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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兴朝的分析也有一定的道理,上海情报站之意确实有不少外围力量,以充作特工们的眼线和耳目,崔光启作为长期活动在上海的行动队长,他手中掌握的力量和关系自然也是很多的,具体的情况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今井优志听到这里,不由得更加头痛,现在崔光启失踪案变得越来越复杂,而他在特高课本部的工作太繁重,不可能把精力放在一个投敌者失踪这件事情上。

    今井优志看着骆兴朝说道:“好吧,骆桑,崔光启的失踪我们以后慢慢调查,但是我估计他已经死亡的几率非常的大,这件案子我会让闻浩具体跟进的,你的任务还是不变,接着监视侦缉处发生的异常情况,我不希望,每一次都是出了纰漏之后才知道,你的工作还是要努力,明白了吗?”

    骆兴朝赶紧立正回答道:“嗨依,请组长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盯着每一个可疑人员,不会让您失望的!”

    今井优志接下来又询问了几名侦缉处的特工,就结束了调查工作。

    看来短时间内是没有什么结果了,今井优志把之后的调查工作全部交给了闻浩。

    “闻桑,崔光启的失踪案就全部交给你了,尽快找出真相,至于副处长的职位暂时空悬,毕竟崔光启的失踪时间还短,案子的进展情况要及时汇报给竹下君,你明白了吗?”

    “嗨依!我一定及时汇报!”闻浩点头领命。

    “还有一件事,这件晨光贸易行的电材走私案,你也要派得力的人手继续追查,绝不能让一只真空管,一块电池流出上海市区,哪怕案子牵扯到日本商行,也要一查到底,如果需要支援,我会调特高课本部的特工帮助!”

    “是,是,卑职一定照办,一定照办!”闻浩连声答应着。

    此时他心中暗自庆幸,崔光启的失踪,坏事变好事,让他在侦缉处大权独揽,以他的手段,只要抓紧时间整肃队伍,在短时间里就可以让确立绝对的权威,以后侦缉处这个部门就只会有自己一个声音了!

    至于追查崔光启的失踪,听这口气,今井优志对崔光启的下场也是持悲观态度,对于今井优志的吩咐他不敢不尽心,但是期间的分寸就靠自己掌握了。

    在闻浩等人的恭送下,今井优志和竹下慎也上了车。

    “组长,您说崔光启现在还活着吗?”竹下慎也开口问道。

    今井优志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我们的直觉告诉我,他恐怕已经被害了,虽然说崔光启对我们来说也没有太大的价值,死了一个崔光启,我们还可以再扶植一个,不过我担心的是,这会不会是我们的老对手回来了?”

    “老对手?”

    “对,一个老对手!”

    接下来的日子里,闻浩继续派人在四处寻找崔光启的下落,对于电话的追踪查询,按照今井优志的吩咐,侦缉处的特务们从崔光启失踪后向前推,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小店铺的公用电话,可是店铺老板却说印象不清楚了,只是隐约记得,打电话的男子带礼帽穿大衣,还带墨镜,根本无法看清楚容貌。

    侦缉处的调查很快就无法进行下去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都知道希望渺茫,闻浩也随势结束了调查,把精力都放在追查走私案件的身上。

    宁志恒在清除崔光启的当天晚上,就把结果上报给了总部,并同时给黄贤正也发了一份电报,解释了自己冒险下手清除崔光启的原因,黄贤正知道崔光启竟然差点揭穿了宁志恒的身份,也吓得一身冷汗,不由得一阵庆幸,自然没有怪罪宁志恒的意思。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可是总部和黄贤正给宁志恒的回电让宁志恒颇为头痛。

    这两封电报里,处座命令他尽早地回武汉总部叙职,黄副处长也是催促他回去,商议军事情报调查处即将提升一事,以及对宁志恒的人事安排。

    从内容上看,处座和黄副处长都想着让宁志恒回总部担任行动处的主官,处座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当然是以一个行动队处主官的代价,阻止宁志恒在上海的发展,确保他在军事情报调查处的主官地位。

    黄副处长是考虑整个保定系的利益,考虑行动处主官的权利对巩固保定系地位的重大帮助。

    可是宁志恒却根本不想回去,他也并没有把这个行动处主官的位置看在眼里。

    现在他在上海的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在法租界和公共租界开设了大量的产业,在青帮帮众里,安排了以季宏义为首的大批情报站特工,可以说在整个租界地区,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难逃他的耳目。

    而在日本人的势力范围,特高课里有竹下慎也和骆兴朝的潜伏,在宪兵司令部有胜田隆司大佐的信任,石川武志及其一众军官的支持和响应,他自己本人也开始打入上海日本人的上层社会。

    又守着亚洲最大的情报市场,手中握有已经布置完成的走私渠道,可以说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资源有资源,这样风水宝地,自己一手打下来的局面,怎么可能拱手与人。

    况且现在武汉政府正在紧张地准备即将到来的大战,此时已经成为险地,他这个时候回去,自身的安全肯定是有一定的风险。

    可是处座与黄副处长,一个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一个是自己的派系大佬,真正的靠山,他们的命令不可违背,所以武汉总部是必须要赶回的,宁志恒要力劝两位处长打消之前的打算,这样的工作在电报里是无法完成的,必须要进行一次或者多次的详谈,陈明利害,总之上海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务必保住自己在上海的这班家底。

    上海藤原会社的办公室里,宁志恒正在处理手中的文件,敲门声响起。

    “进来!”

    易华安推门而入,禀告道:“会长,石川少佐来了。”

    “快请!”

    石川武志一路笑声地走了进来,精神抖擞,神清飒爽,脚下都带着一阵风。

    看着他满面春风的模样,宁志恒放下手中的文件,不禁打趣的说道:“武志,你现在的可是春风得意马蹄急,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情?”

    石川武志哈哈笑道:“刚刚和驻军十六联队的管野中佐见了一面,他已经松口,愿意为我们的货物让开一条通道,从现在起,我们的货物可以发往江西,直接进入中国人的统治区,真是不容易,花了这么长时间,不知扔进去多少钱,光是金条就不下三十多根,这一条运输线,我们终于打通了。”

    听到他的话,宁志恒不禁大喜,这段时间以来,香港的分公司利用香港的港口优势,在市面上全力扫货,疯狂采购各种管制类货物,上到市面上急需要的各种上好的西药,下到各种电材,钢材,金属部件,汽油,机油等等,只要不是军火,统统都是大力买进,总之马力全部发动,尽量地把上海发过去的款项在最短的时间里都换成货物,将所有能够收集到的货物,都发送到上海。

    运输量是越来越大,到港的货船越来越密集,每一次货物到港,左柔就会利用情报站的下属各个贸易行迅速接手,并在法租界和公共租界就把货物散掉,资金又发往香港再次扫货,整个情报站的资金和产业如同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规模发展之快,连宁志恒这个始作俑者都是没有料到,资本的力量在这个特殊时期越发显得强大无匹。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要把利益最大化,在上海本地散货,利润虽然也很高,可是远远不如运往内地销售的利润,为此宁志恒也多次催促石川武志尽快完成此项工作。

    现在石川武志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在尽量地去交好宪兵司令部,海关,以及驻军下各地驻守关卡的军官,大把大把的钱散了出去,短短的几个月时间,身边已经聚拢了大批的追随者,最直接的效果,就是现在藤原会社的货物在吴淞口海关不仅可以免于检查,还可以优先进港卸货,总之是一路绿灯,一切问题在金钱开道的前提下都不是问题。

    至于对外的运输通道,宁志恒首选了去往江西方向的通道,江西并不是日军的主攻方向,目前还在中国军队手中,是距离上海最近的国统区。

    在他的授意下,石川武志挥舞美钞和金条,将所有的障碍踢开,管野中佐是通往江西,最后一道关卡的驻守军官,现在也终于拿了下来,一条上海通往西南方向的第一条运输通道终于打开了。

    “武志,干的漂亮!我就知道你行的!”宁志恒兴奋不已,他快步来到酒柜,取出一瓶上好的香槟,又将两只高脚玻璃酒杯拿在手中,示意石川武志。

    石川武志得到宁志恒的夸奖,也是得意洋洋,几步来到宁志恒的面前,接过高脚酒杯,让宁志恒亲自为他斟满,不由得笑道:“智仁,你知道吗?刚才我把二十根金条放在管野中佐面前时,他的表情是多么的可笑,一个渔民的儿子,他只怕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金子吧!哈哈哈哈!”

    到现在,石川武志回想起之前的一幕,还是心中得意之极!

    之前还自持军功,高傲自大的家伙,一瞬间就在一堆金条面前,脱下自己伪装的外衣,恭敬地向自己鞠躬行礼,这样虚伪的家伙,自己这些日子还见的少吗,哪一个抵得过金钱的力量?



    宁志恒与石川武志轻轻的碰了一下酒杯,满眼的赞许,笑着说道:“武志,这么快就打通了这条运输线,你功不可没,我决定,将这一次到港利润的五成,作为你的奖励,你可以尽情地去放松一下,这段时间确实是幸苦你了!”

    听到宁志恒的话,石川武志的眼睛都笑眯了,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香槟,笑着说道:“太好了,智仁,我可就不客气了!是该好好放松一下,我听说在南街那边又开了一家不错的伎馆,有时间我们一起去看看!”

    宁志恒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种事情,你还是找你那些伙伴去吧,我可没有时间!”

    石川武志不禁有些失望,他为难地说道:“智仁,我那些朋友们都很想有机会拜见你,虽然都是些平民军官,可都是握有实权的角色,还是可以结交一下的!”

    宁志恒无奈地说道:“武志,你的那些朋友们当然重要,有机会我肯定要结识一下,不过我这段时间确实没有时间,香港的分公司出了一些问题,我要马上去处理,明天就走!”

    “你又要去香港?这么快!”石川武志诧异地说道。

    “是啊,武志,香港是我们重要的货源地,但都是由中国雇员在主持,现在出了一些问题,我必须要赶紧去处理,不能耽误我们的生意运转,要知道,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大笔的金钱,少发一趟货物,我们最少要损失三万美金,这个损失我们承担不起!”

    一提到生意,石川武志顿时不敢多言,他现在体会到了金钱的力量,可以让他这个宪兵少佐在上海呼风唤雨,威风八面,走到哪里都是恭敬艳羡的目光,这种感觉让他这个石川家的旁系弟子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所以他对会社的生意比宁志恒都紧张,他急忙问道:“问题很大吗?你需要去多久?”

    宁志恒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道:“问题不大,不过要耽误一段时间,我要把香港的分公司彻底地整肃一遍,估计要二到三个月,这段时间,你的工作还是交朋友,多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们的事业要想有发展,光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是不够的!”

    “明白了,这种事情我比较擅长,哈哈!”听到宁志恒的话,石川武志这才放下心来。

    “我走这段时间,胜田大佐那里,你要替我多走动走动,每一次的款项要及时送过去,我会交代给赤木,你自行领取就可以!有事情,我会给赤木发电报,由他来通知你,运输线的工作交给平尾大智来完成,他的工作能力很强,你们多沟通,总之,这条运输线要尽快通车!”宁志恒仔细地叮嘱道。

    “放心吧!这件事情交给我,你走这段时间,我会把这项工作完成的!”石川武志点头答应道。

    两个人又高兴地聊了一会,宁志恒让易华安准备了二万美元,交到了石川武志的手里作为奖励,顿时让他心花怒放,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宁志恒又分别向易华安和平尾平尾大智安排了具体工作,易华安主要负责财务和电台,并作为宁志恒耳目和传声筒,遥控藤原会社的工作,当然也暗地里负责上海市区里的情报工作。

    平尾大智负责藤原会社的所有商务工作,包括正常的经营和走私渠道运转。

    当天晚上,在那处小酒馆里,宁志恒和竹下慎也再次接头。

    宁志恒开口问道:“这段时间特高课和侦缉处对崔光启的失踪有什么进展吗?”

    竹下慎也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调查工作都交给了闻浩,我看他也并不上心,不过他们还是找到了那个公用电话,幸好之前做了些伪装,不然可真有些悬!”

    “闻浩这个人还是有些手段的,你不要掉以轻心,要时刻注意案情的变化,这一次是迫不得已,以后你不能参与任何行动!”

    “明白!”

    “我这一次要回武汉总部叙职,我估计时间要两到三月左右。”

    “知道了,那你离开这段时间,我的工作有什么安排?”

    “你的存在是绝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所以我走这段时间,你进入蛰伏状态,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做,直到我亲自来启用你!”

    竹下慎也一听,不由得皱眉说道:“如果有特别重大的情报怎么办?”

    “我说过,蛰伏!你什么也不要做,哪怕是天塌下来,也只能等我唤醒你!”宁志恒断然说道。

    “特高课里的消息也未必就是真的,你的斗争经验太少,有些消息就是老特工也很难分辨真假,要小心中了圈套,一切都是以安全为主。”

    “是!”竹下慎也点头领命。

    宁志恒在第二天赶回了公共租界,回到了谭公馆,马上将几名主要骨干召集起来,通报了此次回总部叙职的事情,并决定让孙家成和苗勇义带领一个行动小组随行保护。

    一切都安排妥当,大家回去各自准备,宁志恒单独留下霍越泽密谈。

    “越泽,我让你暗中查找王汉民的踪迹,现在情况如何?”宁志恒轻声问道。

    宁志恒对王汉民的到来,一直是心怀戒备的,虽然他不至于踩着王汉民上位,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对于猪队友,永远不要低估他们的破坏力。

    霍越泽略微欠了欠身,回答道:“报告站长,都已经查清楚了,他们现在重新开设了一家商行,名叫悦兴贸易行,情报站的机关就在雁南路五十七号,我在附近布置了两个监视点,他们还有一家书店,五天前刚刚开业,只是这两天悦兴贸易行里多了些生面孔,我估计是总部派来的第二批人员,具体的人数不详。”

    现在情报站在法租界里的实力很强,手下的情报队人员收集情报的能力大增,再加上青帮里的潜伏情报人员,可说是消息灵通。

    再说王汉民的情报站进入法租界的时间,宁志恒是知道的,这么多人员一起进入法租界,还是没有逃过霍越泽的追查,很快就找到了王汉民的踪迹,并且由此找出了其他人员的藏身之处。

    霍越泽一直是他的得力助手,在工作能力上从未让他失望过,以他的水平调查王汉民,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们近期有什么举动吗?”宁志恒问道。

    霍越泽回答道:“目前没有什么发现,王汉民很沉得住气,他这段时间一直在雁南路五十七号,很少出现,只有在十一天前出过一次门,他在亚瑟大戏院的五号包厢和一个人见面,后来我们的人跟了下去,查明了这个人的身份。”

    “查明了身份?是什么人?”宁志恒诧异地问道。

    霍越泽点头说道:“这个人是上海卫生局的一个办公室主任,名叫封时年,四十二岁,二个月刚刚从北平来,据我们调查,他投靠的是市政厅卫生部的副部长钱景明,刚一来到上海,钱景明就给他安排了这个位子。”

    宁志恒一怔,片刻后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这个人是从北平刚刚来到上海,却很快和王汉民接上了关系,这就有些意思了!

    “你的看法呢?”宁志恒淡淡地问道。

    “封时年肯定是我们的人,和王汉民接头的时候乔装改扮,反跟踪能力很强,要不是王汉民早就在我们的视线以内,我布置的人手多,差点就跟丢了!”

    当时,封时年表现的很警觉,好在霍越泽手下的情报人员都是精锐,做事也很仔细,几经周折还是找到了封时年的落脚点,查出了他的身份。

    霍越泽接着说道:“不过,他并不是单身来上海,还有他的老婆孩子,老婆名叫史秋桐,看着有三十多岁,一个儿子叫封夏青,应该有十岁左右。”

    宁志恒诧异地问道:“还带了家眷,这不应该啊!”

    军事情报调查处的特工们也有假扮夫妻的先例,可是还带着孩子的可真不多见,这在行动时是大忌,如果被人挟制,就是一件大麻烦,军事情报调查处对这方面是很注意的。

    霍越泽也是有些犹豫地说道:“我也是对这一点有些疑虑,不过封时年是我们的人应该没有问题,需不需要我们查下去,我们可以派人去北平调查一下他的来历!”

    宁志恒沉吟了片刻,点头说道:“派人去北平调查,我估计这个人是处座给王汉民安排的一枚棋子,但是以防万一,我们还是要查一查,不过动作要隐蔽一点,不要惊动了处座。”

    “是!”霍越泽点头答应,“那市政厅卫生部的副部长钱景明,我们还查吗?这个人战前就一直在市政厅任职,从来没有离开上海,会不会也是处座安排的棋子?”

    宁志恒却是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封时年是我们的人,从北平来上海投靠钱景明,这个钱景明一定不是我们的人,我们军情处的手法不会这么粗糙,最多是用别的手段拉上的关系,不外乎是找的关系,或者直接用钱买通,对他的调查可以放一放!”

    “是!”霍越泽点头领命。



    宁志恒知道处座对自己领导的情报站心怀戒心,毕竟这个情报站都是保定系的力量,所以有很多事情都瞒着自己,如果估计都不差,像封时年这样的棋子,以后还会陆续出现,用来加强王汉民手中的力量。

    不过宁志恒并不在乎,处座现在摆明了不让他上位,宁志恒也无所谓,不过是缺了那个站长的名头,宁志恒看重的是手中的实力,还有他一手打下来的局面,这些才是他的根本,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觊觎,就算是处座,也休想做到!

    “越泽,这一次我去武汉总部叙职,临走之前,我要交给你一项任务!”宁志恒脸色严肃的说道。

    霍越泽赶紧坐直了身子,静等宁志恒的命令。

    “我们保定系在上海发展迅速,终究还是招了处座的忌,这一次有意要把我调回武汉总部,甚至还想吞并我们手中的力量,这是绝不允许的!

    我想好了,如果这一次我实在做不通他的工作,硬要调我回去,还要强行接收我们的力量,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你等候我的指令,只要接到落雁这两个字的电文,你马上对王汉民实施斩首行动,我要让他的情报站群龙无首,陷入瘫痪,我倒要看看,到时候处座如何处置!”

    霍越泽听到宁志恒的话,不由得大吃一惊,武汉总部竟然要插手自己情报站的工作,现在情报站在上海置下了这么大的家业,可全是站长带着兄弟们好不容易才创下来的,怎么可能拱手与人!

    怪不得站长一直对王汉民进行调查,原来早就有了这份戒心,一旦事有不测,就干脆来个釜底抽薪,让处座无人可用,大家都讨不了好。

    “是,站长,你放心,王汉民现在一直在我们的监视之下,要想对付他太容易了!”霍越泽马上点头领命。

    宁志恒对霍越泽的态度很满意,毕竟大家都是保定系,有着共同的利益,再说霍越泽一直以来的表现也是对自己唯命是从,从来没有违背过自己的命令,宁志恒对他还是非常信任的。

    “手法上要巧妙一点,最好能够做出一场意外的假象,这一点你灵活掌握!”

    “站长放心,这些是我们的老本行,保证做的天衣无缝!”

    宁志恒向霍越泽面授机宜,两个人商谈了很久,霍越泽才告辞离去。

    看着霍越泽离去,一直等候在外面的左柔才推门而进,看着宁志恒略显疲惫的脸色,她几步上前来到他的面前,轻声说道:“武汉现在是大战将起,日本人马上就要发动新的攻击,这个时候回去,是不是太危险了?”

    宁志恒握住她的手,笑着安慰道:“这是总部的命令,两位处长都开了口,我不能违抗军令,再说**几十万大军守卫,武汉还是安全的。”

    左柔当然是不想和宁志恒分开,接着说道:“我想和你一起回去,有我在,可以为你们乔装改扮,路上的安全肯定没有问题!”

    宁志恒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现在上海这么大的摊子,别的不说,我们这么多的资金运转,都要交给你处理,你的工作会更加忙碌的,再说我如果和两位处长商谈的顺利,也许很快就能回来,你放心吧!”

    “如果不顺利呢?你会留在总部吗?”左柔问道。

    宁志恒眉头一皱,迟疑了片刻,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事情,最后断然说道:“这可由不得他们,情报站现在的家当是我一手创下来的,人员又都是我的旧部,就算他们想来拿走,也要看我同不同意!”

    说到最后,看着左柔安慰道:“你放心,不会有问题的,退一万步讲,我要是真回不来上海,我也要把你们三兄妹调回身边,我们不会分开的!”

    听到他的话,左柔的心中顿时大定,她抿嘴一笑,开口说道:“其实现在这个世道,哪里也不是净土,无论是上海还是武汉,只要是不和你分开,在哪里都一样!”

    宁志恒轻轻拍了拍左柔的手,轻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委屈你了,有时候我真的很后悔,不应该把你也拉进了军情处,让你也陪着我一起冒险,以后这样的日子会很长,但愿老天有眼,保佑你我能够平平安安地渡过这场战争!”

    第二天,宁志恒带着孙家成和苗勇义等一行人,一起登上了前往香港的客轮,他们要先赶往香港,再坐客机飞往武汉。

    五天之后,客轮抵达香港码头,早就接到消息的沈翔,带着手下的队员们前来接船,看到宁志恒等人下了船,赶紧迎了上来。

    沈翔心情有些激动,看着宁志恒不禁感慨的说道:“站长,分别多时,现在终于见到您了!”

    沈翔自从建站之后,就被宁志恒派往香港组建藤原会社,工作方面干的极为出色,宁志恒对他是非常满意,特意为他请功,如今也已经是少校军衔,手下的队员们也都晋升为上尉和中尉。

    宁志恒也是上前一步,伸手握住沈翔的手,亲切地说道:“伯骏,你也幸苦了,现在香港的工作做得很好,全都是你们的功劳!”

    沈翔赶紧回答道:“都是站长的栽培,这是卑职应尽之责,不敢居功!”

    沈翔又和孙家成和苗勇义见礼,苗勇义和他是初次见面,两个人相互介绍了一番。

    宁志恒见寒暄已毕,便吩咐道:“伯骏,现在带我去会社看一看吧!”

    “是!”沈翔急忙答应道,马上把众人请上了车,一行车队迅速驶出码头。

    这个时期的香港还远没有后世的辉煌和繁华,但是因为地理的优势,也已经发展的非常不错,现在已经成为中国政府经济运输线上最重要的支撑点,在近几年发展的极为迅速,尤其是码头附近的聚集了大量的人员,各种贸易行如雨后春笋建立起来,香港的藤原会社设立在码头附近的一家写字楼里,门面也不大,从外面看上去并不起眼。

    这也是宁志恒对沈翔刻意交代了,香港的分公司主要任务就是为上海的情报站采购输送各种货物,尽量不要引起他人的注意,闷声发大财才是道理。

    宁志恒在沈翔的引导下,参观了会社的办公楼,会社的业务很多,员工也有不少,除了几个高层是情报站特工,其他都是雇佣的商业人员。

    这里的员工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大老板露面,他们以前只是知道藤原会社的老板是个日本人,可是自从加入会社以来,才发现公司里的所有员工却都是中国人,现在才看到了真人。

    宁志恒露面的主要目的就是要让大家知道,他此时身在香港,万一有人追查他的行踪,也可以有一个掩饰,当然这种可能性很小,因为目前为止,日本方面还没有人怀疑这位藤原家的子弟,更何况香港远离上海,现在这里也不是日本人的势力范围,不过宁志恒向来做事都是有备无患,在细节上尽量不露出破绽,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

    接下来又参观了藤原会社在码头附近的仓库,仓库很大,堆满了各种内地急需的货物。

    宁志恒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沈翔说道:“伯骏,现在上海的贸易是我们情报站工作的重中之重,你们不要参与任何情报工作,只需要做好这一项工作,就是大功一件!”

    “是,我们一定按照站长您的指示,全力完成这项工作!”

    “你再做一件事,以我的名义购买一套公寓,同时将我在香港居住的事情,透漏给会社的员工,做出我一直在香港的假象!”

    宁志恒估计这一次离开上海的时间不会短,自己的行踪必须要有一个交代。

    “是,我马上去办!”沈翔点头领命。

    “客机已经安排好了吗?”

    宁志恒的时间很紧,现在武汉大战将起,香港通往武汉的航班也即将停运,他必须要抓紧行程。

    “安排好了,明天上午十点的客机,我已经把这趟航班的飞机票全订了下来,飞机上不会有其他闲杂人等碍事!”

    “做的好!”

    沈翔做事仔细,考虑周到,在接到宁志恒的电报后,就做好准备工作。

    去往武汉的航程很顺利,就在第二天的下午三时,客机终于抵达了武汉机场。

    宁志恒率先一步,带着一众随从下了飞机,这个时候机场外,黄副处长的随身秘书余光佑正焦急地等待着。

    看到宁志恒的身影,他赶紧快步迎了上来,与宁志恒亲切地握了握手。

    “余秘书,还要辛苦你亲自来迎接,真是有劳了。”宁志恒笑着说道。

    余光佑赶紧摆手说道:“客气了,都是自己人,宁站长,你总算是安全抵达了,处座知道你今天的航班,心中一直放心不下,现在日本人的战机已经开始进入戒备状态,我们的领空已经不安全了,处座非常担心你的安全,早就派我守在机场,一接到你,就要赶紧通知他!”

    余光佑口中的处座,当然是黄贤正,也是宁志恒抵达武汉,第一个要拜见的人!



    余光佑就在机场的值班室给黄贤正打了电话,汇报宁志恒已经安全抵达武汉,放下了电话,赶紧走出了值班室。

    “宁站长,处座让你直接去他的宅邸,晚上为你准备了家宴!”

    然后又对孙家成笑着说道:“孙少校,我已经为你们安排了住所,现在就带你们过去!”

    孙家成看向宁志恒,见宁志恒点了点头,孙家成便微笑着对余光佑说道:“有劳余秘书了!”

    说完,将一个提箱交给宁志恒,转身带着众人上了其它轿车。

    宁志恒和余光佑同上一辆黑色轿车快速离去,不多时穿过武汉市区,向城西开去。

    宁志恒坐在轿车后座,看着窗外的景物,不由得感慨的说道:“武汉不愧是华中大城,民国政府的陪都,繁华兴盛竟然还比南京尤胜几分,可惜,此次大战一起,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坐在一旁的余光佑听到宁志恒的感慨,微微一笑,说道:“宁站长刚从亚洲名都大上海回来,还看得上这武汉的景象吗?”

    “各有千秋,韵味不同,武汉我是第一次来,难免有些新鲜,余秘书,我离开总部已经一年多,不知道现在的总部形势,可有什么变化?”

    宁志恒离开中枢已久,现在对军事情报调查处的情况已经很陌生了,想从余秘书这里先了解一下。

    余光佑对宁志恒询问不敢怠慢,沉声说道:“现在总部的局势确实和一年多前大不一样了,处座现在大力征召青年学生还有各方力量加入军情处,人员扩充的很多,并大力提拔手下的骨干,现在的总部人员已经是一年前的好几倍,地方站也开始纷纷扩张,大家都在抢权抢人,争取在这一次的级别提升中抢得先机。”

    这些都是宁志恒意料之中,他皱着眉头问道:“我们保定系就没有做一些工作吗?”

    “当然也不能放过这次的好机会,我们吸收了大量的人员,两位处座也是你来我往,僵持不下,这一次,你的职务安排就是重中之重,想来你也是知道的,今天处座让你赴家宴,就是要和你好好商量一下。”

    余光佑自然知道,现在在军事情报调查处,宁志恒的地位比之一年多前,已经大不一样了。

    一年多前的宁志恒,还只是一个青年新锐的行动组组长,影响力还局限于总部机关,在青年军官中颇有号召力。

    在可现在的宁志恒,已经凭借其在浦东战场,在上海敌后的出色之极的表现,让军事情报调查处里的所有人,包括军事情报调查处的老牌特工们都心悦诚服,接连几次的重大行动和情报,让整个军事情报调查处在统帅部里地位大升。

    现在即使是赵子良和谷正奇这样的老牌特务头子,也已经不得不把宁志恒放在同一个层面来评论,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现在在高层都已经有人风传,宁志恒此次必然有重大的提升,军衔再升上一级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接下来的职位在整个军事情报调查处的权力结构中也将占有重要的地位。

    一个年仅二十二岁的军情处上校,却跻身于众多高层之列,这对于其他人来说,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偏偏对于宁志恒,大家却觉得理所应当,没有人感觉到不妥。

    宁志恒又询问了一些情况,余光佑都一一回答。

    宁志恒听完余光佑的介绍,心中暗中思索着,看来总部里也是暗流涌动,更坚定了他此地不宜久留的想法。

    今天他的任务就是要和黄贤正好好地谈一谈,必须要尽全力把黄贤正说服,以求获得他的支持,这样他才好进行接下来跟处座的谈判。

    轿车很快来到了一处府邸,这里是黄贤正在武汉的住所,比他在南京的住所要小了不少,现在原南京的国民政府都搬到了武汉,庞大的政府机构和数以十万计的难民都挤到了这座城市里,其拥挤程度可想而知,也就是军事情报调查处是特权部门,黄贤正这才搞到了这个宅邸,有很多政府部门的官员,还要靠租房度日,真是苦不堪言。

    宁志恒随着余秘书走进了这处宅邸,这个时候宅邸里走出了一名衣着华贵的中年妇女,正是黄贤正的夫人。

    宁志恒之前是黄贤正家的常客,与黄夫人是很熟悉的,他赶紧躬身施礼说道:“夫人好!”

    黄夫人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她把宁志恒让在沙发上坐下,笑呵呵说道:“志恒,这么长时间不见,你们处长天天念叨你,今天终于回来了,刚才他打电话回来说,一会儿提前下班,让你稍候!我给你们做了几个好菜,你们多喝几杯!”

    “让处座费心了!”宁志恒恭敬的说道,转身从提箱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珠宝盒,双手递交到黄夫人的面前,“我记得您的生日快要到了,这是我特意从法国订制一套珠宝,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黄夫人一怔,七天后正是她的生日,可没有想到宁志恒竟然也记得,不由得脸上喜逐颜开,欣喜的说道:“哈哈,你不说我自己都要忘了,老黄前些天还说这件事情,可是我却懒得过,女人年纪大了就不愿意过生日,怕提醒自己又老了一岁,哈哈,倒是志恒你有心了!还是从法国订制的?我可忍不住了,先开开眼了!”

    说到这里,伸手接过了这个珠宝盒,宁志恒是黄贤正的心腹爱将,宁志恒又是晚辈,敬送礼物也是不好拒绝的,不然反而显得生分。

    “当然,您打开看一看!肯定会满意的!”宁志恒微笑着说道。

    黄夫人轻轻地将首饰盒盒盖打开,顿时一道亮丽的红芒闪烁而过,黄夫人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得大大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是一条圆形水晶项链,椭圆形的水晶,温润而优雅,大圆小圆互相融合,晶莹剔透,下面坠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完美无瑕,散发出一种纯洁的光芒,晶莹剔透的红色,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璀璨夺目!

    两者完美的结合,构成和谐的整体,彰显典雅高贵的质感,散发着迷人魅力。

    这是宁志恒特意在上海最好的珠宝店购置的顶级珠宝,他这一次回总部,需要做的工作很多,当然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工作,黄贤正的夫人就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黄贤正早年也是在军中打拼,老实说,他在军中的表现平平,和身边的同窗战友相比并不出众,所以在仕途上很不顺利,可是后来好运来临,竟然得了黄夫人的青睐,而黄夫人正是当时国党大佬,老同盟会员彭英的小妹妹,这之后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不用多久便平步青云,并凭借彭英的关系,在保定系里地位提升的很快,最后被大佬们选中,成为保定系在军事情报调查处里的代言人。

    可以说黄贤正能有今天,其夫人身后的背景,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当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军官,能够得到大小姐的青睐,并从此改变命运,走上人生巅峰,他心中对自己的夫人是即爱慕又是感激的,所以成为一个妻管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好在黄夫人贤惠懂事,夫妻相敬如宾,颇为和睦。

    宁志恒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提前做好了功课,花重金买下了这个红宝石项链,送给黄夫人做生日礼物。

    看着这条精美绝伦的红宝石项链,黄夫人自然万分喜欢,但是她毕竟是大家出身,知道这条项链的价值,不由得惋惜地说道:“志恒,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只怕你们处长埋怨我不懂事,真的不能收!”

    宁志恒笑着说道:“夫人放心,我把这件礼物送给您,比送给处座一座金山还让他高兴,处座只会说我会办事,怎么会埋怨您!”

    此话一出口,顿时让黄夫人心花怒发,林宁志恒此话说的很对,黄贤正一直对妻子是又敬又爱,知道这件礼物得了夫人的欢心,自然是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好,我就不和志恒你客气了,老实说,我这件项链虽然珍贵,可也比不过你之前送给他的那些坛坛罐罐,说起来,我还是吃了亏的,哈哈!”

    说到这里,黄夫人也不禁有些莞尔,这个青年每次上门从不空手,既懂事又能干,难怪丈夫天天在嘴边夸耀,说此人是保定系难得一见的奇才,早晚必成大器!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汽车刹车的声音,很快黄贤正快步走了进来。

    宁志恒赶紧挺身立正,朗声道:“处座,宁志恒向您报道!”

    黄贤正脚步轻快,满面春风,将手中的公文包交给妻子,上前一把握住宁志恒的手,哈哈笑道:“终于安全回来了,你这个小子,一走就是一年多,你知道我多为你担心吗?”

    说完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宁志恒,再次满意地说道:“不错,比之一年前要沉稳多了,到底是独挡一面,主持一方,颇有大将之风!”

    宁志恒听得出来,黄贤正是真心为他的安全归来而高兴,这位大佬到底是心存仁厚,对自己是实心实意的爱护,不由得感激地说道:“劳处座您惦念,志恒受之有愧!”



    黄贤正转头向黄夫人说道:“你先去准备,我和志恒有话说!”

    黄夫人点了点头,然后笑着对宁志恒说道:“志恒,你们谈,我再去做几个好菜谢谢你!”

    宁志恒赶紧点头称是,黄贤正却是听出意思来,看着黄夫人手中的珠宝盒,就知道肯定是宁志恒送的礼物,看夫人的语气,必然颇合心意。

    他没有多说,示意宁志恒书房商谈,宁志恒拿起提箱随黄贤正走进了书房。

    两个人分别落座,宁志恒赶紧就拿过提箱,取出一个长条状的包装盒,取出一副短轴画卷,小心地递交到黄贤正的面前。

    “处座,我在上海收集了不少的古董,可是实在是携带不便,就挑选了这一件,其它的物件,我以后想办法运回来,都是好东西,您一定会喜欢的!”

    黄贤正眼睛一亮,他知道宁志恒的眼力精准,能够让宁志恒挑选的精品,必然是稀世珍宝。

    他急忙小心的取过画轴,放在桌案上,轻轻的展开,一看提款顿时一惊。

    “沈周的元春祝寿图!”黄贤正低声惊叹道。

    沈周字启南,明代绘画大师,吴门画派的创始人,是吴门四家之首,与文徵明、唐寅、仇英并称“明四家”,在整个明代的画家里面,沈周的地位特别重要,他还是文征明的老师,他一生淡泊名利,崇尚尊师重道,绘画风格独树一帜,据说他尤其擅长画祝寿图,当时的很多官员每逢做寿,都要去请他画祝寿图,在当时甚至已成为风气,名声极大,但可惜流传后世的极其稀少,没有想到竟然宁志恒竟然搜集到了一副,顿时让黄贤正大为惊喜。

    黄贤正收集的古董文物极多,可大多都是器物类的居多,偏偏在书画类是一大弱项,主要是这一类的文物收藏品,都在那些世代相传的书香门第官宦之家手中,都是作为传世珍宝,除非家族中有大变,否则是绝不会出手的。

    这些珍贵的书画文物,并不像普通金银玉器类古董那样便于流通,能够真正知道它们价值的人很少,都是收藏的大家,所以收集书画类的古董难度很大,更不要说是搜集到明朝四大家这个级别的精品。

    这一次宁志恒确实说的是实话,宁志恒之前就派人在上海收集此类文物,近年来由于战乱频生,全国各地的文物古董价值暴跌,但是在上海,因为贸易便利,商业发达,是全国经济的中心,聚集了全国最多的富贾巨商,其中不乏喜欢收集文物的大家,所以文物的价值还保持在一个相对较高位置,为利所趋,各地的古董贩子们纷纷将古董运往上海,所以这里也成为各类文物的汇集之地。

    宁志恒知道黄贤正最喜欢收藏,便经常出手购买,他手上的资金充沛,再加上眼力精准,很快就收集到了一大批精品,沈周的元春祝寿图就是其中之一!

    黄贤正看到这样的精品,顿时将其他的事物抛在两旁,什么也顾不上了,他仔细的欣赏品鉴,不住的点头,最后还取过放大镜认真的查看了起来。

    宁志恒知道黄贤正的习惯,便静静地坐在一旁等候着,直到黄贤正放下手中的放大镜,脸上是满满的欢喜欣慰之色。

    “志恒,你的眼力不差,这样的好东西都能找到,说说看,是怎么找到的?”黄贤正笑着问道,可是头也没有抬,目光仍然停留在这幅画卷上。

    宁志恒笑着说道:“上海不仅是全国的经济中心,也是文化中心,现在全国各地的文物都被文物贩子们运到了上海,交易量甚大,此类精品也是不少,所以只要下功夫和本钱,这样的好东西还是能找到的,处座,上海可是一块宝地啊!”

    黄贤正本来正在欣赏这幅画作,可是听到宁志恒的这句话,顿时眉头一皱,他自然能听出话中之意,这一次他催宁志恒回武汉,就是要好好和他详细的商谈一下,劝说宁志恒回总部担任行动处主官,以巩固保定系在军事情报调查处的地位。

    黄贤正小心谨慎地将画卷收起,然后放入画盒中,然后看着宁志恒轻声说道:“我之前一直催促你早日回到总部述职,可是你却一直拖延,直到现在才回来,是不是心中有些不情愿啊!这一方诸侯当习惯了,大权在握,挥斥方遒,不愿意回来低眉顺眼地坐办公室了。”

    宁志恒赶紧解释道:“处座,您误会了,我在上海的事情没有收尾,接到您的电报后,我就打算尽早回来,可是没有想到,一次偶然,竟然会被崔光启认出我的身份,我只好紧急处置,下手将他清除了,可是事出仓促,留下了不少的漏洞,我自然是要盯紧了这件事情的收尾工作,观察事态的发展,直到确认没有问题后,这才敢起身回来,绝不是借故拖延!”

    这些话绝对是实情,宁志恒也不想拖到现在才回来,他也想早一点把这件棘手的事情解决,毕竟大战将起,越晚回来路上越危险,结果就被崔光启的事情耽误到现在。

    “你在电报里没有说清楚,崔光启是如何认出你的?你给我把事情详细说一说。”

    之前宁志恒的电报里并没有把具体情况说清楚,毕竟每一次发报的内容要求尽量的简短,内容过长,发报时间也就要延长,非常容易暴露。

    宁志恒赶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但是对何思明的情况却一字未提,只是简单地一句话揭过,只是说崔光启试图调查自己,被自己察觉,这才下手清除。

    可是黄贤正却是嘿嘿一笑,说道:“你在上海倒是如鱼得水,消息灵通,崔光启是特工侦缉处的副处长,可刚刚对你进行调查,就被你听到了风声,你是怎么做到的?”

    黄贤正经验丰富,可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人,他对宁志恒违背自己的命令亲自动手清除崔光启,还是心有怀疑的,只是在电报里没有办法详细询问,现在自然要问清楚。

    宁志恒看黄贤正追问,自己必须要有一个交代,看来只好抛出自己的一张底牌,他开口说道:“处座,其实在特工侦缉处有我们自己的人。”

    “有我们的人?”黄贤正诧异的问道。

    “对,这个人名叫骆兴朝!”

    于是宁志恒先把骆兴朝的情况详细的汇报了一遍,何思明是自己单独领导的王牌,也是打入日本间谍部门地位最高的内线,宁志恒绝不会把他的存在告诉另外一个人,哪怕是自己的靠山黄贤正。

    但是骆兴朝竹之前是郑宏伯的手下,他的存在至少也有郑郑宏和侯伟兆两个人知道,算不上绝密,并且他也不确定郑宏伯会不会对其他人提及,所以对骆兴朝把保密等级当然要降低一等,就是告诉黄贤正也是无妨。

    “你是说这个骆兴朝原来是郑宏伯的人,他临走前却把关系交给了你!”

    黄贤正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他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然如此反转复杂,一个在战前就为双方定为双面间谍的情报站特工,最后还是打入了日本人的内部,成为宁志恒手里的底牌。

    宁志恒点头说道:“当时情况紧急,而在上海知道骆兴朝身份的人只有三个,郑宏伯和侯伟兆要马上撤出上海,于是就将这个人交给了我,没有想到,在关键的时候发挥了作用!”

    黄贤正思量了半响,点头说道:“这个人很重要,我们在日本人那里一直没有自己的人,这一次崔光启的叛变,虽然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可对于我们保定系来说,却是毫发无损,反而得到了这个重要的暗子,真是峰回路转,算是因祸得福!”

    宁志恒看黄贤正不再起疑,心中也是一松,军事情报调查处里都是心思剔透的精明人,哪一个也不好糊弄的,黄贤正以前并不管事,手段都是暗地里进行,宁志恒看他也是一位淳淳长者,可如今手握实权,开始处理起事务来,也是眼里不揉沙子,上位者的威势越发的彰显,让宁志恒暗生警惕之心,以后对黄贤正也是要谨慎相待,不能出半点差错。

    “清除崔光启的手尾料理干净了吗?”

    “处座放心,现在日本人对这件事情也并不上心,他们把侦破工作交给了特工侦缉处的处长闻浩,这个人是中央党务调查处的叛徒,和崔光启一向都有矛盾,追查的工作已经不了了之,所以我才敢放心回总部述职!”宁志恒解释道。

    黄贤正听完宁志恒的话,这才点头说道:“好,这就好,你在上海的工作我们都知道,工作的非常出色,几次重大情报都是你提供的,对战局的影响很大,尤其是徐州战役的胜利,你功不可没,委座和几位长官都是对你非常满意,军情处获益良多,不过,正因为这样,你遭了别人的忌,这一次花大价钱要把你从上海调回来,你是怎么想的?”



    黄贤正的话,直截了当的进入了是此次谈话的主题,宁志恒顿时打起精神,坐直了身子,开口回答道:“处座,这件事情我认为不妥!”

    “我就知道,你是不情愿的!说说你的理由吧!”

    “是,”宁志恒顿首回答道,轻咳了一声,“处座,上海站在军情处的地位大家都清楚,不仅是甲种第一大站,更重要的是它有着别的情报站根本没有的资源,情报资源!

    上海华洋混杂,各国势力盘根错节,不仅使上海成为了远东第一大都市,同时也成为了中国最大的情报汇集中心,这里我甚至可以搜集到东北地区乃至西北地区的军事情报,这一次的广州策反案就是典型的一个例子。

    现在我的情报站已经把手伸入了情报市场,经过多次的试探和摸索,我们和各国的情报网络都进行了接触,并打下坚实的基础,不客气的说,我所率领的情报站,已经成为了上海情报市场最大的买家,就目前为止,我们情报站投入的资金不七十万美元!”

    “多少?”黄贤正声音突起,眼中的精光乍起,大手一拍桌案。

    “报告处座,确切地说是七十二万美元!”宁志恒恭敬的回答道。

    黄贤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宁志恒,在抗战初期,这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巨款,要知道他黄贤正这个少将,一个月的薪水才不过八百元法币,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收入,但尽管是这样,宁志恒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竟然投入了这么多的资金在上海情报市场,让黄贤正一时之间根本无法置信。

    但是他知道以宁志恒的为人秉性,绝不会在他面前虚浮夸耀,以宁志恒的傲骨,也不屑于这么做!

    再说这一年多的时间,从上海情报站源源不断送来的各种政治,经济,军事情报,其中蕴含的价值之高,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这都足以证明这一点。

    就连处座自己都承认,就算将整个华中地区的情报经费都投入到上海情报市场,也收集不到这么多情报,这也正是大家对宁志恒的情报搜集能力无比佩服的原因,因为从来没有哪一个情报主官,有这样的魄力,敢把这样一大笔资金投入到那个无底洞去!

    只有宁志恒做到了,当然结果也是令人满意的,事实证明,在情报市场上,只要你有钱,就没有你买不到的消息。

    “你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你抢银行了?”黄贤正没好气的问道。

    宁志恒这个时候也不好隐瞒,开口说道:“这的确是一笔巨款,不过我也曾向您汇报过,淞沪大战即将败退的前夕,我在浦东搬走了几个外国商人的仓库,这件事情您还记得吧?”

    搬运浦东仓库的事情,宁志恒早就上报过给黄贤正,毕竟参与的人员太多,这件事情早晚会漏风,所以他才花大价钱买通了处座为自己背书,以绝后患。

    黄贤正作为自己真正的大靠山,宁志恒更是没有隐瞒的必要,曾经发电文上报过这件事情,但是具体获利多少并没有提,只是说将这笔钱用作了组建情报站的经费。

    “我记得,可是你没有提过,竟然抢了这么多?”黄贤正不禁有些不满的说道。

    在他的理解之中,区区几个仓库能价值几何,淞沪大撤退,兵败如山倒,整个军团都如雪崩一样迅速垮塌,慌乱之中宁志恒又能搬走多少,想来获利有限的很,况且在敌后组建情报站花费巨大,这支情报站又都是保定系的嫡系力量,他唯恐经费不足,让这支力量受到了损失,所以也就没有再提这件事。

    从这一点上看,黄贤正反而比处座做得更加漂亮,他更看重的是自己手下的安全,对于钱财的需求远不如处座那样贪婪。

    宁志恒苦笑一声,双手一摊委屈的说道:“哪里能获利这么多?当时运回来的货物有限,就这样,还硬被处座插手,指使他的把兄弟岳生给分走了一半,剩下的资金我开设了几个贸易行,慢慢地积累,后来凭借着我的掩饰身份,打通了日本宪兵司令部的关系,做起了走私生意,获利颇丰,这才有实力插手情报市场,处座,上海站能有如今的成绩,这里面的艰辛真是难以言表,我是咬着牙硬挺过来的,现在一切都上了轨道,却要拱手相让,实在是太可惜了!”

    宁志恒当初在上海锄奸行动大获成功,回来后曾经向黄贤正详细禀报行动的过程,所以黄贤正是知道他的另一个身份,日本藤原家族旁系子弟的身份。

    黄贤正听完以后,也是眉头紧皱,他没有想到,宁志恒竟然付出这样大的努力,这才在上海创下的这番局面,作出了如此突出的成绩,看来之前自己想的有些简单了。

    “走私生意获利几何?”黄贤正的眼睛闪烁着精光,开口问道。

    宁志恒一看就知道,黄贤正是意动了,不禁心中大喜,自己这一次来总部述职,想要劝说两位处座改变想法,最大的依仗就是手中拥有别人无法想象的充足资金,只要自己肯付出一定的代价,在利益的权衡之下,相信能够让两位处座做出一些让步的!

    “刨去运营的成本,还有走通关系的费用,一年最少有一百万美元的纯收益!”宁志恒语气肯定的说道。

    “真有这么多?”黄贤正不禁动容,一年能有一百万美元的纯收入,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这完全是一个巨大的金矿。

    要知道他这些年在军事情报调查处里,使尽了手段,插手后勤装备科,安插自己的人员,甚至倒卖枪支军火,这一年下来的收益,大部分要孝敬给上面大佬们,还有刨去手下众多人员的好处费,最后落到他自己的兜里也不过十几万美元。

    可是和宁志恒在上海一年的走私收益一比,就差的太远了,黄贤正顿时不淡定了!

    “当然有这么多,处座,现在日本人对我国采取经济封锁,使得许多管制物品在国内的价格翻了许多倍,很多外国人都看中了这一商机,大搞走私生意,英国人,法国人,美国人,甚至德国人都在上海有自己的走私渠道,这里面的利润极其丰厚。

    现在我们政府在广州湾还能够保留一条经济通道,但是我估计用不了多久,英国人和法国人的面子就不管用了,日本人一定会掐断这条通道,他们拥有强大的海空军,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

    到那个时候,国内经济物资,军用物资的价格会再次飞升,走私生意的利润将会翻倍,我开通的这条走私渠道,将会成为一条黄金渠道,处座,这个时候拱手让与他人,岂不是太可惜了!”

    宁志恒的话让黄贤正彻底无语了,这和他之前预料的完全不一样,作为上位者,他要做的自然是权衡利弊,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利益,一年一百万美元的纯收益,足以让黄贤正拿出所有的力量来维护,绝不会让任何人来觊觎。

    黄贤正挥了挥手,然后闭上眼睛,缓缓的靠在座椅之上,手指在椅背上不停的敲击着,脑子里飞快的思考着。

    宁志恒看到自己的方法奏效,心神一松,想想也是,这个世上又有几人能够无视金钱的力量,黄贤正又不是圣人,自然也不能够例外。

    时间过去了良久,黄贤正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宁志恒缓缓的说道:“你说的很对,随着时局的发展,国内的各种物资将会越来越匮乏,你这条走私渠道绝对称得上是黄金渠道,说什么也不能够放弃,这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

    可是说到这里,他又眉头一皱:“可是处座那里已经挑明了,上海站绝对不能够让给我们保定系,你知道吗,他不仅给王汉民再次加派了五十名优秀特工,还将苏南的几支救国军的指挥权交给了王汉民,王汉民可以随时调用这些军队,并补充人员,可是对于你的情报站根本没有任何说法,这是摆明了,想要加强王汉民手中的力量,压制你的力量发展,把你从上海挤走!”

    这些都是处座在开始布局的小动作,可是黄贤正最擅长的就是布局棋子,这些事情又岂能瞒过他,不过也正由此可以看出,处座绝不会放弃上海的决心,为此黄贤正才开始考虑让出上海,转而换取行动处主官的位置,这样也不至于太吃亏!

    宁志恒听到黄贤正的话,却是微微一笑,开口说道:“上海的情况特殊,那里是日本人华中情报部门的集中地,实力空前的强大,不客气的说,以王汉民的能力,就是给他再多的力量也是白费,他在上海的情报站机关,产业,人员,甚至布置的暗子,都在我的监视之下,不是我说的悲观,他如果不行动,就老老实实地守着正站长的位子,那还可以坚持下去,可如果不断地加强他手中的力量,那就不可避免地要执行情报任务,那个时候很难保证不出问题,只怕他还不如郑宏伯,郑宏伯好在能够全身而退,我只怕他王汉民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黄贤正没有想到宁志恒竟然把工作做的如此细致,他连忙问道:“你对他了解的这么多,他察觉了吗?”

    宁志恒肯定的回答道:“没有,我这么做也只是以防万一,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黄贤正一拍椅子的把手,缓声说道:“做的好,从一定程度上来说,王汉民也是你的对手,那王汉民对你的情报站了解多少?”

    宁志恒说道:“处座放心,我对他一直怀有戒心,一直没有和他们产生联系,现在上海到处都布满了日本人的特工和耳目,万一王汉民失手,很难说不连累到我!”

    黄贤正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子,在屋子里走了几步,接着说道:“不管怎么说,处座那里是不会放手的,就算是王汉民栽了跟头,他还会再派人去接任,志恒,你自己是怎么打算的?”

    宁志恒早就做好了准备,他赶紧说道:“我觉得上海站维持现状是最好的,我也没有打算去和王汉民争这个站长的位子,那不过是个虚名,手下的实力才是真的,我在上海布置的人员,产业,情报市场的关系,走私货物渠道,这才是我们最需要看重的,这些决不能让出去。”

    黄贤正看的出来这才是宁志恒真正的底线,可是他却是考虑的更多,这一次的军事情报调查处的提升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自己必须要捞足了好处,不然日后会追悔莫及!

    “可是这一次处座肯拿出的一个行动处的主官职位,他点名只能由你来担任,你是知道的,行动科现在在我们军情处中的地位,这可是我们保定系的一次机会,如果这样放弃了太可惜了。”黄贤正惋惜的说道。

    宁志恒坐在座椅上,抬头看着走来走去的黄贤正,笑着说道:“其实您有些多虑了!”

    黄贤正一怔,停下了脚步看着宁志恒说道:“你怎么看?”

    宁志恒淡淡的说道:“这一次提升,我们必然从中分一杯羹,这一点处座也要默认,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们保定系在军中的力量强横,他如果没有我们的支持,如何插手军队事务?监管军队的情报,贪腐,舞弊等工作如何开展,正因为他拒绝和我们合作,今年年初才会发生那么多的军中抗法事件,搞得不可收拾,最后校长出面才把事情平息了下去。这一次不妨和他谈一谈,只要给我们一个行动处,以后军中的纠察监管,还有情报工作就由这个行动处来执行,毕竟由我们来做这些事情比他方便得多,这样也省的他和军中大佬们起冲突,甚至主官的位子我们也可以让他的人来担任,当然这个行动处的骨干必须都是我们的人,我们只需要实权就可以了,这样无论是上海站还是行动处都是他的人做主官,从明面上来说,他占足了便宜,而我们呢,在上海我们保住了现在的局面,尤其是那条走私渠道,实力无损,在行动处,我们掌握住实权,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黄贤正没好气的看了看宁志恒,笑着骂道:“你真当处座是个傻子吗?大家都是明白人,谁在乎那个虚名,你分了他的权,还要抱住自己的聚宝盆不撒手,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如果我从聚宝盆里分给他一些宝贝呢?”

    黄贤正一听顿时有些犹豫,说道:“把话说清楚?”

    宁志恒干脆直接了当地说道:“处座这个人贪权爱财,我们可以再加上一个筹码,我是这么想的,我们在走私上的收益有一百万美元,估计投入情报网中的费用大概要七十万美元左右,剩下的三十万,我愿意孝敬您二十万,给处座十万,您看这个分配方案怎么样?”

    黄贤正仔细盘算了一下,摇头说道:“十万美元是不少,可是以处座的为人,想让他放权,只怕还是不够!”

    宁志恒一咬牙,也是狠声说道:“那就二十万,这是底线了,您是知道的,上海情报市场上,要想搜集到重大情报,没有真金白银是不行的,光是这一次的广州李江冠策反案的情报,我就足足花了六万美元,一年六十万美元的预算,我是不能再减了!”

    “好,就这个条件!”黄贤正点头应道,“我明天就和处座去谈,不过,志恒,这么多的钱你能拿的出来吗?”

    宁志恒当然明白黄贤正的意思,空头许愿和真金白银的放到眼前,完全是两回事,这是要宁志恒现在就拿出这笔钱来,黄贤正好去和处座讨价还价。

    宁志恒赶紧从怀里取出一个木盒,轻轻地打开,拿出几张汇票,双手递交到黄贤正的面前,恭敬地说道:“这是美国花旗银行的汇票,每一张是十万美元,在汉口的分行马上就可以兑现。”

    黄贤正伸手接过来,才发现宁志恒已经将自己的那一份也交了过来,看着手中的这几张薄薄的纸片,黄贤正却是感到分外的沉重,他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道:“看来你是早有准备,谁能够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轻飘飘的就花出去几十万美元,人家都是为了升官削尖脑袋,你倒好,花钱把官往外推,说出去谁信!”

    宁志恒也是颇为无奈,他苦笑说道:“这官我可不敢要,要了就把全部身家搭进去了!”

    这句话让黄贤正也是有些哑然失笑!

    两个人把大事情商量妥当,自然是心情轻松,黄贤正看晚饭时间已经过了,知道黄夫人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赶紧招呼宁志恒走出了书房。

    来到餐厅里,黄夫人正守在餐桌旁,她在家中虽然强势,可却是知道轻重,知道黄贤正和宁志恒在书房必然商谈大事,所以守在外面不去打扰。

    她看见两个人出来,赶紧吩咐佣人上菜,转头有些恼火地瞪了黄贤正一眼,黄贤正赶紧赔笑道:“和志恒谈事情,忘了时间,还望夫人莫怪!”

    说完连连拱手道歉,宁志恒在一旁不觉有些好笑,转头看向黄夫人问道:“夫人,怎么没有见桂生?”

    黄贤正夫妇有一个儿子叫黄桂生,今年不过十六岁,宁志恒也准备了礼物相赠,可是今天进来之后就没有见到过,现在晚餐时间已到,却仍然没有见到人,不觉有些奇怪。

    黄贤正摆手笑道:“这个孩子在武汉上了半年学,天天跟着他那些同学演讲游行,惹是生非,再说现在武汉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干脆把他送到长沙,孩子大舅的家里,也省得我们提心吊胆的!”

    黄贤正口中的大舅子,自然是国党大佬彭英,现在正住在长沙。

    酒席就很快摆上,三个人分宾主落座,开始进餐。

    宁志恒首先说道:“还是处座思虑周到,把桂生提前送走,现在武汉已经不安全了,我军和日军这一次的会战,必然会激烈非常,规模不会下于淞沪战争,枪炮无眼,胜负难料,我们确实应该要多做一些准备!”

    黄贤正这个时候也是感慨万分,对宁志恒说道:“说实话,还是你老师先见之明,早早的就在重庆购置产业,可是我对战局的估计太过乐观,当初我在武汉和长沙都置下些产业,可现如今,武汉这里的产业,我已经准备出手了,不知道长沙会不会也这样?”

    黄夫人听到这里,眼睛一亮,对宁志恒问道:“志恒,你们处长说你们全家人都搬到了重庆,和你的老师住在一起吗?”

    宁志恒点头说道:“是的,当时老师认为中日大战不可避免,双方的实力相差悬殊,战争初期就会失陷大量的国土,所以才会去重庆置产,我当然也是听从老师的安排,把家人都从杭州搬到了重庆,幸亏走的及时,躲过了杭城的劫难!”

    黄贤正夫妇也是颇为宁志恒感到庆幸,黄贤正可惜的说道:“你的老师一家人在半个月前,已经随中央军校搬迁到重庆了,可惜你来晚了一步,要不还能够师徒相见。”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说道:“现在重庆地价直线的飙升,可惜我没有准备,没有想到,我黄贤正聪明一世,竟然不如贺疯子聪明一时,真是气煞我也!”

    黄夫人白了他一眼,随口说道:“你那都是小聪明,老贺那是大智慧!”

    三个人哈哈大笑,宁志恒赶紧接着说道:“其实处座不用着急,家父跟着老师也在重庆购置了两条街区,并在那里修建了多处安全性极好的高档住宅,宽大舒适,还有独立的防空洞,安全性也可以保证,这些住宅大多送给了老师和他的几位同窗和同僚,我早就给家父打过电报,让他特意为您留了一处,只是当初战局还没有现在这么恶劣,我也不知道用不用得上,所以没有跟处座您直说!”

    “什么!”黄贤正夫妇一声惊呼,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宁志恒的家底竟然如此雄厚,现在在重庆能够坐拥两条街区,那可真是一件极为庞大的产业。

    最重要的是,宁志恒早就为自己一家人也准备了一套住宅,这可是太过意外的礼物了!



    黄贤正不禁感慨万千,用手就拍了拍桌案,说道:“志恒,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的老师,他早年在军中,就在我们这些同窗里,脱颖而出,展露锋芒,作战勇猛,颇受重用,贺疯子这个绰号就是那个时候传下来的,这个家伙年少成名,当时我就对他羡慕不已。

    后来他锋芒太露,招了人忌,被调入军校当了教官,我就想,以他的才华,却被迫当了教书匠,只怕此生难展抱负,真是可惜了!可没想到他却是因祸得福,桃李天下,门下精英辈出,几个学生都是出色的人才,尤其是良弼和你,更是难得!想想看,人这一辈子,有时候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诚不欺我!”

    宁志恒赶紧谦虚的说道:“处座您太过奖了!老师早年驰骋疆场,虽然快意,可之后却是半生坎坷,常常也是郁闷难安,只恨不能再带兵上阵,报效国家,我们都是知道的,说到后来居上,大有成就者还得是处座!”

    这番话倒是说在黄贤正的心坎上了,他们这一期的同学中,他黄贤正也算的是佼佼者了!

    “哈哈,你就是会说话,这一点不像你的老师,要想从贺疯子嘴里听到一句好话,那比登天还难!”黄贤正点了点宁志恒,笑着说道。

    黄夫人此时也是喜笑颜开,赶紧开口问道:“志恒真是有心了,那我们可就要谢谢志恒你了!”

    “不敢,都是我应该做的!”

    黄贤正兴致盎然,接着说道:“老贺的同窗不外乎也是我们保定系的战友同窗,大家都是相熟多年,正好可以住在一起热闹热闹!”

    接着他又看向了黄夫人,笑着说道:“这一下可有人陪你打麻将了。”

    “那可太好了!”黄夫人笑呵呵地说道。

    一场家宴,宁志恒和黄贤正夫妇宾主言欢,气氛分外的和睦欢畅,又在一起聊了很久,宁志恒这才告辞离开,由余秘书送到了早就安排好的住所,和孙家成等人汇合。

    黄贤正夫妇把宁志恒送走之后,黄夫人的笑容不减,对黄贤正说道:“老黄,志恒年纪轻轻,可是做事情手面可真大,你知道吗?他今天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一款从法国订制的红宝石项链,光是那块红宝石就最少价值三千美元,现在又送了一套重庆的大宅子,这手笔可是太大了!”

    黄夫人对宁志恒的印象本来就极好,现在接连的重礼相送,顿时觉得满意之极,自然要为他说几句好话。

    黄贤正也是觉得满意至极,他笑着说道:“不用你说好话,志恒是我最看重的人才,当然是差不了,你啊!女人家见识还是浅,这点钱就惊住了?你知不知道,刚刚在书房里,这个小家伙,一口气花了四十万美元,这个手笔才是吓人呢!”

    “四十万美元!”黄夫人惊呼一声!

    宁志恒这一次回总部述职,早就心有准备,如果想要达成目标,肯定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不过好在只要是能用钱摆平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一年付出四十万美元的孝敬,这个数目虽然巨大,但对于宁志恒来说还可以承受,按照走私渠道近期的盈利情况,预测每年的纯盈利最少也应该有二百万美元以上,而且随着时局的发展,这个数目还会继续上升。

    今天给黄贤正报的数目打了折扣,其实黄贤正心中也是有数的,不过一年二十万美元的孝敬,也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足以让他心满意足了,只怕今天晚上都睡不好觉了!

    用这笔钱将两位顶头上司拉上自己的车,利益共享,只要不是大的权力冲突,相信处座日后对自己也会少了很多刁难,毕竟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第二天早上,宁志恒并没有去总部报到,按照昨天晚上商量好,先由黄贤正和处座去谈,毕竟就是以宁志恒现在的地位,也没有资格和处座谈条件,这是两位处座之间的博弈。

    “勇义,收拾一下,今天我们出去一趟。”

    宁志恒对照镜子,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然后对苗勇义说道。

    “好!”苗勇义答应着走出了房间。

    一旁的孙家成也赶紧站了起来,宁志恒对他吩咐道:“今天你带着兄弟们先去四处看一看,自由活动,武汉是个大城市,可看的地方很多,有机会就转一转,我和勇义去找一位同窗叙旧!”

    孙家成有些犹豫的说道:“站长,我还是跟着你安全一些!”

    宁志恒淡淡的一笑说道:“这里可是武汉城,国民政府的陪都,光天化日的有什么危险?放心吧!”

    孙家成只好点头称是,宁志恒和苗勇义两个人出门,叫了两辆黄包车,迅速离去。

    武汉城非常的大,市容也很繁华,大街小巷都是人流,有很多都是身穿土黄色军装的国军士兵。

    黄包车在武汉的城区内走了半个多小时,按照宁志恒所报的地址,在一个街口停了下来。

    两个人下了黄包车,徒步走在大街上。

    苗勇义望着陌生的街道,对宁志恒问道:“按照元青当时跟我们说的地址,应该就是在这里!”

    他们二人这一次来探访的同窗安元青,正是在黄埔军校学习的时期,与他们最要好的一位同学。

    当时他们同窗之中,有五位同窗最为要好,分别是宁志恒,苗勇义,柯承运,夏元明,安元青。

    其中安元青在一次训练中误中流弹,负伤住院,因为他的家人本来也不同意他报考军校,投身军旅,所以事情发生之后,很快就被家人接走,匆匆分别已是三年的时间过去了。

    他的家乡正是湖北武汉,同窗好友分别已久,这一次来武汉,宁志恒和苗勇义当然要去看一看,好在当时安元青留下了家中地址,宁志恒也还记得,按照地址找了过来。

    走了没多一会儿,他们来到了一处独门的大宅院,这处院落很是气派,青白色的院墙高大,通体金属的庭院大门,两旁还各开了一个小门,两根支柱上面还都安装了琉璃照明灯。

    苗勇义上前看了看门牌号,不禁有些诧异地说道:“应该是这里了,可看着气派,可不是一般人家!”

    宁志恒知道安元青的家世很好,当时他的母亲来黄埔军校接安元青的时候,宁志恒还见过一面,看其穿着谈吐,就知道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人家。

    “敲门看一看!”

    苗勇义上前敲打着门环,不多时,一个佣人打扮的中年人打开了院门,看着宁志恒两个人开口问道:“二位要找谁?”

    苗勇义说道:“请问安元青是住在这里吗?”

    这位佣人一愣,点头说道:“你们是找二少爷的?”

    “对,他现在在吗?”苗勇义一听没有找错,高兴地问道。

    宁志恒也前一步,看着这位佣人,可是让他们失望的是,中年佣人摇了摇头,回答道:“安家都已经搬走了,所有人都不在,我是留下来看院子的。”

    “都搬走了?什么时候搬走的?搬去了哪里?”宁志恒开口问道。

    这位中年佣人用审视的目光看了看两个人,宁志恒和苗勇义两个人都是一身普通的中山装,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看面容都是端正青朗,不像什么坏人。

    宁志恒解释道:“我们是安元青在学校时候的同窗,这一次来到武汉,专程来拜访他的!”

    中年佣人点头回答道:“安厅长一家人在半个月前,就搬往重庆了,说是武汉马上就要打仗了,除了当兵的,政府要员都要撤离。”

    此言一出,顿时让两个人非常的失望,兴致勃勃前来找同窗聚会,却没想到扑了一个空,两个人又向中年佣人打听安元青一家人在重庆的地址。

    可是这位佣人却是摇了摇头推说不知道,宁志恒看出来这是对他们二人颇有戒心,知道再问也没有什么结果,也就只好作罢。

    两个人转身离去,苗勇义有些恼火的说道:“我看是这个人知道些什么,就是不愿意告诉我们,眼睛滴溜溜的转,把我们当贼人看了!”

    宁志恒嘿嘿一笑,打趣的说道:“谁叫你长得就像个贼人,不过兵荒马乱的,人有个戒心反而好,这个人一定是安家的老佣人,不然也不会让他看家。”

    苗勇义也是无奈,转头问道:“元青的父亲是个什么厅长,这些政府部门是不是都要搬到重庆去。”

    宁志恒点头说道:“现在政府部门大多都开始搬迁了,想来上面也是知道这一次大战前景难料,听说我们军情处在重庆也有了准备,武汉这里我们待不长!”

    “又要走?这两年来到处走,走到哪里算是个头?上海丢了,南京丢了,湖北丢了,下面可就是湖南,武汉打完了,一定就是长沙,日本人一路打下去,华中重镇可就不多了,志恒,你说我们能挡的住日本人吗?”苗勇义看着宁志恒问道,目光中充满了希翼,好像要从宁志恒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如今中日大战不到两年时间,大片国土沦陷,并且都是中华民国最富庶的几个东部地区,民国政府一退再退,确实让很多人都丧失了信心,产生了悲观情绪。

    宁志恒知道,现在这还只是在抗战初期,再过一年进入抗战中期的时候,这种悲观情绪将会愈发的蔓延增长,他看着苗勇义的眼睛,面容严肃的问道:“勇义,这不是挡不挡得住的问题,挡不住也得挡,你放心,只要中国人没有死绝,就一直会战斗下去,直到把日本人赶出中国,否则这场战争永远不会结束!”



    宁志恒的话让苗勇义精神大振,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没有再叫黄包车,而是在武汉城内边走边看,边走边聊,武汉是华中大城,商业繁荣,市井街道别走一番景象,宁志恒这一年多,一直在敌后工作,心神都是绷着一条弦,现在也是正好有机会放松一下,心情也慢慢好了起来。

    不觉时间到了中午,苗勇义觉得有些饿了,转头对宁志恒问道:“中午找点吃的吧!”

    宁志恒左右看了看,伸手叫来两个人黄包车,坐了上去,对车夫说道:“户部大街,联丰酒店!”

    两个人很快赶到了联丰酒店,这是一家高档的西式酒店,在武汉是并不多见,宁志恒进入大厅后,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

    苗勇义四下看了看,大厅里的人并不多,只有几个桌子上有食客,无论男女都是穿着时尚,衣料考究,看得出来都是阶层较高的市民。

    “你怎么知道有这个酒店的?你也没有来过武汉?”苗勇义奇怪地问道,“这家酒店很有名吗?”

    他来到宁志恒的对面坐了下来,看了看窗外的街道,从这里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外面来来去去的人流。

    宁志恒微微一笑,伸手打了个响指,一名侍应生快步走了过来。

    “两位先生需要点什么?”

    “鹅肝酱,蔬菜汤,烤牛排,双份!一份蔬菜沙拉,再来一瓶白葡萄酒!”宁志恒简短地说道。

    “好的,请稍候!”

    点完菜式,宁志恒这才说道:“这里你以后会常来,我今天带你来熟悉一下环境。”

    “我会常来?”苗勇义听得一头雾水,不过他知道宁志恒绝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些话,静静地等待下文。

    宁志恒选择这里来进餐,自然也是有他的原因。

    半年前,何思明向他汇报,他的老师秋田彰仁带着他,还有几名精通中文的日本特工,赶往南京接收了六名中国人,这些人都是日本军方根据他们的特殊身份,筛选出来的战俘。

    其中一名,就是现在上海特高科特工侦缉处处长闻浩,他是因为被捕的时候消息不密,被其他中国特工知道了,已经无法完成潜伏的任务,所以才被秋田彰仁带回了上海。

    而其他五名人员,都被秋田彰仁带到了武汉,按照他们原来的身份安插回了中国政府部门内部,配备了单独的联络员和电台,建立了相对独立的情报渠道。

    可是因为秋田彰仁做事谨慎,在安插内线的过程,处置得非常严密,就连自己最信任的学生何思明都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但是何思明还是把当时一起执行任务,精通中文的七名日本特工给记了下来,宁志恒根据这些描述,把他们的容貌都画了下来。

    何思明告诉宁志恒一个细节,在行动快要结束的时候,何思明说受他老师的指派,给其中一名日本特工送了五万法币的活动经费,接头地点就是现在他们所处的这个联丰酒店的大厅。

    这名日本特工名叫宫原良平,二十九岁,并且根据当时两个人接头的情况,宁志恒大致判断,此人的掩饰身份应该是附近商行或者公司的职员。

    宁志恒这一次来到武汉,就准备借着这次机会,根据这个重要的线索,找到这个日本特工,并顺藤摸瓜找到他的下线情报员,也就是安插回政府重要部门的内线。

    宁志恒此时并没有对苗勇义多解释,很快菜肴端了上来,宁志恒示意苗勇义进餐。

    苗勇义手拿着刀叉,看着宁志恒熟练的使用时,不由得有些无奈地说道:“你以前是不吃这些洋菜的,可是现在被左处长给惯坏了,这些能吃饱吗?”

    有一段时间,左柔学习做西餐进步很快,手艺越发的好,宁志恒就夸奖了几句,造成直接的后果,就是在一段时间里,每天都是西餐,直到以宁志恒的耐性也有些吃不住了,这才作罢,苗勇义为此还取笑过宁志恒。

    宁志恒哈哈一笑,指着桌子上的菜肴说道:“勇义,你现在好歹也是军情处的少校特工,有些东西是要学习一下了,做我们这一行的,要多听,多看,多学,什么都要了解一下,在大上海待了一年,你竟然连吃西餐都没有学会,不得不说,你这个特工不太合格啊!”

    上海是中国最西方化的城市,在这里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相互碰撞融合,尤其是在公共租界和法租界,西餐馆到处都是,很多上海市民都会吃西餐。

    苗勇义有些笨拙地使用着刀叉,嘴里有些不服:“我并不是不会吃西餐,只是不喜欢,这些洋人们的规矩太多,讲究太多,所以我很少去西餐馆吃饭,再说你平时就让我守着谭公馆,我出去的机会也很少!”

    宁志恒顿时无语,苗勇义的职责就是保卫情报站机关,所以一直很少出去执行任务,这也是宁志恒特意为之的,苗勇义很不喜欢这样的工作,之前就已经多次向宁志恒提出做外勤,可是宁志恒都找各种借口拒绝了,主要是怕他了解太多情报站的情况。

    自从苗勇义加入情报站以来,一直都是蛰伏状态,从来没有向地下党发出过一次消息,主要是有些情报对地下党没有什么价值,现在看来是对他有些太过于约束了,所以宁志恒打算给他找点事做。

    宁志恒熟练地切下一块牛排肉,用叉子送进了嘴里,然后开口说道:“勇义,我知道你不喜欢守在谭公馆,所以这一次来武汉特意带上你,毕竟你现在隶属于军情处,回到总部了解一下是很有必要的,再有就是让你散散心,你不是想出外勤任务吗,这一次我就交给你一个任务!”

    苗勇义一听就来了兴致,赶紧问道:“什么任务,我一定保证完成的漂漂亮亮。”

    “先吃饭吧!吃完饭我和你好好说一说!”

    两个人很快吃完了主餐,侍应生端上两杯咖啡,宁志恒这才开始说道:“我们得到了一个消息,日本特高课潜伏在武汉的情报人员,有一个就是隐藏在这个联丰酒店附近,但是具体位置不详,你这一次的任务就是要找出这个日本间谍。”

    “日本间谍?”苗勇义一听赶紧连连点头,他最愿意做的事情,就是对付日本人,现在不能上战场杀敌,可是在情报战线上对付日本间谍,当然是他心中所愿!

    “有没有什么线索?总要有些依据吧?”苗勇义急忙问道。

    宁志恒轻轻地喝了一口咖啡,低声说道:“这个日本人的情况我们有些了解,这个人名叫宫原良平,年龄三十岁左右,据我判断他的隐藏身份是这附近的贸易行或者公司的职员,但这只是我的判断,你不能完全以此为依据,并且我手里还有这个日本人的画像。”

    “画像!就是他们常说的,你有一手凭空画像的绝技,没有见过真人,就可以画的和真人一模一样!”苗勇义低声说道,不禁好奇之心大起。

    “你这本事都是从哪里学的?特工训练还教这些?要不是我们俩从小在一起,你化成灰我都认识,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苗勇义身边不乏有宁志恒从南京带过去的老行动队员,经常在苗勇义的耳边说起宁志恒当初在南京城大显身手的事迹,开始的时候总认为这些人在以讹传讹,拍宁志恒的马屁,直到后来才知道,自己这位兄弟真的是名不虚传,在军情处总部享有偌大的威名,更是军情处首屈一指的反谍高手。

    “这些家伙,连保密条例都忘了!嘴里没有一个把门的,什么都说!”

    宁志恒不禁哑然失笑,他不想和苗勇义多加解释,自己在南京的事迹现在也不是绝密了,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自己的这些老部下拿出来吹嘘一下也是难免。

    苗勇义嘿嘿笑道:“都是平时无事闲聊,都是我主动打听的,你可别找他们的麻烦。”

    说完赶紧把话题转开,情报处纪律森严,如果真要是计较,自己那些兄弟只怕要倒霉。

    “志恒,你就把这件事情交给我,我肯定抓住这个家伙,绝不会让你失望!”

    宁志恒摆了摆手,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沉声说道:“我让你找人,不是让你抓人,这个人你只要找到就好,绝对不能惊动他,我要顺着这条线找到他的情报员,记住,这件事情是绝密,我给你调五个人,这件案子只限于你们知道,找到以后汇报给我,之后下达封口令,对任何人也不能提及,明白了吗?”

    苗勇义看着宁志恒如此慎重其事,自然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他也是训练有素的黄埔军官,纪律和服从当然是绝没有问题的,马上低声回答道:“是,一定不惊动目标,行动后下达封口令,绝不外泄!”

    宁志恒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这次是你第一次主持情报行动,我知道你自从加入情报站以来,和身边的队员们也学了不少,不过这一次是实战,你凡事都要过一过脑子,多想一想!”

    “是!”苗勇义点头领命。

    宁志恒这一次寻找这个目标,目的只是想暗中找到情报员,查明他的身份就可以了,做到心中有数,但绝不会动手抓捕,因为这个内线潜伏的时间还短,如果没有任何收集情报的动作,就被自己给抓了,那就会让日本人怀疑到上海方面,对何思明带来一定要危险。



    宁志恒和苗勇义走出联丰饭店,又在附近观察了一下,这里是武汉最繁华的地段之一,商业公司和贸易行的招牌挂的到处都是,看来要想找到这个宫原良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当天晚上余秘书来接宁志恒去黄贤正的家中吃饭,这是要通知今天谈判的结果了。

    两个人在书房相对而坐,黄贤正沉声说道:“今天上午就和处座谈了两个多小时,下午才给了我回话,这一次总算是差强人意,大家都能交代得过去。”

    宁志恒赶紧说道:“您快说一说。”

    黄贤正微微一笑,说道:“其实正如昨天预料的一样,行动处的主官还是你,毕竟现在我手下的其他人都没有这个资格坐这个位置。

    但是上海站你不能再占一个甲种站的编制,以后上海只能是王汉民这一个情报站,你手下的情报站必须改个名称,归建在你的行动处,经费也由你的行动处自己负责!”

    “这么大方?”宁志恒诧异地问道。

    这个结果可是太出人意料了,这样的安排,完全达成了之前的预想,保定系不仅拿下了一个行动处,自己还保留下来了在上海的班底和实力。

    至于上海军事情报站更是没有问题,处座担心保定系窥伺站长之位,把这支潜伏队伍划出上海军事情报站以外,杜绝伺机上位的可能,可这一点宁志恒却根本不在意,他也没有那个野心,归建在自己的行动处之下,正和自己的心意。

    看来处座也是知道,就是强行收编自己的人马,自己也是不答应的,这是宁志恒的底线,否则就只能执行落雁计划,大家拼内耗就是了,得益的是日本人,这也是自己和处座都不想看到的。

    黄贤正轻哼了一声,撇了撇嘴说道:“哪有那么便宜!我是又唱红脸又唱白脸,拉大旗,扯虎皮,把张长官和李长官都抬出来,可是和他吵了大半天,也不管用!

    最后只好答应他,我们在电信科里的人员都撤出来,电信科以后都交给他了,还有每年二十万美元的孝敬加到了三十万,他才最后点了头。”

    “这不是狮子大张口吗!您怎么能够答应他?”宁志恒不由得一惊,这么算下来自己好像并没有占到便宜啊!

    电信科现在是军事情报调查处里,是仅次于行动科和情报科的大科室,投入了大笔的资金购买了最先进的设备,培训了大量的电信人员,并且组建的电信专家小组成绩斐然,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在电讯水平上面进步的飞快,已经不次于日本情报部门,这是军事情报调查处的一个重大成绩。

    保定系在电信科里安排了不少的人员,实力不弱,现在全部撤出来,这个代价实在有些大。

    至于多出来的十万美元,宁志恒再咬咬牙也是能够拿出来的,可是这样算起来,这一次是吃亏有些大了,心中着实不甘。

    黄贤正也是无奈地说道:“近几年来,他在电信科投入的力度非常大,确实花费了不少心血,现在出了成绩,想要独占也是有情可原,他早就有这个意思,只是我一直不肯吐口罢了,这一次他毫不相让,我权衡再三,最后也只能答应他,毕竟他是军事主官,身后又有委座撑腰,斗下去没有好处,就让他一步,至于每年多拿的那十万美金不用你出,从我的份额里扣给他就是了,这样也算是谈下来了!”

    宁志恒却是暗中摇头,说到底黄贤正精明有余,却是魄力不足,这一次的机会难得,要知道这个时候,最不想横生枝节的,就是处座自己,这也正是保定系抢蛋糕的好时候,可是自己拿出这么大一笔资金孝敬他,还交出了电信科,最后就捞到了一个行动处,要知道这个行动处就是处座不愿意给,凭借着保定系的力量,处座也是要交出实权的,区别不过是个虚名而已。

    至于上海的力量原本就是自己的,处座硬来也是不惧,再说没有了自己藤原家子弟的身份,那条黄金渠道他也是拿不走。

    现在可好,让人又吃又拿,就拿回来一个行动处主官的虚名,在这一次的较量中,明显保定系落了下风,现在处座只怕还在被窝里偷着笑呢!

    老实说,如果要换做自己来争,好处可以多给,但势力绝不能妥协,寸土不让,毕竟实力才是根本,由此可见,黄贤正还是在性格上不够强势,在最关键的时候退了一步,心理上输了老奸巨猾的处座一筹,吃了一个闷亏!

    “您也太厚道了!”宁志恒不禁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您放心,那十万美元的窟窿我来补,怎么也不能让您吃亏!”

    黄贤正听出来宁志恒的意思,其实事情谈到最后,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吃亏了,可是面对强势的处座,他还是忍了下来,他还是善于在小处入手,暗中布局,直接和处座起冲突,他还是下不了那个决心。

    “算了,钱还是你留下吧!志恒,我是说真话,并不是我不爱钱,可是前提是不能影响国事,你有钱还是多买点情报回来,那可是能救人命的真宝贝,还有,把你那些好东西给我运回来就是有心了!”黄贤正摆了摆手说道,他做人还是有底线的,爱财但不贪婪,做不到像处座那样狠厉,出手从不留情,能拿的好处从来就不放过。

    宁志恒看的出这是黄贤正的心里话,能省下来十万美元他可以做很多事情,于是只好点头答应。

    “处座,我现在已经打通了上海通往江西的运输通道,近期就可以通车运行,只要一通车,各种的紧俏物资和军用物资都可以直接在国统区倾销,换取大笔的利润,不过这样在我们国统区的运输安全就要我们自己来保障了,我在上海鞭长莫及,这些就需要我们保定系的力量了,这些都需要您去打招呼!”

    黄贤正顿时一惊,他没有想到宁志恒的动作会这么快,竟然已经打通了上海与国统区的运输通道,这样一来,这条走私渠道的意义就完全变了性质,它不仅为保定系提供了数额巨大的财富,更重要的是它将为中国军队提供各种急需的军事物资,对日后的抗战帮助极大。

    “你能确定?”黄贤正眼神一紧,急声问道。

    “能够确定,只要您这边安排好了,我这就发电,让他们开始通车运货,只是为了安全起见,我建议挑选可靠的人手亲自操作,整套的流程不能假手于人,否则我在上海的贸易行就会暴露,损失会很大。”

    黄贤正连连点头,他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他坐直了身子,沉声说道:“这件事我亲自安排,绝不能出半点差错,从我们保定系里挑选精英组成一个小组,我们在黑市上有自己的渠道,这些物资会尽快出手,只要你在上海没有出差错,在国统区,我们自己的地盘里就绝不会出差错!”

    黄贤正身后背靠保定系这棵大树,自身又是中国政府最大的特务头子,手握军权和特权,做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在话下,完全有这个自信。

    宁志恒笑着说道:“那就好,上海日本人那里虽然麻烦,但是只要肯下大本钱,还是可以摆平的,只是现在摊子越来越大,海关,驻军,宪兵,我需要打点的地方越来越多,花费也越来越多,还请处座谅解!”

    黄贤正哈哈一笑,知道宁志恒这是怕自己眼红这些高额利润,截留这笔财富,致使上海的敌后工作无法展开。

    “你放心,能够在上海建立这条运输渠道意义重大,我就是不拿一分钱,这条渠道也要拼尽全力保下来,绝不能有失,贪权爱财谁人不想,但我们到底是党国军人,国家大义是不能违背,你也要记住这一点!”

    “是,处座的拳拳爱国之心,志恒感佩之极,并以为楷模,时刻警惕自己,决不敢稍有懈怠!”

    宁志恒对黄贤正不禁暗自点头,他虽然也有着旧军队里的一些毛病和习气,但在大节上是绝不含糊,这一点还是值得自己信任的。

    两个人又仔细研究了具体的细节问题,把整个渠道的运输和销售等问题安排好,这才告辞离去。

    第二天,宁志恒这才带着手下人来到了武汉军事情报调查处的总部,正式向处座报到,进行述职汇报。

    车辆进入军情处的大门,来到办公楼门口时,已经知道他回来消息的赵子良和向彦,带着行动科几名骨干正等在办公楼下,宁志恒早就看到他们,一下车就快走几步,一把握住赵子良的手。

    “科长,终于见到你们了!”

    宁志恒是行动科的主要骨干,也是赵子良的得力干将,行动科有如今的地位,宁志恒功不可没。

    当初处座一纸令下,调行动科两位行动组长,宁志恒和叶志武同时上了前线,这两个人是赵子良最得力的干将和最信任的心腹,赵子良是万分不舍,后来叶志武战死沙场,宁志恒留在了敌后,两个人都没有回来,让赵子良痛心不已,很长时间没有缓过来,直到今天才等到了宁志恒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