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渗了出来。
那红色刺激了崔华的双眼,令他细长的眼眸扩大、变圆。他翻手捏住泽熙下巴,差点将泽熙下巴颏捏碎了,兴奋道:“吃人啊,小狼崽子!很好!”
他居然笑起来了。
泽熙也冲他笑。
还是那么天真无邪。
崔华着实奇怪:这小家伙到底为什么笑成这样?心底的疑团似暴雨前天空的云,越聚越多。
他定要弄清这问题!
然而,别人不让他如愿。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他不耐烦喝道:“什么事?”
若在平常,属下绝不敢来打搅他的,但眼下乃非常时期,他估摸着是有大事,所以才问。
外面回道:“秦指挥有事回禀。”
崔华阴沉着脸放开泽熙,下榻来。
“来人。”
外面应声进来一禁军。
“将军吩咐。”
“把这小子带走,跟那群贱奴关在一处。没有本将军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是,将军。”
泽熙逃过一劫,被带走了。
崔华离开小楼,重新回到前面将军府,便有属下来回禀军情,然后又查看军务,一夜不曾睡。
另一边,李菡瑶也未睡。
本来她已经躺上床了,闭着眼睛睡了一会,忽然又翻身坐起来,对外叫“凌侍卫。”
凌寒忙进来,到床前。
李菡瑶瞅着他问:“万一崔将军把今晚的事告诉皇上,你说皇上会不会降罪咱家?”
凌寒心领神会道:“庄兄弟放心。你本不知情,况且也是好意,想替皇上察看察看,皇上怎会怪你呢?最多教导你几句,让你下次别莽撞行事。”
李菡瑶松口气,放心道:“说的也是。好歹咱家这次也算立了功,皇上未必会严惩咱。再说了,崔将军说的也不知真假。咱家是一定要把这件事禀告皇上的。若真有其事,皇上自会赏他;若他撒谎,哼哼!”
凌寒赞道:“庄兄弟忠心!”
李菡瑶正色道:“那是。这节骨眼上,咱们多个心眼没错,免得他被叛党收买了。你过来……”
说着压低了声音。
凌寒凑近她。
李菡瑶便如此这般交代他一番。
凌寒不住点头。
他们这般做戏,乃是李菡瑶防备暗中有人监视,先装模作样一番,打消对方的疑虑,再交代凌寒任务。
凌寒轻声道:“庄兄弟放心。”
自打他们这些孩子进入李家后,再不为生活钱财发愁,那志向就拔高了,且是不断提高。
李菡瑶不负所望,带着他们杀贪官、闯京城、入皇宫,每一次行动,都让他们热血沸腾,所经历的皆是寻常人奋斗几十年也未必能完成的大事。
眼下他们身处虎穴狼窝,随时会丢掉性命,但他根本无惧;即便死了,他也无怨无悔!
他不怕,却发现李菡瑶有些心神不定,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之前在皇宫也没这样。
他以为李菡瑶紧张,便低声安慰她,让她别怕,他便是拼着性命不要,也会护她周全。
到底是个姑娘家!
凌寒有些心痛主子了。
他们这些少年心理常很矛盾:一方面十分崇拜、信任李菡瑶,能人所不能,另一方面又怜惜她是女子,全力护着她,觉得她害怕、紧张都很正常。
李菡瑶确实很紧张。
她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回放禁区内听见的声音,那声音先令她狂喜,接着便是害怕,然后又犹豫,最后,种种复杂的情绪都被她强行压下去,代之以冷静。
她双眸不自觉射出耀眼的光芒,红唇不动,从齿缝里挤出微声道:“不可大意!这次京城之行即将结束,我不想在最后功亏一篑。一定要成功!”
凌寒低声道:“是。”
李菡瑶重新躺下。
凌寒没出去,就守在房内。
另一边,周惟安也在行动。
第二天清晨,城门一开,崔华派去城中的心腹便传回来消息:皇上确实被困皇宫。王壑跟张谨言已经控制了皇城,将文武百官悉数押进皇宫。昨晚太后薨逝……
一条条消息惊呆了崔华。
“皇上呢?”
“不知道。”
形势恶劣,崔华不由紧张,又暗自庆幸没有贸然出兵,否则没救出皇上,先把自己折了进去。但皇上失踪,得救啊;若迟了,被叛党先找到就完了。
他召集心腹紧急磋商。
李菡瑶和周惟安都在。
因崔华要派人混入皇宫,打探皇上消息,最好的人选莫过于李菡瑶带来的“龙禁卫”。他便叫了凌寒等人来,询问龙禁卫值守皇城的规矩和安排。
“你原属谁管辖?”
“唐大将军。”
“本将军问你归哪位指挥使统辖?”
“张强。”
凌寒见问这么细,心里“咯噔”一下,忙随意扯了个名字,龙禁卫有三万呢,每千人一个指挥使,共有三十个,就不信崔华认识所有的指挥使。
果然,崔华神情没变化,然他接着又问:“你们这一支归哪位副将军统辖?”
凌寒愣住了。
他不知道啊!
他也不能随意掰扯了,因为龙禁卫大将军之下,只有两位副将军,原是龙禁卫左、右将军转化来的。那可三品武官,崔华要不知道名字才怪呢。
正冒冷汗,凌风抢道:“尉迟琛。”
凌寒忙点头,心里感激不已。
崔华依然没在意他们之间的奥妙,继续问道:“你们在皇城内何处镇守,每班多少人,何时交接?谁能绘出皇宫地形图?或者各自说一些,本将军叫人绘制。”
李菡瑶一听,顿觉不妙。
她当初为了进皇宫,可是很做了一番功夫的,收集了无数情报。再者,她也没敢扮重要人物,这次冒充钦差,也是以太庙一小太监的名义,差不多的事都可以推说不知道;关于嘉兴帝和吕畅,她因为一直跟在这二人身边,对当时的情景十分了解,崔华毫不怀疑,但凌寒等人扮的龙禁卫就不一样了,根本禁不起盘查。
李菡瑶想过无数种暴露的可能,唯独没想到这点,可见“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不过到这时候,也无所谓了。
正好她已经等不及了。
她嫣然一笑,“啪啪”甩了两下响指。
李菡瑶认为,姑娘家就要有个姑娘家的样儿,哪怕打仗呢,也别像男人们一样凶神恶煞的,所以,她但凡要动手时,总是笑靥如花,让人眼前一亮。
姑娘笑了,对手要遭殃了!
凌寒和凌风听见事先约定的暗号,再瞥见姑娘脸上开花,同时出手,一按护腕,护腕内弹出一圈钢针,拔出一束,扬手一甩,射向在场的崔华等武将。
又有几人向门口的禁军攻击。
这要感谢崔华,为商讨进入皇城之事,将李菡瑶带来的假龙禁卫都叫了来,省了她费事。
就听堂上惨叫连连。
猝不及防下,面对面的被钢针扎入咽喉,侧着身的则被扎入一侧太阳穴,陈真等武将纷纷中招。
只有崔华避开了,并还击。
还有周惟安,他是文官,凌寒等人为免浪费时机,便没在第一时间对他出手,全冲着那些武将去了。他看见厅堂上一片混乱,吓得躲进了椅子底下。
他可不能死,要留着有用之身相助王壑,怎能糊里糊涂死在这不知哪来的假钦差手中!
李菡瑶见崔华居然躲开了,笑容一顿——这狗熊身体底子真好,中了毒居然还能挺到现在。
李姑娘也是为难,若给崔华下那种即刻毒发的毒药,固然一劳永逸,但她只带了十几个人闯入军火研制基地,对基地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贸然杀了人家将军,如何能在大军环伺、建造得跟铜墙铁壁似的基地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得已,她只能选药性缓的,既要毒到崔华,又不能让他发现中毒,还要掐准时机毒发。难哪!
她算好了崔华该今早毒发的,谁知他居然扛到现在也没毒发,还有余力攻击凌寒他们。
真壮实得跟狗熊一样!
李菡瑶急忙又甩了一个响指,这是撤退的暗号。
过多纠缠无益。
他们不是来杀敌的。
他们有明确的目标!
凌寒等人毫不恋战,一面拔出短枪,接连射击崔华,一面冲向李菡瑶,护着她撤退。
李菡瑶道:“跟我来!”
她没有朝外跑,而是反身朝后堂跑去。后堂有一过道,通向第二道门,过道内设置了机关门。想来崔华日常在此处置军务,进出便从此抄近路。
李菡瑶早上才发现墙上有幅石雕八卦图,因而发现这条近路,因此直接冲入后堂过道。
崔华拼死杀向大门口,要堵截他们,眼看方向不对,急忙又掉头,并吼叫“来人!有刺客!”
门外的禁军纷纷呼啸涌入。
李菡瑶待凌寒等人退入机关门后,迅速在墙上的石雕八卦图的泽兑和水坎两个浮雕上用力按下,就听见机关门发出沉闷的声音,缓缓向当中移动。
崔华已经追上来了,见李菡瑶居然能操纵机关门,吃惊之余,目射寒光,神情凶狠,骤然爆发,要赶在机关门闭合前冲过来,忽见李菡瑶对他扬起手。
他脚下微滞,急速闪避。
不是钢针,也不是飞刀。
一蓬白雾扑面而来!
“毒药!”
崔华下意识地想。
因为他感到一阵晕眩,体内的毒药终于发作了,然此毒药非彼毒,他不知内情而已。
他急忙后退躲避。
这一让,石门便关上了,他眼睁睁看着李菡瑶等人消失在石门后,禁不住怒不可遏,急怒之下血气汹涌,毒气攻心,大叫一声晕倒在地。
石门关上后,李菡瑶纤手飞快急点,打乱了八卦图原有排序,这样一来,崔华要破解须得一段时间。
“走!”
李菡瑶等人冲入第二道门禁,凌寒等少年负责偷袭守门禁军,李菡瑶负责操纵机关门。
因守门禁军认识“庄钦差”,根本没防备,被凌寒等人杀了个干净,等驻守在这一层的禁军听见动静赶来,李菡瑶等人已经冲向第三道门禁。
眼下拼的就是速度!
“敌袭!敌袭!”
凌寒对着守门禁军高喊。
李菡瑶“惊慌”奔逃。
里面的禁军不知内情,只当前面真来了敌人,一个个紧张万分,都瞧向他们身后,纷纷问“敌人在哪?”然后被凌寒等人偷袭,李菡瑶再将门反封上。二层内的禁军追来,却被门阻住,而且这门他们开不了!
“换衣!”李菡瑶命令。
他们共有十二人,这道门的守卫只有六人,当下凌寒等五个兄弟飞快换上基地禁军的衣甲。
李菡瑶也换了禁军衣甲。
她找了一个身量相当的禁军,然男女外形天然有差,即便身量一般高,她窈窕的身材也无法同男人比;这些禁军又是常年操练的,多壮实,那衣甲穿在她身上,便有些晃荡。尽管这样,她浑身气势也为之一变,再无扮太监时的阴柔气,更无穿女装时的活泼鲜艳,取代的是昂首阔步,头盔下,眉目凛然,浑身散发阳刚之气。
凌寒见证了这神奇转变。
然后是第四道门禁。
再杀一批,再换一批。
一层层闯关,直到禁区山前。
他们已全部换成了基地禁军的衣甲,在凌寒的带领下,冲到禁区大门口。
“敌袭!”
凌寒对着守门禁军喊。
李菡瑶隐藏在后面。
她昨晚才被撵出禁区,虽说这几个禁军未必就是昨天那一批,但还是小心为妙。万一倒霉呢?
守卫禁区的都是精锐,并未因为他们的呼喊而紧张,领头人沉着问:“敌人在何处?”
正在这时,前山天空升起一道烟花,并伴随着特殊的声音,正是敌人侵犯的信号。
就在禁区守卫仰头看天的当口,凌寒等人对他们发动了攻击,他们便追着前几批守卫的魂魄去了。
原来,崔华毒发,周惟安别有用心,抱着崔华撕心裂肺地喊“快去请邹大夫!”自己不动,却催别人去追敌人、找大夫,然李菡瑶每进一道门,便启动了机关门,并打乱了八卦图原有的排序,一般人如何能破解得开!
崔华自然能,但他已经中毒,生死不知,如何还能站起来开门呢。除崔华外,周惟安也可以。
禁军不能破解机关,急忙来回周惟安。
现在基地的将领死的死,伤的伤,崔华又晕倒,只剩下周惟安官职最高,不回他回谁呢?
周惟安手忙脚乱,紧张的脑子不够用了:他既想利用那假钦差对付崔华,他好渔翁得利,又担心假钦差是安国的奸细,来窃取大靖的军事机密。
最后他决定,大局为重!
先抓奸细,再拿崔华。
一阵忙乱后,邹大夫赶来为崔华诊治;周惟安带人去追假钦差、破解机关门,并发信号通传整个基地,有敌人潜入。
李菡瑶认为,姑娘家就要有个姑娘家的样儿,哪怕打仗呢,也别像男人们一样凶神恶煞的,所以,她但凡要动手时,总是笑靥如花,让人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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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几人向门口的禁军攻击。
这要感谢崔华,为商讨进入皇城之事,将李菡瑶带来的假龙禁卫都叫了来,省了她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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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崔华避开了,并还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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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不能死,要留着有用之身相助王壑,怎能糊里糊涂死在这不知哪来的假钦差手中!
李菡瑶见崔华居然躲开了,笑容一顿——这狗熊身体底子真好,中了毒居然还能挺到现在。
李姑娘也是为难,若给崔华下那种即刻毒发的毒药,固然一劳永逸,但她只带了十几个人闯入军火研制基地,对基地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贸然杀了人家将军,如何能在大军环伺、建造得跟铜墙铁壁似的基地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得已,她只能选药性缓的,既要毒到崔华,又不能让他发现中毒,还要掐准时机毒发。难哪!
她算好了崔华该今早毒发的,谁知他居然扛到现在也没毒发,还有余力攻击凌寒他们。
真壮实得跟狗熊一样!
李菡瑶急忙又甩了一个响指,这是撤退的暗号。
过多纠缠无益。
他们不是来杀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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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寒等人毫不恋战,一面拔出短枪,接连射击崔华,一面冲向李菡瑶,护着她撤退。
李菡瑶道:“跟我来!”
她没有朝外跑,而是反身朝后堂跑去。后堂有一过道,通向第二道门,过道内设置了机关门。想来崔华日常在此处置军务,进出便从此抄近路。
李菡瑶早上才发现墙上有幅石雕八卦图,因而发现这条近路,因此直接冲入后堂过道。
崔华拼死杀向大门口,要堵截他们,眼看方向不对,急忙又掉头,并吼叫“来人!有刺客!”
门外的禁军纷纷呼啸涌入。
李菡瑶待凌寒等人退入机关门后,迅速在墙上的石雕八卦图的泽兑和水坎两个浮雕上用力按下,就听见机关门发出沉闷的声音,缓缓向当中移动。
崔华已经追上来了,见李菡瑶居然能操纵机关门,吃惊之余,目射寒光,神情凶狠,骤然爆发,要赶在机关门闭合前冲过来,忽见李菡瑶对他扬起手。
他脚下微滞,急速闪避。
不是钢针,也不是飞刀。
一蓬白雾扑面而来!
“毒药!”
崔华下意识地想。
因为他感到一阵晕眩,体内的毒药终于发作了,然此毒药非彼毒,他不知内情而已。
他急忙后退躲避。
这一让,石门便关上了,他眼睁睁看着李菡瑶等人消失在石门后,禁不住怒不可遏,急怒之下血气汹涌,毒气攻心,大叫一声晕倒在地。
石门关上后,李菡瑶纤手飞快急点,打乱了八卦图原有排序,这样一来,崔华要破解须得一段时间。
“走!”
李菡瑶等人冲入第二道门禁,凌寒等少年负责偷袭守门禁军,李菡瑶负责操纵机关门。
因守门禁军认识“庄钦差”,根本没防备,被凌寒等人杀了个干净,等驻守在这一层的禁军听见动静赶来,李菡瑶等人已经冲向第三道门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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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菡瑶“惊慌”奔逃。
里面的禁军不知内情,只当前面真来了敌人,一个个紧张万分,都瞧向他们身后,纷纷问“敌人在哪?”然后被凌寒等人偷袭,李菡瑶再将门反封上。二层内的禁军追来,却被门阻住,而且这门他们开不了!
“换衣!”李菡瑶命令。
他们共有十二人,这道门的守卫只有六人,当下凌寒等五个兄弟飞快换上基地禁军的衣甲。
李菡瑶也换了禁军衣甲。
她找了一个身量相当的禁军,然男女外形天然有差,即便身量一般高,她窈窕的身材也无法同男人比;这些禁军又是常年操练的,多壮实,那衣甲穿在她身上,便有些晃荡。尽管这样,她浑身气势也为之一变,再无扮太监时的阴柔气,更无穿女装时的活泼鲜艳,取代的是昂首阔步,头盔下,眉目凛然,浑身散发阳刚之气。
凌寒见证了这神奇转变。
然后是第四道门禁。
再杀一批,再换一批。
一层层闯关,直到禁区山前。
他们已全部换成了基地禁军的衣甲,在凌寒的带领下,冲到禁区大门口。
“敌袭!”
凌寒对着守门禁军喊。
李菡瑶隐藏在后面。
她昨晚才被撵出禁区,虽说这几个禁军未必就是昨天那一批,但还是小心为妙。万一倒霉呢?
守卫禁区的都是精锐,并未因为他们的呼喊而紧张,领头人沉着问:“敌人在何处?”
正在这时,前山天空升起一道烟花,并伴随着特殊的声音,正是敌人侵犯的信号。
就在禁区守卫仰头看天的当口,凌寒等人对他们发动了攻击,他们便追着前几批守卫的魂魄去了。
原来,崔华毒发,周惟安别有用心,抱着崔华撕心裂肺地喊“快去请邹大夫!”自己不动,却催别人去追敌人、找大夫,然李菡瑶每进一道门,便启动了机关门,并打乱了八卦图原有的排序,一般人如何能破解得开!
崔华自然能,但他已经中毒,生死不知,如何还能站起来开门呢。除崔华外,周惟安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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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基地的将领死的死,伤的伤,崔华又晕倒,只剩下周惟安官职最高,不回他回谁呢?
周惟安手忙脚乱,紧张的脑子不够用了:他既想利用那假钦差对付崔华,他好渔翁得利,又担心假钦差是安国的奸细,来窃取大靖的军事机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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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菡瑶进入禁区,如鱼得水。
凌寒等少年再一次换上禁区守卫的衣甲,换完转身,发现李菡瑶已经封闭了机关门,并重新排序,不由一个个眼冒星光,交口称赞道:“姑娘高明!”
李菡瑶抿嘴一笑。
这一路走来,她不断破解八卦图机关门,然后发现:随着层层深入,机关门越来越复杂,刚才这八卦图增加了许多内容,阴阳轮转,变换无穷。
她再改变排序,无人能破!
周惟安追过来,前四道门没能拦住他,一直追到禁区所在的山前,就见铁门大开,守门的禁军消失,连尸体都没有,倒是第二道机关门紧闭。周惟安盯着石壁上的八卦图,黑眉纠结,黑眼珠子不转了,黑脸更黑了……
山边多了一尊紫袍黑雕像。
再说李菡瑶等人聚集在山腹通道内,站在一盏灯笼下,李菡瑶道:“凌寒,你和凌风改装。”
凌寒道:“是。”
昨天他们才进来过,里面有不少人见过他们,须得改下容貌,以免被人认出来,多费手脚。
改装这项技能是他们训练的必备功课,他们身上也带了易容物,当下取出来让兄弟帮忙。
李菡瑶也描粗了眉眼。
改装完毕,才出通道。
不用说,机关门也重新设置了。
敌袭的信号发出后,禁区内守卫的禁军迅速做出反应,出动了十几支小队在禁区内巡查。
李菡瑶等人顶头碰上一支。
凌寒按李菡瑶事先交代的,主动迎上前去,肃然道:“反贼李菡瑶偷袭。将军命在下来传令,并带江如波出去要挟李菡瑶。叫曹指挥使他们来听命。”
那小队头目忙还礼,紧张问:“李菡瑶是谁?”
凌寒道:“江家外孙女!”
众禁军都吃了一惊。
小头目忙道:“是。”
于是大家分头去传人。
没有人怀疑凌寒他们。
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只有十几人,想要无声无息杀掉外面的八名守卫而不发出一点动静,太难。就算他们做到了,还要破解山腹通道出口的机关门呢。对方根本想不到奸细有这个能力和手段,因此毫不怀疑。
其二,一般人根本不知道江家人关在这里面,凌寒却一副熟知内情的模样。若他要求把江家人都押出来,恐怕对方也会起疑,但他只说带江如波出去要挟李菡瑶,怎么听都合情合理,再想不到他会是奸细。
其三,这禁区内驻扎了五千人,由崔华亲自管理。崔华之下,就是各指挥使了。其中曹指挥使最受崔华信任,地位凌驾于其他指挥使之上。这人就是昨天撵李菡瑶的那个将领。之前李菡瑶听崔华在调派人手时提过一嘴。所以凌寒才说“叫曹指挥使他们来听命”。对方才不疑心。
因此几点,李菡瑶等人顺利进入禁军营地,并召集了五位指挥使,包括那姓曹的。
禁军营地,议事厅门口。
李菡瑶看着曹指挥从自己面前走过,心想:“你不让我来,姑娘我还是来了。对不住!”
少时,就听里面凌寒沉声道:“昨日来的钦差是假的,是反贼李菡瑶派人假扮的!”
反贼李菡瑶无辜眨眨眼。
站在对面的凌风:“……”
姑娘总是那么神奇!
神奇的李菡瑶精神很亢奋,对接下来的经历很期待,又紧张又期待,还有一点点的恐惧。
她转眼看向营地外……
议事厅内。
曹指挥等人目瞪口呆。
曹指挥使率先清醒,怒道:“我昨天瞧着那家伙就不对,说什么代皇上巡查。原来是奸细!”
另一人问:“那圣旨也是假的?”
凌寒点头道:“假的!”
又一人问道:“崔将军竟没看出来?”他环视几位同僚,皆是满眼的不可思议。
凌寒沉重道:“京城……出事了!皇城沦陷,皇上下落不明。将军猜那李菡瑶夺了玉玺。”
众人再次震撼。
曹指挥道:“那李菡瑶什么人,竟如此厉害?”
凌寒道:“李菡瑶是江南人,就是关在此处的江家的外孙女。皇上想纳她进宫为妃,她抗旨不遵,半路诈死逃走。后来,便宣布起兵造反了。”
曹指挥道:“怪道她要巡查,原来要救江家人。她怎么知道江家人在这里的?”
另一人则等不及问:“她一个姑娘,能有多大手段,就能攻占京城、皇城,抢夺玉玺?”
众人纷纷表示不信。
凌寒叹道:“攻占京城、皇宫的是王相的儿子王壑和玄武王世子张谨言。玄武王也反了!”
众人第三次呆滞。
他们没有怀疑凌寒一行人。——这要不是崔华派来的,怎会知道这么多重要军情?
凌寒趁机下令:令四位指挥使带领麾下禁军分别防守东、西、南、北四方,每方一千人;再令曹指挥调五百人守在山腹通道出口,任何擅闯禁区者,不论是从地下还是从空中,一旦发现,一律射杀!
四位指挥使都领命而去。
唯独曹指挥使留了下来。
因为凌寒说崔将军叫曹指挥使,要他待会跟自己一道去前面。那四人都不以为意,因为曹指挥一向受崔华重用,常交代他机密事,当他心腹使唤的。
少时,禁军们纷纷出动。
转眼间,营地便空了。
这便是李菡瑶的布局:把人都调走了,他们才方便行事。至于说防守这么严密,他们要如何逃呢?这个李菡瑶暂时还没想好,但她并不担心。此时他们待在禁区内,比待在外面安全,可以伪装成禁军,浑水摸鱼,见机行事。
一刻钟后,李菡瑶等人在曹指挥使的带领下,去往关押江家人的牢房。她每走一步,神经便绷紧一分,心神也提高一分;内心愈紧张,外表愈冷静。
外祖父还活着!
二表哥也还活着!
她从未想到外祖家会有人在那场大火中生还。
昨晚在工坊,她听见外祖父叫二表哥的声音,心神剧震,回来一夜不曾睡,想明白了一些事:
当日,若潘子玉和陈飞已经得到江家造船技术,便不会费尽心机侵占江家船厂,并火烧江家宅子,制造出江家被灭门的表象,除非他们还没得到。
没得到,该怎么办呢?
当然是逼江家人交出来。
然江家核心的造船技术,向来只掌握在家主和继承人手中,比如江老太爷、江玉行、江如澄;除这祖、父、孙三人,还有江家工坊的心腹大管事。
要逼江老太爷松口,难!
不过,若是把江家的儿孙辈都抓来,当着江老太爷父子的面,逼他们交代,不交代就杀,他父子还能扛得住吗?
李菡瑶想到这,浑身颤抖。
她既激动又愤怒。
激动的是,舅舅表哥他们说不定都还活着;愤怒的是,也许有人已经被用来杀鸡儆猴了。
一路心潮起伏,设想了无数种可能,等看见那一个个如铁笼子般的牢笼,看见里面关押的乍看陌生、细看却又熟悉的容颜,李菡瑶奇迹般冷静下来。
江家虽非勋爵人家,日常也是呼奴唤婢、锦衣玉食,少爷小姐们也都是精细养大的。然眼前铁笼子里的人窝在烂草中,个个衣衫褴褛:江老太爷形销骨立、状如厉鬼;江玉行等人老态龙钟、目光绝望;最可怖的是江如波、江如蕙他们,肌肤不再细嫩,眼神不再活泼,江如波的腿以一个不可能的姿势扭曲,似乎断了……
还好,有这么多人活着。
李菡瑶勉强安慰自己,然眼神却射出浓烈的杀气,无比庆幸自己造了反,否则就见不到这些亲人了。
“啪!”
她甩了个响指。
可以动手了!
这一次,她没有笑。
凌寒凌风突然出手,曹指挥使捂着脖子颓然倒地。其他人也对门口的守卫突袭,瞬间解决了敌人,然后分出几人站在门口,充当守卫并望风。
李菡瑶走上前,低头看着曹指挥使。
“你是……谁?”曹指挥使尚未断气,用手死命捂着漏血漏气的脖子,瞪着李菡瑶问。
“李菡瑶派来的呀。咱们昨晚不是见过吗,大人不记得了?”李菡瑶好心地提醒他。
曹指挥使道:“你……你……”
可惜他说不完了。
但他脸上的表情代他表达了未尽的心声:他的眼神充满恐惧和不可置信,盖过了愤怒和不甘。
刚才他们还在质疑:李菡瑶一个姑娘能有多大能耐,就能攻占京城、皇城,抢夺玉玺?
现在他知道了。
李菡瑶竟跑到他跟前来了。
这里可是军火研制基地!
驻扎着五万人马呀!
还有无数的军火武器!
她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来了,还深入禁区,找到了江家人关押的地方,看样子还准备救他们出去。
能救走吗?
曹指挥使看不到了。
“下辈子别小瞧女人。”
李菡瑶盯了他一会,才抬起头,看向前方那一个个铁笼子。这一会子工夫,从听见“李菡瑶”三个字起,铁笼子里的人就像吃了药剂一样,用跪行,用爬的,都扑到前面,双手抓着冰冷的铁条,两眼放光地看着她。
李菡瑶以为自己会哭。
可是,她对着他们笑了。
“观棋,你是观棋!”
江如波激动地叫。
“观棋,瑶妹妹呢?”
江如蕙哭着问。
“观棋,瑶儿呢?”
江老太爷喘着问。
“观棋,姑娘呢?”
江玉行兴奋地问。
……
李菡瑶是以观棋的容貌扮钦差的,刚才虽略改了些,熟人还是能认得出来。听见这一声声叫唤,她两眼发热,深吸一口气,笑道:“外老太爷,舅老爷,二表少爷,表姑娘……姑娘在外面,等着接你们呢。”一面说,一面示意凌寒等人上前开锁,放众人出来。
小辈们顿时欢呼。
长辈们则喜极而泣。
江老太爷哽咽道:“苍天有眼哪!”
江玉行笑道:“父亲,我就说,我江家不会就这么完的。澄儿迟早会回来!瞧,连外甥女都这么出息。这是父亲和母亲的福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江老太爷连连点头,擦泪道:“对,对!孙子、外孙女都出息。观棋,你大表少爷可回来了?”
江如澄么,杳无音信!
李菡瑶自然不能实话实说,以免伤了老人的心。她巧妙回道:“外老太爷、舅老爷放心,姑娘八月份得了大表少爷的消息,已经派了人出海去找了。”
江老太爷欣慰道:“这就好。”
有消息便证明人没死。
只要人没事就是万幸!
江家沦落到了这个地步,他只要儿孙们都活着,便十分的知足,其他的等回去了再振兴。
江玉行等人也都高兴。
说话间,李菡瑶见凌寒等人从看守那里搜来钥匙,逐一打开每间牢笼的锁,忙道:“先扶长辈出来。舅母和表姐表妹等我来……”一面去接钥匙。
她弯腰进笼子,把二舅母抱出来,又去抱江如蕙。
江如蕙小声道:“多谢。”
她心里也是高兴的,然她衣衫褴褛、腌臜恶臭,破袄袖内露出的手臂如枯枝一般,让李菡瑶抱她已经令她羞愧了,偏偏凌寒他们几个少年又在一旁来来去去的,虽都目不斜视,她依然感到不自在,用枯瘦的手拢了拢破烂袄的领口,维持少女那可怜的尊严和体面。
李菡瑶看得揪心难受。
江二太太又喊:“观棋,劳烦你去抱波儿。他腿打坏了。你是女孩子,心细,手脚也轻,省得弄疼了他。”
江如蕙也慌忙道:“我自己走,观棋你去帮弟弟。”
李菡瑶道:“是,二舅太太。”
放下江如蕙,去抱江如波。
老太爷也醒悟,忙问道:“对了,波儿这腿不能耽搁了。观棋,你可有法子找大夫?”
李菡瑶道:“我想想法子。”
脑子便急速转开来。
江如波见她既要指派凌寒等人做事,又要亲自安慰江家老人,还要兼顾女眷,还要考虑后事安排,她一个丫鬟,居然不慌不乱,安排得有条不紊,不由看着她笑嘻嘻赞道:“好丫头!不怪表妹这么疼你,果然能干。你别急,我这腿不要紧的。等出了这里,再治不迟。”
李菡瑶见他狼狈成这样,还装脸撑门面,做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心里一酸,赞道:“婢子知道,表少爷表面风流纨绔,骨子里最有男儿血性。”
江如波听得心花怒放,抬起脏兮兮的手爪子挑起李菡瑶下巴,笑道:“好丫头,还是你明白爷。”
李菡瑶急忙躲开他爪子,嘴抽抽地看着他,嗔道:“都这样了,还不改!要是姑娘瞧见了……”
江如波急忙道:“你别告诉瑶妹妹!”
他不怕天不怕地,在父母跟前也敢撒娇撒痴,唯独惧怕瑶妹妹。这要是让瑶妹妹知道自己调戏她的大丫鬟,准吃不了兜着走。瑶妹妹都快成他的噩梦了。
李菡瑶噗嗤一声笑了。
江如波傻笑道:“观棋,爷跟你闹着玩的。你别告诉表妹,不然表妹又该罚我写字了。”
李菡瑶道:“好,表少爷。”
今天她的心肠出奇的软。
等她俯身将江如波抱起来,一直身,顿时变脸,差点流泪——往日那么活蹦乱跳、嬉笑风流的纨绔二表哥,抱在手里轻飘飘的,竟只剩一副骨头架子。
她小心翼翼将江如波放在江二太太和江如蕙旁边,转头问江老太爷:“他们是不是折磨表少爷,威胁老太爷和舅太爷,要江家交出机器秘密?”
江老太爷痛苦地低下头。
江家其他人也静默下来。
江二太太搂着江如波,把儿子冻得冰冷的两只手塞进自己夹肢窝下焐着,无语流泪。
江如波小声叫“母亲……”
他忍住不哭。
半晌,江玉行才恨声道:“那些畜生!”
江老太爷忽冷笑道:“他们要,我就给。想造出机器那是做梦!问我怎么回事,我今儿说这个不行,明儿说那个不行。我就跟他一天天地往后拖。他想要造出机器,就得留着我们。就是苦了波儿他们。”
他内疚地看着孙子。
李菡瑶这才明白,是外祖父保住了江家,若是一开始交出技术,江家人早被杀光了。但崔华也不是吃素的,怎肯受江老太爷唬弄,怕是没少折磨他们。
她又问:“老太太呢?”
刚才她就发现少了几个人,却一直不敢问。
江玉行悲痛道:“母亲她……没捱过来,在进京的路上就没了。还有两个姐儿哥儿……”
李菡瑶心一沉,忽然间有了希望,然后再次承受打击,丝毫不比第一次面对江家灭门的心境好多少。她冷声道:“舅老爷放心,崔华很快就会给他们偿命。”
一句话提醒江玉行,忙追问道:“家里怎么样?如蓝和她娘呢?还有,你既追到这来,是不是瑶儿和她爹已经查明真相,到底是谁把我们弄这来的?”
他们竟还不知罪魁祸首。
也不知江家被大火焚毁。
李菡瑶道:“害江家的潘织造和潘子玉,是受昏君指使的,为的是江家的造船技术。还有水军副将军陈飞,还有吴家,这些人早就勾结。连吴家和江家的亲事也是一场阴谋,为的就是江家的技术……”
吴家?
亲事?
江老太爷被打击得懵了,茫然想不起旧事和故人,好容易理清思绪,眼一翻,晕了过去。
“爹,爹!”
“祖父!”
江玉行等人都出来了,正围在老人身边,见他不好了,吓得忙揉胸掐人中,连连呼唤。
李菡瑶急忙加快语速道:“姑娘查了出来,在钦差面前告倒了他们,江家的大仇已经报了!”
江玉行忙对父亲道:“爹你听见了,仇都报了!仇人都已经死了!是吧观棋,他们都死了吧?”
李菡瑶忙道:“都死了。”
众人顿时如释重负,都出了一口恶气,不然,别说老太爷,连他们听了也忍无可忍。
江老太爷也缓了过来。
他略定了定心,便疑惑地问:“刚才你说昏君指使得潘梅林他们,怎么钦差又办了他们?”
李菡瑶见他还能想这么细致,很欢喜,这说明老人家头脑清晰,暂时无大碍。忙三言两语,飞快地将江家大火后的事简述了一遍,只省略了江大太太自焚一段。又说李家已经起兵造反,杀入京城,攻入皇城等等。
为何在这关键时啰嗦呢?
为的是鼓励江家人!
她一边说,一边就见江家上下老小,一个个大张着嘴,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这现象只持续了一会儿工夫,很快,他们脸上的神情就变了,变得狂喜、解气、痛快!
江如波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泪,以手捶地,“我瑶妹妹……太厉害了!造反好!爷喜欢!”
“官逼民反!”
“对,这是他们逼的!”
“就该反!”
……
江老太爷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两眼射出犀利的光芒,呵呵笑道:“好!不愧是我江家的外孙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昏君无道,就该反!”
他转脸叫“玉行我儿!”
江玉行应道“儿子在!”
老太爷郑重道:“今日,若我能从这里活着出去,我必亲自安排;若我死了,你们都给我记住了:倾我江家全部家产、所有人力物力,支持瑶儿打天下!”
江玉行一震,随即恭敬道:“儿子记住了。”
其他人也都应道:“是。”
没有人反对。
江老太爷看着他们满意地点头。江家能死里逃生,是赚来的,但他们也因此跟李家绑在了一块儿。李家兴,江家兴;李家亡,江家也别想独善其身。
李菡瑶没想到外祖父会说出这话,以前多会精明算计啊。劫后余生,所以大彻大悟了?
“婢子替姑娘谢外老太爷。”
“谢什么!瑶儿是我外孙女儿,我们是一家人,倒要你来替她谢我,我不成了外人了?”
“是,婢子说错了。”
李菡瑶见鼓起大家的士气,又见所有人都出来了,忙道:“外老太爷,舅老爷,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咱们得赶紧想办法出去,迟则生变。”
众人忙都道“说的是。”
江玉行问:“怎么走?”
李菡瑶道:“正要问舅老爷,当日是怎么进来的?平日里拷问你们技术,又被带去哪个工坊?在这里这么些日子,可发现这里面那些异常……”
“走密道进来的。”
“第二工坊。”
江玉行等人都抢着回答。
李菡瑶根据众人的话拼凑出:
江家人来时并未从前面山门进来,而是被蒙上眼睛,走密道进来的。进来时,先下了许多级台阶;然后走平路,七弯八拐,走了足有一个时辰;再然后上台阶,也有许多级。在这过程中,押解他们的人说话嗡嗡有回音,像在山洞里。等解下眼睛上的黑布,便身处禁区内了。由此可以推断:禁区内有一条地下密道直通外面。
而拷问他们技术时,则被带去第二工坊。
李菡瑶听后沉吟不语。
下一步该怎么走呢?
江玉行见她沉吟,想着她到底是个小姑娘,又是丫鬟身份,平日里应对大事的机会少,比不得瑶儿能干。便问道:“瑶儿带了多少人在外面接应?”
李菡瑶随口道:“两三百人。”
江玉行一呆。
江老太爷也觉得不妙,忙问:“你身边有多少人?”
李菡瑶道:“十几个。”
江老太爷:“……”
他跟儿子对视,满眼绝望。
刚才大家听说李菡瑶造反什么的,听得轰轰烈烈声势不小,还以为集结了多少人马呢,谁知就带了几百人,就敢闯京城、闯皇宫、闯军火研制基地?
这是过家家呢?
李菡瑶还在沉思,丝毫未发现外祖父和舅舅的异样。她初来时,只有大概的计划,剩下的便要靠临机应变,况且此行步步危机,计划也赶不上变化。
正想着,忽听有人叫“姐姐。”
李菡瑶忙抬头看去,刚才她就听见叫了好几声“姐姐”,她以为是江家哪个小表弟或者小表妹,因为忙着跟老太爷他们说话,便没顾得上答应。
结果在一片枯瘦、脏污的人群中,看到一张精致的小脸,玉雕似得面容,正是昨日见过的泽熙。
“泽熙!”她惊喜叫。
泽熙也欢喜叫:“姐姐!”
李菡瑶笑问:“你早就认出姐姐了对不对?”
泽熙腼腆道:“嗯,昨天就知道是姐姐了。”
当初江家人被掳来,江老太爷在崔华胁迫下,将那驱动机器的技术交了出去。然而,工坊的工匠按照那图纸,却没能造出自己会跑的车。崔华便知被江老太爷糊弄了。为了震慑江老太爷,他下令杀了江家二房的小儿子,年仅五岁。江老太爷狂怒,说他已经全部交代,是这里的工匠手艺不精,所以才造不出来。他发毒誓,绝不再帮崔华查看原因,要杀就杀,哪怕杀光江家人也不屈服!
崔华不能确定这话真假,不过却不敢再杀江家人了,而是改变策略,以酷刑折磨江家小辈。
江家三房的小儿子才三岁,娇养着还不行呢,这一路颠簸进京,已经染病,再被崔华拎在手上威胁江老太爷,如雪上加霜,当晚便夭折了。
江老太爷更加不肯屈服了。
崔华暗道晦气,后来便不敢对年幼的孩子下手,只挑了江如波、江如蕙这些年纪大的折磨,威逼江老太爷。
他又找了泽熙来跟江家人学习那技术,想着泽熙孩童模样,可令江家降低警惕性,再者泽熙又聪明,容易学上手,因此缘故,泽熙才得以接近江家人。
那江如蕙曾被崔华折辱,从此见了禁军就害怕,唯有泽熙能接近她,她也当泽熙是小孩子。
江家其他姑娘也是如此。
泽熙可怜江家人,对崔华说要跟江家人套近乎,变着法儿照顾他们。夏天炎热,女眷们不堪忍受,泽熙每天都不辞辛劳地打水来让她们擦身。
就这么的,他混在江如蕙等姑娘身边久了,敏锐地发现女孩子体味跟臭男人是不同的。因此,昨日李菡瑶一靠近他,他便发现李菡瑶女子身份了。
这原因他死也不会说出来!
李菡瑶也没追问,道:“我正想着要去找你呢,又不知道你在哪儿。谁知在这碰到你。”
泽熙道:“昨晚才关进来的。”
仿佛被关进来很幸运似得。
事实上,他真的感到很幸运,因为崔华这一关,让他在第一时间跟李菡瑶重逢。
李菡瑶道:“泽熙,我是来救江家人的,若单留下你,恐怕他们不会饶你。你可愿意跟我去?”
泽熙惊喜地睁大眼睛,连连点头道:“愿意,愿意!姐姐,你一定要带我走。还有我师父。”
李菡瑶道:“好。你叫我,是不是有事要告诉我?”
泽熙点头道:“嗯。我知道这里有密道。”
他告诉李菡瑶,禁区内最机密的地方是第三工坊。第三工坊在地下,所有工匠都是常年累月不见天日的,他因要跟江家人学习才得出来。在第三工坊下有两条密道,一条通往崔华住的小楼,还有一条通向山外。
李菡瑶目光一亮——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激动地伸手捏住泽熙小脸,夸道:“泽兄弟,你真是姐姐的福星。太谢谢你了!”
泽熙笑容一僵,要扭脸躲开,却又没躲,任凭李菡瑶捏着自己的腮颊肉晃动,有些不知所措——他是该板脸躲开呢,还是该若无其事地笑?
没等他想好,李菡瑶已经转头去交代凌寒什么了,显然刚才的举动是无心的,并非刻意轻薄他。
泽熙悄悄地放松了身子。
旁边,江如蕙抿嘴微笑。
李菡瑶面对凌寒,立即换了一副神情,肃然下令道:“出去传一队人进来。就说为防止奸细劫人,现要把江家人全部转移到第三工坊去。要快!”
凌寒铿然应道:“是。”
转身去亲自传人。
因为这样混淆视听的事,若弄得不好,容易露出破绽,姑娘既然吩咐他,他就该亲自去。
李菡瑶这才重新转向泽熙。
泽熙表面是个男童,其实是少年。似这样身有残疾的人,心理最敏感,把他当孩童一样逗弄,等于羞辱他。刚才她激动之下忘了忌讳,竟捏着泽熙的腮颊肉晃动。泽熙笑容一僵,她便立即意识到自己举动不妥,待要道歉,又怕明说出来,反会令泽熙更加难堪。于是她忙借着跟凌寒说话,混过去了,这还不够,还得补救一番。
她便郑重对泽熙道:“泽兄弟,你曾得王相夸赞,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姐姐也帮不到你什么。唯有承诺:等去了江南,定让你大显身手。眼下,姐姐还要靠贤弟带路,离开这虎狼窝。我们的性命,全系在贤弟身上。”
泽熙听得激动万分。
李菡瑶如此肯定他,可见是看重他的才学,而非因他残疾而怜悯。李菡瑶的承诺,令他对未来生出无限希望,希望能以自己的才学弥补身高的不足,扬名天下。
一直遭人白眼、自卑羸弱的他,心理眼界骤然拔高,超越了外形身高,恢复了男人信心。
他肃着一张精致的小脸,郑重抱拳道:“姐姐放心。我定会带姐姐和各位安全离开。”
李菡瑶道:“辛苦贤弟了。”
接着,她又对江老太爷等人道:“待会要委屈外老太爷和舅老爷,可别露了马脚才好。”
众人忙都点头应允。
江老太爷见她精神抖擞,恍如拨开云雾见月明,心里将信将疑,怀疑逃出去的可能性。——十几人对五万,怎么看都是个死局。
然不信又能怎样呢?
他们已没退路了。
老太爷自我安慰道:观棋这么自信,都是因为瑶儿。这一切都是瑶儿的布局。瑶儿那丫头自小就聪慧,长到十几岁,让人意外的事还少吗?经常能人所不能。她不是还劫了玉玺,伪造圣旨,让观棋扮作假钦差混到自己眼跟前来了么,那么救出江家人也并非不可能。
老太爷凭着对外孙女盲目的信任,治愈了心中的疑惑,换上一副坚定、坚韧、自信的神情,并且鼓励了儿孙们一番,硬是将大家激励得意气风发。
很快,凌寒叫了一队禁军来,押着江家人,一路呵斥出了牢房,赶羊似得赶往第三工坊。
因大部分禁军都被调开了,再者李菡瑶他们过来时,是由曹指挥领着来的,所以根本没人怀疑他们身份。
也没必要怀疑。
第三工坊可不是随便进的!
第三工坊建在山谷深处,高墙深院,神秘莫测。
到院门口,禁军们闪到一边,让出中间的位置,好像恭请上官先行似得,动作熟练。
李菡瑶一瞧,便明白了:
这第三工坊大门紧闭,门口没有守卫,院内四角矗立四座炮楼,黑黝黝的炮口对着外面。炮楼内的人不可能下来给他们开门,因为这里不需要守门的——这门是机关门。若不能开,便会引起炮楼上的守军注意;若是胡乱开的话,恐怕会触动机关,同样会丧命。
她不由看向泽熙。
泽熙无辜对她眨眨眼,一副等她开门的神情,丝毫没有主动上前的打算。他心里想:姐姐能进到这里来,不用说肯定会开机关门啊,这还有问吗!
李菡瑶:“……”
是她自作多情了。泽熙所谓的带姐姐安全离开,只限于引路,其他的还是要靠姐姐自己。
江老太爷等人脸色难看。
虽然他们脸色本来就不好,但刚才经过李菡瑶激励,好歹令他们焕发了生机,眼看催生出绿芽,陡然看见这机关门,就像遭受倒春寒,把希望又冻伤了。
只有凌寒等人神色如常。
机关门算什么?
姑娘一路来破了许多!
在众人绝望的、希望的目光中,李菡瑶龙行虎步上前,往门口一站,看向墙壁上的八卦图。
嗯,有点难!
可见这地方很重要。
她看了一会,抬起纤长的玉手,就像开过千万次一样,将八卦图中央的阴阳鱼眼左旋右旋,也不知旋转了多少圈,再用力敲击乾、坤等方位,手势极快,众人看得眼花缭乱,还没弄明白呢,就听“轰隆隆”响。
——门开了!
那些禁军毫不意外。
他们早知道能开。
可见,没发现奸细真不是他们失职,若是李菡瑶等人逼问他们如何开门,他们便能察觉不对了。
一直进到工坊里面,江老太爷还像做梦一样感觉不真实。难道李菡瑶事先弄到了这军火研制基地的图纸,掌握了里面所有机关、暗门和暗号?
不怪他反应这么大。
他、江玉行、江如波,都曾进过第二工坊数次,那里面也有机关门。当时他痴心妄想逃走,曾留意开门人的手法,结果根本看不清,只记得前几步。等回到牢房问江玉行和江如波,却发现大家看到的根本不一样,而且下次留心看,又不一样。几个月后,他便彻底死心了。
谁知“观棋”却会破解。
怎不让他震惊?!
还有更让他震惊的呢。
第三工坊地面上的屋子里并没有人,只有一排排带甲壳的机器,像马车,但造型奇特、长相陌生。
李菡瑶目光却如同粘上般,被这些机器定了一瞬,费了好大劲儿才扯开,不动声色地跟着泽熙来到地下室入口。
这里同样是机关门。
李菡瑶再一次打开门。
众人进入地下通道。
下了两百级台阶,来到一间大厅,终于见到人了,且有很多人,有工匠有管事有禁军,工匠做工,管事监工,禁军守卫,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这些人看见下来这么多禁军,并不惊讶,倒是有个络腮胡子中年工匠叫泽熙“泽熙,你才回来!”
泽熙忙叫:“师傅。”
他差点就回不来了呢。
师傅还以为他偷懒呢。
李菡瑶无视里面管事和工匠的目光,直接命令守卫地下的禁军头领,集结所有守卫。
泽熙之前告诉她,崔华常派人下来通传各种命令,或调人,或查问研制成果,这些守卫在工坊里说一不二,对上面派来的人却只有听从调遣的份儿。
毕竟,一般人谁进的来!
所以,李菡瑶不怕暴露。
那禁军头领忙领命而去。
待到地下所有守卫都聚齐了,李菡瑶才交代他们:接收江家人,严加看管,谨防奸细劫人。
众人轰然答应。
江老太爷:“……”
江玉行:“……”
江如波:“……”
他们惊异地交换眼神,几乎以为“观棋”是假的了,莫不是哄骗他们,好套问技术吧?
江老太爷心砰砰跳,强撑着、强忍着不去看李菡瑶,心想:“再等等看,反正我也没跟那丫头说技术。他们想造出机器,还得来问我……”
李菡瑶交代完毕,并未撂手就走,而是叫那禁军头领带路,向密室地牢行去,说她要重新设置牢房的机关。
禁军头领听后肃然起敬,也格外紧张——上面对江家人如此重视,可见敌人来势凶猛。
看来,他们要提高警惕了。
李菡瑶巡视了几处牢房,然后转来,身边所有基地的禁军都不见了,都被她赚进地牢给关了。
江老太爷至此才松了口气。
刚才,他的心都快蹦出来了。
从此后,他对李菡瑶的信任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凡是李菡瑶提出的建议,他盲目服从。
江玉行等人也都激动万分。
“真要出去了!”
没想到他们还有出头的日子!
李菡瑶没空得意,她要抢时间,动作越快,越能抢占先机,也越能立于不败之地。
“拘押所有管事!”
“召集所有工匠撤离!”
她对凌寒凌风下令。
凌寒凌风领命而去。
泽熙配合他们行动。
“师傅!”
泽熙兴奋地扑向络腮胡子。
泽熙的师傅姓顾名值,是个耿直的匠人。他和这些工匠在基地做事将近二十年了。以前,他们每年还能出去与家人团聚几日;近五年来,却很少踏出基地,甚至很少离开第三工坊,就像生活在地下的老鼠。
顾值家中除了妻子,还有一女儿。几年前,他妻子病重,他得以回家探亲,才得知女儿嫁人后难产而死,妻子不堪打击病倒,熬了几月没熬过去,也死了。
如顾值这样工匠,还有不少。
开始,大家也没怀疑什么,但后来沦为孤寡的工匠越来越多,顾值等有阅历的工匠都觉得不对劲了,疑心一旦生根,便会发芽生长,只是没机会求证。
这基地,成了禁锢他们的坟墓。
不出意外,他们将老死在这里。
泽熙感激师傅照应自己,决意要带他离开这坟墓,反正顾值的手艺很精湛,对姐姐有用。
随着众管事被拘押,被赶进地牢关了起来,众工匠们都停止了做活计,轰然沸议起来。
“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啊。”
“问泽熙,泽熙跟他们一块进来的。”
“泽熙,你来说。”
众工匠都慌乱不已,哪怕是孤寡,也是珍惜生命的,更何况他们还想活着出去查家人的死因呢。
泽熙被抱到一张大操作台上站定,面对下面一张张惶恐不安的脸,按李菡瑶刚才叮嘱的话,用他那近乎童稚的声音,肃然宣布:“外面变天了!”
顾值忙问:“变什么样了?”
他有些发懵,一时还转不过弯来,没将“天”跟皇宫里那位至尊天子联系起来。
泽熙道:“狗皇帝死了!”
众工匠一愣,有些发怵。
敢骂狗皇帝,这孩子疯了?
泽熙再道:“崔华也死了!”
崔华可是笼罩在大家头顶上的那片天,众人不敢相信似得,你看我,我瞧你,有些明白“变天”的含义了。
泽熙又道:“玄武王造反,江南李菡瑶也造反,京城被攻占,皇宫被攻占,这基地也被人占了……”
嘉兴帝死,李菡瑶还未得到消息,但她估摸着嘉兴帝逃不过王壑的手掌心,故而让泽熙提前宣布结果,算是歪打正着;至于崔华,那是死定了!
一连串的消息砸晕了众工匠,忽然间他们就没人管了?可以出去了?自由了?
他们感到茫然没着落。
也就茫然了几息的工夫,对外界、对亲人的渴望便窜了出来,不可阻遏!
一个老工匠喊“我要回家!”
一声喊,惊醒了众人。
“走,回家!”
“出去!”
人群忽然就乱了:你向左,他向右;有人要去收拾东西,有人什么也不管直接就向门口冲。
你碰我,我撞你。
这个问:“从哪出去?”
那个喊“哪都出不去呀!”
“谁会开门?”
“都不会开呀!”
“我们出不去了!”
“都要死在这了!”
大家终于发现一个残酷的现实:无人开机关门,他们根本出不去;出不去,意味着要葬身这里。
难道,这真是他们的坟墓?
众人更惶恐、更乱了。
就在这时,江玉行扶着江老太爷上前,并在凌寒凌风的帮助下,颤巍巍地爬上操作台。
众工匠不知他们要干什么,又想到他们是被这些禁军带来的,说是要关押在这里,结果却没被关押,想必与这些禁军关系匪浅,于是都静候他说话。
江老太爷顶着乱蓬蓬的一头枯发,两腮颊瘦的凹陷,比叫花子还惨,但双眼却射出犀利的光芒,扫视下面人群,“咳咳”清了两下嗓子,做了个开场预备。
确认所有人都在听,他说了:“老朽姓江。七月份的时候,江家被昏君派人给烧得精光,满门老小都被掳到这来了。崔华那畜生,天天逼着我交代江家的造船技术。不说,就杀我的儿孙……我那小孙子,才三岁呀,那畜生拎着他的腿,像拎小鸡崽一样拎着他,拿刀在他脸上比划。可怜的孩子,哪经得起这么吓,当天晚上就走了。”
他老眼滚下两行浑浊的泪。
这些事,之前他并未对李菡瑶细说,因为不忍回忆。李菡瑶也知道他们的经历不大好,但真相依然令她不堪承受,气得手脚冰凉、浑身阵阵发软。
她眼中迸射凌厉杀气。
工匠们被勾起自家伤心事,也都愤怒不已:
“真不是人哪!”
“他们就是畜生!”
“这真是皇上叫人做的?”
“不是皇上叫人做的,他们怎么敢?”
江老太爷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喘着气道:“眼下,我外孙女派人来救我们了。我晓得你们,也跟我一样,也是可怜人,关在这里多少年了。我会带大家出去。有家的呢,大家各自回家;无家可归的呢,就跟我去江南,只要江家有口饭,就不会少你们一口吃的!。”
众人一听,轰然炸开了:
“真的?”
“这下好了。”
“哎呀真谢谢江老爷了。”
“好人哪!”
“好人有好报!”
……
江老太爷看着下面,笑了。
这是李菡瑶刚定的策略:让他出面,游说工匠们跟他走。大家有着共患难的经历,投身到江家谋一份差事不难接受。若是李菡瑶出面,人家即便想脱身,然见她是女子,又在干造反的勾当,跟了她就意味着支持李菡瑶造反,未必就肯跟她走。
这两者看似无差,区别大了!
寻常百姓,还是渴望安定的。
所幸这招成功了。
这么多工匠,若能弄去江家,也就等于归附了李家。到时候,什么大船、什么机器、什么车造不出来?有了强兵利器,还怕外孙女争不到天下?
江老太爷不禁雄心万丈!
众工匠也都转忧为喜,各自去准备,好离开这里。
李菡瑶也另有一番布置:凌寒凌风带着几个少年在坊间转悠一圈,不知做什么。回来后,就见凌寒和凌风背后多了一把强弓,腰下挂了一壶箭矢。
一番忙乱后,李菡瑶封了东门,带着上百人从西门出去,进入一条通道,雄赳赳气昂昂奔向工坊深处。
众人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她,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牵引着,走向希望的出口。
李菡瑶不负众望,一路势如破竹,接连破开了几道暗门,进入真正的绝密地道。
这里,离第三工坊很远了。
前方霍然出现一岔路口,左右两条通道延伸向幽暗深处。
泽熙道,左边通道通向崔华的小楼,右边则通向山外,“当日,我看见江家人从那里被押进来的。”
李菡瑶转身吩咐众人道:“你们在这里等候。待我开了门,你们再过来。以防触发机关,被暗器所伤。”
众人急忙点头,纷纷后退。
李菡瑶见他们如此听话,有些诧异。
她哪里知道,以前也曾有工匠尝试从这里逃出去。而能在此做事的工匠,无不是天赋过人、精通机械制造,都有些本事的。他们中就有一个工匠,通过细心观察,自以为掌握了机关门的奥妙,便实施逃跑计划。谁知触动了机关,被数枚锐器射进胸口。这还不算完,那锐器竟在他体内爆炸了,当场将他炸得粉身碎骨。
那一幕,真叫人刻骨铭心。
许多工匠都亲眼看见的。
那道机关才是李菡瑶刚破开的第一道机关,正是看见李菡瑶破开了,他们才对李菡瑶有了信心。
此刻,李菡瑶一脸慎重,让他们后退,他们怎敢不听命令?谁不惜命?所以都乖巧无比。
只有泽熙,紧跟李菡瑶。
哦,还有江家祖孙。
江老太爷出于对外孙女的盲目信任,认为外孙女肯定将机关秘密都告诉“观棋”了,他正要见识一番呢,因此亦步亦趋地跟在假丫鬟李菡瑶的身后。
江如波则是少年心性,自打知道有希望逃出这坟墓后,就一直乐呵呵的。李菡瑶的一个手下背着他,他两手搂着人家的脖子,催道:“到前边去,看观棋开门。”
他爹江玉衡忙阻止道:“等门开了再去吧。”
江如波道:“我要看她怎么开。”
江玉衡心疼儿子,担心李菡瑶开门失手,连累儿子丢了性命可怎么办,因此犹豫不决。
江二太太也心疼儿子,对儿子的要求无不答应,只要他开心就好。因此劝道:“老爷就让他去,让波儿瞧着也长些见识,也不枉白吃了这番苦头。况且我瞧观棋厉害着呢,若真不能开,断不会莽撞行事的。”
江老太爷道:“玉衡,你媳妇这话说的好。小孩子不能娇惯了。咱们这一遭的苦还没吃够吗?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就让波儿去见识见识。跟着我来!”
江玉衡这才不言语了。
那人便背着江如波上前。
连江玉行也跟过去了。
江如波见父亲紧挨着自己,便道:“爹放心,我以后要像大哥一样努力,光耀江家门楣。”
江玉衡忍着泪意道:“爹等着。”
经历磨难,儿子终于懂事了。
李菡瑶已走向左边通道。这边通往崔华居住的小楼。通道两边的石壁上嵌着龙眼大的夜明珠,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颗。她直觉这条路上有秘密。
江如波忙道:“出口不在那边。”
李菡瑶道:“我知道。”
她走了一小段,在一面石壁前站定。这石壁上也有一幅石雕八卦图,若无意外,这后面应该有一间密室。
泽熙小声道:“再往前面去,就是崔华住的地方了。”
李菡瑶问:“你来过?”
泽熙神情一僵,沉默了。
李菡瑶见他不回,也不追问,重新将目光对准墙壁上的八卦图。她一直猜测,这基地应该有一处密室,专门收藏各种绝密的技术资料和图纸。从安全上推测,这密室最应该位于第三工坊的地下;再猜具体些,应该靠近崔华住的地方,方便他查看。看来,这密室就在眼前的石壁后。
可是这幅八卦石雕图……
一刻钟过去了,李菡瑶没动。
又一刻钟过去了,她还没动。
江老太爷等人尽管心里着急,却都不敢吱声,生恐打搅了她,都眼巴巴地瞧着她。
李菡瑶第一次被阻这么长时间,越发断定这墙壁后的密室不简单,里面的东西一定很重要。
又一刻钟过去了。
忽然,李菡瑶伸出了手。
江家祖孙精神一振,都盯紧了她手,心也提到嗓子眼;在他们身后,那些工匠因等得着急,也都蹑手蹑脚走来瞧,此刻一见李菡瑶出手,急忙转身,跑了!
稍后,“轰隆隆”一声响。
沉重的石门打开来。
李菡瑶站在门口举目一看,里面光明敞亮,石壁上也嵌着不止一颗夜明珠,视野内满是书架,就像一间古朴的书房。她放下心来,举步走进去。
凌寒凌风急忙护在左右。
进去后,更多书架。
看着一排排书架上标记的各种资料,李菡瑶激动道:“请老太爷、舅老爷进来。”
她需要人帮她甄别挑选。
江老太爷几人忙进来了。
江如波笑道:“观棋,你真是太厉害了!”
李菡瑶头也不回道:“别啰嗦了!赶紧找!有用的全带走,剩下的全烧掉!”
江老太爷亢奋道:“好!”
他一万个赞成。
……
半个时辰后,李菡瑶在众工匠仰慕的目光中,转来了,一刻也未停留,带着大家向右边通道行去。
这次,一个人也没退后。
刚才,他们见李菡瑶破了密室的机关,对她的信心大增,也不害怕了,都紧跟在她身后。
但是,李菡瑶又被阻住了。
这机关门比之前更难。
江老太爷等人有了之前开密室的经验,再不着急了,请大家耐心等候,“这些机关越来越难的,不过也难不住这丫头。大家歇一个时辰,足够了。”
他把破门时间放宽了些。
众人十分理解,都道:“难是一定的。这是什么地方!要是随便就能开了,人都跑光了。”
众人说笑着,气氛紧张中透着轻松。心中有了希望,便不似之前沉闷,这点等待的时间算什么。
然而,半个时辰过去了。
然后,一个时辰过去了。
再然后,两个时辰过去了。
……
渐渐的,大家有些焦躁了,低声交头接耳:
“这是被难住了?”
“看样子是。”
“能不能开呀?”
“再等等看。”
“唉,空欢喜一场。”
……
江家人也无法淡定了。
江如波先还不敢出声,怕打搅李菡瑶思路,后来见李菡瑶盯着那八卦图出神,都快站成雕像了,心里也慌起来。他又不愿把这慌张传给李菡瑶,要鼓励她,便故作轻松地安慰道:“观棋,你别急,慢慢想。”
李菡瑶头也不回道“嗯。”
仿佛没听见他说什么。
一个时辰后,江如波又道:“观棋,你歇会儿。去那边逛一圈,没准就想起来了。”
李菡瑶头也不回道“嗯。”
两个时辰后,江如波再道:“观棋,就算出不去,我们也都不怪你。你别着急。”
李菡瑶:“……”
她也很郁闷,有些恼火地撅起了红唇,虽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这门,她开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