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警衔!——”张向阳发出命令。
几乎是瞬间,二中队所有的人伸手把肩章狠狠扯下来,领花也在第一时间卸掉。
这是要狠狠干一场的姿态,他们二中队可以输,但绝不允许自己的兄弟被别的部队关押起来。
这就好比自己的孩子被别的家长教训一样,无关乎底线,并且这种情况在部队更为凸显:护短!
我的兵,我可以打,我可以骂,你敢说我的一个不字,老子就要弄你!
看到二中队的姿态,三支队的人有些发憷,他们当然清楚把肩章扯下来意味着什么,绝对是要玩命一站。
二中队就是一群狼,演练都要玩命的狼,更别说现在了。
“住手!”
“住手!”
两个声音响起,三支队的领导来了,二中队所在的领导也来了,看到这阵仗马上紧张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反天了吗?”支队长震怒。
“支队长,我们不是反天,只要要把我们的兵要回来。”王海军大声说道:“不管葛震做了什么事,哪怕是杀人了,也得由我们接手,亲自把他送进刑场,这是规矩。”
的确,这是一个通俗约定的规矩,哪个部队的兵犯了事,哪个部队去处理,从来都是这样。
“不是条例。”支队长深吸一口气,厉声道:“给我滚回去,这是命令!——”
二中队不动了,可每个人的眼睛看向支队长的时候,都带着浓浓的恳求。
队长张向阳跟指导员王海军强压住内心的冲动,同样以恳求的眼神看了支队长一眼,最终带着部队返回。
这种两支部队差点干起来的情况不多,但是有。
看着二中队返回,支队长转身面向三支队长:“我知道你们肯定不会把我的兵放了。”
三支队长不说话,面色已经说明绝不会放人。
“但是最好别难为他,事情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如果让我知道你们难为我的兵,我绝对不愿意。”
说完这句话,支队长转身走人,而在转身的那一瞬,拳头狠狠捏了一下。
这件事绝对不会草草了事,葛震一定会受到最严厉的惩处,甚至被扔进军事监狱。
回去之后,支队长就狂拨电话,他要保住这个兵。
事情发酵的很快,上面的首长马上就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正在往回走的首长接到电话之后怔了一下,继而皱起眉头。
这场演练,他就记住了葛震的名字,亲口说出对方是狼王,而且他还知道这个葛震的背后不是那么简单。
万里黄沙地,孤烟直深处,可不是随随便便说出来的,是见到葛震的攻击以后才说出的。
“首长,这件事怎么处理?”身边的军官问道。
“严肃处理!”首长说道。
“是!”
军官没有再问,也知道严肃处理到底是什么意思,说的简单一点,哪怕首长再喜欢这个兵,在出现这种事之后,也得严肃处理。
……
三支队禁闭室。
葛震被关在里面,好几个特战精英对他进行看守。
这次被关在禁闭室里,可没有上次那么舒服:狭小的房间,巴掌大的一扇窗,只能从光线来判断白天还是黑夜。
大门紧锁,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打开一下。
还有一点,被关起来之后,他一天只有两顿饭。
“嘭!”
大门打开,一名哨兵端着餐盘走进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把餐盘扔在地上。
“哐!”
餐盘落地,里面的食物跟着跳动,唯一的馒头跳出来在地上滚了两圈。
除了这个馒头,就是一块豆腐乳,这些就是他葛震的饭。
“还吃这个?”葛震拿起馒头笑道:“好歹给个鸡蛋呗?虽然我现在被关起来,每天的伙食费还是有的,呵呵。”
哨兵根本不搭理他,走出去之后把门锁上。
整整十天了,每天除了有人把他叫出去询问,剩下的时间都在这个禁闭室里,甚至上厕所也在里面。
三支队没有动他一根汗毛,也不敢在调查情况的时候动他,至于处于这种环境,吃这种饭,也属正常。
“馒头还不错,就是豆腐乳不太好,不过也能凑活着吃。”葛震自言自语,拿起馒头咬了一口,感觉还挺不错。
吃完东西,他朝地上一躺开始睡觉,可惜外面的哨兵不会让他睡的安稳,马上开始拍门。
“嘭嘭嘭!……嘭嘭嘭!……”
噪音立刻传来,这是不想让他睡觉。
“你们TM的有完没完?信不信老子一脚把门踹开揍你们这群狗日的?”葛震骂道:“再给我敲一下试试?”
“嘭嘭嘭!……”
葛震马上爬起来,一脚踹向房门。
“哐!”
房门狠狠颤抖,有种想要裂开的感觉,可惜这不是木门,想要踹开是不可能的。
“哐哐哐!……”
外面还在敲,敲的葛震直翻白眼。
他脱掉裤子,对着门缝一泡尿撒出去。
“哗啦啦啦……”
撒尿的时候,他能清晰的听到惊慌声,得意的笑了。
总的来说,被关在这里的葛震非常老实,愿意配合所有的询问,以及相应的工作。
这不是他的性格,可又是现在的性格。
一个兵,不是说刺头起来无法无天就是个好兵,而是得懂得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什么时候不该做什么。
否则兵就不是兵,部队也不是部队。
这是真正士兵的觉悟,葛震爱惜这身军装。
“哐!”
门从外面打开,一名军官走进来。
“询问呀?出去询问呗,这里的味不好。”葛震指着便桶说道:“虽然最近我没有吃肉,可拉出来的味道还是很大的……”
军官笑笑,掏出香烟递给他一根:“去味。”
接过香烟,葛震马上叼在嘴上,点燃之后惬意的抽了两大口,整个人呈现出舒爽。
“这件事基本上搞清楚,而且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军官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怎么化?”葛震问道。
“你深刻的写一份检查,然后向任朗朗同志真诚道歉,这件事就可以当做正常的冲突来处理。”军官低声说道:“一些人为你的事说了不少情,这怕是最好的结果了。”
葛震愣了一下:最好的结果?这简直就是没事了!
写一份深刻的检查,再来一个真诚的道歉,然后屁事没有……简直捡到了大便宜。
“写检查?道歉?凭什么?”葛震吐出一口烟雾,一脸鄙夷道:“让我跟那种小人道歉?不可能,这个我还真不接受。”
“可只要忍忍道歉,这件事就解决了,你也可以回到部队,不用继续待在这个地方。”军官劝道:“葛震,毕竟你把他打成那样,一句道歉不为过。”
“呵呵……”葛震笑笑:“首长呀,如果我是那种会道歉的人,也不会被关在这里。我是个不会道歉的人,否则也不可能把他的骨头打断,呵呵呵……”
不接受,绝对不可能给任朗朗道歉,虽然打完人就道歉是美德,可他葛震打人绝不道歉,这是……他的人格!
……
没人能想通葛震的思维,在这件事上,许多人都在努力,因为首长真的很喜欢这个兵,而且他很清楚这个兵的背后站着什么人,虽然那个人绝不可能出面。
只要写个检查道个歉,事就算了,这简直不可思议,但葛震就是不道歉。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不断有人给他做工作,想让他道歉了事,最后都把来人给快给逼哭了。
“葛震呀,上面给我下了死命令,我要是完不成的话就得去基层挂职锻炼了。”一名军官死死握着葛震的手说道:“就算我求你了行不行?我求你赶紧走出禁闭室,我求你赶紧回到你的老部队好不好?”
都开始求了,他们求葛震赶紧恢复自由,什么把人骨头打断……都不是事,现在的事就是葛震只需要道歉一下,哪怕不是真诚的道歉都可以。
总得有个台阶下,总得留个面,可问题是这家伙压根不给台阶,更别说面了。
“当过兵扛过枪,进过监狱嫖过昌,这才是人生的圆满。”葛震抽着香烟香烟说道:“我当过兵了,扛过枪了,就差蹲监狱跟嫖个昌了。嫖个昌还还说,就是蹲个监狱比较难办。这么好的机会,我得好好珍惜。”
这个货不是摆架子,而是绝对不会道歉,并且从这几天的所遇来看,隐隐约约猜到点什么。
有人保他,而且还得是个大人物保他!
自家老子肯定不可能,以他老子的尿性,说让他一个人奋斗就肯定让他一个人走下去,绝对不可能暗中保他。
首长?
不,首长喜欢他不假,但首长绝对不会做如此偏颇的事,因为说大了,任朗朗也是他的兵。
是谁?
忽然,葛震的眉头一跳,想到了他那个便宜表哥胡海浪……不,不可能是胡海浪,他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如果不是胡海浪,而又能出面保他的人,可能是……
“烟留下,您回吧。”葛震把烟揣起来笑道:“道歉是不可能的,蹲监狱也就那样,哥们就算到了监狱,也能活的潇洒滋润。”
看实在做不了他的工作,军官只能无功而返,他发现这个兵太犟了,事都到这么简单的程度了,就是不肯。
……
第二天,三支队长亲自来到,虽然脸依旧是黑的,可比出事的那天晚上好太多。
看到对方,葛震搭理都不搭理,虽然自己跟人家差的级别很大很大。
“我们已经做出最大的让步,你总得给我们一个台阶下。”三支队长盯着对方说道:“只要你去给任朗朗道个歉,哪怕只是三个字——我会让任朗朗专程到你们二中队道歉,如何?”
可以这样说,三支队长已经把姿态放到了最低,不仅仅是上面的压力,还有他们这次演练结果带来的副作用。
首长想把他给拿下,就是这场演练。
他得弥补,他想戴罪立功,他想重整三支队,这需要时间,需要首长的信任,而现在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在于葛震的态度。
“我打人,不道歉,也不需要任朗朗去二中队道歉,因为我已经打过他了。”葛震一脸嘲讽道:“真不知道这种人怎么能在部队继续混的,呵呵……支队长同志,请回,我在你们支队待的很舒服。”
说完之后,他随便往地上一躺,再不搭理对方。
三支队长的眼睛里喷火,却又不得不把火气压住,重重转身离开禁闭室。
没有人能让葛震放弃他特有的人格,所以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没有人再来,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怎么处理。
二十天了,当葛震啃了一个凉馒头,躺在那里消食的时候,禁闭室的门打开,几个身着便装的板寸头走进来,取代之前的哨兵。
看到这几个板寸头,葛震的瞳孔微微收缩一下,清晰的嗅到一股血腥味。
不简单,这几个人绝不简单,旁边的特战精英跟他们站在一起,仿佛是童子军。
这就是战场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幸存者,跟很少参战的精英呈现出的区别所在。
但葛震的眼神只是在他们身上瞟了一下,就把目光放在向这里走来的一名老人身上,心脏狠狠一震。
老人拄着拐杖,须发呈现出银白色,但满脸红光,一双到了年龄本该浑浊的眼睛,却依旧透着精芒。
看到葛震的那一瞬,这个老人眼中的精芒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笑意。
这笑意充满温暖,让人情不自禁的产生亲近之意,并且这笑意绝不是对外人,而是那种老人对自家晚辈的暖。
葛震之前所猜测的没有任何问题,这就是背后要保他的人。
“很好,很好,狼兵……狼王!”老人走过来,把葛震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频频点头道:“这脾气,这性格跟你妈很像,嗯,不错,不错……”
老人的眼睛里满是喜悦,伸手要去握葛震的手。
突然,葛震向后退了一步,眼神警惕,冷漠的避开对方的手。
对于这个动作,老人怔了一下,但依旧满脸笑容,没有任何责怪之色。
他,是葛震母亲的生父,也是他葛震的亲外公。
这种事对于他来说是小事,根本不需要亲自前来,甚至说只需要一个电话就可以搞定,但他还是来了。
来的目的就是看看自己的亲外孙,不管他对葛献之有多大的成见,葛震是他的最宠的小女儿生下的儿子,是他的亲外孙没错。
“我姓葛,名字叫葛震。”葛震冷冷的说道:“希望您以后不要管我的事,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我把天捅出个窟窿,也是天来收我。”
说完这番话,他大步向前走,与老人擦肩而过,头也不回的离开三支队。
看着葛震的背影,老人的嘴唇动了两下,却最终没有喊他,本来挥起的左手也定格在半空。
他就是来看看,就是来看看。
可惜老人没有看到的是走出三支队的葛震热泪盈眶,他可以外表冷漠,可内心却无法保持冷静。
爷爷是个可望不可即的奢侈,外公同样是一份奢侈。
这是他外公,他们有着纠缠的血缘关系。
冷漠的走,只是不想把自己的情绪留下——在带走母亲之前,冷漠或许是拉开距离最好的道具。
……
此事算彻底了结,没有人再提这一茬,但整个总队全都知道了葛震这个名字,知道他是首长亲点的“狼王”。
重回二中队,葛震像是英雄一般凯旋。
“狼王!”
“狼王!!”
“狼王!!!——”
“……”
迎接他的是二中队如潮的吼声,从上到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呈现出狂热。
二中队,是一群狼兵,在这次演练充分证明了自己;葛震,是狼王,同样在这次演练中证明自己。
这个狼王的称号不仅仅是首长亲点,并且也被二中队从上到下所有的人完全认可。
面对战友们的吼声,葛震深吸一口气,慢慢举起右手,脸上挂着一抹谦和的笑,一边点着头,一边像是检阅部队似的缓缓走过去。
突然,张晓哲走出来,站在他的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军容风纪检查!”
“是!”
葛震下意识的站的笔挺,然后脱帽、放帽,向前平伸双手。
“指甲太长,为什么不剪?”张晓哲一边检查一边训道:“头发太长,等着我给你剪吗?风纪扣敞开,很帅是吗?皮鞋不擦,想让猪帮你舔吗?没时间刮胡子?谁让你穿的白袜子?……”
一阵劈头盖脸的训斥,弄得葛震特别尴尬,他很想告诉张晓哲一点,他的内裤已经穿了二十多天。
“军姿,两个小时,站完处理个人卫生。”张晓哲下达命令。
“是!”
“……”
葛震开始站军姿,本来伟人一样的微笑,瞬间被苦逼所替代:班长啊,你让我装一会行不行呀?
可惜张晓哲才不管那些呢,连队长指导员的面都不给,上来就把他训一顿,上来就惩罚他。
因为这是他的兵,他对自己兵的要求永远苛刻。
“哈哈哈!”刘大路跑过来咧着嘴大笑:“狼王葛震,挨收拾了吧?哈哈哈哈……让你嘚瑟,哈哈哈哈……”
“给我滚!”葛震一瞪眼:“信不信我把你的蛋踢爆?”
还没等刘大路回话呢,一群战士涌过来,冲他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狼王,腿夹紧点,站军姿就得站的像个处!夹紧,夹紧,哈哈哈……”
“收臀,收臀!按照动作要领来,别松的跟个老太婆似的,夹紧!夹紧!对,就是这种手感,嘿嘿嘿……”
“胸,挺胸,再挺,站军姿就得把胸挺的像个娘儿们!对,不错,横看成岭侧成峰了。”
“……”
一群人对他上下其手,哪儿是来看他动作要领的,纯粹是来闹腾他的。
“哎哎,别乱摸,别乱摸……孙班长,你好歹也是班长,这是干嘛呀?掉不掉份?”
“黄排,你是军官,也跟着胡闹?”
“……”
葛震气坏了,可又不能动,只能稳稳的站在那里,一脸的无奈。
只是这份无奈中全都是开心,战友们能跟他胡闹,就意味着大家的关系更近了。
该吃苦的时候,一起吃苦;该玩命的时候,一起玩命;该闹腾的时候,一起闹腾。
能吃最苦的苦,能玩最狠的命,能闹翻天的事!
不远处,张向阳跟王海军也不阻拦,就站在那里对葛震指指点点,笑的特别开心。
突然,一群战士离开葛震,用最快的速度列队。
“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预备——唱!——”
“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革命把我们集合在一起,你来自边疆他来自内地,我们都是人民的子弟……战友战友目标一致,革命把我们团结在一起,同训练同学习,同劳动同休息同吃一锅饭,同举一杆旗……”
歌声嘹亮,听的葛震相心潮澎湃,眼睛里露出浓浓的激动之色,张嘴跟大家唱起来。
“战友,战友,这亲切的称呼,这崇高的友谊,把我们变成一个钢铁集体,钢铁集体!……战友,战友,亲如兄弟……”
也许只有这首歌才能表达二中队所有战士对葛震的认可,也只有这首歌才能表明他们现在对彼此的感情。
二中队的上空歌声飞扬,二中队的人狼性重情。
……
日子回归正常,葛震依旧保持四小时睡眠,白天随队训练,晚上跟着陶永刚学习防御。
他倒是想借这个机会好好的浪一把,可惜张晓哲把他管的太严,根本就没有浪的机会。
每当狼的苗头将要升起的时候,就被张晓哲一棍子打懵,然后继续老老实实的趴着。
一个星期后,总队来人。
接到通知以后,中队凌晨四点钟起床,充满亢奋的就把里里外外的卫生搞了一遍,然后列队,焦灼的等待。
这对他们是来说是最荣耀的一天。
四辆越野车驶进二中队,八名身材高大,身着崭新常服的战士率先下车,呈现出方阵伫立在那。
随后,支队长政委陪同总队的领导们下车。
“敬礼!——”
嘹亮的口号声响起,二中队全体官兵向领导敬礼。
“啪!”
领导们立正靠脚,举手向二中队官兵回礼。
“根据总队指示,由我前来为二中队授战旗——”总队领导高声说道:“请战旗!——”
整个中队瞬间鸦雀无声,在所有官兵炙热的目光下,一面战旗被请出来,由方阵八名战士抬着,面向二中队。
看到战旗的那一刻,中队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是一面鲜红的旗帜,旗帜上是一个狰狞的狼头,透着血色与肃杀,亮出两颗锋利的獠牙。
从现在开始,二中队将拥有自己的战旗,而能拥有独立战旗的部队,基本上都是战争年代留存下来的连队,新晋的几乎没有。
这是无上荣耀,代表祖国跟人民对这支部队的高度认可!
二中队走出一支八人组成的方阵,表情肃穆中充满激动,当他们接过战旗之后,手都是颤抖的。
“二中队永远做党和人民的忠诚卫士,二中队拖不跨打不烂,精忠报国,虽死无憾!——”
张向阳与王海军带着中队全体官兵,向战旗做出誓言。
“永远做党和人民的忠诚卫士,拖不跨打不烂,精忠报国,虽死无憾!”
“精忠报国!虽死无憾!”
“精忠报国!虽死无憾!!”
“精忠报国!虽死无憾!!!”
“……”
狼旗飘扬,誓言如山,二中队,狼兵!
……
狼头战旗飘扬,狼头臂章更换,二中队迎来它的改番。
“首长,我们继续保留二中队的称号可以吗?”葛震找到总队领导,用恳求的语气说道:“我们全都不希望中队改名字,虽然改成狼兵连很好听,可我们所有人还是更喜欢二中队。”
改番自然要改名,在授予狼头战旗之后,二中队的名字就要改成狼兵连。
当改成狼兵连之后,二中队就会成为过去,渐渐的被人遗忘,若干年以后,战士们知道的也只是狼兵连。
“这一点无法更改,葛震同志,改名本身就是改番的内容之一。”领导说道。
“可问题是一旦改名,我们就没有家的感觉了。”葛震眼神诚恳继续说道:“队长不说,指导员不说,他们都不说,但是我得说。我的胆子大,我也敢说,而且我所说的没有错。”
二中队要改名为狼兵连,名字确实好听,也够霸气,可中队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名字别扭。
他们已经习惯了二中队,习惯了家的称呼,似乎一旦改掉,一切都会变掉。
只是没有人说,但葛震敢说。
对他而言,二中队三个字就是家,他没来当兵的时候住的是窝,来到二中队以后总算有了家。
这不光是他一个人的心愿,其实也是中队所有人的心愿。
“二中队就是家,少了这个名字就不像一个家。”葛震继续说道:“我们所有的魂,所有的忠,所有的勇,都是二中队赋予我们的。它是个年轻的连队没错,可这个连队却……”
声音有些哽咽,葛震有点说不下去了。
二中队,赋予他从未有过的精神,赋予许许多多战士永恒的战魂,这个称呼代表的含义太深太深。
“我懂了。”领导笑着拍拍葛震的肩膀:“二中队出狼兵,狼兵的窝只有一个,那就是二中队。我还真想知道你们二中队到底拥有怎样的魅力,呵呵……这件事我会向上级汇报,汇报你们所有指战员的心声。”
“谢谢首长!谢谢首长!”葛震连声道谢。
“不用谢,我也懂什么叫家……狼王葛震,好好干,我们全部对你寄予厚望,全部对二中队寄予厚望!”
“……”
葛震用力点头,朝领导敬了一个军礼之后退出来。
刚出来,就被张向阳一把拉过去,周围瞬间挤满战友。
“怎么样?能把二中队的名字保留住吗?”张向阳急声问道。
“快说,别卖关子,到底能不能把二中队的名字保留住?狼兵连不是咱们的菜。”
“没错,二中队才是家,狼兵连太别扭。”
“咱们得让二中队这个名字一直流传下去,二中队三个字必须得是永恒的。”
“……”
一群人七嘴八舌,脸上充满焦灼,而这一切全部被房间的领导看到、听到。
领导笑着摇摇头,拿起手机悄悄录了一段视频,发送给最高首长。
他理解这些最基层官兵的心里所想,正如葛震所说,二中队三个字代表的最大含义就是家。
……
事情很顺利,二中队称呼保留,同时改番之后原建制不变,集体二等功一次,同时给予二中队两个提干名额。
首长说到做到,该给的都给了,毫不含糊。
对于葛震来说,能够保留二中队的称呼不变就是最好的了,他根本不在乎虚头巴脑的东西。
荣誉这玩意,对他来说不重要,因为胡海浪说过,军人本不应盯着荣誉。
真正该享有荣誉的军人,可能都像葛献之一样待在陵园里守着兵者墓地。
可他是这样,并不代表别人也是这样。
两个提干名额落在二中队,无疑是在平静的水面放下两颗炸弹,从根本上进行考验。
要知道,二中队虽然狼性十足,也证明了自己,从任务形式上来说,也是特种兵,也是特种部队范畴。
但有一点,这支连队不是正儿八经的职业军人,每个人的服役年限很短,每年都会退伍一批,再进来一批。
所以,当两个提干名额落下来之后,对二中队来说就是一次狂有力的冲击。
能不能顶得住诱惑,才是二中队是否成为狼兵的最关键,尤其退伍在即。
“张晓哲,你的事妥了!”办公室里,指导员王海军对张晓哲说道:“两个提干名额有你一个跑不掉的,再也不用为了留队分神了,哈哈。”
张晓哲是最优秀的班长,他带的许多并在中队都是骨干,提干名额肯定有他一个,谁都争不走。
“谢谢指导员。”张晓哲满脸笑容。
“别谢我,要谢就谢你手底下的葛震,要不是这小子一阵胡搅,咱们中队还憋屈着呢。”王海军笑了。
所有人都清楚,二中队改番,最大的功臣就是葛震了,如果没有他在,怕是演练会正常进行,二中队也别想爆出自己的狼性,让首长亲眼看到。
确切的说葛震是个催化剂,把中队的整体面貌更早的催化出来。
“指导员,我准备退伍回家了。”张晓哲说道。
“退伍回家好呀,退伍不褪色,退伍……”王海军突然瞪大眼睛:“你说什么?退伍回家?不可能!你不是一直都想留在部队吗?现在提干名额有,可以保证你一直留在部队,你跟我说退伍回家?脑子进水了?”
指导员一下炸毛,他清楚张晓哲有多么想继续留在部队,为了能够转上三级士官,没少来找自己。
现在提干名额就在眼前,唾手可得,他却说想回家?
不可能!
“指导员,我是真的想回家。”张晓哲一脸无奈的说道:“我妈身体不好,最近又犯了老腰疼的毛病,我是天天挂念着……”
“这不是理由!”王海军站起来,瞪着张晓哲说道:“张晓哲,你给我说实话,到底是为什么?”
“指导员,真的是挂念家里。”张晓哲迎着对方的眼睛说道:“之前我确实非常想留在部队,可在反复想了之后,觉得还是该回家。我来当兵都整整八年了,自古说忠孝两难全,我是真的想回家尽孝了。”
“不成立,这个解释不成立!”
“成立!”
“不成立!”
“成立!”
“……”
这是突然而来的巨大改变,王海军怎么都不相信张晓哲会放弃,那可不是三级士官,而是一个军官名额。
……
中队似乎突然间变了,两个提干名额的事成为战士们每天讨论的事。
“符合提干要求的不少人呀,孙班长、杜班长、车班长……算起来起码得有十几个,不够分呀。”
“肯定不够分,狼多肉少。”
“张班长肯定得有一个名额,他带兵带的那么好,再有一个月就要退伍回家,肯定得占一个。”
“那也未必,现在都盯着名额呢。这可是提干,军校回来之后就是一毛二。”
“……”
列兵们在讨论,上等兵们也在讨论,班长骨干之间也在讨论,一时间整个中队都是谁有机会提干的声音。
提干,得有条件,硬性的条件就是两个三等功。
在二中队,三等功很好拿到,满足条件的得有十几个,而提干对他们来说绝对是最大的诱惑。
对于这些讨论,葛震懒得参与,他还是白天训练,晚上训练,继续保持每天宝贵的四小时睡眠。
因为他压根就不担心自己班长的名额问题,有两个,张晓哲肯定得占一个,有一个,那就肯定非张晓哲莫属。
原因很简单,那十几个符合条件的班长士官,一大半都是张晓哲带出来的兵。
还有硬件条件,张晓哲拥有三个三等功,嘉奖无数,还有总队的优秀班长,荣誉满满。
最主要的还是他的确是个优秀的带兵人,部队如果放他走,绝对是莫大的损失。
日子一天天过去,距离老兵退伍还有十来天。
到了这个时候,部队几乎就变得人心涣散,因为老兵马上就要回家,整个的管理开始围绕如何送老兵。
“老兵,你要走,老兵,不要难过……”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流水的兵,我是真的真的真的不愿离开部队……”
“还记得那年报名参军吗,还记得第一次穿上军装吗?还记得营房前的那棵树吗,还记得爱训人的排长吗……”
“……”
中队开始放着老兵将要退伍的歌曲,给人一种将要分离的感伤,尤其那些老兵,知道这将是自己在部队最后的日子。
“狼兵行千里,退伍不褪色!二中队,性如狼,精忠报国,虽死无憾!——杀!!!”
训练场上回荡着凶猛的喊杀声,战士们光着膀子玩命操练,毫不畏惧西北来的更早的寒冬。
这是二中队,这是一群狼兵,哪怕快要退伍,依旧严格要求自己,他们要用最后的训练,来告别自己的家,告别二中队。
办公室里,队长张向阳跟指导员王海军没有放弃做张晓哲的思想工作。
“晓哲,明天必须把提干名额报上去,你必须得给我提干!”张向阳发出不容置疑的命令。
这是他最好的班长,当了这么多年兵遇到的头一个,无论如何不能放他走。
“我们为了你的事已经一拖再拖,组织需要征求个人意见,如果不是必须你同意,早就把你报上去了。”王海军语重心长道:“你别给我说任何理由,我知道你想留在部队,比谁都想。你是真正把部队当成家的人,真正把班长职务当成事业的人!”
名额早就该报上去,张向阳跟王海军一拖再拖,这会是真的拖不过去了。
“队长,指导员,呵呵……”张晓哲笑道:“我真的得回家,都说了,是该尽孝的时候了。对了,我家里一块玩的发小在做玉石生意,已经帮我弄好了一切。说真的,部队太苦,太累,我早晚得回家。早一点回去还能打拼打拼,等到三四十再回去,干什么都都来不及了。”
“放屁!”王海军骂道:“你就不是这样想的,张晓哲呀张晓哲,我能不知道你的一颗心在哪放着吗?”
一个人是不是深爱着部队,深爱着穿着的那身军装,从一个眼神,一个行为就能看出来。
毫无疑问,张晓哲就是那种深爱着部队,深爱着身上那身军装的人,可他却执意要回去。
“呵呵呵……别发火,就算你们发火也留不住我,呵呵……”张晓哲笑道:“你总不能挡着我回去创业,回去娶老婆吧?队长,指导员,我已经铁心了,谁劝都没用。”
张向阳跟王海军还想发火,却也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
“可你总该把最真实的想法告诉我们呀。”王海军轻叹口气说道:“如果你还当我跟队长是你老大哥的话。”
张晓哲笑笑。
“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想法,我要回家,照顾老娘,创业赚钱娶老婆。”张晓哲对两个人说道:“对了,最近这段时间中队一直在讨论两个提干名额的问题。在这里,我向你们推荐两个人,一个是二班长孙超,一个是八班长陆小军。这个班长资格够,是最好的人选。”
张向阳跟王海军瞅着他看了好一会,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们非常尊重张晓哲的推荐,因为张晓哲看兵从来没有看走眼过,他说是最好的人选,那就一定是最好的人选。
“我们会综合考虑你的推荐。”张向阳叹口气说道:“还有什么要说的,还有什么要办的,你两个哥哥给你全部办妥。”
两个人的眼睛里全都是可惜,然而再可惜也没用,张晓哲真的要走,尽完忠去尽孝。
“唔……给我搞几根三九天的锁阳,这玩意泡酒喝了对老腰疼好。”
“好,没问题!”张向阳一口答应下来。
“呵呵,果然是大哥,仗义!”张晓哲伸出大拇指。
“得得得,什么时候还学会拍马屁了?继续说还有什么要办的?”张向阳摆摆手。
“还有就是……”张晓哲想了一下,凝视两个人的双眼低声说道:“先不要宣布提干人选,我先不摘军衔,最后那天走的时候我跟在送行的队伍里上火车离开。”
“嗯?”张向阳皱了下眉头。
“呵呵……”张晓哲苦笑道:“绝对不能让葛震知道我要回家,否则他一定会把中队闹翻天。他是我带的最后一个兵,也将是我这辈子带的最胆大妄为的一个兵,也是……最好的一个兵。”
这是他最后一个要求,千万千万不能让葛震知道他要退伍回家,否则绝对会闹的无法收场。
到那时候,别说二中队了,恐怕总队来送老兵的领导,都压他不住。
……
退伍当天,张晓哲带着葛震一群兵敲锣打鼓把退伍老兵送到火车站,虽然离别在即,但伤感已过,只能衷心的祝福这些老兵回到家乡之后,都能寻找到自己的价值,娶妻生子,幸福一生。
“葛震,中队就靠你了,狠狠收拾明年的新兵,把他们全部操练成狼崽子!”摘掉军衔领花的老兵重重拍着葛震的肩膀。
“没毛病,必须好好收拾,继承你们的优良传统,我保证,拍着胸膛保证!”葛震把胸膛拍的砰砰作响。
“说的好像我们收拾你了似的?”另外一个老兵提起拳头在他胸口锤了一下,笑骂到:“明明是你狗日的收拾我们才对,我都快被你打哭了。”
“哎呦,那咋没哭?”葛震咧嘴笑道,伸手搂着对方的肩膀:“我说哥,回家以后性子收点,地方上不如咱部队。”
“懂,哈哈,退伍不褪色,狼性永不丢!”
“……”
气氛相当热烈,整个火车站全都是退伍老兵,他们知道自己要永远离开,在这里用嬉笑作以告别。
“稍息,立正!——”送兵军官发出命令声。
支队领队陪同总队领导亲自来为老兵送行,他们跟老兵们一一握手,做出叮嘱跟鼓励。
“同志们,希望你们在脱下军装以后依旧退伍不褪色,依旧心系祖国跟人民,努力实现自我价值的同时,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才。部队,是你们第二故乡,你们要时刻牢记部队的传统,今后不管做人做事,都要像站军姿一样挺直腰杆,正直、热血、善良、勇敢、拼搏,相信你们一定会拥有美好的未来!——”
“退伍不褪色,使命永不忘!”
“退伍不褪色,使命永不忘!!”
“退伍不褪色,使命永不忘!!!——”
“……”
火车站升起雄浑的吼声,所有退伍老兵做出誓言,退伍不褪色,使命永远不会忘记!
“嗡!——”
火车的拉起刺耳的汽笛声,提醒现在可以蹬车。
与此同时,火车站的喇叭里响起甜美的女声。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们敬爱的子弟兵脱下军装退伍返乡,我代表火车站全体工作人员向所有退伍老兵表示深深的谢意,感谢你们把青春与热血留在了这里,感谢你们保卫一方平安,你们的付出我们永远铭记在心。老兵,一路走好;老兵,一路顺风!——”
距离火车发车还有十分钟,所有退伍兵开始蹬车,车站的喇叭里开始放驼铃。
“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
当这首歌响起的那一瞬,许许多多老兵的眼睛立刻红了,他们有的咬着牙齿大步钻进车厢,有的在上车的时候回头,神情的再看一眼这青春与热血飘过的土地,还有的一手提着包,一手用力抹着眼睛……
“路漫漫,雾蒙蒙,革命生涯常分手,一样分别两样情……战友啊战友……”
歌声里,所有退伍老兵蹬车完毕,他们坐在车厢里神情悲伤,眼巴巴的瞅着窗外,却又很快把头转过去,悄无声息的擦掉眼角的泪花。
“二中队——性如狼!!!——”葛震站在月台上,握着拳头冲满载二中队退伍老兵的车厢吼道:“一日是狼兵,终生是狼兵——带着你的狼性,换个地方玩命去吧!!!”
几乎是瞬间,所有二中队的退伍兵站起来,冲着窗户握着右拳,冲外面发出发泄式的吼。
“一日是狼兵,终生是狼兵,二中队,性如狼!二中队,性如狼!!二中队,性如狼!!!——”
火车缓缓启动,葛震笑了,站在原地冲火车挥手,直到火车已走远,这才把手放在脸上用力擦了一把。
“呼……还真他娘的感人呀!……”
说的很轻松,可心里却充满伤感,因为他再也见不到这些兄弟了,再也听不到他们跟自己的嬉笑扯淡,在训练场上也再也找不到这些熟悉的身影。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任何一名士兵,都逃不过回家的命运。
“收工!收工!”葛震冲锣鼓队挥挥手吆喝道:“这帮家伙解脱了,咱们还得继续苦哈哈的卖命。走喽,心中装着为人民服务,脑子里永远是做党和人民的忠诚卫士,回去继续操练。”
一群人整队向火车站外走去,直到要蹬车返回的时候,葛震忽然发现失去了张晓哲的身影。
“大路,我班长呢?”葛震问道。
“上火车了呀。”刘大路瞪着俩眼说道:“刚才我看他一个人上火车了,送老兵去了吧?没下来吗?是不是上厕所了?”
“送老兵?”葛震没有皱了一下。
“哎……好像不是送老兵……”刘大路挠挠头说道:“我看到张班长没有戴军衔,领花也摘下了,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跟退伍的老兵一样呀……”
听到这句话,葛震的脸色变了,一把抓住对方衣领。
“怎么不早说?”
“我说啥?张班长还能退伍回家呀?他得提干呢!”刘大路瞪着牛眼说道:“俩提干名额肯定有张班长一个,我说那干啥?”
葛震松开他,转身向支队送老兵的警务股长冲去,伸手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退伍老兵命令。
“武字第XX命令,二中队以下战士退出现役:二级士官张晓哲……”
看到名字的那一瞬,葛震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崩了:我班长怎么退伍了?他怎么可能退伍?!
“葛震,你干嘛?”警务股长斥问。
“老子要干人!——”葛震发出怒吼,转身又冲到张向阳的面前,伸手揪住对方衣领。
“我班长为什么退伍?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退伍了?为什么?!”
葛震的眼睛通红通红,死死盯着张向阳的双眼,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他……自愿退伍,我们留不住……”张向阳发出干涩的声音:“张晓哲让我们瞒着你,他说……”
“自愿个屁!”葛震松开手,指着张向阳的脸骂道:“我敬你如大哥,你却连一个提干的名额都不给我班长……好,很好,非常好!!!”
葛震怒火滔天,他一直都没有关心张晓哲提干的事,那是因为他知道提干的名额肯定得有对方一个。
可现在,他的班长退伍回家了,就在那辆火车上。
火车已走远,葛震双目猩红,面目狰狞。
……
张晓哲是葛震真正意义的第一个班长,张晓哲是把他锻造成真正一个兵的班长。
这个班长很苛刻,苛刻到他有的时候都想一盆洗脚水泼在对方脸上;可这个班长又对他充满无微不至的关怀,衣服破了给补,脚上起泡了给挑,受伤了给一点点处理伤口,亲自端来病号饭……
他走了,他退伍了?
葛震不服,葛震不想,因为他的这个班长无可挑剔,他的这个班长绝对有理由提干。
“下车!”葛震一脸凶光的盯着支队长的司机。
“葛震,你想干嘛?这是支队长的车,这是……”
“给我滚蛋!”
葛震伸手抓住对方的领子,狠狠拽出去。
“啊!”
司机整个人飞出来,重重摔倒在地。
火气冲到头顶的葛震压根不知道控制自己的力量,他只知道一点,必须得把班长追回来。
就算无法阻止对方退伍回家,也得有个告别,如果只是这样走,他不甘心,他不服。
“轰!”
坐上车,葛震一脚油门踩到底,驾驶越野车飞快的向前疾驰而去,赶往临近的另一个城市,去把张晓哲堵住。
“葛震抢车了!”司机大声叫道。
这里都是支队领导,还有总队领导,听到这个声音,看到疾驰而去的越野车之后,马上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张向阳,你是怎么做工作的?”支队长怒斥张向阳。
“支队长,您要骂就骂吧,我都不知道这个工作是怎么做的。张晓哲是这么多年来最好的班长,我没能做通他的思想工作,没能让他继续留在部队,我自己都恨我自己呀!”张向阳懊恼道:“我再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班长?狼兵一茬茬的生,可好班长太难找了呀……”
他的心里更不舒服,要知道,好兵可以练出来,而且太多太多,可一个真正的好班长,简直就是凤毛麟角。
“你……”支队长恨恨的指了两下张向阳,立刻发出命令:“立刻给我把葛震截住!”
“是!”
数量越野车马上启动,追赶葛震。
可惜他们根本就追不上,哪怕都是技术精湛无比的老司机,都能彼此开着运兵卡车保持轮胎十厘米距离的并排飙车,可葛震完全是玩命似的向前开。
油门直接轰到底,一头扎进市区,拉响警报,横冲直撞,根本不考虑后果。
“嗖!”
葛震驾驶越野车闯过红灯,在交警的目瞪口呆下,瞬间变成一个黑点。
“紧急任务?作战任务?一百八十码……”交警愣了一下发出自语声:“可也别逆行呀……”
逆行,葛震直接把车开到逆行道,疯狂的向前窜去,避开前方拥堵。
“嗡!——”一辆水泥车迎面开来,按响喇叭。
司机都吓的脸都白了,一边轻踩刹车,一边向旁边打方向盘,可压根就没法打过去,旁边的车道上都是车。
要撞上了,要撞上了!
司机无奈,只能一脚把刹车踩到底,然后听天由命。
就在这一瞬,他看到将要撞上的军车猛地冲向防护栏。
“哐!”
防护栏被撞开,越野车头受损,速度未减的从逆行进入正常车道。
“嗖!”
越野车继续狂飙,带起一阵飓风。
“我靠……这么牛?”司机喘了口气,猛地拉开窗户叫道:“兵哥,老司机,大写的服!”
“……”
两座城市相距四十多公里,葛震硬是在短短的十来分钟赶到,冲进火车站。
越野车的车头已经呈现出变形状,一只防爆轮胎硬是撞爆,车身上擦全都是擦伤,足以可见一路上他开的到底有多野蛮。
这里也在送老兵,站台上都是脱掉摘掉军衔的老兵,火车刚好进站。
还没有停稳,葛震就直冲上去。
“班长!班长!!班长!!!……”
冲上去的葛震发出大喊声,向里面的车厢跑去。
“葛震?”
“葛震,你怎么上来了?”
“……”
“看见我班长没?看见张晓哲没?二中队在哪个车厢?”葛震一边向前跑着寻找一边焦灼的发问。
但他似乎并不想得到答案,而是一直向前跑着寻找,直到冲进二中队所在的车厢。
所有二中队的老兵看到葛震跑上来,全都一愣,但继而马上明白了什么,眼睛齐刷刷的放在安稳坐在那里的张晓哲身上。
看到张晓哲,葛震又是笑,又是流出眼泪,大步走过去。
而看到追来的葛震,张晓哲的脸色又是欣慰,又是无奈,露出一抹苦笑。
“班长,跟我回去。”葛震一把拉着张晓哲说道:“两个提干名额必须得有你一个,否则我不服。你,不能回家,因为我知道你到底多想留在部队。走,跟我回去,我为你做主!”
在葛震的意识里,那两个提干名额一定是被不公平占据的,他必须得为自己的班长讨一个公道。
“是我自愿退伍。”张晓哲挣开葛震的手笑道:“跟所有人无关……”
“放屁!”葛震瞪着猩红的眼睛高声说道:“整个中队谁不知道最有资格提干的就是你,这里都是咱们二中队的兵,随便问哪一个不是这样说?二中队的狼兵,你们告诉我这公平吗?说!——”
二中队的退伍老兵们面露不忿,在他们的心里,提干名额下来之后,张晓哲是必然得去军校学校的。
甚至说当他们上车以后,看到张晓哲也跟他们一起退伍,每个人的心里都是难以置信。
“是我自愿退伍的,我回家得照顾老娘!”张晓哲怒道:“葛震,不要在这里胡闹,我命令你立刻返回二中队!”
可现在的葛震压根不听他的命令,上去就抱着他的腰,要把他弄下火车。
张晓哲一个转身,以肩膀重重撞了一下,拉开距离。
“班长,今个你必须跟我走。就算中队的名额占不上,我腆着脸也得给你弄到一个名额。”葛震瞪着眼睛说道:“我们聊过天,你说过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永远留在部队,因为只有在部队,你才能感受到存在的价值!”
说完之后,葛震再度上前。
“你给我站住!——”张晓哲指着他发出怒吼声:“就是因为你,我不敢光明正大的退伍,连享受退伍老兵荣耀的资格都没有!你还要怎样?你到底还要怎样?我退伍回家不关你的事,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我做的已经够到位了!”
是的,张晓哲连光明正大退伍的机会都没有,连戴那朵光荣退伍的大红花都成了奢侈。
这一切都是因为葛震,他带的最后一个兵。
……
葛震不说话,上前一把抓住张晓哲的手腕。
“唰!”
张晓哲闪电般反转手腕,以右手扣住葛震的手腕形成反制,愤怒的眼睛里透出浓浓的无奈。
可葛震的速度更快,在过道里一个箭步从对方身边掠过,把张晓哲的右手臂拉到后面,然后火速反折,并以另外一只手按压他的脖颈,形成控制。
“班长,得罪了,我必须得把你带回去。”葛震说道。
“嘭!”
张晓哲反腿踹在他的腹部,挣脱控制。
“嘭!”
一脚拉开距离。
“够了没?”张晓哲怒斥。
葛震不说话,红着眼睛继续冲过来。
“你……”张晓哲咬牙切齿道:“再过来我就抽你了!”
然而葛震根本不为所动,继续过来抱着他的腰。
“喝!”
张晓哲发出低沉的喝声,双手抓住对方的两条手臂,反提起之后使劲向前甩。
“哗啦啦……”
葛震被甩到桌上,把上面的东西砸的稀里哗啦滚落在地,继而一跃跳起,继续向张晓哲冲去。
“给我站住!——”张晓哲怒吼。
“班长,得罪了。”
再次冲过来的葛震一把抓住张晓哲的手臂,向后一送,朝己一拉,利用挫骨的手法进行反折。
“嗯!——”
张晓哲发出痛苦的闷哼声,旋转身体要解开锁骨。
就在这一瞬,葛震右脚切进他的双腿之间,以肩膀撞其胸口,直接抄起完成一个背摔。
“嘭!”
张晓哲被结结实实的摔在过道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条手臂狠狠拽动,从仰躺变成趴窝。
随即,葛震坐在他的腰上,抓起两条手臂至于自己的大腿,彻底制服他的班长。
“松开我,松开!”张晓哲怒吼。
“班长,对不起了。”葛震一边解鞋带一边说道:“我知道你不想离开部队,你有你的苦衷,所以先回去再说。不要挣脱,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此时的张晓哲脸憋的通红,努力要挣脱,可惜在腰部被压住的情况下,在这种擒拿手法下,即便一身的力量也无处可使。
“葛震!你到底要怎样才行呀?难道我就不能拥有选择的权力?我是要回家是要留队是你来决定的吗?”张晓哲嘶叫道:“如果你还是我的兵,就放我起来;如果你还想认我这个班长,我允许你好好从我一程!”
说完之后,张晓哲用头狠狠撞地,眼睛里流淌出泪水,滴落下来,他哭了……
“班长,你……”
葛震愣住了,立刻起身松开,呆呆的看着自己的班长。
他的班长哭了,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让葛震顿时有种心绞的疼。
哭,从来都不是男人的权力,更不是一名带兵班长可以表现出来的。
年少的时候,你见过父亲哭吗?在你的心里,父亲就是无所不能,就是可以抗下一切的大山。
同样的,在部队里,班长也是那个无所不能的铁汉,永远黑着脸,永远对你训斥,却可以为你抗下一切。
“陆小军父母双亡,他是一个孤儿呀,来到部队的时候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张晓哲仰起头,任由泪水向下滑落:“我带着他学会写名字,学拼音,从小学课本开始学起,直到他也成为班长,也开始立功受奖……”
这是一段几乎可以称得上传说的往事,中队人人皆知。
“孙超,家里六个兄弟姐妹,母亲早逝,父亲瘫痪在床,家里所有的开销都由他负责……弟弟妹妹需要吃饭穿衣,上学需要钱,老父亲还得吃药,偏偏家里还在山区……你知道吗?他现在刷牙都在捡别人用过的牙膏皮!”
张晓哲泪如雨下,使劲抽了一下鼻子,伸手抹掉脸颊的泪水,狠狠甩了一下头。
“他们都想留在部队,他们也必须留在部队,因为留在部队是他们唯一的活路呀,你懂吗?”张晓哲睁着一双泪眼盯着葛震:“你不懂,你根本不懂!我可以提干,只要我松一下口,我就可以去军校,就能成为军官,但我不会去的,我得把名额让给他们俩。”
葛震彻底呆住,车厢里其他的二中队老兵也呆呆的站在那里,用充满复杂的眼神看着张晓哲。
提干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前程,张晓哲把自己的前程让给别人。
“他们还有机会转士官,他们的路自己走,不需要你让!”葛震说道。
“对,自己的路自己走,可不是每个人都有选择走自己的路的机会。”张晓哲深深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不是不想提干,永远待在部队的确是我的梦想;我也不是不知道去抢,不懂如何去争,我为了自己的梦想付出的还少吗?可这两个名额,我不能去占!”
整个车厢静悄悄的,唯一能听到的就是张晓哲的喘息跟他的流泪时鼻头的哽咽。
“在很多人眼里,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傻逼,甚至支队领导也说我脑子进水了。是的,我也这样认为,我的确脑子进水了,脑子被驴给踢了,做梦都要得到的东西就在眼前,伸手就能拿到,可我却心里痛着还要故作轻松大方的推开……”
“为什么?”葛震低声问道。
“为什么?很简单,他们都是我带的兵,我不能跟我的兵去抢。我占一个名额,其中就有一个人得滚蛋!我张晓哲TM的成在这个班长上,毁,也在这个班长上。
因为我是班长,是他们的班长,一手把他们带起来的班长,没有班长跟自己的兵抢的,这就是我为什么选择退伍的原因,因为我是班长,我是个班长呀!呜呜呜……”
张晓哲重重坐在座位上,像是受尽委屈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眼泪弥漫了他整张脸。
从来没有这么脆弱过,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他有私心,他想留队,可他是个班长。
“班长……”
葛震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
“回去吧,二中队的狼王。”张晓哲摆摆手,转头用通红的眼睛盯着窗外:“扛起二中队的狼旗,带着二中队向前冲,我在家乡会想你的,会想念二中队,想你们每一个人,会想……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瞬间,葛震泪水狂飙,他用所有的情感,重重抱了一下自己的老班长,狂跑离去。
……
班长,最低的职务,最高的觉悟。
铅洗尘言,不负芳华不负心。
这就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或许此生只有思念。
但这也就是军人的牺牲,更多的时候牺牲的不是生命,而是舍弃自己本该应得的自我利益。
这不是傻,它也是**精神。
葛震受到严厉的惩处,支队经过研究以后决定给予他记大过处分,并且全支队公开公布,进行讨论。
对此,葛震没有表示任何疑意,他知道自己得承担后果,这是逃不掉的,避不开的,就像上次在南苏丹一样。
一瓶口子窖,两包辣条。
葛震跟吴昊坐在猪圈里,喝一口白酒啃一口辣条,浑身冒汗,爽的不得了。
“葛震,现在可咋办,给你弄了一个记大过处分,这可咋办呀……”吴昊一脸愁容。
对他来说,哪怕是警告处分都是难以接受的,这不单单是丢人的问题,更多的还是对前途有影响。
“我是皇帝。”葛震说道。
“啊?你是皇帝?喝醉了吧?”
“皇帝不急太监急,不就是一个记大过处分吗?”葛震满不在乎的说道:“我是列兵,记大过处分也不会扣我津贴,我已经拿的是义务兵最低津贴了,嘿嘿。”
“可这个记大过很严重呀,它会影响你以后的前程。”吴昊担忧道:“得想办法把记大过处分从档案里抽出去,不然以后真的很麻烦。”
“咕咚!咕咚!咕咚!……”
葛震仰头把大半瓶白酒喝光,爽的一张脸都抽起来,张嘴吐出酒气。
“啊!——爽!再来一瓶,赶紧的。”
“别喝了,你都喝晕了。”吴昊劝道。
“再来一瓶!”葛震突然一声吼:“老子没有打孙超跟陆小军,已经是很给我班长面子了,这会喝点酒咋了?再整一瓶!”
从张晓哲走之后,他就一直憋着,天天受批斗,好不容易把检查给交上去过关,总得找个法子发泄。
“好好好,我给你再整一瓶,知道你心情不好,我陪你呗。”吴昊妥协。
很快,他又整来两瓶,还没放下就被葛震一把夺过去,打开瓶盖往嘴里灌。
这喝酒的架势把吴昊给吓到了,他刚想再劝的时候,发现两行泪水从葛震的眼睛里流淌出来。
在他的心里,葛震这个兄弟绝对够爷们,甚至说都事自己的偶像,当看到对方流泪之后,心里很不是滋味。
可又能为对方做些什么?似乎什么也做不了,自己就是个养猪的,养着中队上百头猪……
突然,吴昊胸中升起一股豪情,他绝对自己得做些什么,必须得为这个兄弟做些什么。
“葛震,你先别喝,等我一会,我整点菜,陪你好好喝。”
“好,我等你,今个必须陪我喝好!”
“……”
外面天寒地冻,吴昊抓了两个小猪仔,手起刀落给宰了,锅炉房弄了热水一烫,皮毛内脏去掉,搬个电磁炉跑回猪圈,又弄了点火锅底料,涮乳猪!
这大概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给予,并且是豁出去了。
“吴昊……我跟你说……你这人啥都好,就是不太像男人……”葛震满嘴酒气,摇头晃脑,断断续续的说道:“作为……男人……作为二中队的兵……你得狂起来,躁起来,是不?”
“你不懂……”喝的脸红脖子粗的吴昊重重吐出一口气:“我……跟你们……没法比……葛震,你信、信、信……吗?我、我……连枪都没打过……我就养猪!对,养猪,我最厉害,你们谁都养不过我……狂起来……谁说我不狂?队长厉害吧?有个屁用!我说猪得怎么养,他就得给我听着,说一个不字都不行!——”
喝多了,吴昊舌头都大了,眼神迷离。
“队长……管啥用?”葛震瞪着眼睛骂道:“还、还、还……当老大哥?连我班长都搞不定,他当个屁!”
“嘭!”吴昊猛地一拍桌子,瞪着酒精烧红的眼睛:“对,他就是个屁!”
“没错,是个屁!”
“猪放的一个屁!”
“没错,还是响屁!”
“……”
此时此刻,站在猪圈门口的张向阳一脸怒火,瞅着眼前两个醉汉把他骂过来骂过去。
“你,过来,喝酒!”吴昊发现门口有人,醉醺醺的指着张向阳说道:“今个我兄弟心情……呃……不好……我、我、我杀了两头猪崽……喝酒……过来,说、说、说一、一、一声队长是个……屁……就过来喝……”
张向阳的脸都变了,走过来一巴掌拍在吴昊脑袋上。
“整什么呢?谁是屁?吴昊,你是不想好了吧?能干不?不能干拉倒!”
听到这个声音,吴昊努力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的是队长,吓得酒醒了大半。
“队长……你、你、你……”
“你还杀了两头猪崽子?谁给你这么大的狗胆?”张向阳怒骂:“你个养猪的也想浪起来啊?很好,非常好,明天开始给我参加冬训!”
“我、我、我……”吴昊满脸的可怜,低声恳求道:“队长,我这不是看葛震心情太低落了吗?我琢磨着给他弄点好吃的……”
“弄点好吃的就可以杀中队的猪崽子?”张向阳大声道:“你就是中队养猪的,给我把猪养好就行。干好你的本职工作,别给我作怪,懂吗?还出鬼了……一个养猪的想翻天呀?”
吴昊几乎快要缩成一团,脸上满是委屈与不甘,那双被酒精刺激到通红的眼睛开始一点点浮现出愤怒。
左一句养猪的,右一句养猪的,直刺他本来就自卑的内心。
“哐!”
吴昊一把掀翻桌子。
“我杀两头猪崽咋了?我就是杀掉吃了,你能把我咋样?养猪的咋了?我就问你养猪的咋了?”
突然的爆发,他的眼睛里喷出熊熊怒火,刚才缩成一团的身体也站直了,怒气冲天的盯着张向阳。
“我为二中队养猪,起早贪黑,你们什么时候拿我当过二中队的人看过?我是养猪的,没错,我就是一个养猪的,可我也是一个人!谁想天天围着猪粪转?我想吗?我想你奶奶个嘴!张向阳,我吴昊今个就跟你摊牌,谁TM爱养猪谁养去,老子从今天开始再也不养猪了!”
借着酒劲,吴昊把长时间所受的憋屈跟压抑全部爆发出来,两个眼睛红的像是要朝下滴血,透着一股狠劲。
张向阳愣住了,他还从来没想过吴昊这个最乖最老实的兵敢跟自己大喊大叫,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就在此时,葛震一拳砸在他脸上。
“啪!”
没有任何防备的张向阳应声倒地。
“吴昊,快跑,这个日本鬼子交给我!”葛震一边叫着,一边握着酒瓶往嘴里灌白酒,发出醉话:“好一个日本鬼子……前天你们刚投降,现在又给我跑出来瞎嘚瑟……信不信我们队长一枪就能把你给崩了……你给我等着……我、我、我……找我们队长……拿、拿枪崩了你……”
说完之后,葛震拉着吴昊歪歪斜斜的跑出猪圈,留下气到直翻白眼的张向阳。
……
第二天,吴昊就被点名参加冬训,他都快哭了,后悔的一塌糊涂,可也没有任何办法。
训练,他根本不行,最重要的还是这边训练着,那边还得把上百头猪伺候好。
“给我练,给我往死的练!”张向阳黑着脸从牙齿缝挤出声音:“你不是想被二中队认同吗?那就给我练出标准!机会,我给你,省的有人说我张向阳是日本鬼子!”
“队长,不是我说的……”
“二班长,给我亲自操练吴昊,让他对二中队拥有归属感。要是操练不好,我就亲自操练你!”
“是!”
吴昊腿软了,差点就哭出来。
“后悔了吧?”二班长低声笑道:“你以为你是谁?跟葛震是兄弟就能像他一样了?”
突然,吴昊猛地一抬头,眼睛盯着对方:“不后悔,要是再来一次,我照样该干啥就干啥!葛震是我兄弟,给他整俩猪崽子涮锅不过分。练吧,谁怕谁呀?把我往死的操练吧,我不后悔!——”
最后四个字说的坚定无比,让所有人都感觉到非常意外:这是吴昊?
是的,这就是吴昊。
在这里,他是从来没有任何存在感的二中队的兵,哪怕一直兢兢业业的工作。
没有存在感,就意味着被孤立在外,也意味着没有归属管。
吴昊跟葛震不一样,但在葛震来的第一天,他们就已经成为兄弟,为兄弟,没有什么后悔之说。
他被操练,葛震却打着背包溜进教导大队。
虽然被处分了,但他却作为最优秀的上等兵被选入教导大队,担任新兵班长一职,也就是带新兵。
为什么选他?这也是经过多方考虑的。
葛震的优秀,无法否认,但他的嚣张妄为,跟他的优秀一样凸出。
作为二中队的狼王,他是一个最可塑之才,但越是可塑之才越得对他严格要求。
很明显,按照常规方法根本行不通,那就让他更早的懂得责任感,懂得责任心。
综合考虑之下,葛震成为新兵连的班长。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哪怕教导队跟二中队在同一个院子里,可职务变了,角色变了。
……
新兵来了,新训开始。
葛震成为葛班长,手底下也带了十个新兵。
说真的,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当好一个班长,也不知道当一个班长需要什么技巧,更不懂一个班长的重要性。
但他明白一点,自己既然做了班长,就要做自己班长张晓哲那样的。
12月的西北已经飘落大雪,寒冷刺骨,新兵就在这种严寒之下开启他们的士兵之路。
“军营的第一步是75厘米,我需要你们的第一步走到精准无误!”训练场上,葛震冷着一张脸大声对自己的十名新兵说道:“我会采用最苛刻的手段,让你们成为合格的军人。”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脑子里想到的是自己在张晓哲苛刻下的训练,那是一份回忆,也是一份当时怎么都体会不到的甜蜜回忆。
卡尺,一个一个的丈量;十字架,一个一个的纠正站姿;大头针,一个一个的纠正脖子……
他用的全都是张晓哲的方法,似乎在这个训练场上,张晓哲的身影再次浮现。
这,就是传帮带,班长怎么教的战士,当战士成为班长之后,就会怎么教自己的战士。
别的班根本没有这么复杂,唯独他葛震的班,都把新兵快要逼疯了。
人家走整齐就行,他这里必须是75厘米,把动作要领上的“约”直接抹除。
“齐步可以简单,但在我这里必须最难。”葛震在队列前站的笔挺笔挺,双手紧紧贴着裤子,中指紧贴裤缝线。
天气酷寒,新兵们全都戴上手套,但他为了做好标榜,双手裸着,任由刺骨的寒风冻出一块块冻疮。
标准,他知道任何动作的所谓标准都是扯淡,只有班长做出标准,才是真正的标准。
“第一步不是那么容易走好的,走好了,你的军旅生涯就不会迷失。75厘米,锻的是新性,磨的是棱角——我的班长是这样教我的,那么我也得这样教你们!”
是的,张晓哲是这样教他的,他现在也这样教自己的兵,而当他开始教别人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变得跟张晓哲极其相似。
一丝不苟,不管走路还是吃饭,不管睡觉还是集合,像是绷紧的法条,苛刻的要求自我。
在他这种对自己都苛刻的严格要求下,班里所有的新兵对他尊敬无比。
晚上,葛震用那双根本就不是捏针的手,捏着针线为新兵缝补因为不合身造成开裂的作训服。
他很认真很认真,细致无比的缝好。
“班长……”新兵感动的眼睛都红了:“我妈都没有这样给我缝过衣服,你却……”
葛震笑笑:“这里是部队,白天训练的时候,我肯定要对你们苛刻。也许你们看到我的黑脸就害怕,但我是班长。我的班长告诉我这个职务是兵头将尾,我的班长还告诉我,这个职务的另外一个名字叫作军中之母。呵呵,等你们成为班长以后就明白了……来,手伸过来,我看看你的冻伤。”
新兵把手伸过去,露出一片片的淤红。
“南方兵,不适应这里的天气。”葛震拿出一瓶红花油,在新兵的手上倒一点之后用力搓起来。
新兵眼巴巴的瞅着他的班长,瞳孔中露出心被暖化的感动。
“以后每天早晨出操之前,都在手上搓搓红花油,促进血液循环,这样就不容易得冻疮了,呵呵。”
葛震笑的特别好看,看向班里新兵的眼神充满春天一样的温暖。
“班长,听说你是二中队的狼王?”新兵小声问道。
“我是一个兵,跟你们一样,一位班长的兵。”葛震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班长,新兵下连之后你能带我去二中队吗?”新兵的眼睛里全都是渴望。
不光是这个新兵,别的新兵眼睛里也全都是热烈。
“二中队很苦很苦。”葛震说道。
“我们跟着你就不怕苦!”一名新兵说道。
“对,只要能跟着你,就算再苦我们也能撑得住!”
“班长,我们愿意永远追随你。”
“是呀,跟着你干啥都行,你比我妈对我都要好!”
“……”
新兵们发出肺腑之声,他们承认葛震苛刻到让人想发疯,但这是一个好班长,最好的班长。
葛震深吸一口气,望着窗外说道:“想跟我去二中队也可以,你们必须做到一点,那就是在所有的训练科目上把竞争对手彻底放翻。跟着狼王就得成狼,就得拥有一颗孤傲嚣狂的心。”
一个班长,完全可以影响一名士兵的一生,贯穿整个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