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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顺利完成,宁志恒放下了照相机,这才笑吟吟的说道:“安田君,以后我们就是自己人!”

    看着对面军官和蔼可亲的笑容,安田诚司此时心中却是心如沉水,再无任何侥幸。

    这位军官的意思非常明白,他手里握有这张照片,亲手书写的自白书,还有电文记录,只要自己敢起反复之心,心生反悔之意,这三样东西送到日本间谍部门,足可以将自己置于死地。

    想一想到那时,不仅自己性命不保,就连远在日本国内的父母亲人,也会因为自己成为中国间谍,而遭受牵连,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安田诚司不禁感觉冰雪覆体,寒意彻骨。

    他脸色苍白的回答道:“自此以后,安田诚司愿为阁下效犬马之劳,绝不敢心生二意!”

    宁志恒一脸的笑意,他来到安田诚司的身前,开口说道:“安田君,言重了!以后我们就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你可以完全相信我,现在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中国军事情报调查处行动组长宁志恒,从今天开始,将是你唯一的联系人!”

    安田诚司赶紧躬身一礼,口中答应道:“嗨依,明白了,以后请您多多关照!”

    宁志恒看着安田诚司,心中也是非常满意,他知道安诚司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但越是知道畏惧的人越容易掌握,只要自己手中握有可以致他死命的证据,就可以牢牢地把握住这个重要棋子为自己所用!

    “安田君,从现在开始,你只接受我一个人的指令,除非见到我本人,你不可以相信任何人!”宁志恒沉声吩咐道,这么重要的内线,自然要亲手掌控,绝不会假手于他人。

    “嗨依!我明白了!”安田顿首答应。

    “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回到军部情报总部,小心地潜伏下去,什么都不要去做,一切都要和以前一样,不要让人察觉到任何异样,直到我亲自与你见面,并启用你。”宁志恒接着吩咐道。

    “可是阁下,毕竟谷川大队已经覆灭,我回到军部情报总部,他们可能会对我有所怀疑。”安田诚司还是有些顾虑。

    宁志恒却是摆了摆手,他对这方面也是早就有所考虑的,解释地说道:“这一点你倒是不用担心,草坪浜一把火,虽然消灭了谷川大队,但是最后仍然有十余名队员漏网,他们和你一样,钻入了芦苇荡中,已经不知去向了,相信最后也会逃回军部情报部,正好可以为你提供掩护,而且和你一起被俘的日本队员也全部被击毙,现在在日本方面没有任何人知道你投降的事情,只要你应对的好,可以很轻易地获得他们的信任,毕竟据我所知,日本情报部门对自己的特工还是比较相信的!”

    安田诚司仔细想了想,也确实如此,日本方面也确实没有办法知道自己投降的事实,这才放下心来。

    “一会儿,我带你出门。”宁志恒又取出一套平民百姓的旧衣服,并将一叠的法币放在衣服上,“以后就靠你自己的力量了,我不会给你提供任何帮助。”

    很快宁志恒将一身平民百姓打扮的安田诚司,带出了门口岗哨之外,这才示意他离开。

    看着安田诚司的背影消失,宁志恒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这一次的浦东之行,最大的收获就是自己成功地将两个钉子钉入了日本谍报组织内部,为以后的谍报工作做好准备,想一想看,自己将是唯一一个在日本情报部门内部建立情报来源的人,宁志恒就觉得此次来浦东不虚此行。

    现在军事情报调查处总部的电文还没有收到,但是宁志恒必须要做好应对一切意外情况的准备。

    只是现在战局不利,整个淞沪战场都是苦苦支撑。

    可以想见,处座交给自己的新任务也一定是非常困难的,最坏的结果就是被派上战场,自己必须要想好应对的方法。

    其中最有效的手段就是投放重金,据他所知,处座这个人第一爱权,第二就是爱财,宁志恒就曾经通过黄贤正向处座孝敬过大笔钱财,最后的效果都很不错,但愿现在这一招能够收取到好的效果。

    说起钱财,自己前段时间运输了大量的药品和物资过江,游老六作为经手人,将大量的物资运进了法租界,其中的利润绝对是可观的,现在这笔钱就在季宏义手中,正好可以用这笔钱送给处座,既可以借机报备浦东仓库的事情,又可以为自己今后的安排求得一个好的结果。

    看来自己有必要回南市一趟,提前做一做工作了,主意打定,宁志恒就不在犹豫,当天晚上他就随着运输物资的小船,渡过了黄浦江,进入三月湾上了岸。

    已经接到通知的季宏义和游老六早就等在那里,快步迎了上来。

    “组长!”

    “大队长!”

    宁志恒点了点头,回头看着队员们和船夫们紧张忙碌的从船上卸货,沉声说道:“老六,这段时间会有大量物资运送过来,你要加大运输力度,现在我们是在跟时间赛跑,一分一秒可都是钞票!”

    游老六又岂能不明白,他巴不得加大运输力度,要不是白天怕引来日本炮舰,他都想全天候运输了。

    听到宁志恒的话,赶紧点头答应道:“大队长,我会再想办法调集一些船只过来,您放心吧!”

    三个人坐上车,一路赶回了特务大队的驻地,进入自己的房间,宁志恒缓了一口气,示意二人也坐了下来。

    宁志恒对季宏义问道:“我的同窗苗勇义现在的伤势怎么样?运过来的药品都交给南市的各大医院了吗?”

    照顾苗勇义和药品的发送都是季宏义负责的,知道组长最关心的就是自己同窗的恢复情况,赶紧回答道:“苗中尉的伤势恢复得很好,现在自己可以下地行走无碍,过几天就可以随着其他轻伤员撤回大后方,他还一直说,要等到您回来见一面才走,正好您这一次回来了!”

    宁志恒点了点头,虽然自己早就为苗勇义留下了一支磺胺,之后又有大量的西药送往医院,但是亲耳听到季宏义的回答,他这才彻底把心放下来,还好自己提前回来,不然两兄弟只怕又要失之交臂。

    季宏义又接着说道:“之前我们运过来的药品,已经全部都送往各大医院,数量很多,足以支撑医院治疗一段时间,不过现在前线撤回来的伤员越来越多,我们还需要准备,总之越多越好。”

    宁志恒皱着眉头沉吟道:“药品还是太缺了,不过我们接下来应该还会有些收获,偌大的浦东沿岸仓库,药品还是能找到一些的。”

    宁志恒这时又看向游老六,笑着问道:“老六,运输过来的物资都处理的怎么样了?”

    游老六听到宁志恒询问,赶紧掏出一本账簿,恭敬地放到宁志恒面前,开口笑道:“大队长,这是这段时间以来,我们出手的一些货物,利润可是很不错啊,现在法租界里面什么都缺,轻轻松松地就卖了最好的价钱,现在几乎都存不下货,只要一出手就被人给抢购一空。”

    “看来我们的货物都出手了?都是那些人在抢购?”

    听到宁志恒询问,游老六继续说道:“除了药品之外,我们的货物全部出手了,至于客户您放心,都是我之前的老客户,全都是法租界里面的商户。”

    说到这里,他又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现在其他的人也听到消息找上门来了,我在其中安排了几个自己人,帮着抬高价钱,现在行情一路走高,我想着需不需要把货物压些时间,这样能卖出大价钱。”

    “不行!尽快出手!”宁志恒断然说道,自己的前途未卜,手里必须要有大笔钱财护身,哪里等的到那么久。

    现在各国租界里面的平民和商人,都不知道战争何时才能结束,人心惶惶,自然想着多准备一些物资,这才造成了物价上涨,尤其是生活物质的价格一涨再涨。

    可是宁志恒知道,会战很快就会结束,英美法各国商人一定会开始从各国运输货物进入租界,现在出手正是好时候。

    “我们存那么多货物在手里没有用处,老实说浦东那里的物资充足,平常的时候要想出手那还需要大量的时间,费一些周折,现在价格高,出手爽快正是时候!”宁志恒看着游老六,沉声说道,“老六,别被钱财迷了眼,这么大量的物资,时间拖太久了,就算你有青帮的背景,只怕也会引来麻烦,我可不想到最后还要动刀动枪,大开杀戒。”

    说到最后,宁志恒的话语里带有些许森然,警告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钱财动人心,无论是隐藏在暗处的有心人还是游老六自己,宁志恒都不会相信。

    不过他有足够的自信和实力维护自己的利益,就是日本人的心腹之地,他都可以视若无物,除敌酋杀汉奸,更何况其他人,他宁阎王可不是善男信女,这双手早就被血给浸透了,从来就没有干过!



    宁志恒话语让游老六心头一凛,知道这是这位宁大队长在警告自己,不要自作主张,好在他也没有心存他想,搞别的小动作,便赶紧连声答应,保证尽快出手物资。

    其实宁志恒所担心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这段时间,早就有人注意到了他这个青帮小头目,在这个物资极度匮乏的时候,游老六突然之间冒出头来,手头货源充足,赚取的利润极为可观,难免引起他人的窥视。

    尤其是青帮内部也有人开始眼红了,只是游老六拜的师父正是青帮大头目岳生,借着这座大靠山,游老六这才勉强把事情压了下去,不过岳生的门徒多了,也不止他一个,以后这样麻烦的事情会更多,确实不应该拖延太久,还是早点出手为好!

    宁志恒先打发走了游老六,这才对季宏义说道:“这段时间我们一共卖了多少货款?浦东的事情瞒不下了,我马上要用钱打点。”

    季宏义一惊,赶紧问道:“有人追查浦东的事情了?”

    宁志恒摆了摆手,看着季宏义笑道:“你慌什么!不过是未雨绸缪,要做些准备工作,有消息说,我们的特务大队马上就会撤回南市待命,战局艰难,我也要为这些弟兄们打算,为他们买一条活路出来。”

    季宏义尴尬的一笑,他对宁志恒极有信心,知道组长手段高明,自有应对之策,自己只要听命行事就可以了。

    “货款都在我的房间收藏,数额巨大,我不敢掉以轻心,您跟我来!”季宏义起身带路,把宁志恒带到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空荡荡的,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就只有一个大保险箱立在角落里。

    季宏义指着保险箱,对宁志恒说道:“这是几天前,我专门购置的新保险箱,钥匙和密码都在我这里,外面还安排了暗哨,应该很安全。”

    宁志恒点了点头,季宏义也是久经江湖历练的小老大,做事稳重,很对他的心思。

    季宏义上前掏出钥匙插入,旋转密码,拉开了保险箱门,然后侧过身子,请宁志恒查看。

    宁志恒上前查看,只见这么大的保险箱里塞满了钞票,几乎没有一丝空隙,不觉也是心头一震。

    “按照您的吩咐,全部兑换成英镑和美元,这里总共是四万八千英镑,还有二十六万美元!”季宏义的话语里也是略带着一丝情绪的波动。

    宁志恒回头看了看季宏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这笔钱财可是一笔巨款,也难为你天天对着它们睡觉,只怕也睡不踏实吧,哈哈!“

    宁志恒的话让季宏义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点头回答道:“别说是我,任谁把这样一大笔钱放在卧室里,只怕也是难以睡得着,这几天我都不敢自己打开保险箱,今天总算是交给您了,这心里的石头放下来了!”

    宁志恒心中暗自点头,季宏义能够在这样的巨额财富面前能够把持本心,未起贪念,也算是过了宁志恒这一关,以后自然可以委以重任,很多事情可以交给他了。

    “还有一些物品,您过来看一看,”季宏义来到自己的床下,拉出来两个箱子。

    “这是什么?”宁志恒问道。

    季宏义把把箱子打开,一个箱子里面,全是摆放整齐的瑞士名表,一箱子赫然是摆满了药盒。

    季宏义介绍道:“这箱子高档名表,现在不好处理,一次放出去太亏了,我就做主留了下来,以后我们慢慢出手,还可以送人,这一箱子是多息磺胺~”

    “磺胺!这是从哪里来的?”宁志恒赶紧上前一步,蹲下身子仔细的查看,现在这个时候,什么东西也比不上这一支磺胺珍贵,宁志恒半个月前为了一支磺胺,差一点就要动手杀人了,可想而知,这一支磺胺就是一条性命啊!

    季宏义笑着解释道:“每一次卸货我们都是盯着的,虽说游老六是我的结拜兄弟,不过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了,我自然是要验过货,这才交给他,这箱磺胺就混在一批货物里面,差点漏过去,我就给扣下来了,我想现在医院里的西药充足,用不着这样的好药,还是我们自己留一些防身,不然自己的兄弟们受了伤,再去找可就麻烦了。”

    宁志恒听完这话,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平静地开口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当时勇义伤势严重,性命垂危,我就很后悔,早知道就多准备一些药品防身好了,好在吉人自有天佑,你和老六找到了磺胺,不然可就危险了,你做的对,以后我们也要存留一些药品,尤其是磺胺,越多越好,以备不时之需!”

    宁志恒这一次的货物收获众多,主要是这些物资都是平白得来,根本没有成本,要说成本最多也就是个风险成本,可以说是空手套白狼,得了这些财富。

    宁志恒命令行动队员把保险箱和两个箱子都搬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季宏义把保险箱的钥匙交给宁志恒做了交接,这才都退了出去。

    宁志恒的也同样在外面布置了暗哨,时刻盯着自己的房间,以防有人敢来打自己的主意。

    深夜时分,大家都已经各自休息,宁志恒却在仔细查看游老六交上来的账本,当初和游老六说好的,过手二成利润归他,可毕竟不是自己的兄弟,他对游老六还是不太相信。

    “啪啪!”敲门声响起。

    “进来!”宁志恒头也没有抬,接着查阅手中的账本。

    行动队员林祥推门而进,回身把房门关闭,他来到宁志恒面前敬了一个军礼。

    宁志恒语气平淡的吩咐道:“说一说他这段时间的表现!”

    林祥赶紧低声说道:“季队长这半个多月,并没有单独行动过,他很小心,去哪里都带着行动队员。

    每两天去德普医院看望苗中尉一次,每次接货的时候都会进行验货,记录在账本上,和游老六那边交接的很清楚,我偷偷查验过,并没有发现差错出入。

    每次往医院送药品的时候,都没有存留,不过十天前他从一批货物里找到了一箱子药品,应该是磺胺,他并没有送到医院,而是放进了自己的房间。

    每一次和游老六交接货款的时候,都是由我们随身保护,回来后直接放在他的房间里。”

    “他和游老六之间有单独相处的时候吗?”

    “有过三次,离得有些远,我没有听清楚说什么,不过,肯定没有钱财过手!”

    “很好,你下去吧!”

    “是!”

    林祥是宁志恒手下的老队员,这一次前去浦东前线,却把他留了下来,专门对季宏义进行监视。

    这么多的货物钱财过手,对任何人都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有些人可以坦然面对危险,为战友舍身赴死,可偏偏无法拒绝金钱的巨大诱惑,利欲熏心背叛兄弟。

    季宏义毕竟跟随宁志恒的时间还短,宁志恒对他还是不能完全信任,要不是他是青帮弟子,身后的江北帮在法租界还有些影响力。单单他和游老六是结拜兄弟一条,宁志恒就不会把季宏义留下来,万一他们上下联手,宁志恒在浦东鞭长莫及,岂不是任由他们施为。

    宁志恒不得不留下一些布置,作为预防措施,毕竟有些时候人心是不能考验的。

    如果季宏义真的胆敢从中渔利或者携款而逃,那么宁志恒自然不会放过他,不过好在季宏义并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第二天,宁志恒一大早就带着季宏义赶到了德普医院,看望自己的兄弟兼同窗苗勇义。

    整个医院还是和以前一样,所有的医护人员和医生在来回穿梭,不停地忙碌着,病房和走廊里停满了从前线撤回来的伤员,呻吟惨叫之声时有传来。

    正在处理伤员的医护人员看见宁志恒身后的季宏义,都是眼睛一亮,一名女护士快步迎了上来,对季宏义说道:“季队长,你来看你的朋友了,今天李大夫刚刚为他拆线了,我领你过去。”

    其他医护人员也是满眼热情的看着季宏义,报以真诚的微笑。

    在宁志恒的面前,季宏义不觉脸色有些不太自然,他赶紧笑着说道:“不用了,我们自己过去就好。”

    这段时候以来,季宏义已经成为南市各大医院最受欢迎的人,在医院停药,众多抗战将士生命垂危的时候,这个军官无偿地,多次送来了比金子还珍贵的药品,挽救了无数抗战将士的生命。

    现在医院里的药品,全是季宏义送来的,如果没有这些药品支撑着,不知有多少将士会因为药品短缺,救治不力而死亡,所以季宏义一来到医院就得到医护人员的热情相待。

    宁志恒和季宏义一路向军官病房走去,来到苗勇义的病房推门而进。

    宁志恒当前一步,就看见苗勇义正现在病床边,正手扶着床头正在一点一点挪动着脚步,试探着来回走动。

    看到有人进来,病房里的人都抬头看来,苗勇义也是转身一看,顿时大喜。

    “勇义!”

    “志恒!”

    两个人四目相对,宁志恒一步上前一把握住了苗勇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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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志恒和苗勇义两兄弟终于再次相见,自然是欢喜无限,两个人都不禁都恍如隔世,感慨万千。

    自从一年前,宁志恒突然在毕业时被一道命令紧急召走,两个人就再也没有相见,自小到大他们还没有分开过这么长时间,苗勇义一直都是担心宁志恒的下落,可是他很快随军开拔至西北前线,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就再也没有机会寻找宁志恒。

    而宁志恒也是多次写信给苗勇义,可都是没有回音,加上他这一年不知经历了多少,根本抽不出时间来仔细寻找苗勇义的具体下落,直到半个月前才见到了已经昏迷不醒的兄弟。

    宁志恒将苗勇义搀扶到病床上坐下,这个时候,身边病床上的一位中校军官看着宁志恒轻声说道:“冒昧的问一下,请问您是不是就是宁志恒少校?”

    宁志恒抬头一看,马上就认了出来,这就是那位伤势严重,感染发烧的军官,当时他的同伴武同光为了他,不惜给宁志恒下跪求药,最后宁志恒实在迫于无奈,将一支多息磺胺送给了他使用,现在看来这位中校军官恢复到不错,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宁志恒微微点头,开口说道:“是我,我们之前见过,不过你那个时候正在昏迷,看来现在恢复的不错。”

    这位中校军官听到真是宁志恒,赶紧起身,上前对宁志恒握住他的手,感激的说道:“多谢宁少校的救命之恩,我醒来之后,同光都跟我说了,是你赠送的一支磺胺救了我这一条命,真是无以为报啊!”

    看到他一脸的感激之情,宁志恒不禁有些愧然,当时的情景并不是这样,自己为了那一只磺胺,险些将武同光打死,最后是迫于形势,这才把药送了出去,现在人家跑来感恩戴德,搞得他着实不好意思。

    “言重了,你应当谢你的兄弟武少校,我确实没有做什么!”宁志恒有些尴尬的说道。

    一旁的苗勇义不禁也开口说道:“武少校伤势较轻,已经送往后方基地治疗,这位是二十五师的陈正文团长,他这些天一直向我打听你的消息,说要向你当面致谢。”

    原来苗勇义清醒之后,所有的病友和医护人员对他都极为照顾,他之后才知道了当时病房里发生的一切,原来是自己的兄弟宁志恒找到了他,并为他找来了救命的磺胺,真是世事难料,谁能想到在淞沪前线,竟然和宁志恒相见,可惜当时自己正处于昏迷之中,兄弟二人并未有过交谈,殊为可惜。

    之后,宁志恒的手下军官季宏义不仅专程来看望苗勇义,还带来了大量珍贵的西药,这让所有人都大喜过望,同时医护人员也是爱屋及乌,对苗勇义精心照顾,再加上苗勇义身体素质好,恢复的很快,现在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

    在苗勇义的介绍下,宁志恒和陈正文也重新见礼,相互交谈了几句。

    宁志恒看病房里人实在太多,就将苗勇义搀扶着来到病房外的院子里坐下,两个人相互诉说这一年来的种种遭遇。

    原来苗勇义当时在前线,没有多久就因为一次意外负了重伤,脱离了部队,后来在老乡家养很长时间才归队,当时宁志恒的书信就没有转到他的手里,后来军队不断地转移驻地,最后被调至上海前线,参加了淞沪会战。

    当他们谈到那些同窗时,苗勇义久久不能自制,当时一个班的同窗几乎有近三成在杨行和蕴藻浜争夺战中阵亡,其中就包括了最亲密的兄弟柯承运。

    宁志恒也是悲痛难言,这么多同窗一起阵亡,让他再一次感受到了生死离别的痛苦。

    最后宁志恒也把自己这一年来的经历简单的给苗勇义大概说了说,但是涉及到机密情报的事情自然不能告诉苗勇义。

    其实苗勇义早就在季宏义的口中,得知自己这位兄弟,竟然加入了军事情报调查处,并且如今已经晋升至少校军衔,可是他还是难以相信自己这位平时性格内向,沉默寡言的兄弟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名情报特务,这种巨大的反差让苗勇义一时间难以想象。

    听到了宁志恒的叙述,苗勇义这才感慨的说道:“真是没有想到,你竟然会被贺教官送进了军事情报调查处这样一个机密部门,怪不得我多次托人打听你的下落,可是根本查不到,现在还成了行动组长,特务大队的大队长,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宁志恒也是一声苦笑,他知道苗勇义的性格耿直,不太喜欢搞情报的行当,不过人各有志,各自有自己的路要走,也就不再多言此事。

    而是把话题扯开,接着说道:“今年六月的时候,我们全家都搬离了杭城,前往重庆暂时避难,我也把你的父母家人都接了过去,现在他们在生活的很好,有我父亲的照顾,你一切都不用担心。”

    “什么?你把我父母都送到重庆去了。”苗勇义乍然听到宁志恒的话,顿时大吃一惊,他根本没有搞清楚状况,怎么好好的宁志恒要举家搬迁,还把自己的父母也带走了。

    宁志恒仔细给他解释了一遍,将其中的利害给他剖析清楚,最后说道:“中日之间的大战,在初级阶段,日本人肯定是要大占上风的,杭城距离上海太近了,必然会很快沦陷,我把伯父伯母接到重庆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日后战事平息,我们还是要回来,只是暂时离开几年,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苗勇义此时也明白了宁志恒的良苦用心,他也是长叹了一声,说道:“这一次和日本人交手,才知道双方的差距有多么大,以血肉之躯,血气之勇是不能弥补国力的悬殊,我对此次大战也是失望至极,现在我所在的部队也都打完了,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只能凭天由命了!”

    说到这里也是神色暗淡,对自己的前途一片茫然。

    宁志恒劝慰道:“我们是黄埔毕业生,走到哪里都是急需要的人才,还怕没有报国的机会吗,好好养伤,很快你就可以回到后方修养,到时候自然会给你安排职位。”

    两个人在一起叙谈了许久,这才把苗勇义送回到了病房,宁志恒告辞离去,相约过几日再来看望。

    宁志恒和季宏义出了病房,宁志恒这才想起来,原特务大队大队长翁向荣也在德普医院住院治疗,宁志恒和他匆匆见过一面之后,就赶往浦东战场,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宁志恒转身向季宏义询问,才知道,翁向荣已经于六天前撤回了后方医院治疗。

    宁志恒这才赶回了驻扎地,准备当天晚上再次渡过黄浦江,回到浦东,督促队员抓紧运输物资。

    可是就在下午四点钟左右,季宏义进来报告道:“组长,军情处总部的急电,这是译好的电文。”

    说完,将一份电文递交到宁志恒的手中,当初宁志恒在南市驻扎地留下一部电台,交给季宏义,以方便和浦东及时进行联系。

    宁志恒接过电文,果然如他心中所想,这是一封命令特务大队迅速撤回南市待命的电文。

    宁志恒放下了电文,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拿起笔草拟的一份电文,对季宏义说道:“马上给浦东发报,命令他们明日晚上从陈延湾直接渡江撤回,把车辆都放在对岸,静观其变吧。”

    季宏义接过电文,不禁犹豫的说道:“这么快就撤回来,可惜了那么多的物资!”

    宁志恒也是心中一痛,这白捡的金山银海,放弃了确实太可惜了,不过他不知道处座到底对他,对特务大队有什么新的安排,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就在第二天晚上,特务大队的所有成员将最后一批物资运过了黄浦江,也借着舢板返回了南市。

    季宏义带着人和游老六轻车熟路处理货物,其他队员赶回驻扎地休息。

    转过天来,上午十点左右,季宏义就匆忙赶到宁志恒的办公室,向他汇报道:“组长,我刚从医院回来,前线突然间送回来大量的伤员,听最新的消息,蕴藻浜失守了,左翼战场全军败退,日军已经向大场进发。”

    “什么?”宁志恒不由得大吃一惊,虽然是早就心理准备,可事到临头还是心惊不已,蕴藻浜的失守,打破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战场相持不下的僵局,左翼战场的日军终于突破了中国军队的重要防线,将目标直指中部战场,两相夹击中部战场的中国军队,可以说战局已不可逆转。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车辆之声,军队的行进之声交织传来,门口的警戒哨声也快速拉响,宁志恒赶紧快步出了房间,大声喝道:“紧急防御!”

    一声令下,所有特务大队队员在极快的速度,拿起武器,进入防御位置,将整个驻扎大院防御部署完成,枪口对外,子弹上膛,静静等待着宁志恒命令。



    宁志恒带着几名军官快速来到大门口,墙上的守卫大声汇报道:“大队长,有一支部队接近,还有不少车辆。”

    “继续警戒!”

    没有多一会,外面的警卫汇报道:“大队长,是我们别动队的第五支队回来了!”

    宁志恒心头一震,二十天前,特务大队和第五支队同时接到的命令,第五支队被调往在苏州河北岸,至于后来的情况怎么样,就不得而知,现在突然撤回来,是怎么回事?

    “大门打开,我们出去迎一下。”宁志恒高声命令道。

    大门被推开,宁志恒带着一众军官走出了大门,就看见第五支队的支队长朱卫华正从一辆军车上跳了下来。

    宁志恒快走几步,来到朱卫华的身前,伸出手去握住朱卫华的手。

    “朱兄,百战余生,沙场归来,真是辛苦了!”宁志恒亲切的说道。

    朱卫华的脸色明显是风尘仆仆,难掩晦暗之色,他咧着有些干裂的嘴唇,声音略微沙哑地说道:“百战余生?百战倒是不至于,可余生?却是说的没错,第五支队损失惨重,带出去的兄弟只回来了这些,太惨了!”

    说到这里,眼角不禁有些湿润,宁志恒这才抬眼向他们后面部队看去,果然从军车上陆陆续续的下来了一些队员,人数可比出发时少了很多,而且很多都负了伤,其他队员的精神状态也不好。

    “这还只是一些负了轻伤的,很多重伤员都已经送去医院,这一次又是伤筋动骨了。”朱卫华他摇了摇头,一脸懊悔地说道。

    宁志恒赶紧命令特务大队的队员,帮助第五支队的队员进入驻扎地安置。

    他拉着朱卫华的手,要将他让进大院,可是朱卫华却是身形不动,宁志恒疑惑的看着他。

    朱卫华看着来时的道路,对宁志恒轻声说道:“还是先别进去了,处座和我们一起来到南市,他车快,先去了驻军指挥部,现在估计也快到这里了,我们准备迎接吧!”

    听到朱卫华的话,宁志恒心头一惊,刚刚电令特务大队撤回南市待命,处座就亲自前来南市,很明显这是冲着特务大队来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宁志恒此时也只能是坦然面对,就看看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结果。

    远处又是尘土飞扬,很快一支车队飞快驶来,当前的几辆黑色轿车,正是处座的座驾车队,后面还跟着几辆军车,上面都是处座的随身卫队。

    宁志恒高声命令道:“所有军官集合列队,迎接处座!”

    等到处座的座驾停下来,一众军官列队相迎,宁志恒和朱卫华当前一步敬礼。

    警卫把车门打开,处座从车上走了下来,后面的车辆里也下来了二名军官,竟然是情报科副科长边泽,还有上海军事情报站站长郑宏伯。

    “处座!”宁志恒赶紧上前和处座见礼,他微微笑道,“现在路上也不安全,您来之前也没有通知我们一声,我好安排一路护卫,以防万一啊!”

    处座看见宁志恒也是露出一丝笑意,轻轻拍了宁志恒的肩膀,和声说道:“不用担心,我也是经过战阵的,没有那么娇气!”

    宁志恒又和边泽,郑宏伯握手见礼,这才跟在处座的身后进入驻扎地。

    这个时候所有特务大队的队员在院中列队迎接处座的到来,处座看着队列整齐,精神抖擞的队员们,不由得露出满意之色。

    处座一边挥手示意,一边微笑着对宁志恒说道:“志恒,你治军严谨,指挥有方,这二十天来在浦东作战,接连清剿了两支便衣队,自身却是毫发无损,战绩突出,张长官接连为你请功,为我们军情处可是挣下了老大的面子,统帅部特意嘉奖我们别动队,称赞我们辅助前线有功,这一次我也是与有荣焉!”

    这些话倒不是客套,这段时间以来,整个别动队在前线战场表现虽然英勇,而奈何战绩不佳,折损严重。可偏偏右翼战场上的特务大队却被战区长官张正魁接连通电褒奖,其战果也是上佳,要知道就是在正面战场上击杀二三百人的日本军队,最起码需要付出二至三倍,甚至更加惨重的代价,可是在军区战报上,特务大队竟然几乎毫无损伤,不得不说这是军事情报调查处作战参战以来最大的亮点,也为处座在统帅部挣回了一点颜面,处座对于特务大队的表现自然是满意至极。

    “都是处座的英明领导,特务大队的队员也是训练有素,志恒不过是恰逢其会,打了两个便宜仗,处座您过奖了!”宁志恒跟在处座的身后,对处座的话语半信半疑,不明白处座的真正用意,只能够小心地应对。

    处座只是微笑不语,最后示意特务大队解散,其他中级军官各自约束手下的部队,生怕在处座的面前出丑。

    而处座等人则是在宁志恒的引导下进入办公室,挥手示意,宁志恒马上命令孙家成在门外警戒,几位高级军官开始进行一场小范围的军事会议。

    坐在主位上的处座轻轻咳嗽了一声,众人顿时都是心神一紧,腰身挺直,目光注视着处座,静静等待他的训示。

    “战局打到现在,相信大家也知道了,我们的已经没有了胜算,蕴藻浜失守,大场又无险可守,失陷也是旦夕之间,估计统帅部很快就会下令放弃苏州河北岸的阵地,收缩力量继续防守。我们的别动队这一次折损颇众,不过还是要尽最大的努力阻击敌人的进攻,第五支队现在已经不堪再战。

    现在我命令!第五支队调防至南市休整,而特务大队立即开往前线,接替第五支队的位置,继续阻止日军的进攻。”

    “是!”第五支队支队长朱卫华挺身立正,高声领命道。

    这一次他的第五支队几乎被打残,确实已无再战之力,只能回到南市修整,变相的退出了战场。

    当宁志恒听到这个命令,顿时脑子一嗡,果然是最坏的消息,竟然把自己和手下这些精锐送上了前线,时局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吗?需要自己这些特工去冲锋陷阵了!

    “处座~”宁志恒也是提身立正,他自然想要再争取一下,不然真的上到前线,可就在也由不得他了。

    可是处座一挥手,止住了宁志恒的发言,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再次朗声说道:“特务大队大队长宁志恒,调任上海军事情报站副站长,负责敌后破袭工作,望你不负众望,为我军事情报调查处再创佳绩!”

    这是什么情况?转眼之间,自己就调任上海站的副站长,也就是说自己可以不用上前线,而是要在上海潜伏下来,主持上海敌后的破袭工作,宁志恒不明白处座到底是什么用意?

    如果说是继续打压自己,甚至是削弱军事情报调查处里保定系的力量,那么直接正大光明的把自己送往前线就是了,相信一场大战打下来,自己生还的可能性不大。

    可是现在把自己的部队调走,夺走自己的兵权,却把自己留在上海当上海站的副站长,这是什么意思?

    再说,上海站是军事情报调查处的第一甲种大站,在军事情报调查处里地位极其重要,站长和副站长都是上校军衔,历任站长和副站长都是处座的嫡系,和赵子良,向彦等人的资历相仿,都是处座早年的老班底。

    可是自己不过少校军衔,担任上海站副站长级别上差的太多,资历也不够,更何况自己是保定系的背景,怎么可能让自己染指上海站副站长的这么重要的职位?

    宁志恒一向觉得自己的头脑清楚,智谋过人,可是今天觉得自己的脑筋不够用了,完全不理解处座的真正意图。

    这个时候郑宏伯站起身来,向宁志恒伸出大手,笑着说道:“志恒,以后我们两个可要金诚合作,上海站的工作要多多倚重了!”

    宁志恒只好也伸手握住郑宏伯的手,两个人微微点头,这才收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之后的会议内容几乎和宁志恒关系不大,宁志恒只能耐心的在一旁听着,等待会议的结束。

    他需要处座进一步的沟通,单独谈一谈,试图了解处座的真实意图,然后再送上自己的厚礼,以争取将这些手下精锐留下来,最起码也要把自己的嫡系留下来,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前线。

    会议很快就结束了,最后处座环视众人开口说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散会吧,志恒留一下。”

    众人赶紧起身退了出去,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处座和宁志恒两个人。

    处座坐下椅子上,半晌没有说话,只是微闭着双眼,用手轻轻地揉按着太阳穴,一副疲惫之态,和刚才杀伐果断,一言而决之时,完全判若两人。

    宁志见状恒轻声说道:“战局已然如此,处座您为国事忧思,劳心太重,还是要保重身体才是。”



    听到宁志恒的话,处座这才睁开了眼睛,轻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说道:“志恒,这短短的二十天,战局就已经变得不可收拾了,从各处调来的援军几乎都打废了,就连素来精悍的桂军,数万精兵一天时间就损失殆尽,尸横遍野,那情景真的是太惨了!

    打到现在,就连我们的别动队也要顶在前线,这可是我们军情处唯一的军事力量,刚刚组建就被打成这个样子,那可是我多年的心血啊,这些天我是寝食难安啊!”

    宁志恒自然知道这也是处座真实的心情,他苦心经营多年,一直想要染指兵权,这一次终于得到领袖的首肯,可以名正言顺地组建自己的军事武装,一咬牙拿出了所有的家底,可是一开始就跌了一个大跟头,不仅损兵折将,还搭进去很多心腹班底,其悲催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看到处座也是神情沮丧,宁志恒仔细斟酌了一下语言,开口劝慰道:“处座说的极是,不过好在别动队来源甚杂,大部分还都是普通的军士和帮众,虽说是折损颇众,可是最优秀的军官团体还在,只要有这些骨干,重整旗鼓也不是难事。比如我们特务大队,就都是久经训练的特工组成,这一次在浦东作战,表现的极为出色,就是战区司令张长官也是赞不绝口,把这些军官送上前线着实可惜了,留下他们作为骨架,再组建一支队伍,很快就会恢复元气的!”

    宁志恒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清楚,他是在劝说处座不要把特务大队拉上前线,而是留下来,保存实力,以备后用。

    处座点了点头,不胜感慨的说道:“这都是我多年积攒的家底,你当我真的不知道,把这些优秀的特工派上前线简直就是犯罪,别的不说,这一次第四支队全军覆没,近两千人马全都丢在了阵地上,上海站的人员,一次轰炸,就损失过半,我这心里都在滴血啊!”

    宁志恒心头大震,第四支队几乎全灭他知道,可上海站的人马竟然损失过半,这件事情刚才会议上可没有通报,这和自己调任上海的副站长有什么因果关联吗?

    处座接着说道:“可这一次大战是举全国之力,不惜任何代价,就是各方首脑也要拿出自己的家底顶上去,这种情势下,又岂是我这个小小的军情处处长可以违抗的,我们必须要全力全力以赴。

    而且这一次领袖专门指令,我们军情处必须尽最大努力阻击拖滞日军的进攻,可是我们军情处的实力根本摆不上台面,在战场上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所以我决定,还是用我们的老本行。”

    原来如此!宁志恒这才明白过来,处座这么做的真正用意。

    所谓老本行!这个时期军事情报调查处最拿手就是搞暗杀,搞爆破,至于最后才是搞情报。

    毕竟现在军事情报调查处在日本情报机关内部没有情报来源,也根本不具备窃取日军机密情报的能力,这也是处座花费了巨大的代价,组建军事电台密码破译小组的真正原因。

    他试图从电台密码入手,破译日本人的电台密码,来获取机密情报,可是到现在还没有取得重大的突破,中日的全面战争就开始打响了。

    那么现在对付日本人的主要手段,就只能是搞暗杀和破坏了,这正是行动科的老本行,而宁志恒是行动科里公认的最好的行动好手,所以处座把主持敌后破袭工作交给了宁志恒。

    想到这里,宁志恒不禁是有喜有忧,高兴的是,自己终于可以避免被送上前线当炮灰,毕竟上前线枪炮无眼,就是以自己的本事也难保周全,很容易就饮恨当场,现在处座看中自己的行动能力,终于可以暂时躲过一劫。

    至于留在上海,在日本敌后搞暗杀破坏倒也正和了自己的心意,之前的一切安排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交好日本军部的谍报首脑上原纯平,坐实藤原智仁的身份,安插何思明进入日本特高课,策反安田诚司回到日本军部情报部门,盗取浦东仓库的大量物资获取活动经费,不都是为了这一天打做准备!

    可忧愁的是,可是自己花了多少心血,积攒的这些嫡系力量,要是被送上战场,只怕是难逃厄运,孙家成,左氏兄弟等人若是折损在了战场,岂不是痛煞自己,这件事情必须要争取,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

    宁志恒恳切地说道:“处座的良苦用心,志恒已然明白,我一定尽心竭力,对日军的后方进行袭扰,可是您也知道,现在几十万日军盘踞上海,戒备森严,我只怕短时间里也没有威胁日军的能力,况且,我手下没有得力的人员,还请处座您能够体谅,能不能多给我留一些人手,否则只怕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处座自然知道宁志恒所说的都是实情,百万将士都做不到的事情,又岂能强求于一个小小的行动特工,他微微一笑,说道:“这些事情我早就有考虑,当然不会现在就让你鸡蛋碰石头,白白去送死。

    如今只是让你提前做好准备,先在上海潜伏下来,等待时机再行出手。

    老实说,战局打成这样,我们的撤退已经成了定局,我估计最多不过一个月,我们就会退守在国防工事线继续坚守,到那个时候上海的日军都会在国防线上和我们对峙,上海必然成为日军的大后方,那个时候就是你开始行动的时候,拿出你的本事来,这可是你的老本行。”

    原来如此,看来国军高层已经开始做撤退的准备了,处座算计周到,这是要为之后持久战布置下棋子,准备后手了。

    可惜处座不知道,耗时多年,花费巨大代价修建的国防工事线,最后都成了摆设,就连国都南京也是被日本迅速占领。

    不过中国广大的国土面积让中国军队有足够的战略纵深,拉长了日本军队的进攻战线,最后也达到了持久战的目的,活生生拖垮了日本侵略军,最终赢得了战争的胜利。

    这时的处座心中自然有着自己的计划,他接着宁志恒说道:“至于你要的人手,那自然是随你挑选,现在上海情报站还剩下一百六十多名特工,你可以再留下一百名特工,这样加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弱的力量,再多,只怕也不利于潜伏。

    这一次我们军情处损失惨重,我打算要为军情处补充新的血液,你手下的那些学生兵都是好苗子,他们有文化,有爱国心,正是我们发展的对象,我打算在松江和青浦组建两个学习班,把所有的青年学生组织在一起加以训练,培养成为优秀的特工,所以你这二百名学生兵我都要带走,其他的人员你可以随意挑选,你看怎么样?”

    宁志恒有些恍然,原来这就是军统历史上,最早开办的松江班和青浦班,这两个训练班的真正缘由,没有想到,自己手下的二百名学生兵即将接受严格的训练,成为真正的特工,这倒也是一件好事,最起码他们可以避免上前线正面厮杀了。

    现在自己还可以在特务大队里随意挑选,留下一百名队员,这样自己的嫡系骨干就可以保留下来了,不过这个数量太少了,只是自己的嫡系力量侦查中队就有一百六十余人,必须再争取一下,也许可以把他们都留下来。

    宁志恒目光闪动,思绪飞转,再次请求道:“处座的安排自然是妥当,只是我觉得要想切实有效的拖延日军进攻,对他的后方进行沉重的打击,我们的力量还要加强,能不能给我留下二百名队员,以确保行动的实施。”

    处座却是摇头说道:“上海站的站长郑宏博手下也不过才一百多人,你一个副站长就要掌握二百名特工,到时候谁主谁副?再说这么多特工你如何安置潜伏?这些你想过没有?”

    宁志恒赶紧说道:“这个请处座放心,上海站的工作是以郑站长为主,我绝不会主次不分。

    不过既然是由我主持敌后破袭,自然还是想要用的顺手的人员,再说之前我在上海站里发现了数名日本人的内鬼,这件事,相信边副科长也已经向您汇报过了,所以恕我直言,上海站的原班人马我是不敢用的,所以才想多留一些人手,我手下的这些人手都是极为优秀的特工,送上战场实在是可惜了。”

    说到这里,宁志恒从抽屉里,将在浦东缴获的那本密码本取了出来,恭敬地放在处座的面前。

    再次说道:“还有一件事正想向您禀告,就在两天前在浦东战区指挥部,我手下的特务大队侦查中队队长孙家成,带领侦查中队的一众队员,破获了一起重大的日本间谍案,得到了张长官的高度褒奖。

    抓捕了日本高级间谍一名,策反间谍一名,缴获电台一部,更重要的是缴获了一册加密密码本,现在两名间谍已经送往军法处,电台留下当物证,这册密码本我专门请示了张长官,给带了回来,特意呈交给您~”

    “密码本?”还没有等宁志恒说完,处座早就一把抓过密码本,马上查阅了起来,他看的很是仔细,半晌之后,才抬起头来,看了看宁志恒,不禁感慨地摇了摇头。

    “志恒啊!你可真是让我无话可说,就是带兵打仗的功夫,你都能顺手抓几个日本间谍回来,在战区指挥部里挖出两个日本间谍,还缴获了这至关重要的加密密码本,这已经是你缴获的第四本密码本了,现在处里的破译小组工作进展很顺利,全是你的功劳啊!哈哈!”

    处座手里拿着密码本,嘴里不停夸奖,一脸的笑意,连连点头,然后接着问道:“在战区指挥部里的潜伏间谍,职位是什么?很重要吗?”

    宁志恒赶紧回答道:“日本间谍是一名后勤部的军官,可是策反间谍的身份很关键,是参谋部的作战参谋,盗取了很多有价值的情报,屡次泄露我军的军事计划,和重炮旅的位置。”

    “大军区的作战参谋!这可是一个很关键的位置啊,张长官没有说什么吗?”处座不由得疑惑地问道。

    “张长官下令以日本间谍的罪名,直接送军法处处置,绝不姑息,不然对不起因此牺牲的抗日将士。”宁志恒将张正魁的原话转述了出来,郑重地说道。

    处座不由得一拍桌案,也是点头赞叹道:“张长官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实是我辈楷模!”

    然后他转头看向宁志恒缓声说道:“这一次你在军区长官面前,又为我们军情处挣回了面子,干的漂亮!至于你的这些手下也的确得力,你写报告为他们请功,我都会一一叙功,我知道你想保全他们,你让我再想一想!”

    宁志恒看到处座已经有些意动,决定借此机会再加一笔砝码。

    “处座,至于这一次的潜伏安置,我也有些初步的想法!”

    说到这里,宁志恒转身从身后的办公柜里取出了一只大皮箱,又抱出来一个大箱子,都摆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什么?”处座疑惑的问道。

    宁志恒呵呵笑道:“这是我给处座您准备的一份心意,这段时间我在浦东发现了几个日本人的旧仓库,就将其中一些物资给偷偷运过黄浦江,变卖以后得了一些活动经费,我打算用这些经费在上海布置一些产业,然后将手下的特工安插进去,有了这些商业身份做掩护,二百名特工的潜伏安置是不会有问题的!”

    说完,他将这两口箱子轻轻向前一推,接着说道:“这些自然是为您准备的,还请处座您笑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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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志恒之前从来没有当面向处座送过财物,自然是因为之前自己的身份太低,那个时候不过是个小小的尉级军官,行动队的小队长,和处座根本搭不上话。

    现在他的身份自然不同,已经是整个军事情报调查处青年一代,手握实权的领军人物,地位仅仅只在赵子良,谷正奇那样的老资格之下,是可以直接和处座商讨机密的骨干成员。

    况且民国官场向上司送孝敬是常礼,所以宁志恒直接和处座讨价还价也不算突兀。

    处座看着这眼前的两个箱子,不由得一愣,抬头盯着宁志恒说道:“你倒是早就有所准备啊,打开我看一看!”

    “是!”宁志恒听到处座的语气并无不悦之意,心中大喜,他赶紧将两只箱子打开,“这是十万美元,这是一整箱瑞士名表,一共三百只,这是六十支磺胺~”

    “什么?磺胺!”还没有等宁志恒说完,处座就急切地出声问道,他上前一步来到桌前,在箱子里取出了一盒药剂,仔细的查验着。

    “不错,不错,志恒,干得好,这些磺胺还有没有?我全要了!”处座转身盯着宁志恒,目光炯炯,让宁志恒倍感压力。

    他真没有想到处座的反应会这么大,多息磺胺确实是最好的西药,可是在南京,以处座的能力,搞到这样的药品还是不在话下的,区别不过是多与少的问题。

    可是现在看到处座迫切的样子,只怕是真的很需要这些磺胺,想一想也是,这里不是南京,此时的上海资源已经完全枯竭,国军的后勤补给向来都是非常糟糕的,这个时候伤药估计早就耗尽了,更别说是平时就价比黄金,甚至比黄金更加贵重的多息磺胺,处座一定是有极为重要的用途,这才表现得如此急切。

    老实说,宁志恒这一次送出去的财物绝对是有数的天价了,十万美元,还有三百只瑞士名表,在这个时期的民国,可以称得上是天文数字了,这是宁志恒狠下心来,不惜一切也要为自己买一条活路的赌注,最后这六十支磺胺更是让他心头滴血,他相信这足以让处座作出一些让步。

    可是现在看来,真正打动处座的正是这六十支多息磺胺,看来还是赌对了。

    但是他的脸部表情,此时却适时的露出一丝尴尬为难之色,嘴唇轻轻蠕动了几下,最后终于一咬牙,转身从办公柜里又取出来四盒药剂,递交到处座的面前,强忍痛惜地说道:“这是四十支多息磺胺,不是卑职舍不得,只是您也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一支磺胺就是一条性命,这是用来给兄弟们续命的,全都交给您了!”

    处座此时的眼睛都睁的老大,老实说若是在南京,这一百支磺胺虽然是极其珍贵,可也不至于让他如此失态,可偏偏这是在上海前线,长达三个月的大战,伤亡之惨烈从所未有,就连许多高级军官也都纷纷受伤甚至殉国,后勤药品的供应早就已经断绝了。

    为了救治这一批高级军官,统帅部也是焦急万分,命令处座运用各种力量收集药品,尤其是素来有神药之称的多息磺胺。

    可是这让处座一时之间到哪里去找?正是一筹莫展之际,没有想到,竟然在宁志恒这里收到了这样多的多息磺胺,简直是意外之喜!

    当然宁志恒送的这么多钱财,也确实是大手笔,即使是以处座的眼界,也绝对是颇受震撼的。

    这个时候处座脸上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他手里拿着药盒,轻轻地放入箱子里,这才笑着说道:“志恒,这些我就生受了!你不知道,为了找这些磺胺我费了多少气力,可是如今的上海地区,乃至江浙地区,根本就搜不到一支磺胺,时逢乱世,都像宝贝一样,藏在家里头保命呢!我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委屈你们了,这些我必须都拿走。”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看那一整箱子美元和名表,大手一拍桌案,接着说道:“这样吧!我也把条件放松一下,你可以挑选一百六十名特工,组建你的班底,毕竟不能超过郑宏伯的人马,我也要给他留些颜面。

    上海站的确存在着许多问题,既然你不相信上海站的人员,有所顾虑,我也是知道的,我也不勉强,你可以单独留下一部电台,我专门给你留下一个频段和一份密码本,你视情况临机决断,紧急事件可专线与军情处总部联系,有事情直接向我汇报。同时~”

    处座又犹豫了片刻,最终说道:“浦东仓库的事还是要有所收敛,不要做的太过张扬了,不然我也不好遮掩,你明白吗?”

    钱财到底是可以通神的!宁志恒的大手笔还是让处座做出了让步,并且隐隐点出浦东的事情他可以视若不见,为他遮掩。

    老实说,宁志恒一开始所说的日本旧仓库之说,处座根本就不相信,在大战一开始,浦东的日本仓库早就被双方搬运一空,那里还有什么旧仓库,处座自然是心知肚明,只是不点破而已。

    宁志恒知道这已经是处座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这样的安排已经默认宁志恒可以甩开上海站自行处置事务,临机决断,给了宁志恒足够的权限,可以说就这件事而言,处座绝对说得上是全力支持了。

    宁志恒顿时是心花怒放,他赶紧连声答应道:“请处座放心,志恒一定会谨慎行事,绝不会出任何纰漏!”

    对于浦东仓库的事,宁志恒自然是有些把握的,因为他知道,日本人借着淞沪大战,直接就强势逼迫英美两国割让出了一半租界,英美两国最终在四年之后,被迫放弃全部租界,这期间日本人极为强横,英美商人也根本没有能力收回浦东的仓库,只能任由日本人接受,所以也就不存在什么追究责任之说,现在拿到就是白白赚到,只要是中国方面没有人故意找麻烦,一切都会平安无事。

    现在又找到了处座为自己背书,在以后的几年里,处座借助抗战之机,战起军兴,势力急剧膨胀,他不去找别人的麻烦就好了,哪里还有人敢惹他,这也是宁志恒即使是身靠着保定系这棵大树,对处座这个顶头上司,却也不敢有丝毫怠慢的原因。

    最后一切都商议妥当,特务大队的队员,休整一天后,第二天都要随着处座一起离开南市,奔赴各自的战场。

    而宁志恒的嫡系骨干霍越泽,孙家成等人,以及侦查中队的一百六十人都留了下来,并入上海军事情报站,由副站长宁志恒单独指挥。

    至此一代谍王宁志恒,在他的堪称传奇的谍海生涯中,迎来他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转折,将他的触手伸进了上海这个远东最大的都市,伸进了日本在华中地区的情报心腹枢纽之地,并深深地扎下根去!

    而与此同时,他最好的兄弟苗勇义也遇到了一个改变他一生命运的重要人物。

    德普医院里,苗勇义正在自己的病床边,扶着床沿试着做一些行走的练习,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估计很快就可以撤离南市,回到后方基地去了。

    可是就在他慢慢练习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阵嘈杂之声,很快动静越来越大,楼道里的医护人员和大夫都纷纷向医院大门跑去。

    一旁的陈正文却是叹了一口气,心情郁闷的说道:“这一定是又有一大批伤员从战场上撤下来了,每一次都是这样,估计又是一场战斗结束了,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果然如陈正文所料,过了二个小时后,苗勇义的病房里就送进来一位中年军官,刚刚做完手术,但好在只是肩膀中枪,子弹已经取了出来,也幸亏现在南市各大医院的药品供应没有问题,这样的伤势应该不会致命。

    苗勇义左边病床上原来有一位军官,在昨天因为伤势逐渐好转,被送往了后方医院,所以就空了出来,正好可以安置这位中年军官。

    苗勇义看着医护人员将这位受伤的中年军官安置好,这才上前轻声问道:“这位老哥,你们这是从哪里撤下来的,现在日军打到哪里了!”

    这位中年军官强忍着疼痛,将脸慢慢地侧过来,缓声对苗勇义说道:“大场,日本人已经进攻大场,我们~”

    说到这里,当两个人目光相对之时,顿时都是瞪大了眼睛,彼此之间都是心头大震,时间停顿了片刻,马上又都是恢复了自然。

    中年军官眼光扫过整个病房,发现里面的其他军官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二人的异样,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接着轻声问道:“这位小兄弟贵姓,你是从哪里撤下来的?”

    苗勇义波动起伏的心绪也迅速镇定下来,他也是微微一笑说道:“我叫苗勇义,五十二军的,半个多月前在蕴藻浜撤下来的,不知道您是那个部队的?”

    “王镇江,军事情报调查处江浙别动队第一支队的,刚刚从大场撤下来!”



    苗勇义慢慢地伸出了手,王镇江也艰难的将没有受伤的右手伸了出来,两只大手紧握在一起,重重地摇了摇,这才缓缓松开。

    王镇江看了看病房里的其他人,示意苗勇义不要多说,缓缓把眼睛闭上休息,他刚刚取出了肩膀里的子弹,流血过多,身体很是虚弱无力。

    苗勇义也微微点了点头,回身静静地躺着病床上休息,外表不见任何异常,可是心中却是掀起了对往事的回忆,苗勇义在西北前线的一次遭遇战中,被子弹击中小腹,等到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红军的野战医院里。

    之后的他在这里治疗修养了很长时间,就在这段时间里,结识了当时时任红军政工部科长的王镇江,经过长时间的接触和影响,苗勇义加入了红党,等他康复后出院,这个时候国红两党已经停战。

    苗勇义按照党组织的安排,回到了自己的部队,只是谎称当时被当地的老百姓救走,养好伤之后才归了队。

    因为当时众所周知的特殊情况,再加上苗勇义黄埔军校生的背景,苗勇义并没有引起任何的怀疑。

    之后苗勇义就在当地的地下党领导下工作,直到有一天,五十二军接到开拔的命令,苗勇义这才来到了上海前线,至此也和上级断了联系。

    没有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当时自己的领路人王镇江,真是让出乎意料了。

    可是当时的政工部科长王楷,是怎么变成今天江浙别动队的国军少校王镇江的呢?

    苗勇义不觉疑惑的看向已经陷入昏睡的王镇江。

    在特务大队的驻扎地,宁志恒一直陪同处座和边泽等人,并专门在南市的一家高档酒楼为处座举办了接风晚宴,宾主尽欢。

    处座再三交代宁志恒早日安排潜伏事宜,宁志恒自然满口答应,并表示随时等候总部的指令,展开破袭行动。

    深夜宁志恒的办公室里,三个中队的众位军官都在等候宁志恒的训示。

    宁志恒看着眼前的众位军官,微微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这些军官以后的命运将会如何,也许是牺牲在疆场,也许还能够有再见面的一天。

    他将手中的皮箱在案桌上,轻咳了一声,叹道:“诸位,你我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可浦东之行却是终身难忘,袍泽兄弟一场,明日就要各奔东西,殊为可叹!”

    说到这里,他将皮箱推在他们面前,“临别之机,也没有什么送你们的,你们也知道,这段时间我们在浦东的仓库里获取的大量药品,都无偿地送给了南市各大医院,用来救治军中受伤的兄弟,其他物资也都变卖一空,换得的钱财就是兄弟们的卖命钱,都在这里了。”

    此言一出,众位军官都是面面相觑,他们知道大队长另有任命,调离了特务大队,老实说,他们的心中也是极为不舍的。

    之前的近两个月的战斗,身边的兄弟们艰苦作战,死伤惨重,战损无数,可以说是境遇艰难。

    可是自从跟随宁志恒之后,不仅毫发无损的接连剿灭两股日本便衣队,而且带领众人夺取药品,挽救了多少军中兄弟的性命,可谓是贡献巨大,这也让特务大队队员们有一种由衷的自豪感,所有人对宁志恒都是敬佩不已,可是没有想到,就相处了短短二十天,大队长就又要调离,都不觉有些遗憾。

    “大队长,您要调去哪里?日后我们兄弟还能在您麾下听命吗?”

    “大队长,我们此去战场,要这些钱财也无用,您还是留给其他的兄弟们吧!”

    宁志恒挥手制止了众位军官的话语,他直接打开了皮箱,露出了里面装的满满的美元钞票。

    “每个军官一千美元,队员们二百美元,不过嘱咐兄弟们,嘴巴要严,别给大家惹祸。”宁志恒郑重叮嘱道。

    众位军官都是一愣,他们不知道自己运过黄浦江的物资,到底价值几何?但是他们知道,如今美元到底有多值钱!这粗略一算,大队长这一次竟然拿出了近十万美元,这简直是他们这些人无法想象的巨款,这些钱就是分到每个人头上也都非常可观,足以顶的上他们好几年的军饷。

    “大队长,这么多钱,兄弟们心中没有底,也不敢拿啊!”满高歌也是看着这眼前的花花绿绿的美元,有些震撼住了,不由得开口问道。

    宁志恒知道他们心有顾忌,也是微微笑道:“都是我们自己挣下的,怕什么!放心,该打点的我都已经打点了好了,这些钱不会有后患,尽管拿去分了,大家袍泽一场,又有了这香火情,日后你们如果是发达了,我宁某人要是遇到了难处求到门上,还望援手一二啊,哈哈!”

    宁志恒的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这些军官里不少都是处座的人马,这之后几年,处座的实力急剧膨胀,这些人里面,只怕会有更好的发展,自己先在这里交好一番,日后也是一份人脉。

    “大队长,您放心,以后山高水长,但有用得着我们的一天,必然尽心竭力,绝不推辞。”满高歌马上一拍胸脯说道。

    “是啊!只要大队长您一句话,我等无不遵从。”

    其他军官也是再三保证,最后大家互道珍重,这才退了出去。

    不一会,孙家成将戴俊伦和张子祥带了进来,这两个人年龄较大,脑筋也灵活,是这二百多名学生兵里比较有威信的头目。

    在浦东观阳镇的时候,就是这位张子祥警觉的发现了日本谷川便衣队侦查人员的住处,这才得以将谷川大队一网打尽,立功不小,宁志恒对他很是赏识。

    “大队长,听说您要调离特务大队了。”戴俊伦轻声问道,他也是浙江人,平时和宁志恒也说的上话,所以两个人相处的不错,听到宁志恒调离了特务大队,不禁有些不舍。

    宁志恒笑呵呵的说道:“是啊!不止是我,就是你们这些学生兵也要全部调离别动队,前往后方参加特工训练班,好好学,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同行了,也许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这些学生兵日后都将是军事情报调查处的新生力量,青年学生因为有知识,有热情,有进取精神,很受处座的看重,在以后的招收新成员的时候,都是以青年学生为主,这些学生兵作为第一批学员,在日后的军统系统中都有不小的成就,宁志恒自然要早日结下一些渊源。

    宁志恒同样拿出了一笔重金交给了他们,再三嘱咐道:“每个学生兵二百美元,将钱收好,记住,一旦有变,撤退时千万不要走大道,带着同学们走小路直接奔安徽,这些钱就是怕你们一旦走散了,带在身上当路费,也许就会救你们一条性命。”

    戴俊伦和张子祥相视一眼,大队长的话有些让他们摸不着头脑,都没有听得太明白,但是都马上立正回答道:“是,一定遵照大队长的指令行事。”

    “期待和你们的重逢!保重吧!”宁志恒伸手和他们两个人分别相握,这才让他们退了出去。

    学生们当然不知道,宁志恒今天的指令和安排,让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躲过了之后那场灾劫,躲过了那一场惨烈血腥的逃亡之旅,之后很多身居要职的军统骨干,都非常感激当时时任别动队特务大队大队长的宁志恒,原因就是于此!

    戴俊伦和张子祥提着皮箱,出了宁志恒的房间,穿过大院场,来到隐蔽之地,观察四周无人,张子祥这才对戴俊伦低声说道:“看来情况有变化,我们这一批人,会被调离江浙别动队,这和组织之前交给我们的任务不符啊!”

    “是啊,组织交给我们的任务是打入苏浙别动队,等候指令。可是现在要去训练班,听大队长的意思,我们会直接加入军事情报调查处成为情报特工,这样我们的工作性质就产生了变化,这个情况必须要及时向组织报告,今天晚上我就想办法出去,请示领导。”

    “好,我们先把钱分下去,然后我给你打掩护,赶紧向组织汇报!”

    两个人商量已毕,转身向宿舍走去。

    第二天一大早,处座和特务大队就迅速开拔,上海站的站长郑宏伯和副站长宁志恒等人一路想送,送出了很远,这才惜惜挥手告别。

    两个人送完处座等人,便赶回驻地,来到办公室内,商讨下一步的行动。

    宁志恒请郑宏伯入座,这才微笑着说道:“站长,您深受处座的信任,国难当头,重任在肩,志恒以后可就要在您的麾下做事了,还望站长以后多加关照,多多教我才是啊!”

    宁志恒的话语真切,目光诚恳,这样的放低姿态让郑宏伯感觉心情顺畅许多,不过他这样的老狐狸又何尝不知道,这不过是这位宁副站长的表面功夫而已。

    如果真是一个不知名的毛头小子,突然冒出来和他搭档,成为他的副手,他还可以摆一摆老资格,用主官的威严好好压一压新任副手的锐气,可是对这位宁副站长,那还是算了吧。



    宁志恒的情况,他郑宏伯自然是一清二楚,几个月前他初见宁志恒之前,就已经刻意留心多时。

    军事情报调查处青年一代的领军人物,保定系的骨干代表,行动科的军事主官,这一系列的名头都表明了这位宁副站长是一位什么样的角色。

    更别说之后在上海进行锄奸任务,两个人还有过不少接触,亲身领教了宁志恒那犀利至极的狠准眼光,不过两个小时就在一堆看似无关的材料中,找出了骆兴朝这个内鬼。

    之后的表现就更是耀眼,只身潜入日本占领区,没有要上海军事情报站的任何帮助,就在日本人的心腹之地,刺杀十多名日本特工和三名叛徒,竟然不损一人,全身而退,现在想一想,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就在昨天晚上,处座面授机宜之时,竟然明确指出,宁志恒身为上海军事情报站副站长,竟然可以自行带领一队特工,不受自己指挥,甚至可以直接与军事情报调查处总部联系,接受总部的命令,这岂不是说,上海站一分为二,各行其事。

    这倒好,这个副站长除了名义上是自己的副手,实际上根本不受自己的节制,手下自成系统,成了一个独立王国。

    不过处座说的也有道理,宁志恒和他手下的嫡系,都是十足十的保定系成员,就是硬和自己手下合并,也不会真听自己的指挥。

    再加上一旁的边泽也清楚地指出来,宁志恒此人性格极为强势,根本不会屈居他人之下,当初在南京总部之时,就是谷正奇赵子良这些老资格的高层,都要让宁志恒三分,可想而知此人的作风。

    这样的人真的和自己相处,只怕用不了多久,自己这个正站长只怕就会被架空了吧!

    “志恒,你们之间还需要这么客套吗!如此的上海已经今非昔比,你我这个上海站长从今往后都要隐姓埋名,做个贩夫走卒,敌后的工作哪里有这么好做啊。”

    听到郑宏伯在这里大倒苦水,宁志恒也是心有同感,这个时期的军事情报调查处,还没有过在敌后潜伏的工作经验,在很多事情上的处理都很粗糙。

    至于以前的那种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特权,就更不要说了,等待他们的将是卧薪尝胆般,苦行僧一样的生活。

    需要像变色龙一样融入身边的环境之中,提高十二分的警觉,注意周围事物的细微变化,就连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总之在这种四周皆敌的环境下,任何一丝疏忽都会导致灭顶之灾。

    “是啊!站长说的极是!以后的一切都会改变,现在我们的工作方式必须要迎来重大的改变,所谓狡兔三窟,我们要多留个心眼,多布置一些暗手才是。”

    郑宏伯一听就知道,这是要把事情说开了,这样也好,大家的事情都摆在明面上,也好过将来勾心斗角,相互掣肘。

    郑宏伯一脸的诚恳地说道:“愿闻志恒高见!”

    说到底,郑宏伯面对宁志恒是没有心理优势,也就是说,他自己知道,以他的能力和地位难以压的住宁志恒,就干脆把二者摆在平等的位置上来相待,这样反而会对双方都有利。

    宁志恒轻咳了一声,开始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其实我觉得在以后相当长的时间里,上海站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好自身的安全,其次才是如何对日本人进行有效的打击。

    我有一个想法,说到潜伏,日本间谍,或者是红党地下党都是最有经验的,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学习他们那样,把整个上海站的特工分成数个,或者是数十个工作小组,打散开来,其中以单线联系方式为主,同时预留一批行动队员,集中管理,专门负责具体执行,这样的方式好处多多,很适合在敌后作战。”

    看着郑宏伯有些意动,宁志恒接着说道:“尤其是处座要求我主持破袭工作,危险性极大,一旦失误就难免陷于敌手,我们不能保证他们在日本人的严刑拷打之下坚守本心,为了安全起见,我想我的人手就不和上海站产生横向的联系,而是你我各自单独管理,有情况我再向站长您汇报,你我之间进行沟通,不知站长意下如何?”

    郑宏伯心中不禁暗自好笑,这个小狐狸说的冠冕堂皇,其实还不是为了抓住手中的人马不放,不愿意听命于自己,好在之前处座早就交代的清楚,自己也不想把这样一个骄横的过江龙收在身边,为自己找麻烦。

    他哈哈一笑,说道:“志恒你说的很对,那就按你说的来,我们两组人马各自潜伏,有情况我们两个直接联络沟通!”

    “好!”宁志恒也是一拍桌案,看得出来郑宏伯是早有此意,倒是自己枉做小人了,不过事情必须要说开了,不然以后必留后患。

    上海军事情报站里面的隐患太多,自己要尽量和他们少打交道,以免惹祸上身,再者就是上海站都是处座的班底,自己的力量是保定系,强行融在一起难免产生利益的纠葛,发生内耗,对大家都不利。

    更重要的是,宁志恒准备在上海组建自己的情报大网,其中必须是自己信任的嫡系,绝不能够让处座的人渗入其中。

    两个人坦诚相待,很快就把各种细节商讨清楚后,郑宏伯起身告辞,宁志恒将他送走,马上把手下的军官叫到办公室里,开始商讨下一步行动。

    他环视着屋子里这几位军官,这里的人都是他的心腹手下,朗声开口说道:“现在的情况大家都清楚了,我们以后就要在敌后,在上海潜伏下来,伺机对日本人进行破袭行动。

    可是我们要想潜伏上海,首先就是要有钱,所以浦东仓库的运输不能停,幸好我之前多留了个心眼,三十辆卡车还留在对岸的仓库里。

    至于处座那里,我已经打点好了,他已经默许我们的行动。

    越泽,你带着我们的人今天连夜过江,开始加大力度占领仓库,搬运物资,白天休息,晚上彻夜不停,我估计最多不过一个月,国军必然会全部撤退,时间不多了,大家一定要全力以赴!”

    “是!”众位军官高声领命。

    “宏义,通知游老六,让他也多组织一些船只,加大运输力度,抢运物资,不能便宜了日本人。”

    “是!”季宏义也高声领命。

    宁志恒把事情安排给了自己的部下,自己则是出了驻扎地,赶到了德普医院。

    苗勇义的伤势渐好,再过几日行动能力有所恢复,就会转向后方基地,兄弟二人又将各奔一方,自然是要多聚一聚。

    他进入苗勇义的病房,看见苗勇义正在床边练习行走,额头上渗出丝丝细汗,便笑着对他说道:“你这急性子一点没改,欲速则不达,还是要量力而行。”

    说完,将手中的瓜果放在床头,然后笑着对一旁向他打招呼的陈正文说道:“陈兄今天的精神不错,看来很快就可以撤回后方了!”

    “医院已经通知,我后天就走,这一次多亏了宁老弟了,以后相聚有日,一定要好好请你喝一杯。”陈正文也是诚恳地说道。

    “好,一言为定!”宁志恒微笑着点头答应。

    苗勇义这时有些坚持不住,就斜靠在床边,轻轻喘了一口粗气,闷声说道:“我实在是有些不愿意待在这里,只盼着快点好转,再拿枪和日本人拼,为我那些兄弟们报仇!”

    他的话让周围的人一时都静了下来,只有宁志恒上前安慰道:“还是稍安勿躁,我这几日有些空闲,陪你多练一练,耐心把伤养好才是。”

    三个人相互聊了一会,宁志恒看病房内太挤,就扶着苗勇义去院子里练习行走。

    陈正文也躺在病床上休息,就在这个时候,与他一床之隔的王镇江却是轻轻开口问道:“陈兄,刚才那位少校军官是谁啊?我看和你还有苗兄弟都很相熟啊?”

    陈正文点头答道:“那位军官是苗兄弟在黄埔军校的同窗,宁志恒少校!别看年轻,可却是军事情报调查处的少校军官,能量大的很,我当初命悬一线,多亏了他送给我一支多息磺胺,不然早就去见阎王爷了!”

    “宁志恒?”王镇江听到这个名字一愣。

    “怎么?你认识?”陈正文开口问道。

    王镇江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认识,只是看他年轻的很,却已经是少校军官,这才问一问,这位宁少校不简单啊!”

    陈正文听完这话,心中也是赞同,他早知道宁志恒的身份不一般,军队中光靠死打硬拼,是不可能这么快得到升迁的,更何况是军事情报调查处的军官,这自然是这位宁志恒少校背景深厚的原因,不过宁志恒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愿意在后面嚼宁志恒的舌头,这就没有接王镇江的话头。

    王镇江还想着多问些情况,看陈正文并不愿意多谈,略微有些失望,也就只好不再言语。



    宁志恒在院子里扶着苗勇义一步一步试着行走,看着他脚步越来越稳,也是心中欢喜,笑着说道:“看来最多一个星期,你就可以自行走动,撤退到后方基地了。”

    宁志恒知道,只要苗勇义在这段时间离开南市,撤至后方,那么在大撤退的时候,一定可以提前撤离,躲过日军的追击,逃过一劫。至于以后的路,就要靠苗勇义自己了,下次相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苗勇义走的有些累,找了一个横椅坐了下来,皱着眉头说道:“就是回到后方也是前途难测,我的部队都不在了,对了,志恒,你刚才说你这段时间有空闲?战斗这么激烈,你们别动队没有作战任务吗?”

    宁志恒摇了摇头,说道:“现在所有的人员都顶了上去,我只是情况有些特殊,暂时没有作战任务。”

    他当然不会把自己即将潜伏上海的事情透露出去,哪怕是他最相信的兄弟。

    苗勇义想了想,最终还是开口说道:“志恒,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在你们苏浙别动队里,有没有红党的人员加入?”苗勇义问道。

    “红党?你问这个做什么?”宁志恒诧异的问道。

    “就是很好奇,你知道我在西北前线和红党做过战,后来调到上海后,听说你们别动队里就有一只红党的队伍,是真的吗?”苗勇义微微一笑,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宁志恒也是没有多想,他也坐在苗勇义的身旁,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着,开口说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现在正是枪口一致对外之时,各方势力都在为国出力,红党也不例外,在第一支队里面,就有一支完全由红党党员组成的大队,这支队伍作战意志坚决,作战力很强,据说是以前的红军军官带领,只是在这一次的战斗中损失也很惨重。”

    宁志恒作为军事情报调查处,为数不多的可以参与机密的主官之一,这些事情还是了解的。

    在淞沪会战之初,正好留在上海一些红党党员也被组织起来,组成了一只六百人的队伍,并申请加入抗战序列。

    这个时候正好苏浙别动队成立,统帅部就把这一支红党部队归进了苏浙别动队的作战系列,单独组成了一个大队,在整个淞沪会战期间表现的非常英勇顽强,战术灵活机变,作战力也是出众,就是自诩是国军主力的正规部队也是为之侧目,不过据说也是折损的极为惨重。

    听到宁志恒的解说,苗勇义的心也终于放下了,看来王镇江没有说谎,自己还是可以相信他的。

    宁志恒又陪着苗勇义说了一会话,把他送回了病房,就离开了医院,他这几天的工作也很繁重,需要在大战结束之前,为自己的这些手下的潜伏,做一些前期准备工作。

    苗勇义确认了王镇江的身份无误,这才放下心来,准备和王镇江正式接触一下,他在离开西北之后,组织关系就断了,正不知道该怎么寻找党组织,现在正好可以试一试。

    苗勇义在病床上又休息了一会,便又站起身来,准备再练一练行走,一旁的陈正文不禁劝说道:“苗兄弟,你也别练的太急了,小心伤着。”

    苗勇义笑着说道:“没事,我就是在这屋子里待不住,还是出去到院子里走一走。”

    说到这里,他侧过头向一旁病床上休息的王镇江使了个眼色,然后又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出了病房,来到院子里慢慢练习。

    王镇江也正想找机会了解苗勇义的情况,他过了一会,也坐起身来,慢慢地向病房外走去。

    他的情况其实比苗勇义要好一些,他只是左肩膀中弹,昨天因为失血较多,头有些眩晕,不过还是能够稳住脚步的,正常行走是没有问题的。

    他也走到了院子里,和苗勇义对了一下眼神,不一会苗勇义就走得疲惫,在横椅上坐了下来,王镇江也来到他旁边坐下。

    两个人看了看左右无人注意,这才以极低的声音交流起来。

    “科长,你是怎么来到上海的,还加入了苏浙别动队,名字也改了?”苗勇义低声问道。

    “一言难尽,你调防之后,我就在一次行动中受了重伤,西北的医疗条件不好,最后把我送到了上海来医治,治疗了很长时间,刚刚准备离开上海归队,可是正好赶上了上海大战,当地的党组织就组建了一只部队也要加入战斗,可是他们缺乏有作战经验的指挥员,于是就申请把我留了下来,改名王镇江,担任了这个大队的大队长,结果这一次防卫大场的战斗,我们伤亡惨重,我也被送到了这里,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王镇江把分别后的情况简单地叙述了一下。

    苗勇义点了点头,这个情况基本和宁志恒所说的对上了号。

    “说一说你的情况吧!”王镇江也以疑问的目光看着苗勇义,他也需要了解苗勇义离开后的情况。

    苗勇义就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简单叙述了一下。

    “这么说,你现在已经和组织断了联系了!”王镇江问道。

    “断了!”苗勇义点头回答道,想起这段时间的遭遇,他的脸色越发不好看,“部队开拔到了上海,天天作战,很快就打没了,我也在蕴藻浜一战受了重伤,就给送到这里了,过几天我就会撤离,等候新的分配,将来去哪个部队也不知道,以后再想联系就更加困难了。”

    王镇江静静地思索了片刻,开口问道:“勇义,我向你询问一个情况?”

    苗勇义抬头看了看王镇江,淡淡的回答道:“你问吧,什么情况?”

    “刚才看望你的那位少校军官是谁?”王镇江低声问道。

    苗勇义一愣,没有想到王镇江竟然会询问这个问题,回答道:“是我的同窗好友,叫宁志恒!”

    “职务?”

    “军事情报调查处的少校,现在好像是你们苏浙别动队特务大队的大队长,怎么?你们见过?”苗勇义有些诧异的看向王镇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好友这么感兴趣。

    “你对他了解吗?了解到什么程度,你们之间的关系怎么样?”王镇江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目光炯炯地看向苗勇义,神情很是严肃。

    王镇江的异常表现,让苗勇义很敏锐地感觉出了不对,他想了想,如实的回答道:“我和志恒都是杭城人,从小一起长大,一直都是同窗,情同手足,后来我想要投笔从戎,就硬拉着他一起报考了黄埔军校,可以说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分开过,直到一年前,从黄埔军校毕业,他的老师背景很深,毕业后,把他送进了军事情报调查处做了情报特工,据他说,是破了几个案子,就顺风顺水的提升至少校,这仕途上,可比我顺利多了。”

    说到最后,不由得咧嘴一笑,接着说道:“他这个人从小性格就内向的很,不爱说话,除了我之外,几乎没有朋友,直到后来进了黄埔军校,他的性格才好了一些,真是没有想到,他这样的性子,竟然会成为一个特务,真是不可思议!”

    王镇江缓缓地点头说道:“看来你们之间的关系确实很好,只是你对他并不是非常了解。

    勇义,作为同志,我要对你提出一个忠告,你的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同窗,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简单。

    你在和他相处的时候,一定要提高警觉,一言一行之中,千万不能露出一点蛛丝马迹,不然,他会很容易觉察出你的身份。

    勇义,虽然两党已经联合抗战,可是情报战线上的斗争是复杂的,要知道,他可是特务,是信仰三民主义的忠实信徒,你的身份一旦暴露,后果是很严重的。”

    王镇江的一番话,让苗勇义有些不以为然,他自认对宁志恒的了解,远远超过任何人,而王镇江对宁志恒的描述明显有些危言耸听。

    “科长,你的反应太过激了,志恒这个人看着外表冷漠,可是心肠却是最软的,他~”

    “好了!苗勇义同志,不要太想当然,我再强调一次,你对宁志恒一定要保持足够的戒心,不然你会追悔莫及,这也是组织纪律的要求!”还没有等苗勇义说完,王镇江就抬手打断他的话,“你知道吗?你的这位同窗宁志恒,是军事情报调查处的行动科行动组长,背景极为深厚,军事情报调查处的特工们私下里,都叫他‘宁阎王’,出了名的行动高手,做事心狠手辣,手上沾满了鲜血,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营长,你在说什么?这怎么可能?你的消息确实吗?”苗勇义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王镇江,他根本不相信王镇江所说的话。

    王镇江发出一声苦笑,再次说道:“别忘了,我就在苏浙别动队,身边的人都是军事情报调查处的特工,这几个月以来,从他们平时不经意的交谈中,经常会提及你的这位同窗,他可是军事情报调查处有数的实权人物!”



    苗勇义对王镇江的话,自然是半信半疑,仅仅分别一年,自己那个向来沉静寡言,木讷内向的兄弟,怎么就会变成王镇江口中形容的那样,竟然还冠以“宁阎王”这样的称呼,简直不知所谓!

    要知道苗勇义和宁志恒,十几年兄弟般的相处,根深蒂固的印象,怎么可能因为仅凭这几句话就改变。

    不过他也知道王镇江没有任何理由欺骗他,说这些都是提醒他,对宁志恒要多加防范,看来以后是要小心谨慎一些了,毕竟现在情况不同了。

    苗勇义点头答应道:“我知道了!以后和他相处时一定注意,不过我再有几天也要离开南市,相处的时间也不会太多,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有相见的一天!”

    两个人交流完毕,王镇江再三叮嘱苗勇义,这才起身离开,回到了病房休息,可是他的脑海里却一直在回想着和苗勇义交谈的内容。

    对于宁志恒,王镇江在前线的时候可没有少听到他的消息,这些军事情报调查处的特务们,上了战场和普通的士兵没有两样,一样会惊慌,会恐惧,在那个特殊环境里,他们甚至丧失平时的警觉,在不经意间的交谈里,透露出很多信息。

    尤其是这些军官大多是军事情报调查处行动科的成员,对宁志恒自然是推崇备至,所以王镇江对宁志恒这个名字是极为熟悉的。

    可是这样一位在军事情报调查处里都极具影响力的人物,竟然是苗勇义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这对王镇江来说,可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信息。

    作为国党等级最高的情报部门,军事情报调查处一直以来都是神秘,恐怖,血腥的代名词,地下党对这个神秘机构也是了解不深。

    因为它的成员组成和加入门槛较高的原因,地下党在军事情报调查处内部一直没有能力建立情报渠道,更别说接触到宁志恒这样的高层,可是现在看来,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自己绝对不能错过。

    时间又过去了两天,已经换上了一套笔挺西装的宁志恒,却已经走在上海租界的街道上,这里是上海最繁华的地区,高楼大厦林立,街道上人流拥挤,这里几乎就是整个上海的精华所在,世界上所有的知名银行在这里都有分行,也素有“远东金融中心”之称,整个地区给人的感觉就是时尚和繁华。

    如果不是拥挤在街头街角的那些难民,甚至都很难感受到一丝战争的气息。

    他走到了一家咖啡店的门口,看了看门口的招牌,确认无误,这才走了进去。

    拒绝了迎上来的服务生,他径直来到一处雅致的隔间,里面早就等在那里的季宏义赶紧起身。

    “组长!”

    宁志恒示意他坐下,来到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我选的那几处地点有问题吗?”宁志恒低声问道。

    宁志恒这两天在租界里四处寻找,准备在这里为自己的情报网找到几个好的落脚点,以便安置这么多的情报特工。

    “组长,现在租界是人满为患,所有的地产房产都是寸土寸金,您选的这几处地方,价格贵的离谱,就是租金也是一大笔的花销。”季宏义低声汇报道,他是江北帮的小老大,熟门熟路,负责在租界里进行这项工作。

    “这我知道,不过不要在意花钱,我们有足够的资金,要尽早下手,这以后的价格会越来越贵!”宁志恒将桌子上的咖啡端起,轻轻喝了一口,感觉有些苦涩,皱了皱眉就放下了,老实说,他更喜欢喝茶,只是在这个十里洋场,还真找不到喝茶的好地方。

    其实对此情况,宁志恒早就有所预料,几个月以前在日本占领区的时候,他还劝季宏义将他的手下尽早迁入租界安置,当时他就指出,租界的房地产价格一定会快速上升,安置的成本会变得极高。

    幸好得到他的提醒,季宏义手下那些心腹兄弟,都提前进入法租界,有了不错的安身之地。

    可是当时他万万没想到,几个月之后,他竟然也会留在上海潜伏下来,这个时候的法租界和公共租界,已经成为上海市民蜂拥避难之所,几十万市民的涌入,让租界里面的地产价格迅速飙涨,现在再想插手,已经有些迟了。

    季宏义不由得一声苦笑,再次说道:“价格倒是其次,关键是有钱也买不到,所有的人都看重租界里的地产,知道这就是一个聚宝盆,根本就没有人出手,而且就是租房子也有些晚了,几乎每个地方都挤满了难民,有的地方甚至把仓库都改建为小公寓,我们这么多人,真是不好安置啊!”

    季宏义这两天也是头痛,尽管他在这里人头熟络,可是总不能真的动手把这些难民撵到街头,让他们无遮身之所吧!

    “要不然让游老六想一想办法,你要是不相信他,我还有几个把兄弟,也都可以接触一下,您看呢?”季宏义再次小声问道。

    “不行,我早就说过,这件事情还是要我们自己办,不能假手于他人。”宁志恒断然说道。

    之前季宏义就提议让游老六参与这件事情,毕竟在法租界里,游老六的门路更多一些,可是宁志恒根本就不同意。

    这中间就牵扯到了青帮帮派之间的势力分布,在上海青帮中有几个分支,每一个分支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

    季宏义所在的江北帮就是其中之一,其主要势力就是在苏州河以北,因为苏州河之前的旧称,就叫做吴淞江,所以这个分支就以江北帮命名。

    可是自从一九三二年,上海事变之后,日本人在上海的势力迅速膨胀,占据了苏州河北岸地区,划为日本占领区,把江北帮生生的逼走,无奈之下,江北帮只能退入青帮的大本营法租界,可是势力大不如以前。

    而此时的法租界,自然是青帮大头目岳生的天下,只要他跺一跺脚,整个上海滩都为之动容,游老六作为岳生的门生弟子,在法租界里活动能力自然是要比季宏义强上不少。

    可是宁志恒为人谨慎多疑,又怎么能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游老六,所以对季宏义的提议断然否决。

    至于找其他的帮派成员帮忙,宁志恒更是不会同意,为了安全起见,这件事只能由自己人来完成。

    宁志恒只能是吩咐季宏义再加紧寻找落脚点,战争很快就会结束,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潜伏的前期准备是一个很复杂的工作,需要处理的事情千头万绪,既要保证隐蔽安全,又要便于以后的行事和势力发展,宁志恒为此也是颇为头痛。

    时间又过去了两天,晚上九点左右,季宏义和游老六又来到了宁志恒的办公室。

    “大队长!”

    “组长!”

    现在宁志恒手下的人对宁志恒的称呼很是杂乱,之前从南京总部带过来的老人都习惯称呼他为“组长”,毕竟宁志恒担任特务大队大队长时间不长,才短短的二十天时间,还来不及改口,再说这样称呼也显得亲近许多。

    至于后来加入侦查中队的队员就会称呼他为“大队长”,游老六认识宁志恒的较晚,就称呼他为“大队长”。

    现在宁志恒又调任为上海军事情报站副站长,有时候一些手下就改口叫“站长”,搞得宁志恒也懒得管,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

    “怎么,你们晚上不去三月湾等着接收物资,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宁志恒放下手中的钢笔,看着两个人皱着眉问道。

    数天前,霍越泽就带着所有人员渡过黄埔江,重新进入浦东,白天强行接收仓库,晚上就彻夜运输,抓紧一分一秒地抢运物资。

    据霍越泽的消息称,现在浦东的战事越发的激烈,六天前,日本人果然在高桥地区突然发起登陆作战,投入的力量很大,势必要在这一次的进攻中,突破沿江防线,击溃中方右翼战场。

    可是没有想到,中国军队竟然早就有所准备,提前布置好了陷阱,不止有重兵埋伏,还早就布置好了重炮部队,最终的结果是,日本军队损失惨重,灰溜溜的退了回去,之前准备策应行动的便衣队刚刚冲出了惠特尔旧仓库,就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以致全军覆没。

    这一次的登陆失败,让日本人越发的恼羞成怒,再加上左翼战场取得重大突破,让他们的气焰越发的嚣张,所以不断的加大登陆战的力度,浦东战场的形势越发的危急。

    在这样事态严重情况下,浦东战场上所有的军队都顶在前线,之前在那些仓库里留守的一些军士,也被全部调往了前线,整个浦东仓库处于无人看守的状态。

    霍越泽之前还要费些手脚出示调防指令,把看守人员撵走,现在干脆就是直接打开仓库搬运物资,不过霍越泽处事严谨,最后搬空仓库之后,还是要把封条和大锁还原,尽量避免日后麻烦上身。

    所以这项工作是进行的非常顺利的,每天晚上季宏义和游老六都是守在江边,接收物资,忙上一个通宵,今天却是不知为什么,一起跑到这里来了。

    宁志恒看着他们二人,倒是没有发现有惊慌失措的神色,于是淡问然道:“是运输物资出了什么问题吗?”

    游老六赶紧上前一步,回答道:“大队长,物资运输是没有出问题,不过今天傍晚的时候,我被岳先生喊了过去,他说想见您一面,有些事情当面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