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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上海法租界的巡捕房里,也是被搞的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法国领事馆参赞阿方斯正陪同着一名日本军官来到停尸房,认领长谷正树和他两名随从的尸体。

    日本军官浅川恭平脸色铁青,看着眼前的三具尸体,每一具尸体都身中多发子弹,这三个人他都认识,正是他的同事长谷正树等人。

    确认完尸体之后,浅川恭平转头看向阿方斯,冷声说道:“这三位是我们日本军方的军官,现在死在你们的租界地区,你们要给我们一个解释,必须要交出凶手,不然一切后果自负!”

    阿方斯也是一脸的晦气,好端端的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是毫无头绪,现在日本人气焰正是嚣张之时,挟大胜之威压的西方列强也不得不暂时退让,各个租界都是不愿意和他们纠缠。

    “浅川先生,我们之前有过约定,你方的官方人员进入我们各大租界是要提前报备的,这样我们才好采取相应的保护措施。

    你们的人没有任何通知,私下进入租界,等事发的时候,我们才发现是你们的人,这才通知了贵方。

    你们也知道,租界里绝大多数都是华人,你们之间的仇视由来已久,如果你们自行进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是无法保证的!”阿方斯双手一摊,颇为无奈的说道。

    浅川恭平眼睛一瞪,厉声说道:“你们这是在推诿,我们要追究责任,必须限期交出凶手,不然我们就自己动手来找,到那个时候你们租界里的安全我们就不能保证了。”

    浅川恭平的这番话强硬之极,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让阿方斯很不舒服,他也是不甘示弱的说道:“浅川先生,我们当然会追查这些凶手,但不是因为你们的官员遭到枪击,而是因为我们租界居民的安全受到了威胁,至于你的不满,还是走外交渠道,和总领事阁下交涉吧,现在,请领回你方人员的尸体。”

    说完,他对身后的巡捕房探长雷达明问道:“尸体你已经检验过了吗?”

    雷达明赶紧点头说道:“阿方斯先生,尸体已经检验过了,现在可以让他们领走了。”

    阿方斯转头向浅川恭平伸手示意,却不说一句话,显然已经没有什么耐心陪他耗着了。

    浅川恭平也是无奈,他的任务只是来认领尸体,真正和法国领事馆交涉,他的级别还不够。

    他恨恨地看了看身旁的中国探员们,这才挥手示意,身后的几名日本士兵上前抬动尸体,不多时一行人匆匆地离开。

    巡捕房里面的探员们都是冷眼看着他们离去,雷达明上前对阿方斯说道:“阿方斯先生,日本人在我们法租界也太嚣张了,他们死了人关我们什么事?”

    说到这里,他身子略微前倾,压低了声音问道:“真查?还是拖一拖?”

    阿方斯摸了摸鼻梁,也是颇为犹豫,日本人多次想把手伸入各个租界,他们一直难以阻止,现在有人给日本人一个教训,让日本人在法租界里吃瘪,他也是乐见其成的。

    不过正如他之前所说,在法租界里发生如此大动静的枪击案,自己也不能装作看不见,他也低声的问道:“你去查一查,是不是你们青帮做的?怎么搞的这么大,自从岳先生走了之后,法租界里的治安越来越差,你是华探长,要做好这些事情,把事情按下去,不要老给我惹麻烦。”

    雷达明脸色一苦,他是青帮通字辈的弟子,在青帮里也是实力雄厚,人脉众多,要不然也做不到探长这个位置。

    现在青帮里正是大洗牌的时候,自从岳老板走后,各方大佬都是手段齐出,争夺大头目的位子,治安自然是差了许多,可要是做出这么大的动作,还真不像是青帮所为。

    最起码袭击的对象不对,青帮火并,目标自然是青帮里的人物,可是现在死伤的是日本人和租界里的商人,明显都不对头吗!

    再说他也检查过枪击现场,明显不是帮派行事的风格,这一定是过江龙做的案子,这可就很难查了。

    听到阿方斯的话,他只好点头答应道:“好的,我马上去查,一定把事情按下去,不会让您费心的!”

    阿方斯知道在法租界里,要想维持治安,也必须要依靠这些地头蛇,他不想再多说,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看着阿方斯离去,雷达明也是不敢耽误,阿方斯的意思也很清楚,凶手还是要查一查的,只是要有所收敛,不要搞的太大。

    他知道这件案子肯定不一般,自己也要心里有底才是,他快步出了巡捕房,开着自己的专车,很快来到了自己的师父陈廷的住所。

    进入陈公馆,门口的帮众看到是雷达明,赶紧给他让开,雷达明径直来到了书房,敲门而进。

    陈廷是青帮里有数的大字辈大佬,实力雄厚,也是雷达明的有力支持者,雷达明能够做到华探长的职位,就是陈廷的大力支持,所以一旦有事情,雷达明都要第一时间向他报告的。

    抬眼看到是雷达明进入,陈廷笑着问道:“是不是今天傅耀祖被枪击的事情,听说还有日本人参与进来了?”

    陈廷很清楚雷达明的来意,直截了当的就问到了这个事情。

    雷达明自然知道,上海滩上几个青帮大佬们个个手下门徒众多,遍布上海每一个角落,尤其是法租界里,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住他们。

    “对,今天的事情很大,棉花大亨傅耀祖被受伤逃走,他的四个保镖全部死亡,还打死了三个日本人,日本军方刚刚把尸体从巡捕房带走,还要求限期交出凶手。”雷达明仔细叙述着情况。

    “法国人怎么说?他们的态度怎么样?”陈廷不紧不慢地问道。

    雷达明微微一笑,说道:“他们没有催促我们办案,也没有提交出凶手的事,看来是不想追究,不过他们不想把事态再扩大,让我们青帮把事情按下去,不要搞得太大!”

    陈廷听到这里,却是眉头一皱,接着说道:“这件案子我看不像是我们的手段,你说一说你的看法。”

    雷达明来这里,就是要向师父请教这件事的,他赶紧叙述道:“据我们调查,傅耀祖和那个日本人在西餐馆一起出来,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被枪手们袭击。

    我们还找到了当时的几个目击者,据他们说,当时大概有十几个枪手突然同时动手,傅耀祖他们根本没有防备,就全倒下了,后来他的司机把傅耀祖救了出去,躲过了一劫。

    现场留下总共是七具尸体,傅耀祖的四名保镖,还有三个日本人,刺杀过程极短,也就是十几秒中,这七个人都是在十几秒里断了气,每个人的身上最少有四到五处枪伤,都是上身的要害部位中枪,子弹的落点极准,枪手都是枪法极准的职业杀手。

    取出来的子弹口径一致,枪手们使用的枪支制式统一,配合默契,行动迅速,这又不像是一般的杀手所为。

    我们还在距离尸体的七米处,发现了一滩血迹,这个位置应该是枪手射击的位置,也就是说其中一个枪手也受了伤,根据血量来判断,流血不少,应该伤势不轻。我已经派人到各大医院去查找,看有没有收治带有枪伤的病人。”

    陈廷听到雷达明的叙述,突然眼睛一紧,追问道:“你说傅耀祖和日本人是同时从西餐馆出来的?”

    雷达明点头说道:“是的,我们找到了西餐馆的经理和服务生,他们都证实这两个人都是在西餐馆一起用餐,然后一起离开的。”

    陈廷不禁破口骂道:“这个傅耀祖该死,报纸上说的竟然没有错,他真的在和日本人接触,要不是这一次的刺杀,让日本人泄了底,我们还蒙在鼓里呢!”

    “您的意思是,枪手是因为他和日本人接触的事情,找上了他们,趁他们会面的时候袭击了他们?”雷达明问道,其实早在来找陈廷之前,他就在心里有所怀疑,会不会是因为那三个日本人的原因。

    傅耀祖勾结日本人的事情在法租界里闹得沸沸扬扬,他也是有所耳闻的,现在又和日本人同时遇袭,可以说这种可能是非常大的,现在陈廷也这样认为,那就很稳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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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廷看着雷达明笑着说道:“其实你心里也早就有数了吧!在法租界里一下子多了这么多枪法出众的枪手,肯定不是我们青帮弟子,不然我们一定会知道的。

    前段时间法租界里,突然有人在报纸上散布傅耀祖通敌卖国的消息,然后现在又开始对他进行刺杀,这个情况很清楚了,有人在杀鸡儆猴,做给大家看的,警告他人不要投靠日本人,不然傅耀祖就是下场,看着吧,傅耀祖逃过了这一劫,也躲不过以后的刺杀,对方是不会罢休的。”

    说到这里,陈廷伸出手指,向西南方向点了点,脸色郑重地说道:“是武汉方面的人动手了!”

    “真是武汉方面的人?”雷达明心头一震,这个时候,武汉政府毕竟是中国人的正统官方代表,所有人还都是心怀敬畏的。

    陈廷点了点头,再次说道:“前段时间,就在江北的上海市区,发生了多起当街刺杀日本军人的事情,甚至日本人最大的军用仓库福冈仓库也被炸了,你知道吧!”

    雷达明连忙点头,虽然他人在法租界,可外界的这些事情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日本人重兵守卫的军用仓库,竟然连仓库带守卫都被炸成平地,损失的极为惨重,为此到了现在,长江和黄浦江的江面上,日本人的军舰还日夜不停地巡逻,上海市区街道上布满了士兵和警察,这么大的事情,除了武汉政府的人,还能有谁,他们一定在上海留下了足够的人手,接着跟日本人斗!”陈廷敲了敲桌子,接着说道。

    “也就是说,在江北作案的这些人因为上海市区风声太紧,为了躲避日本人的追查,就进入了我们法租界藏身,现在又盯上了傅耀祖和日本人?”雷达明再次确认道,经过陈廷这样一说,这样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陈廷点了点头,说道:“事情很清楚,这些人选择在大街上动手,也就没有隐藏身份的意思,他们就是要别人知道,刺杀傅耀祖的目的。”

    这样雷达明就有些为难了,要是青帮里的人动的手,他还可以通过各种手段进行沟通,警告对方略做收敛,大家各自留一点颜面就好。

    现在却是武汉政府的特工人员,自己可就说不上话了,可是法国领事馆那边,毕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如果事情闹大了的话,自己可就交代不过去了。

    陈廷自然也是知道雷达明的为难之处,他笑了笑说道:“你怕什么,法国人离开了我们,怎么管理这么大的租界,拖一拖也不是不可以,倒是这件案子你知道就可以了,千万不可追查过甚,真要是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他们必然要对你下手,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雷达明听到这里,不由得连连点头,赶紧说道:“明白了,我做做样子就好,这些事情还是不插手为好。”

    两个人商议已定,巡捕房对这件刺杀案,就此停止了追查,法国领事馆和日本方面多次磋商,领事馆虽然答应追查凶手,可上上下下都是应付,这件事情最后自然是不了了之。

    而在第二天,租界各大报纸上都刊登了棉花大亨傅耀祖被刺的事情,霍越泽安排的人在报纸上揭露了日本特使长谷正树的身份,一下子就再一次把傅耀祖推到了最醒目的位置,一时间舆论顿时哗然!

    租界里所有人都议论纷纷,不少的大报纸看到公众对这个消息这么感兴趣,干脆也推波助澜,很快,傅耀祖在租界里面已经是臭名昭著的汉奸了。

    他名下的各个产业都遭到了抵制,很多涉足棉花贸易的公司开始动了起来,入场抢夺傅耀祖公司的份额,让已经焦头烂额的傅耀祖雪上加霜。

    “啪!”玻璃破碎的声音再次响起,又是一个玻璃杯被摔碎,躺在病床上的傅耀祖气的脸色铁青,指着站在身前的田经理,恼火极了!

    “都是一些废物,难道让我拄着拐杖去打理生意吗?”傅耀祖气急败坏地骂道。

    田经理看了看犹豫了一下,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回答道:“先生,现在我们确实是应付不过来了,这些都是您多年的合作伙伴,还是要您亲自打招呼才可以。还有就是~”

    看到田经理支支吾吾,就再次追问道:“还有什么坏消息?有话就快说!”

    田经理低声回答道:“我们之前聘请的保镖,也有几位说是不想干了,想要离开,我正在极力劝说,可是效果不大,这样的话,您这家里的保卫力量可就不够了,万一那伙人他们要是硬来,这里可也就不安全了!您要快点想个办法啊!”

    这几天来,外界的舆论一边倒,都是声讨傅耀祖的声音,就连在租界里具有主导地位的青帮头目们,也对傅耀祖通敌的行为不满,众多影响之下,导致傅耀祖的身边,除了之前跟随多年的那些保镖,其它的保镖们也有些动摇了。

    傅耀祖一听这话,脑子一阵眩晕,看来事态的严重性,已经远远地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甚至自己的家中也已经不安全了。

    “那就再出高价,去请一些保镖回来,还有,那个徐永昌还是不肯答应回来吗?”傅耀祖急切地问道。

    田经理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我已经找过他了,他推说旧伤复发,说什么也不愿意回来。至于出高价找保镖,这上海滩上会拿枪耍棒的好手,哪个不是青帮弟子,那些头目要是有心阻拦,我们出高价也找不到好手回来,总不能拉几个庄稼汉回来充数吧!”

    傅耀祖一听这话,脸色又是一变,犹豫了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说道:“看来在租界里我们是墙倒众人推,成了过街的老鼠,现在就连身家性命都无法保全了,那我索性就拉下脸了,我们去江北,离开租界去市区,我们去投靠日本人,我对他们还有用,他们不会不管我的。”

    破罐破摔,傅耀祖已经被逼到了这一步,就没有顾及了,可是当傅耀祖拿起电话,按照之前联系长谷正树的电话号码打过去的时候,很快就脸色莫名的放下了电话。

    田经理赶紧问道:“怎么?日本人变卦了?”

    傅耀祖颓然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他们不许我去市区,让我就留在法租界,他们要的是法租界里的物资,我一走,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可是我们~”

    “不过他们说,很快就会有人来保护我们,并且支持我们继续收购物资!”傅耀祖的眼睛转了转,最后看着田经理,语气诧异地说道,“日本人竟然还收买了陆老三,真是没有想到!”

    陆老三的大名叫陆天乔,是青帮的大字辈大佬,也是几位青帮头目之一,当初和岳生争头把交椅,可是实力不济就退出了,自从岳生离开上海之后,陆天乔就开始跳了出来,使出浑身的解数准备上位,这段时间以来,对岳生的旧部,他是又打又拉,实力小的直接吞并,实力强的,大把大把的钞票砸过去,拉拢过来,所以实力很快就膨胀了起来,如今是青帮里面最有势力的大佬,眼看着就要接岳生的位子。

    这样的人竟然也被日本人给拉拢了,傅耀祖简直不敢相信,要是这样的话,自己在租界里有了青帮的支持,那什么事情都不用怕了!

    田经理也是完全被这个消息惊呆了,青帮在岳生在位的时候都是坚决抗日的,手下的弟子为国捐躯,奔赴国难在所不惜。

    可是短短的几个月,陆天乔就要改弦更张,卖身投靠日本人,这个变化也太大了,让人一时接受不了,就连傅耀祖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可是日本人说的很清楚,很快陆天乔就会派人来保护他的安全,并在以后的收购行动中,为他保驾护航,到那个时候,凭借青帮的势力,还有谁敢拒绝和他做生意?

    傅耀祖越想越兴奋,既然现在有了陆天乔的撑腰,以青帮弟子的势力,可以很轻松地将行刺他的那伙人找出来,解决眼前的当务之急,不然自己以后都不敢出门了。

    而这个时候,法租界青帮大佬陆天乔的住所内,陆天乔也正对他的弟子赵荣吩咐道:“你带上二十个人,去傅耀祖的家中,把这小子保护好了,日本人想要保他,手又伸不进租界,就只能我们出手了。”

    “师父,现在大家都知道傅耀祖和日本人有瓜葛,我们这一出手,我们可就摆在明面上了。”一旁的另一名弟子罗子栋不禁有些犹豫的说道。罗子栋是陆天乔最得力的助手和弟子,足智多谋,做事仔细,陆天乔对他颇为倚重。

    陆天乔一拍靠椅的把手,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有了几步,沉吟着说道:“我也不想这么快就摆明车马,原本想着等帮内的大局定下来再说,只是日本人催得紧,我也没有办法,谁叫咱们拿了人家的好处呢!”



    其实陆天乔早就和日本人开始接触了,早在第一次上海事变的时候,日本人就试着接触过青帮,只是那个时候岳生当家,牢牢地把青帮控制在手中,日本人毫无机会,陆天乔虽然也和日本人接触了几次,日本人也许诺了不少,可他还是不敢投敌卖国,这件事情就没有了结果,就此作罢。

    等到这一次上海大战一开始,陆天乔就知道中国战胜的机会渺茫,直到后来果真如他所料,岳生把手下的精干弟子都送进了别动队,结果折损殆尽,实力大降,战后更是被迫离开上海,躲到了香港避祸。

    偌大的青帮群龙无首,权力出现了真空,日本人和陆天乔都看到了机会,日本人很清楚青帮在上海的地位和实力,所以早就想控制青帮,控制了青帮就等于真正控制了上海,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日本人和陆天乔早就有旧情,这一次是一拍即合,日本人给了陆天乔大笔的资金和军火,用来扩充实力,争夺大头目的位子,并许诺上海市市长的宝座也是他的。

    要知道岳生做大头目的时候,最想得到的,就是上海市市长的职位,这样他就不仅仅是所谓上海的地下皇帝,而是可以明证言顺的成为上海黑白两道的首领,成为上海真正的帝王了,可惜直到最后也没能够如愿,还被迫离乡背井,避祸他方。

    现如今他陆天乔却是距离完成这个目标仅仅一步之遥,这可也是他陆天乔梦寐以求的事情,在他的眼中只有权利和地位,至于国家和民族大义已然抛在脑后,于是双方很快就达成了共识,陆天乔终于投入了日本人的怀抱。

    这一次日本人拉拢的另一个目标傅耀祖,竟然被人逼得无法自保,而傅耀祖的资产庞大,实力财力雄厚,是日本人掠夺物资计划中很重要的一环,日本人不想就这么舍弃了,就决定让陆天乔出手救助了。

    而更重要的是,日本人要陆天乔出手,把隐藏在法租界里的中国特工们给找出来!

    这才是日本人的心腹大患,这些中国特工隐藏在暗处,如同伺机而动的猎豹,只要找到机会就会扑出来,张开锋利的爪牙,给敌人致命的一击。

    当街被刺杀的日本军士,被炸成平地的福冈仓库,还有现在被刺杀在法租界的日本特使,都让日本人感受到了这些中国特工们的巨大威胁,他们远比站在明处的那些敌人危险的多。

    这一次,这些中国特工现身在法租界进行刺杀行动,而法租界里的青帮力量强大,门徒遍布,日本人终于忍耐不住,还没有等陆天乔彻底掌控青帮的时候,提前让他出手,找出这些潜伏的敌人。

    陆天乔迫于日本人的压力和催促,只好站在台前,不过他有信心凭借手中的庞大势力,找出这支潜伏特工,给日本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他转头又对罗子栋说道:“子栋,你的脑子好用,找出这些人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把人都撒出去,尽早给我一个结果。”

    罗子栋只好点头答应,其实以他的想法,这些中国特工们能不惹就不惹,只看他们做的这些事情就知道,这绝对都是一些狠角色,躲之唯恐不及,还要去找上门,只怕事情难以善了。

    陆天乔的决定一下,就不再顾及,赵荣很快就带着二十名身手上佳的枪手,赶到了傅耀祖的家中,加强了守卫,将整座傅家大院围的严严实实。

    傅耀祖和陆天乔通过电话,进行了沟通,整个人也都轻松了下来,在上海租界,青帮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它掌控着整个租界里的方方面面,只要他们肯出手,事情都可以得到解决。

    而这个情况,也很快被一直监视着傅家大院的行动队员发现了,情况第一时间送到了霍越泽的面前。

    “傅家突然多了大批的枪手守卫?”霍越泽奇怪的问道,经过他们的运作,现在在租界里,傅耀祖的名声已经臭了大街,谁都知道这个棉花大亨是日本人的走狗,怎么还会有人冒大不韪去帮一个汉奸。

    “是他们用高价雇佣的吗?去查清楚,马上回来报告我?”霍越泽马上命令道。

    “是!”情报小组的队员马上答应,正准备出去。

    “不用了!”季宏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声随人到,季宏义推门而进,“我已经得到了消息,青帮的陆老三派了他的弟子赵荣带着人去保护傅耀祖了,同时他手下的门徒开始传话给各路头目,要找我们出来,我师父刚刚接到消息,气的大骂这个混蛋要搞事情,很有可能拿了日本人的好处。”

    霍越泽听到这里一愣,他是主管情报工作的,对上海各方面的势力都了如指掌,这个陆天乔在这几个月动作很大,吞并了不少人马,现在的实力在各路青帮头目中是最强的,颇有争鼎青帮大头目的意思。

    这原本和情报站的工作没有什么关系,宁志恒虽然也知道青帮在上海的地位和实力,但是却没有半点插手青帮的意思。

    尽管说是掌控了青帮就掌控了上海,可是树大招风,青帮的目标太显眼了,日本人一定会把手伸向这个目标,如果直接和日本人对上了,情报站就很难隐藏自己的痕迹。

    在敌后潜伏,并不是实力最强越好,而是行踪越隐蔽越好,自身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不然一个疏忽就是满盘皆输。

    所以这几个月来,情报站对青帮里的内部纠纷也是静观其变,可是没有想到,这个大头目的位子还没有最后定局,这个陆老三就着急地跳出来,还把矛头直指情报站。

    霍越泽不禁有些恼火,青帮一直以来在抗日这个大义上,之前的表现都是可圈可点,可是没有料到这个陆老三竟然要为傅耀祖张目,外界舆论涛涛,陆老三不是不知道,却非要这么做,那不用说,这是要站在日本人这一边了。

    这个情况可就严重了,如果只是一个商人投靠日本人,偷偷地为日本人采购物资,影响还算是在可控范围以内。

    可要是作为掌控上海的青帮大头目,也要投靠日本人,那局面就完全不一样了,只要陆天乔发力,明天上海租界里的各大报刊就会偃旗息鼓,没有人敢在追究傅耀祖的汉奸行为,用不了多久,这件事情就会风消云散,如果这两个人再勾结在一起,一个有充足的财力,一个有庞大的势力保护,源源不断地为日本军队侵略中国提供海量的药品,棉花,煤炭等等物资,很快就会把上海打造成一个真正的军方大基地,这件事情的后果非常严重。

    “宏义,我们马上向站长汇报!”

    半个小时之后,谭公馆内,宁志恒正在认真听取霍越泽和季宏义的报告。

    “宏义,你的师父怎么说?其它青帮头目有什么态度?”宁志恒淡淡地问道,事情竟然还有了反转,半路上又跳出来一个青帮大佬陆天乔,这个家伙隐藏得很深啊!

    要不是傅耀祖的事情,只怕等这个陆天乔再过段时间真正掌控了青帮这个庞大的组织,到那个时候,可就变成一个真正的大麻烦了。

    季宏义的师父顾轩,是江北帮的大佬,江北帮原来的实力雄厚,可是江北的基业被毁,退回到租界以后,实力已经大不如以前了,不过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手中还有有一些力量,尤其是青帮里的辈分也高,在青帮里说话还颇有份量的。

    “师父当然是不予理会,不过现在陆老三辈分高,掌握弟子最多,地盘也最大,我们江北帮是不能和他起冲突的,最多的阴奉阳违,不予理会,静观其变罢了。至于其它的头目是什么态度不好说,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季宏义回答道,他的身份是青帮江北帮的小老大,打听消息最是方便不过,所以只要是涉及帮会的情报,都由他负责。

    宁志恒手指轻轻地敲击桌面,发出咚咚的响声,随后眼中杀机闪过,开口说道:“竟然还敢为敌张目,甘心做卖国贼,这个插标卖首之徒!”

    说到这里,他对季宏义吩咐道:“马上打听清楚陆天乔的活动规律,还有他身边的护卫力量,这一次绝不能够再出现上一次的失误,我要让上海滩上的这些心怀叵测之徒都知道,跟着日本人做事,就是死路一条,这一次的行动我亲自指挥。”

    “是!”季宏义立正领命道。

    宁志恒又对霍越泽说道:“青帮这一插手,傅耀祖那里就先不要管了,让他多活几天,你设在那里监视点也马上撤掉。”

    “撤了?那傅耀祖跑了怎么办?”霍越泽听到宁志恒的命令一愣,对傅耀祖的刺杀可以暂时放一放,可是放弃监视,很容易丢失目标。

    宁志恒摆了摆手,说道:“再跑他能跑出上海?再说陆天乔插手此事,一定是日本人的指使,他们无论是为了保护傅耀祖,还是要拿我们向新主子邀功,都会想要找到我们,青帮不是傅耀祖,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还是先撤回来!”

    “是!”霍越泽答应道。



    宁志恒做事一向都是谨慎仔细,他绝不会给对手任何可乘之机,只是现在的问题已经不在傅耀祖身上了,对于宁志恒来说,傅耀祖早晚都是自己枪下之鬼。

    倒是陆天乔确实是个麻烦,这个人手中的力量不小,不能够掉以轻心,等他把陆天乔解决了,傅耀祖还能跑吗?

    不过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的,他接着问道:“调查徐永昌的事情过去好几天了,他的情况怎么样?”

    季宏义赶紧上前一步回答道:“我们已经调查过,这个人没有问题,他之前在岳生的手下,因为身手好,很得岳生的看重,在江湖上的名声也很是不错,重承诺,讲义气,没听到他有什么劣迹。

    他是上海本地人,父母双亲都在,都跟着他生活,还有一个弟弟叫徐永明,在街头一家饭馆里当厨子。”

    “他现在在哪里?”宁志恒接着问道。

    “一直在家,自从他把傅耀祖救了回去,就没有再去傅家,那个傅耀祖手下的田经理找过他几次,都被他拒绝了,看得出来,他是不愿意为傅耀祖这个汉奸做事的,之前应该是不知道傅耀祖的真面目,这才救了傅耀祖。”季宏义回答道。

    宁志恒点了点头,徐永昌本人就是苏浙别动队的老队员,也是抗战爱国的将士,身边的兄弟和战友都死在日本人的手里,他对日本人肯定深恶痛绝的,毕竟经历过战火的考验的人,应该是值得信任的。

    再说徐永昌是本地人,还有父母双亲俱在,下面还有一个弟弟,有家事之累,这样的人是很好掌握控制的,看来可以和徐永昌谈一谈了。

    宁志恒对霍越泽说道:“你马上和徐永昌接触,让他回傅耀祖的身边,找机会除了傅耀祖,将功折罪,事情做好了,我愿意给他一个机会,让他重回队伍,做不好~”

    这时宁志恒的语气变得冰冷,森然说道:“那他就不用回来了!”

    宁志恒对徐永昌之前救傅耀祖一事,还是有些恼火的,虽说是徐永昌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所为,但在宁志恒的眼中可没有不知者不罪这一说。

    事实上徐永昌确实导致了整个刺杀行动的失败,不仅如此,更重要的是他的一枪,把行动队员邱明当场打成了重伤。

    幸亏后来救治的及时,李文柏医术精湛,这才勉强捡回来一条命,而且宁志恒的为人就是典型的外冷内热,对待敌人那是绝不手软,千方百计地置对手于死地,可对自己的亲人和兄弟向来看的极重,邱明是宁志恒从南京带过来的老部下,这一次差点牺牲,宁志恒对此是非常不满的。

    听到宁志恒的吩咐,已经清楚了站长的意思,霍越泽马上点头答应,和季宏义领命离去。

    徐永昌这个时候正手提着一盒糕点,走在一条小巷道里,转过了两个巷口,来到一条狭窄的里弄。

    这条弄堂里,住的都是上海本地住户,相互都是多少年的邻居,徐永昌不时的向附近街坊邻居打着招呼,不多时回到了自己的家门,推门而入。

    上海的房屋住房面积都不大,徐永昌的家也是一样,他的父母住在一楼,自己则住在阁楼上,一家三口日子过得也紧张。

    来到堂房门口,他嘴里就喊了一嗓子道:“姆妈,阿爸,我给你们买了桂花楼的糕点,侬们尝一尝嘞!”

    徐永昌的父母双亲俱在,都很喜欢吃甜点,徐永昌就时常带一点甜点回来,今天他左右也无事,在外面转了一天,也没有找到事做,这才无奈回家。

    他之前在岳生手下还管了点事,家中还有些余财,可是后来被送入了苏浙别动队,一场长达三个多月的血战,最后他浑身是伤的回到了家。

    岳生这一次送出去的上千弟子,就回来了几十个,其它不是失散在外,就是都折损在了上海战役中,损失如此惨重,岳生倒是够担当,掏出自己的家财进行抚恤,这笔资金就是一笔巨大的数字,最后徐永昌也分到了一些。

    可是淞沪大战失败之后,岳生快速逃离了上海,留在上海的这些弟子们可就吃了亏,徐永昌养了三个多月的伤,家中的钱财也花的差不多了。

    等他伤愈之后,青帮已经不是岳生当家的时候了,之前的场子和地盘大多都给陆天乔吞了下去,各处的管事都换了人。

    以前的老弟兄们倒是愿意找他做事,可现在青帮局势动荡未明,他不敢轻易站队,不然动辄又是一场火并,自己稀里糊涂的卷入其中,那可就太冤枉了,以至于徐永昌现在也不敢在青帮里找事做。

    好不容易昔日的旧友田经理找上门来,说是出高薪聘请徐永昌,给棉花大亨傅耀祖当保镖,徐永昌一想,这个差事风险小,薪水又高,于是欣然同意。

    可谁能够想到,刚刚工作没有两天就遇到了刺杀事件,他倒是初显身手傅耀祖救了出来,可与战友洪时捷的意外相遇,让他心生疑虑,回到家中就再也不愿意去为傅耀祖卖命了。

    只是家中的生计就有些紧张了,现在就是之前的一点积蓄支撑,他这几天出去想找点事做,可是却一无所获。

    若实在挨不过,就只能去投奔以前的老弟兄了,他想到这里不禁颇为沮丧,到底还是要给人去当打手啊!

    等他推开房门,一只脚刚刚迈进房里的时候,顿时就是一愣,只看见两个男子正在堂屋里和自己的父母闲聊,桌子上还放着几份礼品。

    而这两个男子中的其中一位就是自己的战友洪时捷,另一个男子笑容满面,正和自己的父母聊着天。

    看到徐永昌进来,父母赶紧指着洪时捷二人,说道:“这是你之前的战友来找你,还送来了好多礼物。”

    看到这一幕,徐永昌心头一紧,他之前坏了对方的事,还伤了对方的人,现在也不知道生死,明目张胆的登门拜访,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的心中忐忑不安,可是为了不让父母担心,脸上却是平静如常,微微一笑,说道:“姆妈,是我的战友来看我,这家里面地方太小,我带他们去下馆子,说说话!”

    他显然不愿意让父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很危险,对面这两个人敌我未分,万一发生了冲突,在家里动起手来,只怕伤到了自己的父母。

    听到徐永昌的话,霍越泽心中自然清楚,本来霍越泽选择以这个方式见面,就是暗含了以对方的父母相威胁的意思,这是告诉对方,我知道你的家中情况,一旦有不睦,让徐永昌有所顾忌,乖乖的听命从事!

    这也是军事情报调查处做事的风格,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无论是对敌人,还是自己人!

    当下霍越泽站起身来,微笑着向徐父徐母点头告辞,然后三个人一起出了门。

    很快在一处小饭馆里的包厢里,三个人面面相对,霍越泽完全没有没有了刚才在徐家和颜悦色的模样。

    他的脸色严肃,静静地看着徐永昌,一旁的洪时捷开口说道:“永昌,这位是我们上海军事情报站的情报处长霍处长,这一次是专程登门来谈一谈你的事情。”

    徐永昌此时心头紧张,他知道对面这些人和自己不同,自己不过江湖草莽出身,队伍打散了之后,就如同河面上的浮萍无根无基,流失在外自生自灭。

    而他们都是出身正统的军事情报调查处的特工,有着国家正式军官的身份,在地位上远远高于自己。

    徐永昌咬了咬嘴唇,把心一横,直接开口说道:“霍处长,时捷,我知道你们是为什么找上我的,之前的事,是我有眼无珠,识人不清,这才救了傅耀祖这个汉奸,还伤了你们的人,要打要杀,任凭你们处置!”

    霍越泽听到他这番言语,不由得暗自点头,倒是一个识时务的,他挺了片刻,缓声说道:“徐永昌,之前,你是苏浙别动队的少尉军官,苏浙别动队虽然损失惨重,但队伍还没有散,现在正在苏南地区重新集结,收拢散兵,如今不仅实力尽复,而且还胜于往昔,武汉军政府已经同意,苏浙别动队改编成军,不日既可以执行。”

    徐永昌听到这里眼睛一亮,他不由得站起身来,口中激动的说道:“这是真的,别动队还没有散?我的队伍还在?”

    他这辈子在帮会里混迹多年,可是最值得称耀的却就是半年前,刚刚加入苏浙别动队,担任小队长,身穿少尉军官服装的那一刻,当时心中的那种荣耀和使命感,至今想来都无法释怀。

    自从战后与队伍失散,他就觉得如同失去了魂魄一般,没有了主心骨,生活又回到了往日的模样,又要在帮会中求生活,在他的心底里是极为厌烦和抵触的,这也是他一直以来不愿意去投奔那些帮会兄弟的原因之一,他渴望摆脱这种生活。

    现在听到了自己队伍的消息,就如同在漆黑无尽的长夜中行走的人,突然之间看到了前方的曙光,他的心中再也不想等待,就想着第一时间,赶到苏南,去寻找自己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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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越泽点了点头,再次确定的说道:“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也不用骗你,徐永昌,我们情报站的特工们也都是苏浙别动队的特务大队旧部组成,说起来,我们是真正的战友!”

    “对,对!我们之前在同一个战壕里并肩作战,当然是战友!”徐永昌激动的说道。

    其实他从洪时捷的身上,就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很可能就是当时特务大队的人员,他知道特务大队和苏浙别动队的其它支队不同,其成员全部是军事情报调查处的特工。

    “好,徐永昌,你要是想归队,必须要把之前的一切情况和我们说明,我们也要为你证明一下,你先说一说,自从我们在南市离开以后,你的情况!”

    “是!”徐永昌不敢有半点迟疑,赶紧把之后的情况仔细的叙述了出来。

    “就这样,南市的一场阻击战,为了给大部队争取突围的时间,身边的弟兄们都拼没了,支队长也牺牲了,整整打了三天三夜,我们终于支撑不住了,才退回了法租界,我身上的伤势太重,在家里养了很久才好,以后的情况你们都知道了。”

    说到这里,回想起往事的徐永昌声音哽咽,难以抑制。

    霍越泽和洪时捷也无声的透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霍越泽接着问道:“当时你们回来了多少人,现在他们都在哪里?”

    霍越泽此时对这些人颇感兴趣,都是战火中余生的好汉,抗日爱国是肯定的了,如果可以的话,这些人也是一股可以掌握的力量。

    “回来了四十多人,蒙岳先生看重,其中伤势轻一些的,都跟着岳先生去了香港,剩下来的还有十多个伤势重一些的,留下来养伤,现在都还在租界里安身,大部分都回到了帮会,我是不太愿意再回去给人当打手的。”徐永昌把情况说明。

    “很好,这件事情我会报告给站长,请示后再做决定。”霍越泽轻咳了一声,语气郑重地说道,“既然你认同国家少尉军官的身份,又视我们为战友,那我就把话直说了。

    傅耀祖投敌卖国,甘愿做日本人的走狗,这件事情我们已经确认无误,现在他又和青帮头目陆天乔勾结在一起,罪不可赎,我以军事情报调查处少校处长的身份,命令你,回到傅耀祖身边埋伏,并伺机锄奸!”

    “是!卑职遵命,必然以身报国,完成此项任务!”听到霍越泽的命令,徐永昌根本没有半点犹豫,他马上低声领命。

    看到徐永昌的态度坚决,霍越泽也是非常高兴,他接着说道:“事成之后,你可以重新回到国家军队,如果你愿意归队,我们可以为你提供证明,你自己去找别动队,如果愿意加入我们军事情报站,我们也欢迎!”

    徐永昌连声答应,可突然之间又想到了一件事,他脸色有些不安地问道:“之前行动之中,我那一枪打伤了一名战友,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如何?”

    这件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颇为顾虑,深怕情报站这些特工们会因此而记恨与他,结下仇怨,不问清楚了,终究难以放心。

    霍越泽也知道他的想法,于是说道:“你的枪法倒是不错,那名队员腹部中弹,幸亏抢救的及时,现在已经脱离危险,正在休养之中。”

    说到这里,他又停了一下,再次郑重地说道:“此人是站长的旧部,这一次险些丧命,老实说,我们站长是颇为在意的,所以这一次你的任务一定要竭尽全力,让站长满意,否则很难交待得过去!”

    是站长的旧部!那就是后来特务大队从南京补充的那一批队员了,是跟随特务大队大队长宁志恒来到上海的。

    当时徐永昌所在的第五支队和特务大队在南市一起休整,当时的情况他是知道的。

    徐永昌小心翼翼的问道:“站长是否就是宁大队长?”

    霍越泽一愣,心想这个徐永昌的心思倒也灵敏,只是漏了一点口风,对方就已经猜了出来,不过徐永昌既然已经是自己人了,但也不用瞒他,便轻轻的点了点头。

    果真就是那位军事情报调查处的宁阎王,徐永昌心头一凛,当时他在操场上集合训话之时,曾经亲眼看到过宁志恒,后来他在别动队里这么长时间,自然清楚宁志恒的一些事情。

    “之前都是我的错,不过我一定会戴罪立功,任务完成之后,能否向站长和那位兄弟当面请罪?”徐永昌赶紧问道。

    霍越泽哈哈一笑,轻松的拍着徐永昌的肩膀,笑着说道:“如果你能完成此次任务,就是立下大功一件,这些事情自然都是些小事,站长自然会亲自接见,到那个时候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说!”

    而这个时候,在法租界里巡捕房,陆天乔的得力弟子和助手罗子栋正脸色阴沉着走了出来。

    他身后的跟班严星也是冲着巡捕房轻啐了一口,恶狠狠的低声骂道:“雷老虎这个家伙,一点好歹都不知道,三爷马上就要执掌青帮了,以后上海滩可就是三爷的天下了,可他竟然还敢阳奉阴违的推搪,看以后有他好果子吃!”

    罗子栋听到这句话,却是一言未发,因为他心头也有些发虚,陆天乔命令他在短时间里,找到潜伏在法租界的中国情报站特工,以便向日本人交差。

    可罗子栋的心中其实也是不愿意执行此项任务的,毕竟替日本人做事,帮着购买一些物资还可以接受,可直接和武汉政府的特工对上,刀枪相见,之后就再无退路,这样的做法殊为不智!

    可是陆天乔铁了心的投靠日本人,他的决定不容违背,于是罗子栋也只能全力追查,这一次是专门来到巡捕房,向华探长雷达明询问当时刺杀傅耀祖的现场情况。

    在法租界,巡捕房实际上就是青帮的一个堂口,之前像是这种事,雷达明从来都是热情招待,知无不言的。

    可是没有想到这一次雷达明和往日相比,态度迥然不同,直接就拒绝他,最后还冷言冷语的说了几句,既然为日本人做事的人,那就走官方渠道,去法国领事馆拿公函来调资料,不然恕不接待了。

    当时这句话差点让罗子栋吐出血来,身为青帮的接堂弟子,他在上海呼风唤雨惯了,什么时候来巡捕房,竟然还要出示公函了?

    可是他却非常清楚雷达明的态度,就代表了他身后青帮大佬陈廷的态度,而陈廷的态度就代表了大多数青帮弟子的态度,不得不说,就算是以师父陆天乔如今的地位和实力,真要是投靠日本人,只怕也是人心尽失,在青帮里的威信难支,以后的事情只怕还有反复。

    想到这里,罗子栋也不由得满心的担忧,投靠日本人这件事只怕真的是做错了。

    在雷达明这里碰了一鼻子灰,罗子栋却并没有放弃对现场的调查,他能够成为陆天乔最得力的助手,心思缜密做事干练,在能力方面自然是极为突出的,这一点小事是难不住他的。

    他离开了巡捕房,却没有真的离开,而是把车开到了远处等候,半个小时之后,他的助手严星将一名巡捕警察带到他的身边。

    这名巡捕进入了他的轿车,屁股坐在座位的半边,侧着身子对罗子栋连连点头哈腰的说道:“栋爷,您找我?”

    “说一说,当时雷老虎调查傅耀祖刺杀现场有什么发现?”罗子栋淡淡地问道。

    这个巡捕叫何柱,是华探长雷达明手下的一个小头目,这个人心思灵活,以前罗子栋在巡捕房行事,一些小事情不值得惊动雷达明,就安排这个何柱跑跑腿,做过一些事情。

    何柱犹豫了片刻,面露为难之色,看到他这个样子,罗子栋心头一恼,不耐烦的追问道:“怎么,连你也敢搪塞我了?”

    言语中威胁之意立显,顿时让何柱吓得连声说不敢,最后在罗子栋的压迫之下,把当时调查的情况叙说清楚。

    听到何柱的话,罗子栋精神一振,他身子一下子就从座位上挺直了起来,仔细追问道:“你是说总共有十多名枪手,而且这些枪手里有一个受了重伤?”

    何柱点头说道:“根据判断,这个人伤势不轻,后来我们去法租界各大医院调查,看一看当时有没有中枪的病人送往医院救治。”

    “结果怎么样?”罗子栋再次问道。

    “没有结果!”何柱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我们刚刚开始查,探长就下令停止了调查,最后领事馆催了两次,探长就拖着,最后也就没有下文了!”

    其实这种事情很正常,在巡捕房里司空见惯,很多案子都是因为各种原因能拖就拖,有雷达明的态度,剩下的巡捕自然也就乐得清闲。

    罗子栋得到了重大线索,自然是不再耽误,挥了挥手,让何柱下车离去。

    罗子栋一声令下,很快手下青帮弟子们开始对法租界里的各大医院和小诊所进行追查,调查所有受枪伤的人员。



    罗子栋接着又马不停蹄的赶往傅耀祖的家中,向傅耀祖亲自询问当时的刺杀情况。

    可是结果让他很是失望,因为傅耀祖知道其实还不如雷达明调查的情况多,当时他从遭到枪击开始,到身中两枪躲进轿车,再到被徐永昌救走,短短的十几秒钟的时间里,他逃命还来不及,根本就没有时间观察别的情况,所以罗子栋根本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罗子栋最后还是失望而归,他吩咐赵荣仔细保护傅耀祖,然后带着人走出了傅耀祖的家。

    他站在傅耀祖的家门口,没有马上上车,而是若有所思的向四周围看了看,然后又转头对严星吩咐道:“这些特工们想要打傅耀祖的主意,一定会对他进行监视,你多派些人手,在这附近打听一下,看有没有就在这些天里刚刚搬入的新住户,时间就从一个月之前开始算,如果是外地人,就要更加留心。总之,只要是能够在家中看到傅耀祖家大门的这些住户都要过一遍,不能有任何遗漏,找到后马上告诉我。”

    “是!”严星和一旁的帮众赶紧答应,他们也都是跟随罗子栋多年的手下,做事很是得力,接到命令后,马上就安排人行动起来。

    就在第二天,打听的结果就出来了,手下的帮众利用人熟地熟的优势,很快就把傅耀祖家门口附近的住户都过了一遍。

    情况果真如罗子栋所料,严星按照罗子栋划定的范围,找到了一户可疑的租客,位置就在离傅耀祖家不远处的一处公寓楼二层,这一户租客是一个月前刚刚搬进来的,听房东讲是租客两个青年男子,听口音不是本地人。

    接到手下汇报,罗子栋不禁大喜,对手到底还是漏了行踪,他马上调集了手下的帮众,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

    这时负责监视的几名青帮弟子赶紧迎了上来。

    “见到里面的人出来了吗?”罗子栋低声问道。

    几名帮众都是摇了摇头,其中一个带头人的弟子回答道:“从我们打听到他们,到现在也没有看到这两个人露面,屋子里也好像一点动静都没有。”

    罗子栋不禁有些疑惑,他隐隐觉得不好,对方可能不在了,马上挥手说道:“摸进去,看一看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

    手下的人马上都持枪在手,向这一处租房摸了过去,很快,房门被一脚踹开,大家蜂拥冲了进去,可是很快严星就回来向罗子栋报告道:“栋哥,房间里面是空的,什么人也没有。”

    罗子栋一听,就知道自己之前的感觉果然应验了,他快步进入了租房,果然是空空如也,人早就不在了。

    他伸手擦过桌子的表面,很干净,并没有灰尘,桌子上的烟灰缸里还有一截已经熄灭的烟头,燃烧后的灰烬还很完整,可以看出居住的人离开的时间不长。

    他又来到窗户前,目光探出观察,在这里果然能够清楚地看到傅耀祖家的大门。

    这里的确是个监视的好地点,罗子栋不禁暗自地跺脚,时间就差了一步,这些政府的情报特工果然不是一般的人,一定是听到了风声,第一时间就撤离了。

    这些人做事手脚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不给敌人任何可乘之机,想到这里,罗子栋不由得有些担心,自己这一次的对手绝不是一般角色,一旦应对的不好,就算是自己人多势众,只怕胜负还真的很难说。

    而正在这个时候,罗子栋千方百计想要找到的人,也正在想方设法打听陆天乔的行踪。

    一个身穿风衣的中年男子,正坐在一家咖啡屋的一个包间里面,轻轻地抿了一口咖啡。

    他留着一缕小胡子,眼角略有皱纹,面容普通,毫无出彩之处,就是坐在他对面的季宏义,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也是很难认出这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宁志恒边喝着咖啡,边隔着窗户玻璃,观察着对面的一处高楼大厦。

    大厦旁边醒目的招牌上,写着“广元大都会”五个大字。

    “这里是陆天乔的产业,也是法租界里最大的娱乐场所,最高两层都是赌场。”季宏义指着这座大厦的顶层,详细的介绍说道,“陆天乔这个人最大的嗜好就是赌,几乎是嗜赌如命,他发迹之后就专门开办了法租界里最大的赌场,他只要有时间,每天晚上都会来这里赌。”

    “他来回的路程时间是怎么安排的?”宁志恒接着问道。

    “他来广元大都会的时间没有固定,回程的时间一般都是夜里十一点左右,但有的时候太晚了,就直接在这里留宿,具体的行程我们很难掌握。”季宏义摇了摇头回答道。

    他这两天都在监视打听陆天乔的行踪习惯,好在陆天乔是上海滩上的风云人物,他的喜好和习惯很多人都知道,打听起来并不困难,不过陆天乔这个人平时行踪也并不规律,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他嗜赌如命的弱点,所以宁志恒也把目光集中到了广元大都会这里。

    宁志恒看着这栋高楼大厦不禁摇了摇头,广元大都会是陆天乔最主要的据点之一,里面都是他手下的青帮弟子,人手充足,如果在这里下手锄奸,风险太大了,一旦被青帮弟子们纠缠住,必然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这里不是一个好的刺杀地点,而且以宁志恒的想法,处置陆天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那就是和刺杀傅耀祖的目的一样,就是用这场刺杀来警示他人,所以他还是想把动作搞大一些,可是在陆天乔巢穴里刺杀,确实不是一个好办法!

    宁志恒皱了皱眉,再次问道:“他平时出门的保安力量如何?”

    季宏义汇报道:“陆天乔为人很谨慎,每次出入都要带二十多个保镖,总共是五辆轿车,他的轿车都是在中间的位置,现在青帮帮内局势不明,暗波涌动,他又加强了守卫的力度,现在有三十多个枪手随行,都是身手出众的青帮弟子!”

    宁志恒不由得嘴角一撇,露出一丝冷笑,嘲讽的说道:“这个家伙既然这么怕死,还敢做汉奸?”

    陆天乔守卫的力量确实不少,可这也要看一看对象,如果只是一般江湖中的恩怨,防备一两个人的刺杀,那还算得上是守备森严。

    可如果是防备宁志恒手下行动队员的进攻,那可就有些不够看了。

    宁志恒手下有六十名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行动队员,都是久经战火的精英,只要做好准备工作,有心算无心,打陆天乔一个措手不及,完全可以将这三十多名保镖和陆天乔本人送上西天。

    可惜陆天乔并不知道到这一点,他没有接触过真正的战斗是什么样子,这和他之前接触的江湖厮杀完全是两回事。

    宁志恒权衡再三,还是决定要在陆天乔出行的时候动手,他接着命令道:“你这两天盯紧了,记录下他的活动路线,找出规律来,我好制定下一步计划。”

    “是!”季宏义点头领命。

    “还有那个徐永昌,他的情况怎么样了?”宁志恒问道,昨天霍越泽回来汇报了徐永昌的情况,知道徐永昌的态度,宁志恒也很是满意,看来其心可用,还是一位爱国将士。

    季宏义点头说道:“他今天已经联系了那位田经理,就说是家中生计难以为继,想再回傅家当保镖,那个田经理高兴的不得了,马上亲自来他的家中,开着车把他接走了,他是傅耀祖的救命恩人,很容易就可以得到他们的信任。”

    看来一切顺利,以徐永昌的身手,回到傅耀祖身边取他的性命是没有问题的,难就难在解决完目标之后如何脱身,不过霍越泽交代的很清楚,要寻找机会再动手,不可性急鲁莽,徐永昌也是个精明之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就在双方都在寻找对方的踪迹之时,罗子栋还是先一步有了新的发现。

    严星向罗子栋汇报道:“栋哥,我们查遍了各大医院和诊所,都没有收治带枪伤的病人,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小诊所,就在王家弄堂里有一个惠安诊所,大夫叫周惠安,三十七岁,我们调查的时候,他还不说实话,说是没有看见过。

    好在我们有一个兄弟就住在这条弄堂里,他说就在前几天,他倒垃圾的时候,发现垃圾堆里有很多带血的纱布,在王家弄堂里只有这一个诊所,带血的纱布肯定是周惠安倒的!”

    罗子栋眼睛一亮,什么病人看病要流这么多的血?一定是这个病人受了外伤的情况下,才会这样。

    他赶紧追问道:“你惊动周惠安了?”

    严星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发现他没有说实话,也没有揭穿他,我想再观察两天,那个病人受了这么重的枪伤,不可能不去换药,我已经安排了弟兄监视,只要他们敢回来,就马上抓起来!”

    罗子栋一拍桌案,满意地说道:“很好,这可是一个好消息,不过即使是发现了可疑的病人,还是不要抓,一路跟下去,找到他的落脚点,这伙人有十多名成员,我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不留后患!”

    “是!我一定找到他们的落脚点!”严星笃定的回答道。



    这几天以郑宏伯为首的上海军事情报站发生了不少的事情,自从处座命令他们寻找重要目标进行刺杀,郑宏伯就下令所有行动人员都把注意力放在有价值的目标身上,争取捞出一条大鱼。

    再加上日本人的防范严密,整个上海市区这段时间里几乎没有发生刺杀案件,治安一下子好转了不少。

    可这也让特高课的一些布置落空,毕竟整个上海市区实在是太大,单凭着特高课那一点人手,在这么大的地区范围内设伏,本来就是碰运气的事,再加上福冈仓库的事件发生,致使情报站又暂时停止了刺杀,所以正巧躲过这一劫,让布局多时的特高课没有任何的收获。

    可是就在四天前的一个晚上,潜伏在上海市区内的四名行动队员,终于还是发现了一个有价值的目标。

    一名日本军方的中佐军官带着两名卫兵出现在了行动队员的视线里,这可是他们蹲守这么长时间以来,见到的军衔最高的日本军官。

    机会难得,不容错过!

    于是四名行动队员突然发起了袭击,可是这三个日本军人也是反应快速,受伤后也是拔枪反击。

    双方短暂的交火,四名行动队员行动也是很果断,看到短时间里不能解决对手,便果断地抽身离开。

    最后的结果是,中佐军官因为是主要目标,在一开始就被特工们重点攻击,身中数枪,当场毙命,其它的两名卫兵一死一伤。

    可是四名行动队员,也有一个人在交火中中了一枪,最后被连夜送回南岸的租界里,并找到了一位之前就有过接触的诊所大夫进行紧急手术。

    这位周惠安大夫虽然开的是个小诊所,但是医术却很高明,最终很顺利地完成了手术,将行动队员褚文康成功的救了下来。

    褚文康修养了几天,今天到了该换药的日子了,他在同伴的陪同下,来到了王家弄堂的惠安诊所里换药。

    褚文康在同伴的搀扶下推敲门而进,周惠安看到是褚文康进了诊所,马上示意他们进入后面的病房,而自己处理完手中的病人,就赶紧进入了病房。

    他看到褚文康,就低声说道:“昨天青帮的人到处在找受枪伤的病人,不知道是不是在找你们?今天我给你换完药,你多带些药回去,这段时间不要再露面了。”

    褚文康一听,不由得吃了一惊,难道是日本人在追查自己,可这里是法租界啊!

    没有想到,日本人竟然都把手伸到法租界里面来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做特工的绝不能够有任何的疏忽大意,不管目标是不是自己,只要自己受过枪伤,被青帮的人发现都是一场大麻烦,会导致自己的身份暴露,甚至会牵连到组织。

    褚文康赶紧开口问道:“我们会小心的,这段时间就不过来了,那你怎么办?和我一起离开,避一避风头?”

    这位周惠安大夫并不是情报站的人员,只是因为知道对方是抗日的将士,自愿地无偿提供帮助,情报站进入潜伏期之后,和他接触过几次,得到了他的帮助,彼此之间相互信任。

    周惠安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这里没有关系,几句话就打发走了他们,只是在法租界里,青帮的人到处都是,你们不能再露面了。”

    说话之间,周惠安非常熟练地为褚文康换了药,他看了看褚文康肩膀上的伤口,点了点头说道:“伤口没有问题,这一次换完药,再过六天你们自己换一次,万一有红肿和低烧的情况,就赶紧过来,不要耽误!”

    换完了药,重新为他包扎好,周惠安又从旁边的药柜里取出一些药品,交给另外一名队员。

    双方互道珍重,握手而别,褚文康和同伴离开了惠安诊所。

    他们出了王家弄堂,便叫了两辆黄包车,快速地离开了。

    只是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的身后,远远地跟着两辆黄包车,严星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他们的背影,直到褚文康二人下了黄包车,拐进了一条巷道里。

    严星也跟着来到巷道口,他抬头看了看,却没有下车,而是对黄包车夫问道:“这条巷道通向哪里?”

    黄包车夫本来就是他手下的青帮弟子,就是本地人,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的熟悉。

    黄包车夫低声回答道:“这只是一条过道,里面根本没有住户,不过我们可以去另一个出口等他们。”

    严星点了点头,随后对身后的一辆黄包车上的同伴吩咐道:“我去另一个出口等着,你在这里等着,如果他们返回出来,就跟着他们!”

    褚文康和同伴知道外界的青帮弟子们在找受枪伤的人,所以回去的时候都非常小心,接连做了几个反跟踪的动作,这才回到了自己的落脚点。

    可是青帮弟子在法租界里的占尽了先机,地形熟悉,眼线遍布,褚文康和同伴最终还是没有摆脱掉严星的跟踪。

    看着褚文康两个人进入了一处房屋,严星看了看门牌号,这是拇指巷十七号住宅。

    终于确定了对方的落脚点,他马上安排了手下人对这处房屋住户进行调查。

    很快他就收集到了他所需要的资料,留下了一部分人手监视,自己火速去向罗子栋去报告情况。

    “栋哥,拇指巷的十七号住宅,现在的住户是叫于朝阳,四个月前搬到这里来的,据说是在一家商贸公司当职员,和他住在一起的,是他的两个同事,他们一起租的房子,都是青壮男子。”严星将打听到的一些信息,马上汇报给了罗子栋。

    “才三个人?”罗子栋有些疑惑的问道,据掌握的情况,对方应该最少有十几名枪手才是。

    “你能确定没有跟错人?”罗子栋问道。

    严星一拍胸脯,自信慢慢地说道:“栋哥,我做事你还不放心,这两人一进王家弄堂,我就看出来了,那个病人一只胳膊姿势有些不对,一定是在衣服里打着吊带,离开后,我一直跟着他们,他们还拐了还几个弯,要不是我机灵,弟兄们又熟悉道路,早就被他们甩了,这两个人绝对有问题,肯定是他们,错不了!”

    罗子栋缓缓地点了点头,听到严星的叙述情况,这的确是没有找错人,不过现在只发现了这三个人,现在收网还是有些早了,对这些武汉政府的特工他是没有打过交道的,并不了解他们的情况,如果贸然动手抓人,最后却无法从他们的口中找到其它同伙,那可就白白浪费了这一次的机会。

    “你安排好人,盯住他们,直到找到他们的同伙!”罗子栋缓声说道,他还是觉得应该稳妥起见,反正煮熟的鸭子也不怕他飞了!

    “好,我这就亲自过去盯着!绝不会让他们跑了!”严星点头说道。

    就在他们正在商议对策的同时,上海军事情报站特工骆兴朝,身穿一套半旧的西服,正在街道上快步而行,不多时熟门熟路的拐进了拇指巷口。

    巷口的第一家就是一家小杂货铺,骆兴朝跟往常一样,对着店铺里喊了一声:“老田,给拿一包哈德门,再拿一盒洋火。”

    老田赶紧探出身子来,笑着将一包哈德门香烟递了过来,陪着笑脸说道:“于先生,这是下班回来了?”

    骆兴朝点了点头,也随口答应道:“是啊,这一天朝九晚五的,就没有闲着的时候,还是你老田有办法,天天守着家门口就挣到钱了!”

    老田笑呵呵地没有再说话,骆兴朝接过哈德门的香烟,又等了片刻,看老田没有动静,就再次说道:“还有一盒洋火!”

    “哦,对对!”老田这才恍然,赶紧回身又取了一盒火柴,交到了骆兴朝的手里。

    骆兴朝取过火柴,撕开香烟盒,抽出两根香烟,递到了老田的面前,老田连声说不敢,伸手推了回来。

    这时骆兴朝的眼角略微抽动了一下,却面色不改,笑着再次推到了老田的面前,这一次老田看推辞不过,这才将那根香烟拿在手里。

    骆兴朝又将另一根香烟叼在嘴中,正想用刚买的火柴点燃香烟,却见老田已经飞快地将一根火柴划燃,递到了骆兴朝的面前。

    骆兴朝笑了笑,赶紧低首将香烟点燃,紧抽了两口,这才右手向口袋里掏去,可是摸了半天,最后脸色有些尴尬的说道:“老田,今天没有带多少钱,烟钱先记下来,我下一次一定给!”

    老田摆了摆手,笑着说道:“都是街坊邻居,回头再说,回头再说!”

    骆兴朝不好意思点了点头,拿着手中的香烟向老田挥了挥手,然后迈步向自己的家中走去。

    他的脚步走得不快,眼光在巷道两边的住户快速扫过,到了家门口,轻轻敲了敲房门,里面有人把房门打开,骆兴朝才迈步进了屋。

    他回身将房门关紧,脸色马上变得严肃起来,开口问道:“今天上午,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骆兴朝的问话,让他的同伴崔元风一愣,然后回答道:“不知道啊,上午我们都不在家。”

    “不在家?”骆兴朝看了看他,诧异地问道:“不是让你在家照顾文康吗?你们去哪里了?”

    崔元风赶紧回答道:“文康的伤口该换药了,我陪着他去周医生那里去了,这才刚刚回来没多久,这巷子里发生什么事,我们真不知道!”

    骆兴朝眉头一皱,轻声说道:“不是说让你们天黑再去吗?白天去太显眼了。”

    看到骆兴朝有些不悦,正斜靠在床边休息的褚文康赶紧开口解释道:“是我的伤口有些发热,怕感染,这才着急去看一看!”

    自从上海军事情报站进入潜伏之后,郑宏伯决定采用宁志恒所说的办法,提高安全性和隐蔽性,他把所有的人员打散,分成若干个情报小组和行动小组,分别潜伏在各处,现在这个小组的组长就是骆兴朝。

    骆兴朝听到褚文康的话,这才脸色放缓,轻声问道:“伤口不舒服吗?周大夫怎么说?”

    “伤口都还好,没有问题。”褚文康微微点了点头,“不过周大夫说,昨天青帮里的人到处寻找受枪伤的病人,不知道是不是在找我,如果目标是我们,那就麻烦了!”

    褚文康说的没有错,他们都知道,在上海,尤其是在法租界,青帮的势力极为庞大,弟子遍布,耳目众多,如果他们盯上了自己,那么自己等人几乎是寸步难行的,这对以后的行动会造成极大的困难。

    骆兴朝牙齿轻轻的咬了咬下嘴唇,仔细思索了片刻,他开口说道:“刚才我回来的时候,路过巷口,就去老田的店里买了包烟,可发现他的情况有些不对!”

    “有什么不对?”褚文康和崔元风赶紧问道,他们知道骆兴朝这个人向来做事极为认真,观察仔细,他这么说,一定是发现了异常的情况,顿时也警觉了起来。

    现在的情报站可跟以前不同了,以前的工作可以公开身份,摆在明面上做事,可现在是在敌后潜伏,做什么事情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有半点的疏漏,不然后果是极为严重的,一个不小心,都有性命之忧!

    骆兴朝在屋子里走了两步,仔细的回忆道:“老田这个人你们是知道的,平日里对人都是不冷不热,喜欢吊着个脸,可是我今天去买烟的时候,他一直对我陪着笑脸,还有一些心不在焉的,连我要的洋火他都忘了给。

    他这个人最是小气,好占小便宜,自己开着店铺却舍不得抽一口烟,我往常给他递烟的时候,他都是二话不说就接了过去,生怕少抽了一口,今天却是推三阻四,客气的很。

    我当时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就故意装着没钱结账,告诉他要赊账,要是在往常,他肯定是不情愿的,可这一次痛痛快快的就答应了,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骆兴朝的话让其他两个同伴都是大吃一惊,他们在这里住了几个月,经常去老田的店铺里买东西,对这个店铺老板的为人知之甚深,按照骆兴潮所说,老田今天的这些举动,的确是非常反常。

    “按照组长你这么说的话,肯定是有问题!”褚文康那时候也坐直了身体,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的目光。

    三个人都是经过训练的情报特工,警惕性极高,只要外界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他们提高警觉。

    “那现在怎么办?”崔元风把手摸向腰间,语气中带有一丝狠意,“我去制住他,问个究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骆兴朝却是摆了摆手,接着问道:“你们这一次去换药,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不对的地方?”

    崔元风和褚文康都是摇了摇头,说道:“回来的时候,我们很小心,兜了一个大圈子才回来的,并没有发现问题。”

    骆兴朝仔细的回忆了一下,今天老田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没有了往日的泛泛平常,反而带有一丝畏惧。

    没有错,的确是畏惧!骆兴潮再一次确定了自己的感觉,老田在害怕自己什么呢?自己在他眼中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公司职员,无钱无势,甚至靠着和同事们共同租房栖身,生计勉强度日,这样的人在这大上海遍地都是,老田根本没有必要畏惧他。

    他再三衡量,最终还是觉得不能存有侥幸心理,这里不再安全了,必须要及时转移,反正不过是一处临时的落脚点,舍弃了也并不可惜,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开口说道:“这里不能再留了,我们马上撤离!”

    崔元风和褚文康听到他的话,也赶紧行动起来,他们将随身的枪支佩戴好,又简单收拾了一下,崔元风将桌子和椅子挪到一个角落里,将它们重叠起来,率先爬了上去。

    然后将房顶处的一块青砖取了下来,交给下面的骆兴朝,动作不断,很快就在房顶下方揭开了一个小洞口。

    藏身之处都要有一个紧急的逃生通道,骆兴朝他们在入住之初就已经设计好了这个出口,从这里可以通向房屋后方的一条小道,路线是他们早就看好了。

    很快,三个人从洞口处爬了出去,在房顶上猫腰走了一段距离,这才跳了下去,顺着小道快速地撤离了此地。

    而在巷口的杂货店内,老田正和藏在柜台后面的一个青帮弟子说着话。

    “老田,这一次你可要把眼睛放亮点,盯紧了他们,这些人看着斯斯文文的,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枪匪,等我们抓到他们,少不了你的好处!”青帮帮众低声说道。

    老田连连点头,心有余悸的说道:“范三,你别说,之前我还真没看出来,这三个人不起眼的家伙,竟然是枪匪,说起来我可没给过他们好脸,这些人不会记恨我吧?”

    “瞧你那点胆儿!”青帮帮众范三不屑地说道。

    他和几名帮众被严星留下来,守在前后巷口盯着目标,因为他也是住在附近的住户,以前就和老田相熟,之前的很多关于骆兴朝等三个人的信息,都是他向老田打听的。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只是因为老田之前表现出来的一丝异常,就让骆兴朝果断的放弃这一处落脚点,迅速撤离,摆脱了险境。

    一个小时之后,法租界里的一处独门宅院里,行动队长崔光启和情报处长袁伟兆,正在向站长郑宏伯汇报这件事。

    袁伟兆说道:“站长,事情就是这样,骆兴朝为了以防万一,已经撤离那处落脚点,他们已经和青帮照过面了,不能够再露面,现在我已经把他们安排在了公共租界的一处安全屋里,这段时间不能够让他们出任务了。”

    行动队长崔光启不禁疑惑的问道:“青帮的人到处在找受枪伤的病人,他们的目标如果是我们的话,这说明他们已经投向日本人了,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郑宏伯也是颇为恼火,开口说道:“这段时间以来,我们都把精力放在了江北,反而对法租界的一些事情有些反应迟钝了,棉花商人傅耀祖卖身投靠日本人,和日本人见面的时候,差点被人打成马蜂窝,这件事情搞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他现在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怎么,现在青帮也出来凑热闹?”

    袁伟兆是负责情报工作的,他的情报小组时刻都在收集外界的信息,消息是最为灵通的。

    他上前一步向郑宏伯报告道:“站长,我们的情报员也得到消息,就在这几天,青帮的头目陆天乔,绰号陆老三,正在到处寻找刺杀傅耀祖的凶手,还派了枪手去傅耀祖的家中提供专门的保护。

    我认为,陆天乔很可能投靠了日本人,不然不会甘冒舆论的压力,支持傅耀祖,今天的那些青帮弟子应该就是他的门徒!”

    “混蛋!胆敢投敌卖国,他这是在找死!”郑宏伯一拍桌案,狠声的骂道。

    袁伟兆也是冷笑一声,他们这些国家特工哪里把这些帮派分子放在眼中,接着在一旁说道:“还想追查凶手?他不怕死吗?傅耀祖的事情肯定是宁志恒做的,在上海除了我们,还有谁会对这样的汉奸下手。”

    说到这里,袁伟兆不由得揶揄的笑道:“可笑他宁阎王也有失手的时候,杀个棉花商人也漏了风,看来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啊!”

    言语之间不免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一直以来,上海的两个情报站中,宁志恒所领导的情报站一直都是成绩斐然,不止是在敌后搞出了炸毁福冈仓库这样的大动作,而且凭借雄厚的财力,插手上海情报网。

    这段时间接连获得重大军事情报,仅仅是上个月就送出了三份关于徐州前线,价值极高的重要军事情报,如今前线的战事进展颇为顺利,这三份情报助力不小。

    就连统帅部也是对上海的情报工作极为满意,这也让处座在领袖面前很是风光。

    可是由此衬托之下,郑宏伯领导的情报站,成绩就实在拿不出手了。

    这一次宁志恒对付一个商人竟然也会失手,这让袁伟兆和崔光启这些人,都有些看热闹的意思。

    郑宏伯也是笑着说道:“宁志恒此人心高气傲,自从出道还没有吃过半点的亏,这一次失手,必然不会干休,我估计他正在计划着下一次的刺杀行动,傅耀祖难逃一死!

    还有这个青帮的陆天乔也跳了出来,这些帮派分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站长,陆天乔的人竟然找到了我们的头上,不管是因为什么,我们也要给他个教训啊!”一旁的崔光启也是跃跃欲试,开口请示道。

    袁伟兆也是开口说道:“我也同意光启的想法,骆兴朝他们的落脚点一直都很安全,这一次意外的暴露,我估计很有可能是褚文康去换药的时候,被青帮的人给盯上了。

    所以王家弄堂的周大夫,也可能暴露了,这一次骆兴朝提前撤离,青帮的人扑了空,肯定会恼羞成怒,去找周大夫的麻烦,我只要在那里埋伏足够的人手,等他们一去,我们就动手袭击,也算是给陆天乔一点教训!”

    “不要轻举妄动!”郑宏伯却是摆了摆手,说道:“陆天乔敢投靠日本人,以宁志恒的为人,又岂能放过他?我们不要多生枝节,否则惊了陆天乔就不好了。”

    “这个周惠安大夫可靠吗?会不会是他给青帮透了消息?”崔光启这时又突然开口说道。

    此话一出,三个人都是一静,片刻之后,郑宏伯摇了摇头:“周大夫虽然不是我们的成员,可是之前无偿地帮助过我们多次,如果要出卖也不用等到现在,人还是可靠的,他现在留在法租界已经不安全了,伟兆,你马上去安排周大夫撤离,到公共租界暂时避一避!”

    “是,我马上安排!”袁伟兆点头领命而去。

    第二天的上午十点,陆公馆的书房里,罗子栋陪着陆天乔说话,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帮众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

    赶到罗子栋面前,低声说道:“栋哥,你的电话。”

    罗子栋点了点头,起身来到外面的客厅,拿起电话沉声问道:“什么事情?”

    “栋哥,我觉得有些不对,从昨天到现在,这三个人一直都没有露面,我怕有问题,想直接动手。”电话那边传来严星的声音。

    原来,就在今天上午,在拇指巷监视了很长时间的严星,发现到了上午十点钟,三个目标却一直未见踪迹,不由得联想到了前天,他们在傅耀祖家附近的租房里扑空的事情。

    当时也是发现监视的目标一直没有出现,结果冲进去的时候,已经是人去楼空。

    严星询问了杂货铺老板老田,结果老田说户主于朝阳每天早上都会准时上班,平时这个时候早就出门了。

    严星听到这话,再也不淡定了,于是他赶紧向罗子栋汇报。

    罗子栋一听也是暗叫不好,他赶紧命令道:“马上动手,尽量拿活的!”

    “是,”严星领命说道。

    他放下了电话,从腰间掏出手枪,转身对手下的帮众挥了挥手,就带头冲了进去。

    可是事情果然如他所想,屋子里空无一人,看着房顶上的洞口,严星不由得气的暴跳如雷。

    他二话不说,带着手下就赶到了王家弄堂,准备抓住周惠安,审问出武汉特工的下落,可惜这里也是踪迹皆无。

    得知结果的罗子栋也是颇为无奈,就在刚才不久,他还向陆天乔汇报说,已经找到武汉特工的踪迹,很快就会将他们一网打尽,可是接连两次行动扑空,都足以表明,这一次的对手和之前那些江湖帮会人员不同,要远比他们想象的更难对付。

    倒是陆天乔并不着急,他笑着说道:“不必如此在意,不过就是十来个枪手,只要他们在法租界,早晚把他们找出来。”

    陆天乔很相信罗子栋的能力,这些年来,在大头目岳生的压制下,陆天乔在青帮中仍然能够实力不损,并发展到现在,罗子栋的实在是功不可没,出力极多。

    罗子栋却是不担忧的说道:“这些人做事警觉,目的明确,我怕他们会威胁您的安全,出入时还是要加强戒备。”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再次轻声说道:“我觉得广元大都会那里,您这段时间还是少去为好。”

    可陆天乔一听,顿时略显不悦的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不耐烦的说道:“我这辈子就这一个喜好,难道还要戒了不成,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就那几个枪手,就要我当缩头乌龟,再说我可不是傅耀祖,他们有这个胆子动手,我就叫他有来无回!”

    陆天乔年轻的时候,也是好勇斗狠之徒,不然也不会脱颖而出,在帮众中打出头来,所以胆气倒是不缺的,再加上手中实力雄厚,又是在自己的地盘,他并没有把那些枪手放在眼中。

    况且他嗜赌如命,手里一天不抓骰子,就像是烟鬼断了大烟一样,浑身不舒服,让他不去赌,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罗子栋其实也是深知陆天乔的脾气,知道自己说了也是无用,只好不再多言。

    可是就在距离陆公馆不远处的一处公寓里,一伙人却正在制定着针对他们的行动计划。

    桌案上摆放着一张市区地图,宁志恒指着其中的一个地点说道:“根据我们调查跟踪的结果,陆天乔几乎每天都会去广元大都会的赌场聚赌,一般会走两条路线。

    一条是走燕山大街,这条街道路街面宽,道路平坦,是法租界里面的一条主干道,但是路途要远了一些,整条道路两边都是三层以上的高楼,我们没有藏身的地方,也找不到好的伏击点,所以我们放弃这条道路。

    第二条路线就是走吴门大街,这条线路前段也比较宽敞平坦,只是在后端一部分变得有些狭窄,而且这段距离,道路两边都是二层的公寓住房,可供藏身的射击点很多,街道口是个拐角,只要在这里布置障碍物,把陆天乔的车队堵在这里,我们在楼顶上埋伏,居高临下,射击角度上不会误伤自己人,完全没有射击死角,还可以形成交叉火力,进行全面打击。”

    一旁的霍越泽开口问道:“站长,我们怎么样才能让陆天乔按照我们的设想,选择走吴门大街!”

    “很简单,观察好陆天乔车队的行进路线,如果是走吴门大街,那最好不过,我们按照计划进行伏击就是了,如果他走燕山大街,那么我们就计算好时间,找两辆卡车在这里设计一场车祸,把燕山大街的道路堵住,迫使他们改走吴门大街。”

    宁志恒对此早有计划,各个细节都已经在他的脑海里过了一遍,他相信陆天乔只要进入了自己的伏击圈,就是插翅也难逃出去。

    宁志恒又转头对孙家成命令道:“安排好车辆,用贸易行的货车把武器弹药都运进法租界,命令所有的行动队员都换成长枪,携带钢芯子弹和手雷,我要在法租界里打一场伏击战,要让那些意志动摇的不坚定分子明白,他们手中那点力量,在我们的打击下,一切不过都是摆设。”

    说到这里,他一拳砸在桌案上,再次狠声说道:“就算他是个铁壳子,我们也要把它砸的稀巴烂!”

    “是!”所有的手下都立正领命,齐声答应道。

    当天晚上,陆天乔吃完了晚饭,只觉得一双手又是发痒难耐,当下吩咐道:“收拾一下,我们去大都会!”

    手下的帮众和保镖都是知道他的习惯的,早就有所准备,很快车辆发动,七辆轿车,三十多名全副武装的保镖,整装出发!

    这个时候一直守在陆公馆的罗子栋也快步走了过来,对陆天乔说道:“师父,我陪您一起去吧!”

    陆天乔听到这里,不禁是一愣,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笑着说道:“你又不喜欢这个,去了也是干熬着受罪,就别去了,这么多人手也不差你一个!”

    陆天乔自然是知道,罗子栋是不放心自己的安全,可是罗子栋从不涉赌,去了大都会也是戳在一边,让陆天乔也觉得不自在。

    可是罗子栋还是坚持要一起去,最后陆天乔也不再多说,点头答应了。

    两个人坐在进了陆天乔的座驾,走到车队的中间,一路出了陆公馆,向广元大都会驶去。



    而在这个时候,宁志恒也正在吴门大街的一处店铺里,静静等候季宏义的消息。

    这处店铺在外面已经挂上了打烊的牌子,店门紧闭,店铺里的主人已经被控制住,并关在后堂。

    这时店铺里面的电话响起,宁志恒拿起电话来。

    “车队已经出发,方向是燕山大街!”季宏义简短的汇报道。

    “好,一切按计划行事!”宁志恒吩咐道。

    宁志恒放下了电话,端坐在店铺里的中间,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看来陆天乔还是有几分气运的,一开始就选了燕山大街,这样的话,自己还是要费一番手脚。

    陆天乔的车队行进的很快,没过多久驶入了燕山大街,因为燕山大道路宽地平,很适合车队行进,所以这也是他们平时走的最多的路线。

    陆天乔坐在轿车的后座,瞥了一眼身边的罗子栋,不禁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让你去,你非要跟去,说好了,我赌钱的时候,你不要在旁边掉着个脸儿,影响我的手气!”

    罗子栋不由得苦笑说道:“您放心,您赌钱的时候,我躲的远远地,绝不多说话!”

    罗子栋是陆天乔的接堂弟子,将来是要接他位子的,陆天乔一向待他与其它弟子不同,相互之间相处极为融洽,亲如父子,可以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密不可分。

    在这个时期,中国社会的三大帮派中,哥老会和洪门,还有青帮。

    哥老会是以结拜同盟的方式组成一个组织,洪门帮众之间,也都是以兄弟相称,只有在青帮里面,其传承是以师带徒的方式进行,相互之间的凝聚力很强。

    所以罗子栋对陆天乔也是极为忠心,对他的安全很是看重。

    就在两个人在车子里说着闲话的时候,车辆突然停了下来,罗子栋对司机问道:“怎么回事?”

    司机指了指前方,回答道:“前面好像是撞车了。”

    过了好一会儿,一名保镖头目过来向陆天乔和罗子栋报告道:“三爷,栋哥,是两辆拉货的卡车撞在一起了,前面的发动机撞坏了,打不着火,现在把道都堵死了!”

    罗子栋做事仔细,他推开车门准备下车。

    陆天乔诧异地问道:“你下去干什么?”

    罗子栋边下车便说道:“我去看一看,师父你别下车!”

    说完,他关上车门,这个时候突然发现,在耽误的这段时间里,车队里竟然有两辆轿车已经熄了火,他赶紧大声命令道:“谁让你们熄火的,都不长脑子吗?马上发动车辆,随时待命!”

    吓得车队的司机们,赶紧启动车辆,等候指令。

    罗子栋很快来到车队的前方,这个时候从轿车上,已经下来了十几名保镖,他们手握短枪,看着前方的两辆货车。

    罗子栋向道路的两侧观察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不妥的地方,然后才上前几步,来到车祸现场,看见两辆卡车迎头相撞,前面发动机的位置,壳体已经变形,看来撞的确实比较厉害。

    原来正在争执的两名司机,看着围上来的荷枪实弹的众多保镖,也停止了争吵,只是看着罗子栋上前,吓得不敢出声。

    罗子栋看了看这两个司机,开口问道:“你们是那个公司的,装的什么货?”

    “我,我是广南贸易行的,车上拉的是一些毛巾和棉被。”一个司机小心地回答道。

    另一个司机连连鞠躬,也赶紧说道:“我是前面码头运输公司的,车上货物不多,就是几箱子的纸张。”

    罗子栋对身后的保镖吩咐道:“去车上检查一下,看货物对不对?”

    两名保镖并不明白为什么一场简单的车祸,罗子栋却这么重视,不过不敢有半点怠慢,马上翻身上了货车,仔细检查起来。

    罗子栋仔细观察了这两个司机,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不一会两个保镖下了车,向他汇报道:“栋哥,货物没有错!”

    这个时候,车队中间的陆天乔却是等得不耐烦了,他让司机连续按了几下喇叭,催促罗子栋。

    罗子栋听到喇叭声,这才挥了挥手,所有的人回到了车辆里,车队掉头,向来路行驶而去。

    陆天乔看着罗子栋说道:“搞什么事情,耽误这么长时间?”

    他的赌瘾甚大,现在在路上耽误的时间有些长了,就有些等不及了。

    罗子栋今天却是心神不宁,总是觉得哪里不对,所以才对车祸现场仔细检查。

    可是也确实没有发现问题,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师父,今天出门就遇到车祸,太不吉利,赌钱手风也不会顺,我看就不要去大都会了,改天再玩几手!”

    罗子栋很想劝阻陆天乔去大都会赌钱,可是知道陆天乔赌瘾太大,为人又固执,不过他很了解赌徒的心理,他们对运气兆头之类的东西是非常相信的,于是就以车祸为借口,再次劝说。

    陆天乔一听,也是觉得晦气,再加上罗子栋的屡次劝说,于是不耐烦的说道:“好了,真是扫兴,今天不去了,不去了!”

    宁志恒在吴门大街一直等着陆天乔入伏,很快负责在燕山大街上制造车祸霍越泽的电话打了过来,

    “目标的车队已经掉头走了!”

    看来一切顺利,宁志恒又再一次确定问道:“对方的表现正常吗?”

    “非常的警觉,检查的很仔细,不过我们的准备工作充分,并没有引起怀疑!”霍越泽回答道,“现在可以撤离吗?”

    “不,继续堵住道路,直到我们的行动结束!”宁志恒命令道,他并不能够保证陆天乔会不会杀个回马枪,万一再一次走燕山大街怎么办?

    放下了电话,宁志恒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估计陆天乔的车队很快就可以进入吴门大街。

    自己的行动队员已分别就位,就等着对方进入自己的伏击圈了。

    可是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观察哨并没有发现陆天乔车队的踪迹,迟迟没有发出信号。

    就在宁志恒等的有些焦急的时候,季宏义的电话打了过来。

    “车队回陆公馆了!”

    宁志恒听到这个消息不禁愣了半晌,这是什么情况?

    自己花了这么长时间准备,人员都已经就位,就等着陆天乔这条大鱼上钩,可是在最后关头,竟然脱钩了。

    难道他发现了这一次刺杀计划?

    不应该啊!宁志恒自忖这一次的计划,并没有什么漏洞,而且自己之前一直只是侦查,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动作,不可能惊动对方。

    难道是在燕山大街上制造的车祸,被人瞧出了破绽?可是如果被发现的话,那他们应该马上抓捕那两位伪装成司机的行动队员,而不是自行离开。

    “继续监视,有情况及时报告!”宁志恒命令道,他还是不甘心放弃这一次的行动。

    要知道今天是最好的机会,一旦错过了,下一次难道还要再制造一起车祸吗,陆天乔又不是傻子。

    自己为了这一次的伏击,已经提前将这附近四处住户全部控制住了,行动队员就埋伏在这四处房屋里,错过这一次,难保这些住户不会把他们的行踪说出去,如果消息传到陆天乔的耳朵里,惊动了他,以后再想找这样的机会可就难了!

    更重要的是他并不知道,陆天乔突然转回陆公馆的真正原因,万一会再次赶往广元大都会呢?

    宁志恒思虑再三,觉得这一次机会难得,不能够轻言放弃,还是要再等一等,看一看情况再说。

    这个时候的陆公馆里,陆天乔坐在客厅里,看着罗子栋说道:“子栋,天也晚了,你赶紧回去吧,看看媳妇孩子,总守在我这里算怎么回事!”

    平常这个时候罗子栋早就回家了,只是今天感觉有些心神不定,这才特意陪着陆天乔,现在看到他留在家中,心中也放下心来。

    陆公馆守备森严,帮众保镖众多,想来是不应该出问题的,他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今天扫了师父您的兴致,下次再陪您去玩几把。”

    “你赶紧回吧,下次也不用你陪,你陪我也不自在!”陆天乔笑着说道,这个弟子可是比他自律得多,做起事情来自然是非常得力,可为人古板,吃抽嫖赌都不沾,相处起来,实在有些无趣的很。

    罗子栋也是点头告辞离去,脚步轻快的出了陆公馆。

    他前脚一走,陆天乔看着罗子栋离去,一下子就从座椅上跳了起来,马上吩咐左右保镖:“备车,我们去大都会。”

    “三爷,不是不去了吗?”一名保镖奇怪地问道。

    陆天乔一脚踢了过去,嘴里骂道:“一个个都他么的是猪脑袋,你三爷手痒的忍不住了,快去!”

    他知道让罗子栋跟着自己,就是去耍钱也耍不痛快,干脆把他哄了回去,反正他平时赌个通宵的时候也是有的,时间还早,现在再去大都会也不晚!

    很快,陆天乔的车队又再一次驶出了陆公馆,而这一次他们直接开往了吴门大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