,但是也是无奈之举。想来历代先皇,得知今日大离皇室之窘迫,也是可以理解的。”封林晩接着又说道,语气中不乏唏嘘。

    实则内心激动不已。

    有老乌龟这个内应,又有那么多老太监打下手,想来根本不用他亲自去挖坑刨土,就能收集大量的好东西。

    别的不提···这个世界的修行典籍,那可是真真的好处,到手就不亏。进这个世界消耗的源能点,也能找回一些补足。

    老乌龟无所谓的点点头。

    虽然已经成为了龙裔,但是老乌龟又不是西方龙,没有那种喜欢收集各种宝物,放在自己巢穴里铺床的癖好。

    通常人们形容龙宫多宝,那其实只是一个误区。

    换个想法,和真龙同等阶层的仙、佛,他们的洞府、福地、道场,莫不是还能少了宝贝?

    那是属于身份地位实力,所天然聚拢起来的财富,和是什么种类、血统,没什么关系。

    一道道人影快速的闪过,很快就在封林晩面前堆成了一座小山。

    “金银一类,好直接利用的,我给你取出来了三成,一些字画、古董,给你取出了一成。另有修行典籍,修行用的灵丹、灵药、法器,取出过四成。这些算是老夫给你的定金,你还是莫要忘了老夫之事,最好想出一个助老夫脱困的万全之策来。”老乌龟如此对封林晩交代道。

    封林晩则是满口答应。

    将好处收了,在老乌龟这里学会了控制老太监们的方法,封林晩带着新得的八个手下,风风光光的就下了山。

    此时夜幕已经渐渐的散开,山林间的浓雾却未曾消退。

    远远的,睁开天眼,天眼望气,封林晩可以瞧见,有一些不太好的气息,盘踞在山林上空。

    “没有在夜幕中强行攻入鬼域,而是在山林中布下大阵,等着我下山,守株待兔···。看来这是有高人在背后操纵,只是看这架势,总归是失了几分大气,显得诡诈。想来这背后的布局之人,若不是高硂就是赵开诚。”封林晩站在山峦上眺望回京城的必经之路,心中有了想法。

    东厂初立,获得了王恩的支持,所以不可能是王恩想要他的命。

    而东厂成立的目的,就是为了限制龙霄军,表面上看···高硂出手的可能性最大。

    但是凡事不能只看表面,东厂一旦真正运转起来,赵明轩就等于困龙出海、飞龙在天,有了逐渐收回皇权的可能性。这种情况···赵开诚这个心心念念,想着抢班夺权的皇叔,应该同样也很着急。

    明知有埋伏,还一头扎进去,那不是自信,而是脑残。

    封林晩身边跟着的八个老太监,确实都身手不凡,但是他却并不想此时便暴露他们。

    左右四顾,封林晩有了想法。

    取出一架小型飞行器,然后操控着飞行器,装载着一些‘古典’的炸药,飞向一处积水的山口。

    远远的一声炸响,山峦掘开。

    一道瀑布飞出山口,朝着不远处的山林冲去。

    湍急的流水改变了些许地貌,原本暗含杀机,隐匿于山林的阵法,也跟着被动变化。

    一层层的浓雾散去,早已枕戈待旦,弓马藏匿于山林浓雾中的近千士卒,便纷纷暴露在了清晨坦白的阳光之下。

    “是军中之人,并且手持重械!霍曲义···!”封林晩必须承认,他的一番分析出现了错误。

    阻止他上山,同时在此设下埋伏,等他下山的,竟然会是上将军霍曲义。

    “好一个霍大将军,这不仅仅是要我的命,好断了‘赵明轩’的臂膀,让赵明轩继续安心做傀儡皇帝。更是要挑起王恩对高硂、赵开诚的猜忌,引他们三方相斗。我还是小瞧了这些顾命大臣!果然没有一个是善茬。”封林晩咧了咧嘴,按下了手中的遥控。

    远处那个飞行器,突然发出一些声响,有人影从飞行器的投影仪上投放入山林之中。

    隔远了看,就像是有人在快速穿越山林,往京城方向奔走。

    由于山泉被封林晩引爆,化作暂时轰鸣的瀑布倾泻而下,山林中埋伏的兵甲士卒们压根也听不清任何的脚步声。

    此时阵法又被破开,失了些许分寸,道道利箭如蝗虫一般,朝着那人影闪烁之处飞去。

    同时夹杂在纷飞的利箭之中,真正可怕的是一些歹毒的法术。

    低阶的修士,难以掌控大范围的法术,但是当他们借助军伍的力量,将自己的手段隐藏在繁杂的进攻之中时,就像毒蛇的獠牙,隐蔽而又致命。

    粗鲁的将几把冲锋枪交到两个老太监手上,封林晩的脸上挂着冰冷的微笑。

    用不着说话,调动真气,以特定的频率触发,两个老太监依照封林晩的吩咐,几乎完全没有自我意识的化作阴影,朝着山林中掠去。

    哒哒哒···!

    悦耳的枪鸣声中,夹杂的是愤怒的惨叫。

    别说是普通的士兵,即便是那些服气境界的低阶修士,面对这来自热武器的冲击,也没多少招架之力。

    更何况···拿枪的还是两个修为到了蕴藏境的老太监。

    封林晩这么做的目的,就让误导霍曲义···或者更多人。

    他···东厂都督司马亮,最擅长的就是某种古怪且威力极大的暗器。

    让那些想要针对他的家伙,在错误的道路上狂奔不止。

    最后发现,所有的针对,都是徒劳无功。

    正所谓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隅。封林晩虽然是在解决眼前的麻烦,着眼的却是将来要面对的敌人,已经开始提前做好一些准备。

    山林混乱,乱象不堪。

    封林晩给剩下六个老太监,都穿上同款飞鞋,一群人等就直接踩着浮云,大摇大摆的从埋伏上空飞过。

    没有真气、真元的波动,那些夹杂在军士之中的修士们,也因为此时的混乱,完全没有察觉到头顶的异样。

    下了山,乔装改扮入了城,带着六个老太监直接入宫。

    和已经发疯了一夜的智能机器人换回身份,封林晩渐渐收敛,仿佛是累了一般,停止了‘发疯’,开始等待技能的解锁和‘记忆’的降临。

    有过几次经历之后,封林晩的精神灵魂本身,已经被淬炼的更加坚韧。

    普通程度的记忆冲击,无法再给他带来痛苦,那反而是一种全新的感受。

    就像是作为一个旁观者,观看了另一个人某一个时期的全部经历,却又感同身受,本能的接收了对方在这段经历里所获得的全部成长。既饱满,而又充实,就像是大吃了一顿油腻大餐的感觉。

    “或许也只有这样才合理,否则直接将一种能力,毫无来由的灌注在我身上,让我对它了如指掌。这···太机械,也太不科学,也不修真···。”

    “至于为什么,修炼一些武学时,没有这样的经历,可能是因为,我个人的灵魂力量远远强于那些微弱的,要灌入我意识中的记忆,所以被本能的屏蔽掉了。说不准···我某些时候,在梦中,同样也经历过那些记忆的洗礼,只是我自己在梦醒之后,却又遗忘。”

    想到这里,封林晩不禁又想,或许伴随着他境界的提升,同时灵魂、精神的强大,那些早期让他痛苦不堪的记忆灌输,也会跟着慢慢消失。

    当然了,一旦涉及了更高层面的力量、技能解锁,更庞大也更强势的记忆冲刷而来,有些痛苦···只怕也逃不掉。

    “苦也!”封林晩摇头苦笑。

    ······

    第一阶段的准备完成。

    随后,封林晩用寄魂分身术,操控着智能机器人,以司马亮的身份,开始大张旗鼓的发展东厂的势力。

    有钱,有后台,又有资源,还有八个强势的老太监坐镇,东厂的发展可谓是顺风顺水。

    只是伴随着东厂和龙霄军的日渐强势,整个京城里的风向,也开始变得越发的诡异不明。

    大学士程鹏海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就像是为稳坐钓鱼台。

    动作最多的,就属于高硂和王恩,两股势力相互纠缠,互相攻讦,斗的如火如荼。

    封林晩执掌东厂,收买江湖上的一些乞丐、青楼、镖局势力为耳目,通过广撒网的方式,也逐渐整理讯息,得以洞悉更多的隐秘,却嗅到了不同的味道。

    放下手中的情报,封林晩操控着智能机器人,做出一个愤怒的表情。

    大堂之下,众多东厂的太监、番子时不时偷偷打量,各自有着心思。

    啪!

    手中的情报,被封林晩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桌上。

    “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河西镇守贪墨渎职,流放边关,却依旧有五品官印和一封受命密函。礼部侍郎告老还乡,却有数千随从,直入隆右之地。王恩、高硂两党,看似斗的头破血流,各有损伤,却是借此各自将一部分实力由明转暗,暗中布局,意欲何为?”

    封林晩的一席话,如风一般刮过大堂,堂下众人皆低着头,眼神各自变幻。

    “继续秘密监视,无论官职大小,给我在一个时辰之内,将这两党中人,近半年来的变动,全都给我翻出来,仔细查证···死了的,也别放过。开坟掘墓···也要给我验证是否是真的死了。”东厂都督大发着威风。

    五大顾命,五个都是老狐狸,没一个简单货色,柿子想要挑软的捏,就是在做梦。

    王恩和高硂的争斗不假,但是相互其实都恪守在一定的底线边缘,并且又十分默契的给对方打着掩护。

    “以高硂的性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丝毫不足以意外,他是个绝顶自私的人,即便是负了天下人,只要他一人得道,他也欣然而往。但是王恩···他为什么会如此配合?这不像是他的性格,若不是我之前对他的分析有误,那就是他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这压力迫使他必须与高硂保持这种‘不厚道’的默契。那么他的压力来自何方?不可能是我,现在我虽然掌控了一定的权利,但是还不太够。那么是程鹏海还是霍曲义?”封林晩将赵开诚排除在外。

    虽然赵开诚的势力不弱,并且是皇室宗亲,但是他的权势多在江湖,纠集的是草莽。

    那些人单独一个拿出来,确实能做一些大事,但是集结在一起,反而就是一盘散沙,还未做得什么功勋,便只怕就先内斗成一团乱麻。

    至于掌控皇城兵马的权利,其实也并没有说的那么风光。

    和霍曲义掌控的边军相比,赵开诚手握的那点兵权,既人数稀少,且战斗力低下,几百年的大离天下,早就让这支原本护卫皇庭的国之精锐,变成权贵们发配不孝儿孙的托儿所。

    所谓庙小妖风大,形容的就是这支队伍。

    连封林晩这个便宜皇帝,也没动过心思,将这支队伍收回来,而是想着另起炉灶,多让东厂招收一些番子,哪怕是把街上的地痞流氓召集起来,训练一段时间,也比那表面光鲜的银枪蜡头靠谱。

    综上所述,赵开诚除非真的坐上龙椅,掌握‘大义’,否则还无法压下王恩这样的另类‘忠臣’,让他不得不放弃一些原则,与高硂联手。

    东厂都督司马亮在府衙内大发雷霆,消息却无孔不入的散播到了整个京城。

    一时间,官场上下人心惶惶,各有猜疑,难以安神。

    不仅仅是王恩和高硂二位的府邸,大学士程鹏海的府邸门口,同样是排起了长龙。

    五大顾命权倾朝野,但其实真说起来,手下的势力也并不是真的划分的那么泾渭分明。

    除了那些坚定的核心拥护者以外,大多数的普通官员,都属于骑墙派。

    简单而论就是,五个大老爷···谁也不得罪,谁的命令都堪比圣旨,如若遇到两相冲突,便装病拖延、推诿。

    这才是官场生存的常态。

    凡事,便不怕知道,或者干脆不知道。

    就怕是一知半解,存在心中,却不得解惑,日日纠结,时时刻刻的琢磨,便是寝食难安。

    这些官员们,纷纷拜访几位顾命大臣的府邸,就是想从这几位口中,得到一些准信,得到一些让他们能够安心的所谓内幕,然后继续埋头做鸵鸟,为官一任,在权限范围以内,做一些官员们基本上都会做的事情。

    而这一日的清晨,却来得格外的早。

    许多官员,还在寝食难安之中,就听到了从皇宫中,传来的大钟鸣响。

    “听听!一共敲了多少下?”一位年老的官员推醒了自己身边,还在犯迷糊的第十六房小妾,小声问道。

    年龄相差如爷孙的两口子,坐在床角边,竖起耳朵仔细的听。

    “九响!而且以小半柱香为间隔,连续敲了三次。这是···天子要上朝?”这位年逾花甲却依旧不忘梨花压海棠,曲径通幽处的老官员,一瞬间便从床上蹦起来,仿佛这一刻短暂的恢复了少年的活力···如果不是又紧接着捂住后腰的话!

    “快!给本老爷准备朝服,老爷我要上朝!”老官员语气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惶恐。

    虽然一直没有处于漩涡的中心,但是作为一个京官,他依旧有着本能的政治嗅觉。

    他察觉到了一丝风暴的气息。

    自从上次朝会,天子意图收回顾命大臣的权力,亲政失败后。当今天子,那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小皇帝,已经大半年不曾上朝了。

    而后便是天子被近侍刺杀,疯天子之名传遍四方,龙霄军成立,东厂成立···以至如今王党和高党相争,却是互相打掩护,布局天下,意图不明。

    种种迹象都表面,今日之朝会,必然会成为真正大风暴的导火索···甚至直接就是风暴本身。

    “老爷!如果事情不对···何不称病不去?”小妾面露担忧,她曾经也是破落官员庶出的女儿,幼年时也养在深闺中,无忧无虑。后来却由于党争,父亲被牵连下狱,府邸被查抄,她本该被充入教坊。也是多亏了父亲的同僚···也就是她现在的夫君搭救,这才嫁入府中,做了小妾。

    正是因为经历过那种一切的繁华,转眼子虚乌有的痛苦,她对于这种即将到来的某种变化,同样也有几分感触。

    “妇人之言···这个时候,却是躲不得了。躲的越远,被淘汰的越快,以前我们不需要真正的站队,那是因为,无论是哪一方,都需要有更多的缓冲地带,来避免矛盾的爆发。但是现在···不同了,若是在想要冷眼旁观,只怕最先被扫出局。”老官员说着,在小妾的服侍下,穿戴好衣帽,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拍了拍小妾的手,给她一个勉强的笑容,然后转身大步出了房门,乘坐着马车,朝着皇宫方向而去。

    此时京城中,大量的官邸之内,细节虽然多有不同,但是大致却相似。

    几乎所有人都清楚,这会是一个转折点。

    至于何去何从,他们就宛如浮萍一般,毫无头绪和目的。

    五更天方过,京城内,几乎所有大大小小的官员,就都已经战在了宫墙之下。

    五大顾命,都还没有现身,整个广场上,官员们成群结队议论纷纷。

    相互说话的声音虽然都不大,但是汇集在一起,却又嗡嗡嗡的···就像是成群的苍蝇,盘旋在腐肉之上,既然纷纷想要落下,却又害怕是个陷阱,肉上有毒。

    嘎吱···!

    城门上的侍卫发号施令,宫城门被打开。

    一眼望去,已经有大量的东厂番子立在了大道两侧。

    用东厂的人,替代了皇宫中的侍卫···这个讯息,虽然算不上大,但是也足够意味深长。

    咚咚咚!

    罗列在火离宫两侧的十八面绘龙大鼓,在力士的敲击下,同时震响。

    大离一朝誉为‘火德’,以正红色为最贵。

    火离宫庄严坐落,随着敲打大鼓的声音,走廊两侧的火塘忽然点燃。

    在熊熊烈火中间,所有的朝臣肃穆的往大殿内走去。

    官员中,再无有人小声交谈,又或者举止无礼。

    皇权虽然旁落,但是都是有身份有见识的官员,不至于在这等礼仪之上,出现纰漏,引人非议。

    大殿之上,封林晩这个天子高居于龙椅之上,一身正红色的龙袍,镶嵌着一些黑色的花纹,显得格外的庄重、威严。

    左右分列着五把铜铸的椅子,分别以蛟龙、白虎、仙鹤、麒麟以及神龟为图形雕刻点缀。

    这是属于五位顾命大臣的位置。

    大离一朝,凡宰相皆有见天子不拜,且上朝有天子赐座的习惯。

    五位顾命大臣,虽然说起来真正有相位的,只有高硂。

    山呼海啸之声中,众臣叩见天子。

    并没有太监,站出来,甩着拂尘,喊一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这样的废话。

    朝会是封林晩这个天子主动召开的,这个时候,那怕是群臣无事,他这个天子也必然会有话要说。

    环顾四周,仿佛是荒野中的狼王睥睨四野。

    看着那依旧空荡荡的五个位置,封林晩语气平淡,仿佛很轻易便说道:“既然五位顾命,皆无意上朝,那就把他们的位置给撤了吧!”

    立刻便有番子涌入殿内,似乎就要搬走那五把无比碍眼的椅子。

    “起奏陛下!河东水灾,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还请陛下圣裁!”一位官员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手持笏板态度恭谦。

    但是没有人会怀疑,他不是在阻止封林晩的决定。

    就像是拉响了一个信号弹,更多的官员站出来,将全国各地,或真或假的各种消息,全都一股脑的禀报,虽然口称是让‘圣上处理’,却并无真心让封林晩这个皇帝,做决断的打算。

    他们只是在用这种方式,嘲讽封林晩这位帝王。

    让他清楚的知道,没有五位顾命大臣,那他这个天子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到。

    即使江山糜烂到一团乱麻,他也只能就这么看着,无法有任何的作为。

    封林晩的面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他手里握着的是那把杀人的天子剑,凡铁所铸,却令人胆寒。

    疯天子的名号···有这把剑一半的功劳。

    面对天子那略显疯狂的眼神,满朝文武没有任何人露出惧色,仿佛皆是铮铮铁骨,满大殿的肱骨铮臣。

    气氛似乎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僵持。

    渐渐的,没有人再站出来说话。

    封林晩这个天子不吭声,满殿所站立的朝臣,也都不吭声。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日头已经升到了正当中。

    远远的终于又有脚步声靠近。

    人未至,声音就先传了过来。

    “陛下这又是在做什么?您正当年壮,高于龙椅之上,倒也不觉艰难。可怜那些年过半百的老臣子,为朝廷奉献了大半辈子,如今去还要吃这样的苦头,未免有些缺了仁德吧!”毫无掩饰的嘲讽,几乎让所有人都可以察觉到的跋扈。

    在这尖锐的讥讽声中,一身紫色官服的高硂,跨入了大殿门槛,也不见礼,直接就一屁股坐到了那个雕刻着神龟的椅子上,神态自在,表情淡然。

    大殿中无形的气氛却仿佛一瞬间活泼了许多,分明可以看见,有好些重臣的脸上,露出了轻松之色。

    封林晩闻言,却带着些神经质,笑着站起身来:“既然如此,你我便将这身后的座位,让给那些老臣可好?”

    高硂一愣,似乎也没想到,封林晩会给出这样不着调的一句话。

    紧接着不等高硂反应,封林晩又挥手道:“好!既然高相来了,位置自然不用撤,但是那剩下四张椅子,看着就用不着了。”

    话音方落,王恩和赵开诚联袂而来,前者姿态端正,举止刻板,却有着难言威仪,而后者龙行虎步,霸气四溢,仿佛比起端坐于上的天子,更像一个合格的帝王···。

    两人各自无言,却分别坐在了麒麟与蛟龙椅上,也不看天子,更不看高硂,就像是人虽然到了,却并不打算给面子,说些什么似的。

    而不等封林晩再言语,却又有一个文臣和一个武将,分别从队列中走出来。

    一人捧着虎符,一人持着一把玉笏板,分别置于白虎与仙鹤二椅之上,占据了座位。虽然无言,但是态度明显。甚至连一个表面上的请假借口,都不愿说。

    连续三响,仿佛是三道巴掌,要将封林晩这个皇帝,拍的哑口无言。

    “哈哈哈哈···好!真的很好!”封林晩的目光明亮,依旧扶着宝剑,高高在上站立着。

    此时,受封林晩控制的机器人司马亮,却率领着一众东厂的番子,抬着几口大箱子,快步走了进来。

    “臣司马亮叩请圣安!启禀陛下···都在这里了。”说罢直接掀开一口箱子。

    箱子里摆放着的是一卷卷的书册。

    所有人都很好奇,这些书册里写的是什么。

    而封林晩却已经自行走下龙椅,拿出一卷来,亲自开口诵念。

    其中所载,皆是朝臣们平日在吃穿用度上,逾越规矩之处,不言他们以权谋私,中饱私囊,也不言他们如何欺上瞒下,欺压百姓,更不言他们怎么结党营私,架空帝王。

    单单说的就只有一点,那就是逾矩。

    起初那些被点名的官员,尚且面露不屑之色。

    渐渐的却都开始不安,甚至面露恐惧···。

    天子不能亲政,故而无论是朝内还是朝外的大事,都由不得天子做主。

    若是有官员贪污渎职,或者结党营私,皆需要由高硂或者王恩处理,封林晩这个皇帝,即便是知道了,也只有‘建议’权,而无处置权。

    但是像逾矩这样可大可小的罪责,全然不同。

    这是属于皇家天然维持皇室超然地位的权利,不属于顾命大臣们分割皇室权利的范畴。

    以往也没什么人真的去计较。

    只要不是有官员昏头,在家中使用龙纹凤袍,那就算不上什么事。

    但是现在···封林晩这个皇帝,偏偏就十分小家子气,开始就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计较。用他手中,那被瓜分几乎完毕的微弱权利,清算着朝臣们的罪过。

    以往或许这样戳穿,也没什么用。

    然而,看看那些满面凶光,手持利器的东厂番子,很多原本满不在乎的大臣,开始腿软了。

    “陛下···你这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你是想让这满朝的文武,都下了大狱,然后让这天下,陷入一片混沌,让大离的江山,彻底颠覆无主吗?”高硂第二次发问了,并且毫不客气,他甚至不曾动一根手指头,只是用一种古怪的眼神,仿佛鄙夷的看着封林晩,满口的嚣张。

    群臣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不少人面露感激之色。

    却也有一些真正的奸猾之辈,忽然心生不妙,感觉这事态的发展···不太对劲。

    “怎么感觉···今天的相爷,格外的···跋扈!就像是在···配合天子?错觉吗?”同一时间,这或许是好些人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