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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禹皇记txt下载

    旭日初升,十万里神州如同披上一层耀眼的金光。

    游龙山的半山腰处,紫霭翻腾,黄云滚滚,将山头金顶上被云海环绕的城池映衬得犹如仙境。此城正是神州人族共主舜帝之都城——蒲坂。

    城中,一座宏伟古朴的帝殿如同漂浮在云海之上,帝殿的金色琉璃在阳光下迸起万道金芒,照耀八方,显得神圣而又肃穆。

    殿外,青兕披甲,白象长嘶,数不尽的大旗迎风招展,猎猎炸响,旗上所绣一枚烫金的“虞”字,极其夺目。

    舜帝端坐在大殿内高高的宝座上,将殿上众人的种种举动尽收眼底。

    此刻,他眼中的重瞳明灭不定,仿佛连接着一片未知的黑色深渊。

    “诸位,巡守各方的大理官皋陶,昨夜骑乘神兽獬豸从东夷星夜赶了回来。”舜帝的声音之中透着一丝沉重,“数日前,东夷洪水陡涨,十丈巨浪横扫而过,致使房屋坍塌无数,牲畜也尽被洪水裹挟而去,百姓流离失所,食物严重短缺……”

    大殿上鸦雀无声,沉默良久之后,一人出列道:“请陛下尽快拨粮救济,否则不出旬日,东夷必将饿殍遍地。”

    此人浓眉大眼,身量魁梧,浑身肌肉虬曲,充满了可怕的力量,乃是昔日曾被尧帝封为“崇伯”的——鲧。

    “崇伯鲧,东夷各部也是陛下子民,岂有不救之理?陛下自御极摄政以来,逐三苗、放四凶,知人善用,象以典刑,一改昔日尧帝晚年失德之颓唐,可谓功震寰宇……”

    说话的乃是舜帝未登帝位之前的六位旧友之一秦不空。

    秦不空正当壮年,豹头环目,眸光如刀,声若惊雷:“可是,天下苦洪水久已!崇伯鲧难道不清楚如今神州各地的局势吗?!即便是这帝都蒲坂城中,也一样粮食短缺,你让陛下上哪儿去调拨粮食救济东夷?”

    “即便无粮,也不能不救啊!”鲧不禁有些火大了,“天下百姓为何说尧帝晚年失德,还不是因为尧帝治水无道,救灾无能?难道陛下也想要步尧帝后尘,让东夷百姓怨声载道,大骂舜帝失德、昏庸无道吗?”

    大殿之中一片哗然!

    秦不空眼地深处陡然交织出一片璀璨的雷光,猛然爆喝道:“崇伯鲧,你休得放肆!”

    “我如何放肆了?”鲧大眼一睁,眼底似有鱼龙暴起,闪现摄人的寒芒,他声色俱厉道:“天下各族为何说尧帝晚年失德?又为何不愿奉丹朱为帝,而甘心奉舜帝陛下为天下共主?不就是因为陛下逐三苗、放四凶,知人善用,象以典刑,让衣不蔽体、饥肠辘辘的百姓能过上安稳的生活吗?如今发生了灾荒,陛下若是不知便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又岂能不救?若是今日无粮便不救东夷,明日无粮莫非便不救江淮,那后日无粮莫非连姚墟沩水也不救了吗?”

    姚墟、沩水乃是舜帝龙兴之地,岂能不救?若是真的不救,那舜帝就真的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鲧的这番话简直与当众责骂舜帝无道没什么区别了!

    舜帝被激怒了,身形暴涨,头顶一团星云旋动,一身玄赤龙袍猎猎作响,重瞳双眸中似有无尽威能向鲧压迫而去,仿佛能破碎诸天,镇压万物!

    鲧神色微变,眼眸微垂,神色淡漠道:“如今正值炎炎夏日,天气酷热难当,一旦东夷各部子民在洪水中饿死,只怕瞬间就有瘟疫蔓延各部,到时东南、江淮各部族恐怕都要遭殃!陛下莫非真的见死不救?”

    舜帝哼了一声,眼中射出一道精芒,皱起了眉头:洪水可怕,但是瘟疫比洪水更可怕。

    因此,虽然他心中对崇伯鲧十分不满,却并未当场发作。

    沉吟片刻后,舜帝再次开口道:“‘农师’后稷可在?”

    “在!”

    话音落下,一外貌儒雅,身姿修长之人从容出列。此人乃是黄帝玄孙,帝喾嫡长子,因为有相地之宜,善种谷物稼穑,故而被举为“农师”。

    “陛下,既是东夷已经危若悬卵,理当在城内征集粮食救援!”后稷的声音不疾不徐,却仿佛夹杂着传自上古先民的祭祀之声,动人心魄。

    “农师说的倒是轻巧,东夷各部是陛下的子民,这蒲坂城中的百姓难道就不是陛下的子民?”秦不空闻言不悦道:“若是征调了蒲坂城中的粮草,万一城中缺了粮引发动乱又该怎么办?”

    后稷并不理睬秦不空,而是径直看向舜帝道:“陛下可还记得,往年我曾说起过,我在野外寻得了两种灵植——稷和麦么?”

    “依稀记得。”舜帝沉吟道,“农师曾言:这稷和麦若是培育种植,或可充当主食!”

    后稷从容不迫道:“的确如此,经过数年的精心育种,今年早春三月时,我在城外游龙山的山谷之中种植了大量的稷和麦,只需十余日便可成熟,足够蒲坂百姓数月用度。所以,陛下大可放心征调城中粮食救援东夷,有稷与麦在,必不会令蒲坂城中断粮!”

    “足够蒲坂百姓数月用度?农师此言当真?”即便是舜帝,闻言也不禁十分动容。

    后稷稽首道:“臣不敢虚言哄骗陛下!”

    秦不空赞道:“此乃天降神物,庇佑本朝,可见天命在舜!”

    其余众人纷纷附和,唯有鲧不动声色地赞道:“农师教民耕种,选育良种,此举功在本朝,利在千秋!”

    一句话就令众人为之侧目,令舜帝双目灿灿。若非是在这大殿之上,舜帝真想催动神通法相,化作一只巨掌,将鲧直接碾作齑粉。

    此时,忽然有一只额生肉角的龙翅兽振翅咆哮,从东方天际呼啸而来,龙翅兽背后驮了一位青年男子,乃是大理官皋陶次子伯翳。

    不待龙翅兽落地,伯翳便凌空飞落而下,一路狂奔,惊慌失措地冲进了大殿:“陛下,出事了!”

    “何事如此慌张?”

    伯翳惶恐道:“东夷洪水泛滥过后,臣父皋陶星夜赶回蒲坂城求援,不料昨夜子时东夷过境之洪水,陡然沿河逆行,倒灌往上游而去,泱泱不息,已泛滥于中国,逼近尧帝旧都平阳了……”

    秦不空等人瞠目结舌:“洪水逆行?岂有此理?!”

    舜帝眼中重瞳闪烁,眸光灿若星河,其中隐隐有道痕交织,化成一道尺许高的神瞳,悬在虚空之中,投射出一幕洪水滔天的画面,风雷作怪,木石轰鸣。

    “神瞳之光,照见虚空!”

    很快,滔天的洪水之中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出现,状若毛猴,塌鼻凸额,白头青身,金目雪牙,它似乎意识到有人在暗中窥视,身形一闪而逝,消失在浊浪之中,但是消失之前,它眼中射出的凶戾的光芒却令人不寒而栗。

    “哼!难怪洪水逆行!原来水中有大妖作怪!”

    舜帝猛拍宝座,站立起来,屹立在神瞳之下,给人一种巍峨如山岳的感觉:“命皋陶、伯翳父子征调帝都粮食,命奚仲负责协同押运到东夷救灾,命商均、方相前往擒杀兴风作浪大妖,命崇伯鲧即日起治理神州水患!”

    鲧心中黯然,随着众人一起应喏。

    只是,昔日共工与黑帝颛顼争夺帝位,怒触不周山,导致天崩地塌、洪水肆虐,距今已有数百年……治理神州水患,岂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天月如钩,在林梢的遮掩下,若隐若现。

    一个雄健少年正在崇山华盖峰上潜行,在他前面不远处的山谷里,有一只头大如斗,浑身绿皮,脊背鲜红的山魈,正拖着一只成年花斑豹的尸体缓缓前行。

    “嘭!嘭!嘭!”

    山魈所过之处,布满怪异鳞甲的脚掌将附近草木山石皆踏成了齑粉。

    少年全神贯注地跟在后面,月夜的寒露从树梢滴落在他的背上,迅速蒸腾成一团袅袅的白雾:“可恶的山魈,我好不容易才和这只花斑豹混熟了,居然就被你给打死了!我姒文命若不收拾了你,又怎么对得起于它的一番情谊?”

    不过片刻,山魈拖着花斑豹的尸体,来到了一株枝叶参天的千年古树面前,这古树足有百丈高,树皮虬曲苍劲,爬满了手指长短的绿色苔藓。接近树根处干枯腐朽,形成了一个足有十七八丈的树洞,洞内隐约可见累累白骨如山堆积,散发着绿莹莹的磷光。

    “此处想必就是这山魈的老巢!”那少年姒文命心中略定,安稳地匍匐在一侧,打定主意要等这山魈吃饱喝足放松警惕之后杀掉它。

    然而,当他匍匐在一侧观察那只山魈的时候,有一缕青色的烟雾从他身后的丛林之中中钻了出来,妖异地扭动起来,慢慢观察着他。

    当这青色烟雾想要进一步靠近的时候,文命颈后一颗椭圆形、鳞片状的红色胎记陡然间闪现黄芒,变得火热,同时释放出一种威压,

    这种威压惊动了那团青色烟雾,将其吓得“咻”的一声钻入一株松树,消失不见。

    姒文命也感觉自己的后颈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以为是蚊子吸血,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可是除了凸起的、微微发烫的胎记,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他挥动了手臂,逡巡四周,发现并没有蚊虫,这才继续趴在地上仔细观察树洞内的环境,暗暗揣测如何偷袭才能将山魈击杀。

    片刻之后,在山魈寄居的那颗千年古树半空中的树皮上,缓缓地凸显出一张苍老的人脸来,古怪而低沉地呢喃道:“一个身具先天龙鳞的少年?这怎么可能?”

    那缕青色烟雾从树皮中显露出来,不停地摇摆着,仿佛一条献媚的毒蛇。

    “你们都去看看,要看仔细!”树皮上那张苍老的人脸微微皱起了眉头,眉梢的苔藓纷纷掉落下去,尚未落地,就在半空中化作一条条青色的烟雾,消散在半空中。

    与此同时,匍匐在树丛里的的姒文命身边,有更多的青色的烟雾争先恐后从地下冒了出来,形成一团雾气,将整座山头都慢慢笼罩起来。

    崇山峻岭之中云蒸霞蔚本是寻常,可是这些云雾靠近姒文命身边三丈以内,他颈后的胎记就再次绽放出出灼热的黄色光芒,释放威压,抵御这些山精树灵的靠近。

    这一次,他似乎也觉察到了异样,扭头一看,正好看到身旁云雾之中,那一条条青色烟气如同在海水里摆动的海葵触手一般,围绕着他舞动不休……

    “这是什么?”文命诧异地看着它们。

    然而还没等他仔细多看几眼,这些青色烟雾就纷纷缩回了树干草丛之中,再次消失不见。

    姒文命久居野外,还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场景,雾气竟然也像是有生命一般,能够变幻自如,十分奇妙。

    不过,他年纪尚小,只当是崇山的云雾绮丽,也没当回事,此刻,他的注意力主要还是停留在那只山魈的身上。

    山魈趴在树洞里,半眯着眼睛,似乎睡着了,嘴角流出透明的涎液,可偶尔不经意间还是会有灼灼的凶光从它半闭的眼中透射出来。

    但姒文命却知道机会来了,山林里的野兽大都十分惊醒,即便是睡觉也有三分意识关注着周围环境,稍有异动,就会醒来,或战或逃。

    可这只山魈明显是此地霸主级人物,成年来久不见危险,此时吃饱了肚子,睡的口水都流了出来,还有微微的鼾声。

    姒文命借此良机,毫不犹豫地窜了出去,犹如一头狂野的灵猫,越岩攀藤,跳越如飞,似刀锋一般猛地插向瞌睡中的山魈。

    山魈似乎感应到了些许动静,陡然惊醒,睁开惺忪巨眼,发现一道身影袭来,它刚刚才龇露出白牙,尚未来得及发出吼叫,就被姒文命一拳砸在鼻梁上。

    “嘭!”

    山魈鼻血狂飙,发出一阵惊天怒吼,震得千年古树都在颤抖,不断有树皮碎屑落下来。

    睡梦之中被人偷袭,让山魈怒火炙燃,鼻梁的剧痛更是无法表达,

    愤怒之中,山魈张开巨口,一团臭气笼罩之下,有一团灼热的惨绿色火焰喷出,卷起滚滚热浪,凌厉地涌向文命。

    ——这是山魈熬炼的一口本命妖火,不到性命危急关头,一般不会轻易动用,刚才遭到少年突袭之后,它竟然第一时间就感觉到自己的小命受到了威胁,所以毫不犹豫地喷出了本命妖火,想要逼退眼前的大敌。

    这团妖火融金断石,普通野兽片刻就会消融成水,山魈本以为少年肯定会被自己的本命妖火逼退,然而,姒文命的拳头竟然裹挟着一股至刚至猛的气劲撕开烈焰,再次砸在它的面门上,打的它头昏眼花,眼前发黑。

    山魈判断失误,顿时失去先机,姒文命趁机猱身而上,“砰砰砰”,双拳犹如骤雨急雷,全都砸在山魈的脑门上,直接将它砸的失去了平衡,仰面倒地。

    文命继续运拳,如锤打铁,猛击山魈倒地后露出的胸腹破绽。

    哪怕山魈皮糙肉厚,此刻也被他锤得五脏移位、六腑震荡,一口心头精血狂喷而出。那精血落地,竟然化作一团烈焰,瞬间燃烧起来。

    山魈的兽性被彻底激发出来,全身绿毛倒竖,蜷曲身形成一团,脊背上的那一缕红毛瞬间燃成了一条火龙,将文命困在一片火海之中,这已经是他最后的保命招数。

    恰值此刻,刚刚钻进地下的那些青色烟雾又探出头来。

    借助它们的视线,半空中大树树干中封印的苍老人脸看到了令他欣喜的一幕:被困在火海中的少年,脑后龙鳞闪动之间,体内竟然腾起一头张牙舞爪的黄色土龙。

    那土龙以身躯纠缠护住了姒文命,随后长啸一声,昂首张口,鲸吞蛇噬一般将那一片火海吸入了龙嘴,然后猛然咆哮一声,龙吟震荡,竟将那山魈的眼耳口鼻全都震出血来,七窍流血,倒地而亡……

    “身怀先天龙鳞,又是五行厚土之体,莫非真的是主上回归了?”树干上苍老的面孔陡然间兴奋起来,整张脸竟然从树干内脱离出来,向着远处山巅的一块巨石飞了过去,

    巨石巍峨,高达百丈,居于崇山之巅,受日月洗礼,坚固远非想象。

    可老人丝毫不顾,一头对着那块巨石猛地撞了过去,硬生生地在巨石上撞出一张凹陷的人脸来,焦急的说道:“华盖老儿,华盖老儿,速速出来,我有急事相询!”

    受到老者气息感应,顷刻间,那块巨石颤抖了几下,冒出一股股白烟,转瞬就化作一个矮胖的白须老者。

    白须老者冲那苍老的人脸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道:“句芒老鬼,你不在树洞里面打盹,却跑到这里来扰我清梦?这是撒的什么疯?”

    句芒一脸急切地说道:“少说废话,你是崇山之神,且看看我化身的那株万年古树树洞里的少年,你可认得?”

    白须老者华盖神目放光,远远望向句芒寄居的那棵参天古树,片刻之后,点头道:“自然认得!这少年就出自不远处的夏后氏部落,姓姒,名叫文命,其父乃是崇伯鲧,黑帝颛顼的玄孙。此子近年来常在我这崇山各峰戏耍,附近山头的猛兽基本都被他慑服了……”

    句芒的面孔顿时激动起来:“那此子心性如何?”

    白须老者华盖怪异地瞥了他一眼道:“句芒,你这老鬼为何对这少年如此上心?莫非这少年身上有什么古怪?”

    “他身怀先天龙鳞,且是五行厚土之体……”

    “句芒老鬼,你怕是得了失心疯了!”华盖哑然失笑,“你不会以为这少年是昔日那个人转世吧?”

    句芒振振有辞地道:“有何不可能?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千百年后又让我遇见一个身怀先天龙鳞且是五行厚土之体的少年?”

    华盖翻了个白眼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姒文命是黑帝颛顼后裔,自然也是你主上之苗裔,偶尔出现血脉返祖的迹象又有什么奇怪?”

    “这……”句芒哑口无言。

    华盖老儿精通星象,擅长卜筮,昔日主上还在世之时,曾亲临崇山华盖峰拜他为师,学习天象观测之术——既然华盖老儿说那少年文命是血脉返祖,想必是不会看错的。

    然而,就在这时候,华盖陡然间双眸中闪过一道璀璨的光芒:“不对,这少年的神魂十分怪异,似乎设有层层壁垒,以我的神力竟然看不通透,怎会如此?!”

    “这就对了!”句芒闻言却是精神一振道,“普通人的神魂岂会有神力都穿不透的壁垒,这叫姒文命的少年必定是昔日主上转世之身,五行之中,厚土载物,修行不易,需要吸纳无穷无尽的灵气才有寸进,我须得将主上的《万化归元功》传授给他,或许还有让主上灵魂苏醒,忆起前世的机会,也免得错过了最佳的修炼时机……”

    不过句芒好歹也是上古天地巫神之一,当然不可能轻易将功法送出去,他心思暗转,“我还得再试一试这少年的心性!要是所托非人,只怕是要造就无边杀孽……”

    想到这里,句芒那张老脸顷刻间化作一缕清风,呼啸而去。

    华盖忍不住摇头叹了一口气:“这老家伙执念如此之深,只怕是魔障了!”

    句芒乃是上古辅佐太昊的巫神之一,掌管草木和各种生命生长,因为被各部族敬仰,奉为木神。句芒一心想要寻找太昊转世之身,如今他看到这少年有厚土之体,而且身具先天龙鳞,便忍不住怦然心动。

    ……

    树洞之中。

    陷入昏迷之中姒文命,直到山魈毙命许久之后,他才幽幽醒来。

    他挣扎着爬了起来,看了看身边山魈的尸体,竟然七窍流血,骨骼尽碎,不禁吓了一跳。

    “我的身体先天不足,尽管这些年来用了无数的灵草异果补养,也始终达不到先天境界,就算能杀死这只山魈,也不可能让它死的这么惨吧?”

    姒文命有些狐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拳头,他从四岁开始修炼,可是却始终突破不到先天境界,巫祭说他是先天不足。

    不过他始终有些不甘心,从十一二岁开始,就偷偷逃出族群,漫山遍野的乱跑,到山中玩耍,和凶猛的野*朋友,寻找灵草异果补养身体。

    如今看来,效果还是不错的,连凶猛无比的山魈都打死了。

    姒文命踢了那只已经毙命的山魈几脚,再次发泄心中怒气,这才发现自己腰酸腿软,竟然也累得够呛,难怪方才会昏迷过去。

    “此地不宜久留,万一有什么山魈老婆、山魈儿子赶回来,我岂不成了它们的腹中餐?”

    他初时为报仇心中勇猛,此刻杀了山魈,反而害怕起来,也顾不得收拾战场,就连山魈体内的火腺等异宝也放弃了,想来它连续两次喷火,火腺早就空了!

    姒文命径直走到树洞深处,将花斑豹的尸体扛了出来,低声说道:“可怜的花斑豹,你虽然命丧于此,不过我已经帮你报仇雪恨!走吧,我送你回老巢!”

    这只花豹刚刚成年,也有数百斤的分量,姒文命勉力扛起花豹,沿着来路返回,翻越了好几座山头,终于回到了当阳山上花斑豹的老巢。

    刚一到洞口,就有一只小奶豹探出头来。

    这只小奶豹的毛色鲜艳,颈下、胸腹和四肢内侧皆为白色,耳背却呈现出黑色,两只眼睛的眼眶处花纹一黑一白,全身都有斑点花纹,尾尖黑色。

    当它看到姒文命和花斑豹的时候,眯起了眼睛,抖了抖身上的绒绒毛,似乎嗅到了家人的气味,发出了奶声奶气的豹鸣声。

    姒文命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扛回来的花斑豹的尸体,下身明明有一条凸起,心中十分不解:“你明明是一只公豹子啊,怎么巢中会有一只小奶豹?之前也没听你提起过有孩子啊,莫非是你拐带回来的?”

    小奶豹凑到了花斑豹的尸体旁,用力嗅了嗅,爪子趴在尸体上晃了几下,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这小家伙还不懂生死,见花斑豹不理它,便又转过头,来到姒文命的身旁,伸出长满倒刺的舌头,舔了舔文命的小腿,差点把他腿上的皮都刮破了……

    文命蹲了下来,抱起了身长还不足一尺的小奶豹,问道:“你是不是饿了?”

    小奶豹又伸出舌头,想要舔他的脸颊。

    “停!我脸上的皮肤可吃不消你的舌头这么舔!”姒文命连忙制止它,并从随身的褡裢中取出一块充饥的肉干,丢给了它。

    然而,小奶豹只是闻了闻,舔了一口,就一脸无辜地抬起头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它牙龈很软,牙齿还未长出来,哪里啃的动如此坚硬的肉干呢?

    姒文命也很无奈:“呃?连肉干都不吃?你不会是要喝奶吧?”

    姒文命不禁有些郁闷起来,这只连肉都还不会吃的小奶豹,如果丢在这山林之中,估计一天都活不下来。“族中倒是有牛羊可以下奶,看来只能把你带回部落去饲养了!”

    姒文命将小奶豹放入自己的背囊中,随后就地挖土,刨出一个大坑,将花斑豹的尸体埋进坑中,他有些不放心,又唯恐有后来的野兽将好兄弟花斑豹的尸身从土中挖出来吃掉,因此转身将豹巢轰塌掩埋,口中念念有词道:“尘归尘,土归土,生当横行天下,死亦回归故土!”

    这话是和父亲学到的,每每战场上有兄弟死去,尸体都要经过如此仪式,才能安葬,重归故土是一种荣耀,也免得他们死后肉身不安,变成妖孽作祟。

    姒文命安葬了花豹兄弟,带着小奶豹下山而去。

    他们刚走下半山腰,就听到一阵雷鸣般的虎啸声远处的山谷中传来,随后又有一些人马长嘶,混乱的惨叫声不断传来。

    “不好,有人遭到猛虎的突袭!”

    姒文命顿时变了脸色,他将不断探出头来四处逡巡的小奶豹往包中一塞,嘱咐道:“不要露头,我要去打仗了!恐怕顾不得你了!”

    小花豹似乎听懂了他的话语,乖巧的缩回头去,姒文命则毫不犹豫地向前方的山谷狂奔而去。

    以姒文命的脚力,数十公里的距离,他一边调息一边奔跑,足足跑了一顿饭的功夫,才算赶到。

    当他来到山谷边缘一看,却是惊呆了——只见山谷之中有一只体形足有十丈的斑斓猛虎正在扑杀一支人族的商队。

    商队之中绝大部分青壮都已经被杀,满地都是断肢残骸,在青壮力量的掩护下,一些老弱四下奔逃。其中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丈,正颤巍巍地向姒文命所在的山坡跑来,满脸都是乞求之色。

    姒文命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将这位老丈背了起来,迈步就跑。

    巨虎凶猛,明显不是普通野兽,自己无力对抗这个妖兽,所以只能救一个是一个!

    那只斑斓巨虎杀遍了身边的生灵,远远的窥见两个人正在小跑着逃离,不耐放生这条漏网之鱼,一口咬烂了爪下某个壮汉的脑袋之后,迎风怒啸虎吼一声,向姒文命和老丈的方向狂奔而来。

    虎啸声震彻山谷,文命心中凛然,意识到这只斑斓巨虎的战斗力绝非等闲,之前他用尽手段、费尽力气才打死的山魈,跟眼前的斑斓巨虎根本没法相提并论。

    此虎不可力敌。

    文命瞥眼瞅见前方不远处一尊数丈高的巨石,便催动巨力直奔巨石而去,用力一撞,将那巨石撞的晃动起来,沿着山坡迅速往下面滚去。

    同时,抗起老丈到自己肩头,转身往身后的密林之中狂奔而去。

    他刚刚站在高处观望敌情的时候,早已观察好了周边环境,心中有了作战计划草案,发现左侧山崖上有一处密林中,树丛之间的缝隙极小,树又多是千百年的参天古木,十分粗壮,说不定能够阻拦这只巨虎一是片刻。

    巨虎被那块石头吸引,纵跳如风来到石头跟前,没有发现两个人的身影,于是转身再找,发现姒文命背着老头奔向树林,再次发力猛追。

    可姒文命疑兵之计奏效,虽然肩头抗有老人,可背后有猛虎追赶,所以勇气倍增,更加玩命奔逃,终于,在斑斓巨虎扑到他们背后的那一刹那,背着老人连滚带爬的进了密林之中。

    巨虎接连撞断了几根大树,也是筋骨酸痛,看着面前无数棵通天大树,它身形被阻挡,不甘心的怒吼了一声,

    “吼!”

    斑斓巨虎狂躁起来,虎爪猛拍,将一株株参天古树全部推倒在地,碎石横飞。

    姒文命背着老丈可以在密林的缝隙之中穿行,但是那斑斓巨虎就不行了,必须要推倒阻拦在它面前的一颗颗参天古树才能艰难的前行。

    斑斓巨虎在强行推倒了数百棵参天古树之中,虎目之中灼人的怒焰渐渐冷静下来,似乎觉得继续下去也是得不偿失,终于放弃,只是朝着姒文命逃走的方向怒吼不止。

    听到巨虎啸声渐远,姒文命这才松了一口气,脚下却不敢停留,继续背着老人往密林深处逃去,直到逃入密林核心处,再也看不到那斑斓巨虎的身影,这才停了下来,剧烈喘息。

    这一番奔跑可算是将他的苦胆都跑破了,满嘴的苦腥味道。

    他将肩膀上的老丈放在一块平整的山石上,自己也坐在一旁,掏出腰囊里的小花豹,发现这个小家伙儿竟然睡着了,这才放下心来。

    他转头看向老者,只见这老丈似乎被吓得不轻,此刻,整个人都处于失魂落魄的状态。

    姒文命拍了他的后背,问道:“老丈,你没事吧?”

    老丈这一路上被颠簸的五迷三道,头昏眼花:“哎呦,我的腰啊!我的腿啊!我的屁……咦,我居然还活着,我竟然还活着!”

    劫后余生的老人哭后又笑,而后又“哇”的一声号啕起来,双手锤石,涕泪横流:“完了,全完了,怎么会在此地碰上南山巨虎这种妖兽啊?不但财货尽失,更是伤亡惨重,莫非真是天欲亡我仲山氏啊……”

    “南山巨虎?”

    姒文命从未听说过这种妖兽,甚至也没听过仲山氏部落的名字——因为他毕竟还是个少年,活动轨迹也仅限于崇山附近方圆百里之内,未曾到过更远的地方。

    “此妖兽生于南山,生性凶残,喜食人肉……一天能吃几百个人,不过南山距此足有数万里,为何这妖兽竟到此地来觅食?可怜我仲山氏从此将一蹶不振,唉,这崇山周围的部落想必都要遭殃了!”

    姒文命一听周围部落都要遭殃,不禁大吃一惊,刚才在山谷之中那斑斓巨虎吞噬活人的画面犹在眼前,若是这妖兽真的赖在崇山不走,只怕周围部落就要生灵涂炭了,这里可是父亲鲧麾下庇佑的子民。

    想到这里,他开口问道,“老丈,这南山巨虎有这么厉害吗?周围的部落中可不乏先天境的高手。”

    仲山氏老丈叹息道:“刚才你也看到了,这南山巨虎凶焰滔天,虎威如山,近战几乎无敌,不要说先天境的高手,就算是元胎境的强者,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杀死它。一旦被它逃走,以这妖兽睚眦必报的个性,必然会杀戮人族各部报复,到时候,死伤更大!除非……”

    “除非什么?”话有转机,姒文命立刻两眼放光,开口问道,

    老丈盯着姒文命说道:“巨虎善扑,近战近乎无敌。若无远袭的手段,先天高手靠近它都是送死,我们仲山氏的商队走南闯北,岂能没有先天境的高手压阵?可惜都不是那南山巨虎的对手啊,除非……能借助远程攻击的神兵利器,攻其弱点,一击必杀!”

    姒文命眼前一亮,说道:“我崇山夏后氏部族中正好有一柄镇山弓,乃是仿照昔日后羿的神兵射日弓所铸,可以用来猎杀这南山巨虎。可是……”

    “可是什么?”

    姒文命有些郁闷地道:“可是我肉眼凡胎,尚未踏入先天境界,就算有了镇山弓,我多半也拉不动弓弦。”

    老丈沉吟道:“老朽族中有一部残缺的炼体功法,名为《归元功》,可以让人炼化灵气,凭借强悍的肉身突破先天境的桎梏,若是你真愿拿来镇山弓猎杀南山巨虎,我便将这《归元功》传授给你,权当是替我仲山氏报仇雪恨的报酬!”

    姒文命一脸古怪道:“龟元功?莫非是增加寿命,让人像乌龟一样长寿的养生功法?那东西学来何用?”

    老丈无语道:“是归元功,可不是龟元功,和乌龟无关,是可以炼化天地灵气,提升个人修为的功法,你如果能够炼成第一层,实力最少也能增强好几倍!”

    文命毅然欣然的说道:“能够增加几倍实力?真有这么好的功法?老丈你等着,我这就回去取镇山弓,猎杀这只南山巨虎,为民除害!”

    老丈笑道:“好,豪侠义气,我信你,这门功法你且收好!”

    他取出一张似木非木、似锦非锦,巴掌大小的黄色布片递给姒文命,只见上面篆刻着无数蝌蚪一样密密麻麻的小字。

    姒文命伸手去接,那布片入手似乎感应到了厚土之体,瞬间变成一股黄色烟尘,直奔鼻窍而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姒文命心中诧异,可脑海里忽然多出了一篇功法口诀,这才放心,他略略辨识,这门功法十分神奇,此刻并非修炼的时刻,于是,起身致谢道:“这功法可真神奇,竟然直入神魂,多谢老丈赐我功法之恩,我一定猎杀巨虎,为你报仇!”

    姒文命并不知道这位老者乃是句芒所化,他口中所说的《归元功》并不仅仅是一门突破瓶颈的功法那么简单。

    ……

    夏后氏部落的城池位于崇山以西,北瞰黄河、洛水,南临颍水、箕山。

    当姒文命带着仲山氏老丈跋涉了好几天,才回到城中时,没想到却恰逢族中武曲将官在校场练兵。

    校场内门楼巍然,鱼形旗帜林立,点将台前摆着两面夔牛鼓。

    随着一声令下,武曲将官擂响了夔牛鼓,校场上开始回荡起一阵宫、商、角、徵、羽的乐声,一支激越雄浑的战场古曲陡然奏响

    “锵!锵!锵……”

    刀锋出鞘,鸣响清越,振奋人心。

    仲山氏老丈忍不住点头赞道:“不料夏后氏竟有此雄兵!”

    “这不算什么!我父亲被派去治水,好几年没在族内操练了,如今几位族叔的威望不够,因此将士们士气都不算太高。”姒文命一脸不以为意道,“若是由我父亲主持校场练兵,将士们的喊杀声便足以震彻九霄。”

    就在这时候,远处一个须发花白、裹着狐皮领子的威严老者轻轻“哼”了一声,虽然隔了足有数百丈,但是这一声却仿佛炸雷一般在姒文命的耳畔炸响。

    文命的脸色微变,冲着仲山氏老丈挤了挤眼睛,低声叮嘱道:“那就是暂时代掌我夏后氏族权的三叔公姒赫,旁边的是他儿子姒琨,这父子俩都很顽固,等一下老丈你可千万别说漏嘴了,要是引起了他们的戒备,我可就没那么容易拿到镇山弓了!

    姒文命不敢说出回来盗取镇山弓的事情,唯恐被族人听到。

    仲山氏老丈也笑了笑,没有吭声。来的途中,姒文命曾经提起过这个三叔公脾气固执、食古不化,若是直接开口借用镇山弓的话,三叔公是肯定不会借的。

    “文命啊,你又跑去哪里了?”三叔公姒赫缓慢地踱步过来,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十分不悦地道,“你是少族长,按理说,已经到了跟着你几位族叔学习处理军政族务的年纪了!可是你却整日都不见人影?再说,你先天不足,不好好在族中休养生息,整天外面乱跑,如果出了事,日后待族长治水归来,你让我这把老骨头怎么去向族长交待?”

    “知道啦,三叔公,我明天开始就跟着姒琨、姒襄和姒尯等几位族叔学习!”姒文命不耐与三叔公啰嗦,眼前就有让自己实力提升,达到炼体境界的功夫,他心里和猫抓一样。

    因此,趁着三叔公姒赫还没开口,就想逃走。

    姒赫身旁面目阴鸷的姒琨却冷笑了一声,满脸厌恶之色道:“如今这世道洪水泛滥、衣食不足,所有的族人全都在为部族的存续尽心竭力,就只有你姒文命这个败家子,整日跑去崇山峻岭之中与禽兽嬉戏。若不是因为你是族长的儿子,恐怕早就被赶出部落,让你自生自灭了!”

    旁边的一些守卫闻言也露出了一丝忿忿不平的神色。

    仲山氏老丈愣了一下,微微有些讶然,显然没想到这个姒琨会这样当着外人的面,毫不掩饰自己对少族长的不满。而且,三叔公和其他族人似乎也并不觉得姒琨这么说有什么不对,可见必定是平日里数落惯了。

    姒文命的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不过却没有发作,他指着仲山氏老丈道,“我可不是在外面闲逛的,这次在崇山脚下碰到了这位仲山氏老丈,他的族人和商队都被一只妖兽杀死了,我看他孤苦无依,便将他带回来了,烦请三叔公招待一下,免得被人说我夏后氏不懂礼数……”

    三叔公姒赫不禁有些同情地看了仲山氏老丈一眼,在这妖兽遍地、凶族四起的时候,还敢组织商队外出的部落,要么是身强体壮、战斗力惊人,有所依仗;要么就是实在没有活路了,才会舍得冒此风险。这个仲山氏显然是属于后者,真是可怜。

    仲山氏上前向三叔公行了一礼,苦笑道:“仲山部落丧家之犬,给贵部添麻烦了!”

    三叔公见他礼数周到,便也不好在多说什么,只是吩咐身边的人到:“带仲山氏老丈下去歇息,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是!族老!”

    待仲山氏老丈离去之后,姒文命趁机道:“三叔公,我还有事先走了,回头再来聆听你的教诲!”

    说完他便一路狂奔而去。

    气得三叔公姒赫板着一张老脸,眼珠子瞪的比铜铃都大,胡子更是*的翘起来了。

    一旁的姒琨冷笑一声,十分不客气地道:“爹,你何必给这败家子好脸色看?”

    三叔公叹了一口气,皱眉道:“琨儿,你不要张嘴闭嘴就是败家子,让族内其他人听到,大家只会说我姒赫教子无方……不管怎么说,文命他总归是我们夏后氏部落的少族长!”

    “狗屁少族长!”姒琨满脸厌恶地道,“他既不去校场练武,也不下田稼穑,整日里就只会往跑去崇山老林里去寻那些鹰隼、花豹、狸猫、豺狼、麋鹿玩耍,他若是能把这些野兽猎回来当食物也就罢了,却偏偏说要跟这些禽*朋友……爹,你觉得他说的这是人话吗?是一个有担当的少族长能说出来的话吗?今天又带回来一个莫名其妙的老头回来吃闲饭,我们族内的粮食也不宽裕了,怎么能用来养闲人?”

    三叔公瞪了他一眼道:“够了!你以后别再说这种话!”

    姒琨眯起眼睛,瞳孔内寒芒一闪而逝:“爹,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我们派去蒲坂的人已经回来了,舜帝对族长这些年治水毫无进展一事十分恼火,说不定哪天就会怪罪于族长!真到了那一天,爹你这个代掌族权的族老,就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族长!难道族人们还会将阖族上下命脉交给姒文命这个败家子不成?”

    “住口!”三叔公姒赫怒了,“这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你的无端揣测罢了!自昔日共工氏与黑帝颛顼争夺帝位失败后撞断天柱不周山以来,这水患便经久不歇,时常泛滥,极难治理,舜帝英明,又岂会因此而罪责我夏后氏族长?”

    姒琨冷笑不已道:“爹你若是惧怕那些流言蜚语,姒文命便交给我来处理好了!”

    “你别乱来!”三叔公大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

    姒琨知道老头已然心动,他瞳孔深处一丝得意的光芒一闪而逝,充满自信地道:“爹爹请放心!我也不会故意坑害他姒文命,我只需让更多族人看清这败家子的真面目,到时候,一旦有大事发生,族人们自然不会再站在他那边……”

    且不说姒琨这边暗藏杀机,姒文命一路狂奔,但却并未回家,而是直奔夏后氏部落的祖祠而去。

    祖祠位于西北一处竹林内,四周溪水环绕,修竹掩映,俨然是一片世外桃源。

    冲进竹林后,姒文命顿时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起来,这竹林中的阵法威力极大,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触动机关,会被竹枝化作万箭穿心而死。

    当他踏足竹林中某条小径之后,空气仿佛水波一样晃动起来,面前显露出一扇若有若无的拱门。

    他深吸一口气,刚刚迈步走进去,耳畔就传来一声低吼咆哮声,一只黑白相间的熊罴像他猛扑过来。

    这熊罴额突嘴獠牙,巨掌如蒲扇一般,浑身虬曲的肌肉充满了强大的爆发力,很轻松地就将姒文命扑倒在地,张嘴就要咬他的头颅。

    “别闹了,黑煞!我这次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姒文命抱住了熊罴的大脑袋,止住了它不断靠近的嘴巴。

    熊罴黑煞伸出舌头,恋恋不舍的舔了姒文命几口,本想和小主人一起玩耍,没想到他有事要办,闻言,停了下来,稍后又有些不甘心地伸出舌头,舔了舔文命的脸颊,口中发出阵阵呜咽声。

    黑煞是鲧在打猎的时候从崇山驯服的妖兽,从小就陪伴姒文命玩耍,双方关系十分亲近,简直就像兄弟一般,所以每次见到他总要纠缠不休。

    “好啦!我也知道黑煞你在这里守护祖祠非常孤单!”文命轻轻推开它,从地上爬了起来道:“不过,这一次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所以没工夫陪你玩耍!”

    熊罴黑煞巨目传神,有些幽怨地看了姒文命一眼,挪动步子走到一边,匍匐下来,无精打采的抱起竹笋啃了几口,觉得味如嚼蜡,又抛到了一旁。

    “你不用装可怜!”文命哑然失笑道,“我虽然没工夫陪你玩耍,但是我却给你带了一个新的小伙伴来……”

    “唰!”黑煞闻言一跃而起,灵活的简直不像是一头熊,再次扑到姒文命跟前,眼巴巴地看着他带给自己的新朋友!

    姒文命从怀里掏出那只小奶豹,放到黑煞面前,仔细叮嘱道:“不过,它还很小,你可不要欺负它?另外,每天还要负责给它喂奶,嗯嗯,你是公的,可是你可以找一些牛羊,用它们的奶水来喂养这个小家伙儿!以后它就是你的干儿子了,你可要照顾好它,能不能做到?”

    黑煞眼中透出一丝热切,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自从和夏后氏签订了灵契之后,它就只能在阵法守护的祖祠内活动,平日里根本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更不要说可以戏耍的小伙伴了。

    所以,当文命拎着小奶豹交给它的时候,它简直开心坏了,一把搂住小奶豹,舔个不停,把小奶豹吓得呜呜嘶鸣不止。

    可惜黑煞是只雄性,否则此刻估计把自己的奶都奉献出去了!不过很快它就找到了好东西,那是它平时从竹林里面收集到的灵露水,内含天地灵气,有开发灵性,启发智慧的功效,它自己都舍不得多喝,此刻却取出了一只黑陶大碗,放到小豹子面前,倒了半碗,让它品尝。

    这个小东西也是饿得狠了,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滋滋有味的舔起露水来,片刻后也吃了个肚圆儿,而且它感受到了露水之中淡淡的灵气,知道是好东西,此刻看着黑煞的目光也友好了很多。

    看着两个家伙儿相处甚欢,姒文命这才放心,他趁机溜进了祖祠大殿,绕过前殿直奔后殿。

    祖祠前殿是祭祀历代祖先香火的祭坛,常有杀牲祭祀,帮助后辈启灵,没什么可看的。

    后殿才是存放夏后氏镇族四宝的祀台。

    祀台高约一丈,四面分别有青、红、白、黑四道光芒直冲云霄,分别温养着“桃神剑”、“巨灵锤”、“镇山弓”、“镇海印”这四件宝物。

    这四件宝物都是夏后氏族历代祖先积累下来的后天宝物,是火神祝融氏一族高等匠师打造出来的神兵利器,平时不敢擅自动用,只有遇到大战征讨之时,才会请出来大开杀戒。

    这些宝物各个不凡,平时供养在祀台上,依旧灵光闪动,光芒隐现,若不是殿外有阵法遮蔽,只怕在数十里之外就能看到这四色光芒。

    其中,东面的青光之中是一柄九尺的“桃神剑”,远远看上去只是一柄普通的木剑,实际上这桃神剑乃是用万年树龄的雷击桃木所制,每一条木纹之中都隐隐可以看到雷电的光芒在流淌,这件宝物最适合用来洗涤肉身,驱鬼降魔。

    南面的红光之中是一柄“巨灵锤”,重达三万六千斤,乃是崇山鲧在大荒域历练时得到的一件神兵,鲧曾经用此锤杀敌无数,堪称一把大杀器。

    西方的白光之中则是文命此次的目标——镇山弓。镇山弓是以金精玄铁所铸,弓身是仿昔日后羿射九日所用的射日弓而造,弓弦则是以千年的蛟龙筋炼制,据说开满弓能够将弓箭射出三百里,崩山裂石,虽然比不上射日弓,可也十分不凡。

    北方的黑光之中则是玄光闪闪的“镇海印”,看起来只有拳头大小,但是却释放出重若万钧的恐怖威压,只是远远看着就令人无比心悸。

    文命抵达此地,知道有阵法保护,又有熊罴黑煞看门,因此自己安全的很,并没有急着动手盗宝,而是先找了个角落盘膝坐下,

    仲山氏老丈传授的归元功,他还一直没来得及修炼,据说修炼成第一层,就能提升数倍的力量,若是修炼完整,很有可能突破先天境界,对他来说是绝对的助力。

    姒文命端坐凝神,观望起脑海中的《归元功》来,这东西明显神异的很,竟然能够化为烟尘飘入脑海,肯定不是凡物。

    姒文命的灵识本来不足以内视,可是随着这似锦非锦的东西飘入脑海之后,就开始自动调理起他的厚土之体来,短短半日功夫,即便没有修炼,竟然修为也有所进益,就连灵识也得到滋润,开始缓慢苏醒。

    此刻,他神识所及,只见那一排排横竖歪斜的小蝌蚪忽然在脑海中跳动起来,晃得他眼花缭乱,

    这些蝌蚪一会排成人字形,一会又排成一字形,姒文命数了半天,终于数明白了一共有三百二十六个蝌蚪。

    他刚刚搞清楚蝌蚪的数量,这些蝌蚪忽然静止下来,变成了重影,陡然分裂,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一时间混作一团,再次让姒文命头晕眼花,数不明白了。

    姒文命不知道这门听起来很土鳖的《龟元功》全称应该叫做《百变乾坤万物化生归元戊土神功》,简称《万化归元功》,乃是一门很特别的功法,这门功法得自于人族始祖太昊,又称伏羲氏,对体质的要求较高,必须要五行厚土体质的人才能修炼。

    姒文命正是天生厚土之体,因为体内先天土性浓厚,纳入灵气不足,甚至耽误了修炼进度,被人误认为资质不够,先天不足。

    如今,修炼起这门《百变乾坤万物化生归元戊土神功》来,正对脾性,于是产生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姒文命平素不爱修炼,就是因为他修炼起来比龟速快不了多少,夏后氏族虽然也是轩辕黄帝后裔血脉,可是家族中传下来的功法《元胎宝诀》,需要人勤练神识,以后天之体凝聚元神,直入先天,成就元胎境界。

    可巫祭大人却认为姒文命先天不足,对《元胎宝诀》并不敏感,修炼速度极慢。事实上,就算姒文命这些年日夜不停的修炼,也追不上族中的那几个天才人物,一直都是部落中被讥笑嘲讽的对象。

    此刻,他修炼起《万化归元功》,却有了从龟爬到飞翔的跳跃式感觉。

    虽然他不懂功法上的上古文字,看不明白“土为万物之母,既生于土,复归于土,生息往复,绵延不绝”的经文内容,可是在数蝌蚪的过程中,他的灵识已经与蝌蚪们合而为一,一旦数清蝌蚪的数目,这些蝌蚪就会分裂,让他再次计数,偏偏姒文命乐此不疲,决不放弃,偏要数个清楚明白。

    这种专心致志的状态,正好契合了《万化归元功》的主旨,因此修炼速度反而因为心神和一,更加快捷起来。

    姒文命潜心修炼,他数蝌蚪的过程中,不知时间流逝,功力倍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灵识耗尽,眼前发黑,无数蝌蚪挤成一团,变成了一个漆黑大嘴,向他扑来,将他吓了一跳,一激灵,从修炼之中醒了过来。

    只见此刻满天星斗,月满人间,光辉旖旎,清爽宜人。

    正是入夜之后,万籁俱寂的景象。

    姒文命迈步来到门外,看着天空中静寂祥和的景象,一时间天人感应。

    无数天星光芒汇聚,照在他的头颅顶门处,受到夜色激荡,一幅令人热血沸腾的玄妙图景,悄无声息地浮现在文命的脑海深处:

    那是一副巨大的末日画卷,视角如同坐在天空的星辰上看向大地。

    只见星球震动,大地动荡,地龙翻滚,无穷无尽的赤红岩浆从地下喷涌而出,渐渐的这些岩浆在洪水的冷却下凝固,变成了山川、溪谷、矮丘、平原,又过了不知多久,无数花草树木滋生出来,无数动物慢慢衍变而出,这个星球变成了万物生息的大地。

    感受到这个画面,姒文命若有所悟,这就是生的力量。他的脚下好像生根了一般,无师自通与地脉勾连起来,无数厚重土性元气涌入他的身体中,气息陡然一变,就突破了一层境界。

    随后,又是一副画卷缓缓展开,只见天空之中暴雨倾盆,一道道电光如蛇一般蜿蜒,怒雷如猛兽一般咆哮,狂风骤雨裹挟着枯枝败叶,汇聚成汹涌的怒潮,将天地间的所有一切,所有的生灵,不论是人、兽、妖、草木精怪……都狠狠地摔打的地面上,化作一片泥泞……

    看到这幅画面,姒文命心中依稀明朗起来,万物生于斯长于斯,复归于斯。

    所谓的《百变乾坤万物化生归元戊土神功》,就是将天地间所有的气息,无论灵气、清气、浊气、甚至是妖气,所有的生命,无论是什么种族,全都收为己用,以成海纳百川之势。

    感受到这层意境,姒文命体内的功法再次一变,不光依靠双脚吸收大地的力量,他的皮肤都好似开窍了一般,甚至主动开始吸收起天地元气,万物元气来。

    这一刻,他虽然未曾主动行功修炼,但是他的皮毛骨血、五脏六腑都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开始汲取大地之中的浑厚元气。

    片刻之后,姒文命咦嘘之中,深吸一口气,挺身而起,他挥动了一下手臂,只觉得充满力量,显然这一次修炼,自己的武道修为境界得到了十分显著的提升,

    更为主要的是他的精神面貌也瞬息万变,灵识小成,整个人的气质变得和此前的少年截然不同,稚气尽脱,却多了一份丰润如神的气质。

    “呼……”

    文命彻底松了一口气,他能够感觉到修炼了《万化归元功》之后,自己的力量增加了不少,没想到第一次修炼,自己就受益匪浅,

    虽然没有尝试,可他相信此刻自己必然已经突破了炼体瓶颈,甚至不止是一层境界,这简直是一个奇迹,以自己如今的实力,想必已经可以收取“镇山弓”了!

    姒文命转身望向虚浮在祀台上白光之中的镇山弓,似乎感应到他的视线,镇山弓白光闪烁,如同稚子寻找母亲的目光一般。

    姒文命暗蕴神功,伸手向镇山弓抓去,只觉得噗呲一声,手指探入白色光罩之中,镇山弓乖巧的贴近了他的手掌,呼应着他体内的元气变化。

    感应到乾坤百变万物化生归元戊土神功的元气,镇山弓弓身一震,祀台上的白光发出“嗡”的一声脆鸣,好似水波一般向两侧荡漾开来,一道道明灭不定的幽幻气息在祀台的表面流转而过,汇聚成有如鱼游一般的玄妙纹理。

    随后巨弓弓身之内,一只沉眠中的兽灵被惊醒,陡然颤动起来,弓弦引动一圈圈无形的波纹,激荡开去,将整座城池都笼罩在内。

    “轰!隆!隆!隆!”

    天雷滚滚,整个夏后氏的城池都被惊动了。

    代掌族权的三叔公姒赫本来已经早早入睡,此时却如同噩梦一般惊醒,怒喝一声:“发生了什么事?打雷了吗?”

    守候在门外的一名玄甲守卫听到召唤,连忙贴近门口禀报道:“族老,祖祠那边似有异动,忽然爆发一阵奇异的白光,随后就是一阵雷鸣,不过,刚才姒襄和姒尯两位大人已经带人过去一探究竟了!”

    代族长姒赫脸色骤变:“这显然是不正常的,如果是外敌入侵,肯定是城门和城墙外围先发生变故才对,岂能直接攻打祖祠。可若不是外敌的话,能够自由出入祖祠的族人可就不多了!”

    他灵光一闪,猛然想起了一个人,大声怒道:“不好!肯定是姒文命那小子在搞鬼!这小子平素就喜欢收集各种宝贝,莫不是要去偷镇族之宝?你快去通知姒襄和姒尯,让他们不惜代价把少族长拦截下来……”

    接到命令,玄甲侍卫连忙小跑着传命去了。

    待那玄甲守卫慌忙离开之后,代族长姒赫越想越觉得气不过,跺脚道:“千百年来,历代祖先披荆斩棘,好不容易才有如今这份基业啊!族长啊族长,你怎么就生了这个一个不安分的儿子呢?”

    姒文命根本没料到取下镇山弓竟然会造成如此大的动静,一时之间不禁也有些发蒙。

    幸好这时候负责守卫祖祠的熊罴黑煞第一时间感应到了异常的变化,冲过来对着文命发出一声爆吼,似乎是在责问他为什么要动镇族之宝?

    受到黑煞提醒,姒文命被惊雷麻痹的灵识反倒很快清醒过来,

    他“嘘”了一声道:“黑煞,这镇山弓我有急用,等用完了之后,我就还回来!你可要帮我隐瞒,不要误了我的大事儿!”

    黑煞瞪大了双眼盯着他了一会儿,黄澄澄的瞳孔之中透出一丝狐疑之色,随后又冲着他低声咆哮了几声,似乎表达着自己的不满,镇族之宝丢失,如果隐瞒,恐怕逃不过被杀的命运。

    姒文命看到它抗议,有些讪讪地道:“我也不想偷偷摸摸的,可是三叔公那个老顽固你也知道的,如果跟他说要借用一下镇山弓,他绝对不会同意的,就算我是少族长也不行,谁让父亲奉旨去治水之前,把族内大权交给他了呢?与其说出来被三叔公拒绝,我还不如悄悄的把镇山弓带走呢,我只是没想到取下镇山弓会惹出这么大的动静,好吧,你就说弓被我偷走了,最多回来挨顿揍,我甘愿接受处罚……”

    这时候,祖祠外面的竹林里忽然有嘈杂的脚步声传来,显然已经有人发现了不妥,前来查看。

    “他们来的好快啊!”姒文命脸色微变,对熊罴黑煞道:“黑煞你可得帮我一次,不然的话,我背着镇山弓肯定跑不远……你放心,只要过了这一关,下次回来我一定好好陪你玩,再说了,我今天还给你带来一个小伙伴呢。”

    黑煞伸出熊掌捂住了嘴脸,一副很无语的表情,不过犹豫了片刻,它还是同意了帮忙隐瞒,拖延时间,镇山弓被少族长拿走了,自己也无可奈何啊?总不能把他啃死不是!

    看它配合,姒文命这才放心的走入竹林,逃命而去。

    等文命从东面潜逃之后,熊罴黑煞故意跑到竹林西边,发出阵阵熊咆,撕开阵法屏障,向外面狂追去,一时间路上飞沙走石,怪吼如雷。

    带队赶来的姒襄和姒尯听到动静,以为熊罴黑煞追踪敌人,缠斗不休,顿时被熊罴吸引过去,须臾之间,让姒文命有了逃亡的机会。

    姒襄面目粗犷,估计也是从睡梦中被惊醒的,未曾来得及穿衣披甲,精赤着上半身,贲起的肌肉如同一座座起伏的小山。他怒吼一声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在我夏后氏祖祠作祟?”

    一旁的姒尯则要冷静的多,他披着蛟血藤甲,手中的烈焰夺魂枪凌空一指道:“追上熊罴自然一清二楚!”

    一时之间,十几名玄甲卫士杀气腾腾,纵身飞扑,将沿途的竹林成片的压倒,犹如山洪倾泻而去。

    片刻之后,他们就追上了熊罴,朦胧之中却没有看到有敌人争斗。

    姒襄怒吼到:“熊罴,到底是什么人潜入祖祠作怪?”

    熊罴则怪吼几声,伸出爪子比划了几下。

    “什么?是少族长姒文命干的?你怎么没能把他拦下来?”姒襄傻眼了,忍不住转头看向姒尯:“这个败家子到底想干什么?”

    姒尯刚要开口,就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玄甲卫士狂奔而来:“族老有命,请姒襄、姒尯两位大人无论如何都要拦下少族长……”

    “三叔公怎么知道是少族长干的?”姒尯困惑不解地问道,“我们赶过来的时候,三叔公应该已经睡下了!”

    玄甲卫士愣了一下,悻悻地到:“族老……应该是猜的!”

    “猜的?”姒襄、姒尯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有些古怪的神色。

    族长离开部落去治理水患已有多年,族中大小事务都由三叔公代为掌管,尽管三叔公平日里行事从不逾矩,并未透露出想要彻底夺权的蛛丝马迹,但是三叔公的儿子姒琨却似乎另有谋算,平日里也俨然把自己当成夏后氏未来的掌权人,故而姒琨对少族长姒文命的不满几乎毫不掩饰。

    因此当姒襄、姒尯听到三叔公居然猜道少族长姒文命会在祖祠乱来,心中不免“咯噔”一下,似乎隐约嗅到了某种阴谋的味道。

    ……

    姒文命也听到了熊罴往另一个方向追逐时发出的嘶吼声,他心中松了一口气,背着镇山弓往相反的方向拔足狂奔。

    眼看着已经看到城墙的时候,路旁陡然有一阵苍凉而森冷的鸦啼声响了起来。

    随即就有一道黑影从路边的一栋竹楼顶上拔空而起,怪叫一声落在了文命的前面,硬生生地阻住去路,将文命拦截下来。

    在黑影的肩膀两侧,各站着一只眼瞳墨绿的三足腐鸦,此刻正死死的盯着姒文命,那贪婪而凶残的目光仿佛像是盯着一堆腐肉,没有丝毫的温度,令人不寒而栗。

    “姒文命,乖乖的束手就擒吧!”

    姒文命认出了对方,他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姒琨,你怎么会在这里?!”

    姒琨阴鸷地笑道:“嘿嘿!没想到吧?从你回来的那一刻起,我就死死的盯着你了!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的胆子竟然这么大,居然胆敢偷盗镇族之宝镇山弓,这一次抓住了你,若是不治你的重罪,恐怕举族上下都不会答应!”

    姒文命顿时气坏了,这个姒琨最近总是找他的麻烦,他看在三叔公的面子上,倒也没想过要跟这家伙计较,没想到这家伙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

    “想抓住我?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他拔地而起,双腿连环踢蹬,翻飞的腿影矫若游龙,踹向了姒琨的小腹。

    “哼!不自量力!”

    姒琨双拳一错,势大力沉,一股热浪从拳头上汹涌而出,“砰”,这一拳正好轰在文命的脚底,将他轰的倒飞出去。

    落地之后,姒文命的脚底都有一种火烧火燎的灼痛感,几乎站立不稳。

    可是,姒文命也很清楚,熊罴给他争取到的时间不会太多,如果不能尽快摆脱姒琨的话,今天估计是没办法带着镇山弓去猎杀南山巨虎了。

    因此,他一咬牙,蓄势凌空腾跃而去,再次一脚踢向姒琨的肩膀,角度极其刁钻凌厉。

    姒琨冷笑不迭,竟然不闪不避,反而主动迎了上去,双臂猛然一抱一夹,将姒文命的小腿直接锁住,随即臂膀发力,想要直接拧断他的小腿。

    “咔咔咔……”

    声响如爆豆一般,眼看着姒文命的腿骨就要断裂。

    姒文命的小腿胫骨扭曲后发出清脆吓人的声响。锥心般的剧痛迅速淹没了他了脑海,可是不管他怎么挣扎都没办法挣脱,姒琨的修为比他高,又将他的小腿牢牢锁住,使他无法腾挪闪避……

    下一刻,姒琨须发皆张,凶相毕露,狂吼一声道:“给我断!”

    “嗡!”

    文命脖子后面的先天龙鳞光芒绽放,他的身子陡然间如灵蛇一般虬曲起来,神使鬼差地一拳捣出。

    “砰!”这一拳正中姒琨左边脸颊,直接将他的牙齿打飞出去三颗,鲜血喷涌而出。

    姒琨气疯了,本来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拧断这小子的腿,到时候再把这小子交给族內长老会,定一个盗窃镇族之宝的罪名,一旦蒲板城中有变,就可以最快的速度剥夺其继承权,罢免其少族长之位!

    谁料到竟然被这小子翻盘,还把自己打伤了?这小子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力气,竟然能够打伤自己?

    姒琨绝不相信姒文命实力大增,而且就算这小子真的功力大增,他也不会甘心就这样功亏一篑的!好不容易才逮着这个机会,岂能轻易放过姒文命?何况,即便这小子吃了什么暴涨功力的灵药,难道这么短时间里还能打得过自己不成?

    想到这里,姒琨猛地深吸一口气,双臂猛锤自己的胸口,发出“咚咚”的声响,他的下颚开始猛地往外凸出,眼睛暴突,肌肉虬曲,双臂骤然变长,而且上面生出浓密的粗毛……

    ——他竟然变成了一头通背黑猿。

    看到姒琨变化,姒文命也被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趁此机会,通背黑猿一拳轰在了姒文命的胸口,打的他口吐鲜血,应声飞跌出去四五丈远。

    此时,虚空之中,某个黝黑深邃的位置,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一张虚化透明的老脸露出惊讶之色:“咦,这夏后氏部落之中居然有人懂得巫变之术?!有点意思!”

    上古之时,人妖混杂而居,甚至有互相通婚的现象,因此人类的血脉也芜杂庞大,很多人类都具有妖族血统,可以通过巫变之法返祖,短时间内得到远古强大妖族血脉的加成,提高战斗力。

    只是这种巫变之法十分隐秘,很少外传,只有那些历史久远没有断过传承的大部落中才偶有传承。

    因为很多人巫变返祖之后控制不住自己的性情,就会变成真正的妖兽,就连黄帝的子孙后代都有返祖变成凶兽的存在,无法再次回归人类的状态,因此被列为禁术。

    夏后氏部族中,只有族长和巫祭这两支直系血脉才有机会通过祭祀,学到巫变返祖之法,可姒琨既不是族长直系,也不是巫祭弟子,却掌握了巫变之术,显然有人偷偷激活了他的巫变之体。

    也只有代掌族中大权的三叔公姒赫,才有可能偷偷开启族中祭祀禁地。

    想到这里,文命眉头暗结。

    巫变之后,化为通背黑猿的状态下,姒琨的实力至少能够提升数倍,而且通背黑猿乃是大荒里的凶兽,最善搏击嬉闹,臂膀指抓之间有千斤之力,能够生裂虎豹,最神奇的是这种猿猴的左右手臂能够互通有无,共生长短,让人十分难以应付。

    姒文命看着姒琨化身通背黑猿,身体壮大了一倍,浑身毛发密布,就连脸上都长满罡毛,看起来十分可怕,他一边调息,一边大声说道:“你竟然偷偷激发了巫变之体?就不怕返祖之祸吗?”

    姒琨张开巨口,吼吼怪叫道:“怎么,知道害怕了吗?你以为你是族长之子众人就该惯着你么?任由你四处捣乱,无事生非?如今你爹治水无功,恐怕很快就会被舜帝降罪了,所以你还是乖乖待在家里,等着接受处罚吧……”

    变成巨大的通臂黑猿之后,姒琨的脑子似乎也变得和黑猿一样,有些不太好用,啰嗦个没完。

    趁此良机,姒文命争取到片刻时间,万化归元功运转起来,将胸腔内逆流的气血重新导回正轨,呼吸一畅,气闷疼痛的感觉顿时好转了许多。

    他暗自思忖,姒琨变身之后,实力暴涨,自己想要与其争斗只怕力有不逮。到时候难免受伤被擒,不能带着镇山弓去杀死南山巨虎,岂不是失信于人?毕竟仲山氏老丈都已经把《龟元功》教给他了。

    想到这里,他默默运转《万化归元功》,只觉得脚下大地似乎与自己交相呼应,无数力量涌入体内,他没想到《万化归元功》还有如此效果,当即眼珠子一转,有了一个大胆而冒险的想法。

    ——他勉强着站起身来,擦掉嘴角鲜血,握住拳头诈唬道:“别过来,不然的话,小心我一拳打死你!”

    姒琨虽然被踢了一脚,打了一拳,可只算略微轻伤。他看着姒文命故作镇定的样子,他暗想这小子应该是凑巧伤了自己,毕竟这小子先天不足,战力低下,怎么可能伤到自己?!

    姒琨迈步逼近,咧嘴狞笑道:“姒文命,你这个病雏鸡子恐怕忘了当年巫祭大人给你取名的深意了把?你唯有在家偃武修文才能保住一条小命,居然还敢在我面前虚张声势,想要和我对抗,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姒文命之所以装模作样,就是为了借助《万化归元功》可以汲取大地之中蕴藏的各种不同力量的特性,酝酿快速反击,偷袭通背黑猿。那姒琨所化的通背黑猿虽然异常敏捷,皮糙肉厚,可是只要能够打中它的要害,一样也可以制服它。

    姒文命在野外与禽兽为伍,结交了不少动物朋友,对各种山精野怪、凶禽猛兽的秉性所知甚多,正好也知道通背黑猿的弱点是在它耳后后脑三分半处有一处软骨,只要击中那里,就能让通背黑猿眩晕倒地。

    就在他寻思之际,姒琨已经猛然一窜,使出一招“灵猿探爪”,抓向他的脑门,这要是一爪抓实了,凭通背黑猿的爪力,绝对能把他的*抓出来。

    姒文命连忙侧身躲闪,同时伸手格挡。

    不料姒琨这招却是虚招,身体一晃就闪到了他的身后,反手捏向了他的脖颈,巨大而锋利的爪子带着冷风扫在他颈后的肌肤上,带着一阵寒意。

    姒文命猛然伸出双手抱住这条毛茸茸的巨大手臂,借力翻身而起,骑到了姒琨的脖子上,然后,挥拳砸向姒琨后脑三分处,这一拳看似轻巧,却是灌注了他借助《万化归元功》汲取的全部力量。

    “嘭!”

    这一拳下去,石破天惊。

    姒琨只觉得有人用万斤巨石在他的后脑上狠狠来了一记,他都没来得及发出惊呼声,就两眼,泛白晕了过去。随后他浑身黑毛褪去,恢复成人形,可是身体上的衣物却早已被撑破了,只留有一件亵裤遮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