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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txt下载

    马匪首领在部下的保护下,有些狼狈的退回了马匪阵中。

    首领遇袭,而且已经退走了!

    冲到谷口的马匪们回头看不见了站在高高沙坡上面督战的首领,顿时如同失去了主心骨,猜疑和恐慌如同瘟疫一般迅速在他们心中蔓延着。

    他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首领受伤了?首领出事了?

    他们开始步步后退,再也没有了前冲的勇气与气势,他们已经失去了战心。

    这时从后方马匪阵中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尖厉的唿哨声,这是撤退的信号。

    于是马匪们迅速的退了回去,那速度一点也不比他们冲上来之时来得慢。

    马匪们退走了,总算是坚持下来了!

    叶枫他们站在谷口,望着如同退潮一般退下去的马匪们,都不禁长长呼出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只有唐大低着头在沉思。

    刚才和他交手的毒蛇在退走之时,回身望了他一眼。

    从毒蛇那带着淡黄色的奇异眼珠里射出的不是凶狠恶毒的眼光,而是一种带着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唐大也有同样的感觉。

    作为一个杀手,毒蛇的武功是在是非常高的,比起唐大来几乎毫不逊色。

    这样的人物在江湖任何门派中,都无疑可以成为一方之雄。他怎么会成为一个杀手呢?

    为了钱财?

    唐大不相信一个在武功上有如此造诣的人,会满身铜臭,为了区区一点金钱就任人驱使,即使他的要价非常的高。

    他的这一对匕首使出来的招式虽然狠辣无比,可是隐约中,竟然还透着一丝大家之风。就像是,像是在使一对双刀!

    唐大脑中努力回想着天下所有知名的双刀刀法,可是没有一种与毒蛇的招式能对应上。

    唐大的眼中闪动着深邃的光芒,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大家退回了谷口之中,骆驼清点了一下伤亡情况,队伍中除了折损了一名骆驼客和两个马夫之外,所幸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大碍。

    除了张胖子和唐大之外,大家身上或多或少都负了伤,伤口最多的就是冲锋在前的黑鬼赫连铁,**着的黝黑上身大大小小有十余处伤口,不过还好都是些皮肉伤。

    伤得最重的要数不会武功的解祯亮了,刚才那一刻他热血上涌,挥舞钢刀冲上去的英勇丝毫不比其他人差。

    可惜他的身手太差了,被马匪一刀伤了手臂,整条胳膊被鲜血染红,根本抬不起来了。如果不是义弟叶枫拼力相护,只怕他就不止是受伤这么简单了。

    此刻他坐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的,张胖子蹲在他身前,笨手笨脚的在为他包扎手臂,缠来绕去把一支胳膊缠得像个大粽子一般。

    骆驼身上也负了伤,衣服上被鲜血浸透了一片,可是他毫不在意,一面在四处走动检视大家的伤势,一面嘱咐大家抓紧时间休息。

    他的镇定使得他身上好像罩着一层光环,大家看着他,好像心里又有了坚持的勇气与信心。

    刚才的一场恶战,加上义兄的伤情让叶枫感觉到心烦意乱,口干舌燥,他抓起一个水囊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着清水。

    这时候骆驼忽然转过身来,对他问道:“刚才听见叶公子说道,你知道他是谁了。这个他,指的可是那马匪首领?”

    叶枫放下了水囊,默然的点了点头。

    骆驼眼光一凛,追问道:“那他到

    底是谁?”

    叶枫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说道:“这个马匪首领,他就是沙州卫指挥使困即来的长子,喃哥!”

    一言说出,众人都惊得是目瞪口呆。

    马匪首领是喃哥?

    这么说来,这一伙人数众多的马匪其实压根就不是什么沙漠中的盗匪,他们根本就是乔装打扮的沙州卫军士!

    难怪他们会有如此众多的人数,难怪他们的进退攻击如此号令严明,训练有素。

    可是困即来明明接到了兰州的肃王殿下和甘凉的宋琥小侯爷所托,要保护叶枫他们一行人的安全,怎么会纵容儿子带领沙州卫属下乔装改扮成马匪来劫杀他们?

    到底是什么原因?

    张胖子感觉有些不信:“你不会弄错了吧?你是如何得知那个马匪首领就是喃哥的?”

    叶枫轻叹了一声:“没有错,我认识喃哥腰间的那把短刀。”

    他看着张胖子满脸的不解,接着说道:“在敦煌那一晚困即来首领曾经宴请我们,席间吃烤全羊之际你当时大醉,不慎将割羊肉的小刀跌落火炭之内,你还记得吗?”

    张胖子一面回想,一面点了点头。

    叶枫说道:“那时候困即来身边的长子喃哥曾拔出了腰间短刀,让你用它来割羊肉,我就是在那时见到了他的刀。”

    “他的刀很特别,在刀锋上有一处崩裂的小口,却找了工匠以极高明的手法镌刻了一朵小花加以掩饰。困即来当时曾解释说,此刀是喃哥母亲的遗物,他不忍舍弃,故而如此。”

    “然而在刚才你偷袭马匪首领之时,他也拔出了腰间短刀相抗,在那一刻,我分明看见他的短刀刀锋之上,也有着一模一样的花纹装饰!”

    “寻常人一般绝不会在刀锋锋刃之上雕刻花纹装饰,而且图案如此雷同,分明就是同一把短刀!所以我确定,这个马匪首领,一定就是喃哥本人!”

    听他说完,大家都是默然无语。

    其实想想也能明白,在沙州地界上,忽然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支五六百人之众的马匪,对困即来承诺护卫其周全的叶枫一行人进行劫杀,要说沙州卫没有一点问题,毫不知情,这恐怕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可是如果叶枫说的是真的,那么喃哥的这一切所作所为,困即来绝不可能完全不知道,要调动如此之多的沙州卫麾下军士,必然是获得了他的授意或者默许。

    那么先前他们放飞了困即来所赠的信鸽,他们的求救书信,落到困即来手中岂非就等于石沉大海了?

    他们在这里苦苦坚持所等待的沙州卫援军,自然也不会出现,所有的希望也全都化为泡影了?

    那么他们现在这样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看着大家的脸色,叶枫的心里也感觉到一阵发凉。

    刚才他也曾犹豫过要不要把这个事情讲出来,因为他已经预料到,当大家都知道了马匪的真实身份之后,知道援军再也指望不上之后,会是多么的灰心失望。

    在战场上,面对生死之间,希望与信心,往往才是支撑下去的最大动力。

    可是最后他还是说出了实情,相比起来,隐瞒实情,让大家为了一个虚无缥缈并不存在的假希望去生死相拼,甚至献出生命,恐怕会更加残忍。

    张胖子双目有些失神,喃喃的说道:“我们竟然还在去向想要杀掉我们的人求援,还在梦想有援军来救,没了,什么都没了……”

    这时候,

    解祯亮却皱着眉头说道:“只不过,有件事很奇怪,我一直也没有想明白。”

    叶枫抬眼看向他:“什么事情?”

    解祯亮说道:“困即来作为沙州卫指挥使,那一晚送给我们信鸽用来向他报信,可是我当时接过信鸽的时候看了一眼,那信鸽脚环上面刻着的却不是沙州卫的标志,而是一个甘字。”

    叶枫也皱了下眉:“甘州卫?”

    解祯亮点点头,说道:“奇怪之处正在于此,沙州卫从编制上隶属肃州卫所节制,军中所用的信鸽即便不是刻着沙州卫的沙字,也应该是肃州卫的标志才对。”

    “如今这信鸽的脚环上却刻着的是甘州卫标志,困即来既然让我们在危急之时用信鸽向他报信,怎么会送给我们一只根本不属于他的信鸽,这信鸽果真是向他报信?”

    张胖子接口道:“莫不是那一夜匆忙之中给弄错了?”

    解祯亮摇头道:“不会,那一夜他一拍手门外就有人提着信鸽进来,分明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怎么会因匆忙弄错?当时我以为是我想多了,并没有说出来,如今想起来,这却是愈加可疑了。”

    叶枫点点头,确实很可疑。困即来如此安排,这信鸽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

    还没想明白,忽然听见远远的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大家起身看去,却见在马匪阵中,高声呐喊,人马左右调度,看样子很快就会发起新的进攻了。

    骆驼沉着脸想了想,转头对解祯亮和张胖子轻声说了几句。

    张胖子高声大叫:“我不走,留在这里多一个人,多一分力,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骆驼面色一沉,说道:“解公子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这是要让他自己一个人走进山谷中去吗?他身为你的义兄,你能放心吗?”

    张胖子看看解祯亮那包裹得如同粽子一般的胳膊,哑口无言了。

    解祯亮却没有说话,他明白骆驼让他离开战场是好意。

    他胸中也有一腔热血,也想留下来和大家一起同生共死,可是他更加明白,自己不会武功,留下来能做的实在有限,甚至还会成为大家的负累,拖累大家。

    就在刚才,如果不是义弟叶枫的拼死相护,只怕自己早就死在马匪的乱刀之下了。

    张胖子别看轻功绝顶,可惜拳脚功夫也是稀松平常,否则刚才也不会突然袭击,也拿不下一个喃哥了。

    相比下来,甚至连久在沙漠行走,对付沙漠马匪颇有经验的那些个马夫和骆驼客们,都远比他们更能发挥作用。

    他们离开了战场,大家反而更能放开手脚。

    所以解祯亮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拉着不情不愿的张胖子,向山谷里头也不回的走去。

    他生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忍不住要留下来与大家一道,生死与共。

    离开的时候,他心里在暗自嗟叹,如果从小父亲不是只教导自己阴阳数术,如果自己也能从小学习一些武功,如果自己不是这样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而能强壮一些像黑鬼一样,也许现在就不会成为大家的负累了。

    百无一用是书生!解祯亮在心里叹息道。

    看着他们俩走进了山谷里,回过头来,黑鬼赫连铁双手紧握着黑铁杖,一跃站在了谷口成堆的人畜尸首之上,面对着马匪的方向,大喝了一声:“来吧,兔崽子们!爷爷等着呢!”

    他身后,大家也都是热血沸腾的齐声大吼了一声:“好!”



    马匪们又再度退了下去。

    他们虽然丢下了二十多具尸首,退了回去,可是队型严整,进退有序,一点也没有败像。

    这已经是叶枫他们击退的第三次攻击了。

    叶枫感觉筋疲力尽,只觉得双臂酸麻,都快要握不住手中的钢刀了,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抬眼看看大家的情形都是一样,除了又有两个马夫丧生在马匪的乱刀之下外,其余的人一个个都是疲惫不堪地瘫坐着,疲态尽露。

    每次都冲在最前面的黑鬼,更是遍体鳞伤,浑身浴血,早已分不清他的身上究竟是自己伤口流出的血,还是与敌人搏斗而溅满的对手的血。

    所有人中,只有唐大的情形稍稍好一些,不过他腰间盛装暗器的革囊也早就已经空了,此刻一面在捡拾着地上的小石子来充当暗器,一面低着头沉思。

    他在奇怪为什么马匪们的这三次冲锋,那个冷血十三杀中的毒蛇,却一直都没有加入出手?

    叶枫的心里也感觉很奇怪。

    他明显感觉到这些马匪们,或者应该说是沙州卫军士们,并没有一心想要置他们于死地。

    这几次进攻所冲上来的马匪们,好像更多的是想要消耗他们,拖垮累垮他们,一个个只是对那些马夫和骆驼客痛下杀手,对叶枫他们几个却明显手下留情,否则仅仅凭着他们这几个人,绝对无法坚持到现在。

    看起来他们还是想要留活口,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不计代价,也要生擒叶枫他们。

    叶枫回想起了之前马匪首领喃哥对他说的话,只要他束手就擒,跟他们走,他可以放过其他人。

    看来他们的目标就是自己了,可是自己之前和沙州卫,和这个喃哥明明是素不相识,更谈不上恩怨,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叶枫想不明白。

    之前打退马匪们的进攻之后,骆驼都会指挥大家将地上的人畜尸体抬过来,如同城墙一般层叠垒砌起来,挡住谷口,以抵挡马匪们的下次攻击。

    现在连他自己都已经是精疲力竭,一动也不想动了。

    眼看着马匪阵中又开始井然有序的调度移动起来,下一次的进攻已经迫在眉睫。

    他抬头看了看眼前疲惫不堪的众人,又仰着头看了看天上已经西移的日头,忽然回头对大家说道:“这里守不住了,我们先退回山谷里去。”

    叶枫愣了一下,大家浴血拼杀千辛万苦才守住的谷口,就这样拱手相让了?一旦失去了谷口的地形优势,这些马匪们岂不是就可以长驱直入,杀进山谷里去了?

    骆驼看着大家脸上的惊讶表情,镇定自若的说道:“我们在这里守得足够久了,现在大家都筋疲力尽,再勉强守下去,徒增伤亡。”

    “现在我们先退进去,保存实力。相信我,我另有安排。”

    他的镇定让大家心里又重新有了希望,从一开始,骆驼的所有决定一直都是正确的,现在为什么不能再相信他一次呢?

    另有安排?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安排?

    叶枫他们一行人,相互搀扶倚靠着,退入了山谷之中。

    此刻在马匪阵中,骑在马背上的马匪首领喃哥,远远眺望着他们退走的

    身影,眼光里显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色。

    看起来他们终于支持不住了,剩下的就只是最后一击,生擒他们就如同老鹰捉小鸡一般的容易。

    他一挥手,身边那些早已跃跃欲试的马匪们发一声喊,纵马前冲,如潮水一样向着无人防守的谷口冲了过去。

    在这个小小的谷口,他们付出了太多的代价,这里的沙面几乎都要被鲜血浸透了。

    而现在,他们的马蹄轻而易举的就踏着地上的尸首跃过了这不设防的谷口,进入了山谷之中。

    山谷里的道路极其狭窄,最宽的地方也不过仅仅能容两骑并行,而且这道路如同迷宫一般幽深曲折,日头西斜之后山谷里在阴影笼罩下,怪石嶙峋,透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氛。

    马匪们毫不犹豫的纵马直冲,鱼贯而入。对方只剩下了几个精疲力竭,几乎连刀也要举不动的人了,又失去了谷口的地利,还有什么好畏惧的?

    在他们心中,此刻叶枫一行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一般,就摆他们的前面,唾手可得。

    冲在最前面的马匪眼前甚至已经出现了叶枫等人沮丧着脸,无奈的瘫坐在地上束手就擒的场景。

    他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力量,座下的骏马也跑得更快了。

    忽然,他就觉得身体一空,眼前的景象全都歪斜了起来,连人带马就冲进了陷落的沙面之下。

    是陷阱!

    马匪的心里一凉,沙面陷落的同时他隐约看见了这深深的陷阱底端竟然到插着许多削尖了的木桩!

    在这沙漠戈壁之中寸草不生,他们是从哪里弄来的这许多的木桩的?

    他来不及细想,手中的长矛尽力向下一撑,整个人离了马背,撑在空中,而他座下的骏马悲嘶声中跌落了下去,血花四溅,被尖锐的木桩插得满是窟窿,眼见是不活了。

    他的心中暗自庆幸,暗道好悬,就在此时却感觉头上黑影一闪,原来是在他身后的马匪止不住马步,也跟着跌落进了陷阱之中。

    他抬头看着头顶上当头坠落下来的那人马巨大的黑影,绝望的发出了一声惨厉的惨叫声。

    马匪们前冲之势太快,一连几骑马匪都收不住脚,纷纷跌落进了陷阱之中,后面的勉强勒住了马匹,却又被身后冲上来的人马一撞,还是无奈的跌落了下去。

    有的马匪看着眼前的陷阱并不算很大,于是借着前冲之势,纷纷跃马而起,一下跳过了这个陷阱。

    殊不料马一落地,沙面又再度陷落,惨叫声中又掉入了另一个陷阱之中,原来这陷阱之后还有陷阱!

    一时间,山谷狭道之中,人的吼叫声,马的嘶鸣声,交织在了一起,马匪们相互冲撞,彼此践踏,乱成了一团。

    叶枫他们就伏身在陷阱前面不远的道路拐角之处,静静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原来这就是骆驼刚才所说的“另有安排”,叶枫心中不禁感到由衷的敬佩。

    要知道这里乃是沙漠戈壁,沙土松散,容易崩塌,寻常之人要挖成陷阱已经是不易了,何况还要挖如此之深之大,叶枫立即想起了一个人,耗子!

    之前在谷口的防守战中,耗子一直没有出现过,不过他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少言寡语,所以大家也

    没有注意到他,原来他是一直在这里深挖陷阱。

    就从这么短时间内他一个人完成的这陷阱看来,这个耗子的土工挖掘之术,确实有独到之处。

    至于陷阱底部的削尖的木桩,想必一定是拆掉了之前傅双灵老爷子和程姑娘他们乘坐的那一辆马车,才能有如此多的木料。

    叶枫在心中赞叹,不过也隐隐感觉有些担忧,陷阱虽然出其不意让马匪一时混乱,但是其功用毕竟有限,片刻之后,马匪一旦恢复过来,又该如何抵挡住他们?

    就在这时,从狭窄的山谷道路一侧高高的峭壁之上传来了一阵宏亮的声音:“兔崽子们,尝尝张爷爷送的好东西吧!”

    是张痴张胖子的声音!

    随着他的喊声,从峭壁之上轰隆隆的滚落下来了无数大石块,噼里啪啦的砸向了下面正乱做一团的马匪们。

    叶枫忽然明白了,难怪刚才骆驼会坚持让张胖子陪同解祯亮退回山谷里,原来是早就想好让他到峭壁之上去控制这些先前就已准备好的落石机关。

    马匪们本来就已乱作一团,加上道路狭窄,大石块落下来根本无法闪避,惨叫声中,纷纷被砸得落下马来,头破血流,断手折腿,摔的七荤八素的。

    石块砸在沙面上,扬起阵阵沙尘,几乎双目不能视物。

    等到石块落尽,山谷道路中的马匪们大多已是东倒西歪,残肢断腿,哀鸿遍野。

    后面的马匪则因为坐下马匹被巨石所阻,不能前进。

    这时候就见骆驼用一块纱巾包头,覆住面目,抽出了腰间钢刀,大吼了一声“杀!”,纵身就领头往沙尘弥漫的山道间冲了上去。

    他身后叶枫他们也学着他的样子,纱巾覆面,以避沙尘,怒吼着挥舞兵刃冲杀了过去。

    刚才还感觉筋疲力尽,几乎连手中的刀都举不起来的疲惫,此刻好像忽然全都消失了,他们的身上仿佛又重新注满了力量,重新充满了信心。

    遭到陷阱和落石打击的马匪哪里还能抵挡住他们如狼似虎的这一波冲杀?

    能跑得动的都连滚带爬,拼了命向着谷口方向退去,跑的慢一点的都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后面谷口处还准备冲进山谷的马匪们被前面退出去的这么一冲,也是一阵大乱,无奈之下也只能随着他们一起退了回去。

    马匪们又再度败退了。

    这一次他们在山谷之中折损了将近百人,狼狈不堪的退了回去。

    骆驼带领着叶枫他们重新又夺回了谷口之地。

    他一面指挥着大家把人畜尸首搬运到谷口堆砌起来,挡住道路,一面安慰大家:“放心吧,天色已晚,他们应该绝不会在夜里摸黑冒险进攻的。今晚大家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大家群情鼓舞,仅仅凭着他们十余人,竟然挡住了人数众多的马匪一整日的进攻,他们的心中又开始燃起了希望。

    骆驼脸上十分镇定,可是他远远看着对面马匪阵中的眼光里却透露出了一丝担忧。

    今天虽然捱过去了,但是所有法宝都已经出尽了,等到明日天明,又该如何抵挡这如潮水一般的进攻呢?

    最重要的是,没有援军,他们还能支撑多久?



    坐在谷口,叶枫远远眺望着天边那一轮火红的残阳,慢慢的沉入沙梁下面,余晖洒在金黄的沙面上,好一派壮丽的风景。

    他心里情不自禁想起了王维那一句传诵千古的名句: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如果不是现在如此危急的情势,面对眼前这壮美的景色,实在应该浮一大白。

    残阳落得很快,不一会儿,天色就黑尽了。

    骆驼说得一点也不错,马匪们并没有趁着夜色冒险摸黑发动攻击,而是在这魔鬼城四周驻扎了下来,把整个魔鬼城团团围住,等待天明。

    他们不着急,对于他们而言,叶枫一行人就如同是到了嘴边的肥肉,随时都可以吞掉,不必急于一时。

    与其现在冒险进攻,不若等到天明之后会更有把握,付出的代价会更少。

    尽管如此,他们没有点篝火,没有搭帐篷,丝毫也没有放松,仅仅只是躲在马匹后面避避风,枕戈待旦,随时可以应付任何变故。

    这果然是一支训练有素,作战经验丰富的军队,不是寻常马匪可比。

    叶枫暗暗叹了口气,心里放弃了夜袭突围的想法。

    入夜之后的沙漠,夜凉如水,阵阵寒意袭人。

    为了避免暴露目标,叶枫他们也没有生起篝火,只是裹紧了毛毯,靠在避风的角落里,相互偎依着挤在一起取暖。

    叶枫靠在张胖子身边,他体积大,感觉似乎要暖和一点。

    不过这也许只是他的心理作用,因为连张胖子自己也在寒风中被冻得瑟瑟发抖,牙齿都在磕磕绊绊的,低声咒骂着该死的马匪,该死的喃哥。

    这有些刺骨的寒意让叶枫忽然想到了留在山谷中空地上的程姑娘,还有傅双灵老爷子、小桑吉,以及受伤的义兄解祯亮。

    此处寸草不生,想必他们也没法生起篝火,之前所有帐篷也全部被烧毁了,不知道他们又该如何抵御这沙漠夜里的寒冷?

    想到了程念真,叶枫心里隐隐有了一丝暖意,可是很快,就化作了深深的担忧。

    如果等到明天天明之后,他们没能挡住这众多马匪的再次进攻呢?那么程姑娘他们岂不是也会面临极大的危险?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靠着眼下精疲力竭的不足十人的队伍,能守住谷口这一整天,已经无疑是一个奇迹了。对于明天还能支撑多久,叶枫心里一点也没有把握。

    如今马匪首领既然就是喃哥,那么沙州卫援军的希望也已经断绝,眼下这里已经成了困兽之局。

    他心里开始有些后悔,或许自己不应该这样一意孤行的要去找寻什么传说中的楼兰古城,不应该那么执意想要解开背上那时隐时现的龙纹图案之谜。

    如果不是这样,程姑娘也就不会陪同自己前来

    冒险,而这些好兄弟、好朋友们也不会陪同自己被困在此处,面临生死危机。

    也许,这全都是自己的错。

    为了大家,为了程姑娘,叶枫心里在暗自考虑着等到天明,自己是否应该挺身站出来,如喃哥所言一般束手就擒。

    这样,或许可以保全大家的性命,或许可以保全程姑娘。

    喃哥曾亲口答应过,只要叶枫跟他们走,他就放过其他人。

    他还在这里胡思乱想,冻得哆哆嗦嗦的张胖子这时候小声问道:“这些马匪为什么不敢在夜里发动进攻呢?”

    他在问背靠石壁坐着的骆驼。

    骆驼一面闭目养神,一面哼了一声答道:“他们白天进攻之时吃了陷阱落石的亏,加上蜀中唐门机关和暗器之术天下闻名,夜间攻击他们恐怕伤亡太大。”

    “而且,”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沙漠里的规矩,夜间活人不入魔鬼城。”

    张胖子愣了愣,好奇的问道:“为什么?难道这里真的有魔鬼?”

    骆驼冷哼了一声,眼睛都没睁一下,说道:“有没有魔鬼我不知道,只是有一个传说。传说魔鬼城本来是一座繁华富庶的城堡,里面的男男女女都善良热情,容貌俊俏美丽。”

    “后来他们贪婪之心逐渐膨胀,贪图来往客商的钱财,暗中将他们害死,抢夺了他们的钱财货物。他们心中充满恶念,面目也就变得狰狞可怖起来。”

    “最后天神惩罚他们的罪行,这里被黄沙吞没,城堡变成了废墟,所有人都死了。可是他们心中的恶念还没有消失,化作厉鬼不愿离去,守在废墟之中,每到夜里,就出来到处游荡,哀鸣嚎叫,希望天神能够听见他们的忏悔的声音。所以这里才被世人称为魔鬼城。”

    这离奇曲折的故事听得张胖子一阵神往,说道:“因此夜里才无人敢进这里,就是怕遇见这里的魔鬼?可是我们现在不就在这魔鬼城中,怎么没有遇见什么鬼怪?”

    他一本正经的总结道:“所以,足可见这些所谓的传说,其实不过就是那些愚昧迷信之人的以讹传讹而已。”

    他的话刚说完,耳边却听见从山谷之中传来了一阵细细的声音,好像是一个女人在低声的呜咽,声音飘飘荡荡,若远若近。

    张胖子怔了一下,此刻山谷之中分明应该只有程念真一个女人啊!莫非是她在哭泣?

    他转头拍了拍叶枫,低声问道:“你听见没有,好像是程姑娘在哭?”

    叶枫也听见了,他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这声音不像是程姑娘,而且程姑娘他们远在山谷中央,她的哭声不可能传出如此之远。

    叶枫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不对,不是程姑娘的声音。”

    不是程姑娘?那还会是谁?

    张

    胖子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他提高了声音对着山谷里叫了一声:“是谁?谁在那儿装神弄鬼的?还不快出来!”

    哭声未绝,自然有没有人理会他。

    张胖子脑子里忽然闪过刚才骆驼讲的那个传说,顿时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冷丁丁的打了一个寒颤,脱口而出道:“不是程姑娘,莫非真的是……”

    他那个“鬼”字还没说出来,就听见又一个声音响起,这一次好像是一个嗓音低沉的男人,在哑着嗓子充满了痛苦的低声嘶吼。

    张胖子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叶枫,发现叶枫也满脸惊疑的圆睁双眼盯着他,这个声音又是谁?

    这时候大家都听见了这怪异的声音,一个个全都面面相觑,一脸的惊疑之色。

    不一会儿,又有几个声音陆续响起,有的像是小孩子,有的如同老人,甚至有的像是各种动物,不约而同的都是在呜呜咽咽的哭泣,好像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这些声音汇聚在一起,回响在整个魔鬼城上空,鬼哭狼嚎,凄厉悲惨,把大家都惊得目瞪口呆。

    其中一名骆驼客更是吓得赶紧跪倒在地,山呼叩拜,以为有鬼神降临。

    张胖子的脸都吓青了,全身抖抖索索,嘴里结结巴巴的说道:“那个,那个传说是真的,果真,是有鬼怪,怎么办?”

    甚至连一向镇定自若的唐大此刻也面容失色,心中惊惧不已,莫非果真有鬼神?

    叶枫从来不信鬼神之说,可是眼前的情形却由不得你不信,难道传说竟然是真的?

    看看众人,叶枫有些惊奇的发现,这个时候所有人之中,只有骆驼还在好整以暇的闭目养着神,对于响彻耳边的鬼哭狼嚎之声仿佛充耳不闻。

    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

    叶枫清了清嗓子定了定神,这才开口问道:“骆驼先生,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骆驼慢慢张开眼睛。扫视了一圈惊惧万分的众人,嘿嘿冷笑两声,这才开口说道:“叶公子你们几位都是满腹经纶的有识之士,怎么,你们也相信鬼神之说?”

    叶枫怔了一怔,心里却略微定了定,听他的言下之意,这应该与鬼神无关。

    鬼神之说,原本叶枫也是不信的,可是眼前这凄厉诡异的鬼哭狼嚎之声又该如何解释?

    叶枫有些茫然了。

    看着他茫然的神情,骆驼淡淡一笑,说道:“其实说起来这也非常简单,在这山谷之中怪石嶙峋,鳞次栉比,每当沙漠夜间大风来袭,风从石缝之间吹过之时,便会发出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

    “沙漠之中白昼烈日无风,只有夜里才会起大风,因此这里白昼之际一切如常,只有夜间才会出现鬼哭狼嚎的声音,世人愚昧无知,便误传作魔鬼城中有鬼神

    号哭。”

    “其实这个在我八岁那年,我父亲还在世之际,便教导于我了。世间本无鬼神,可叹几十年来,竟然还是无人知晓其中奥秘,今日更是连诸位也以为是鬼怪作祟,实在可悲可叹。”

    说完,他面色一沉,又闭上了双眼,背靠着石壁自顾自的休息了。

    叶枫看见他的神色,知道此刻只怕又勾起了骆驼心中悲惨的往事,勾起了他对于亡父的追思。

    毕竟,他的父亲当年便是丧生在这魔鬼城之中。

    虽然骆驼的解释合情合理,但是大家耳边听着这凄厉诡异的哭声依然觉得惊心动魄,难以平静。

    张胖子有些半信半疑的用手肘碰了碰叶枫,问道:“老四,你说他讲的是真的吗?这真的只是风吹过的声音?”

    看他胆小畏缩的样子,叶枫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不是饱读经史,无所不知的吗?这点小事,何必问我?”

    张胖子委屈巴巴的嗫嚅道:“野史之中也有不少关于鬼怪的啊,这谁能知道真假?”

    叶枫索性闭上双眼,不再理会他。

    他心里在想,此刻在山谷中央的程姑娘,不知道会不会也被这鬼哭狼嚎的声音给吓到?她会感到害怕吗?

    想着想着,耳边的声音渐渐的不再觉得那样刺耳,在恍恍惚惚之中,他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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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因为前一日的浴血恶战让人筋疲力尽,实在太过疲惫,叶枫这一觉睡得特别的沉。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天已经亮了。

    耳边远远的传来了人的叫喊和马的嘶鸣声,他一骨碌翻身起来,看到其他人全都早已醒来,此刻都站在原地,默默望着马匪阵营方向。

    顺着他们的眼光看去,马匪阵营中此刻人马来回突奔,高声叫喊着,却并不像是准备发起进攻,而是显得有些惊慌失措,乱做了一团。

    叶枫心中奇怪,再定睛一看,只见在马匪阵营之后,蔚蓝的天空和金黄的沙面相交接的地方,远远的扬起了漫天的沙尘,看样子正在向着魔鬼城这边袭来。

    叶枫愣了一下,脱口问道:“这是什么?”

    一旁的张胖子看来也刚刚醒来不久,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袭来的沙尘说道:“我们也是刚刚发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过,我猜想可能是沙漠戈壁之中的沙尘暴。”

    沙尘暴?

    叶枫之前从未到过戈壁沙漠,自然也从未亲眼目睹过沙尘暴的真容,不过他似乎曾经在一些记载中见过对此的描述。

    张胖子接着说道:“沙尘暴古人称之为风霾,早在《诗经》之中就有记载:终风且霾,传霾雨土。史书也曾记载,晋惠帝永-康元年,甘肃境内曾有风霾自西北而来,折木飞沙走石,六日始息,造成了人畜大量伤亡。”

    “这沙尘暴据说是强风卷起沙石,所到之处,树木摧折,房舍倒塌,一切都被沙尘掩埋,威力巨大。难怪连马匪们也如此惊惧不已,看样子我们今日都将葬身于此了!”

    他说这最后一句的时候,充满了无奈与绝望的语气,连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大家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不觉先信了八分,顿时感觉一股绝望的阴霾涌上了心头。

    只有骆驼看着张胖子煞有介事的一通引经据典,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胡说八道!”

    张胖子一惊,扭头对骆驼问道:“难道不是吗?”

    此刻他的心情很复杂,既有对于骆驼斥责他胡说八道的不服气,似乎又有一些希望骆驼说的是正确的期盼,毕竟谁也不愿意窝窝囊囊的死在黄沙掩埋之下。

    骆驼盯着那渐渐逼近的沙尘,冷冷的说道:“你刚才也说过了,风霾是由于强风卷起沙石所致,你看看现在烈日当空,哪里有一丝的风?”

    张胖子晃了晃脑袋,此刻确实是连一丝微风也没有。

    骆驼说道:“你刚才所说的那种摧木飞石,掩埋一切那样巨大威力的沙尘暴,几十年也难得一见,我也从来没有见识过,你以为你们会有那样好的运气一睹真容?”

    张胖子又有些不服气了,脖子一梗问道:“既然你也没有见过,那么你凭什么说这不是沙尘暴?”

    骆驼冷笑一声说道:“我虽然没见过你所说的那样大威力的沙尘暴,不过沙漠之中威力小一些的风霾天气还是常常出现的。不过,每一次都是发生在冬天到初春,沙漠中这一段正好是风季,常常有大风,却从未听说在在这酷夏无风季节会有什么沙尘暴。”

    “更何况,”骆驼一指那越来越近的沙尘,“如果这真的是你口中所说的威力巨大的沙尘暴的话,你不觉得这扬起的沙尘无论从高度还是密度都太少了吗?”

    张胖子仔细看了看,确实如此,一时有些无言以对,只能悻悻的问道:“既然不是沙尘暴,那你来说说,这扬起的沙尘是什么原因

    ?”

    骆驼双眼紧紧盯着沙尘,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以我看来,这是一支队伍正在高速向这边逼近,而且,人数非常多,甚至远远多于我们面前的这些马匪,而这些沙尘就是他们座下的骏马疾驰所扬起来的。”

    人数众多的一支队伍?

    大家听了都是一愣,随即脑海里不约而同的闪过了一个念头,难道说是援军到了?

    可是随即大家又纷纷否定了这个想法。

    既然现在已经知道眼前的这帮马匪,就是由喃哥所率领的沙州卫麾下乔装假扮的,自然他们向沙州卫指挥使困即来求援的信件也必然是泥牛入海了,他怎么会派出军队来和自己的儿子作战呢?

    如果不是自己一方的援军的话,难道说,这些人马会是马匪们的援军?

    大家刚刚有了一线希望的心,又全都重新沉了下去。

    叶枫唯一不明白的一点是,如果这些是马匪的援军,那么随着沙尘的渐渐逼近,眼前的这些马匪为什么会显得越来越惊惧不已,乱作一团呢?

    事实证明,骆驼的话又一次是正确的。

    随着沙尘的越来越近,一彪人马出现在了蓝天下那高高的沙梁之上。

    他们的人数非常的多,远远看去,密密麻麻足有两千人左右,如同蚂蚁群一般从沙梁之上涌了下来。

    叶枫愣了一下,按编制沙州卫总人数应该只有一千七八,除去眼前这几百装扮成马匪的之外,哪里还有这么多人?

    在火辣的阳光下,他看见这些人身上的甲胄反射着刺眼的光芒。他们穿的是朝廷官兵标配的盔甲,他们不是马匪,是官军!

    再近一些,叶枫渐渐看清了他们的旗号,他们的军旗之上分明绣着斗大的两个字:“肃州”!

    他们不是马匪,也不是沙州卫,而是驻守在肃州的肃州卫官军!

    援军!

    众人这时候也都看清了,顿时大家个个喜逐颜开,挥舞着手中的东西,爆发出兴高采烈的欢呼声,张胖子更是高兴得一蹦老高。

    援军到了,得救了!

    在这欢乐之中,叶枫心里还是有一丝奇怪,这肃州卫官军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们并没有向肃州卫求救啊?

    难道会是巧合?

    这些肃州卫官军清一色都是全副武装的轻快骑兵,他们冲了过来,很快就将那几百马匪装扮的沙州卫团团围住,严阵以待。

    而这些马匪们,或者应该说是沙州卫的军士们,似乎已经被吓呆了,面对着这突然出现的两千精兵,似乎完全放弃了抵抗,一个个呆若木鸡。

    这时候叶枫看见肃州卫军阵之中门旗开处,一人一骑走出阵来,向着谷口这边缓缓而行。

    马上的这个人一身戎装,面如冠玉,全身上下英气逼人,却正是西宁小侯爷,宋琥!

    叶枫和张胖子对望了一眼,心中都暗自奇怪,宋琥为什么会这么巧带着军队出现在这里?

    叶枫他们的马匹在昨日之战中已经全部损失得一干二净,所以,他此刻只能独自徒步向宋小侯爷迎了上去。

    在他身后,骆驼有些没明白,转头疑惑的问张胖子:“这个人是谁?”

    对于眼前的情况,张胖子其实也没弄明白,在他心目中,前不久才刚刚率军围攻过兰州城的宋琥,实在算不得是个好人。

    但是现在却是这个不是好人的宋琥领兵救了大家,他有些没回过神来,愣愣的说道

    :“他是西宁小侯爷宋琥。”

    骆驼自然听说过这个人,“哦”了一声,可是还是没搞明白眼前的情况,又问道:“他为什么会带这么多兵来救我们?”

    张胖子白了骆驼一眼,在此之前骆驼一直是一副无所不知的冷傲面孔,此刻却怎么变得如此多的问题,偏生他提的问题连张胖子自己也还没闹明白。

    他有些没好气的答道:“要不,你自己上去问他?”

    这边宋琥坐在马上看着叶枫走过来,脸上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上次分手之时,本侯说过后会有期,只是想不到再见之期会来得这么快。”

    叶枫也自嘲的笑了笑,回想起上次分手之际自己还是胜利者,而这次再见面,却成了狼狈不堪的被他所救之人。

    此刻他也顾不得许多了,满是疑惑的对宋琥问道:“宋小侯爷怎么会领军出现在这里,还无巧不巧的救了在下一行人的性命?”

    宋琥的神情看上去很惊讶,反问道:“不是叶公子你们飞鸽传书通知本侯,你们被困于魔鬼城这里,请我率军来援救的吗?”

    啊?叶枫一下子愣住了。

    他什么时候给宋小侯爷飞鸽传书求援了?

    唯一发过的一封飞鸽传书的求援信不是给沙州卫指挥使困即来的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见叶枫神色木然的愣在那里,宋琥说道:“本侯前日还在甘州边关,忽然接到了叶公子的飞鸽传书,言及遭受马匪围攻,在此魔鬼城据险而守,盼望速派援军予以救助。”

    叶枫听了,这不是自己写给困即来的求援信中所提到的内容么?怎么会到了宋琥的手上?

    宋琥接着说道:“本侯接信之后,料想情况必然紧急,立即星夜飞马前往距此最近的肃州,调动肃州卫驻守的两千轻骑兵,即刻出发,疾驰一日夜,方才赶到这里。所幸来得总算及时,还不算晚。”

    叶枫神情还是有些愣愣的:“距此最近的应该是沙州啊,小侯爷为什么会选择去肃州?”

    宋琥冷冷一哂道:“本侯早已嘱托沙州卫护卫你们的安全,如今出了事,恐怕沙州卫也必有牵连。因此才选择了肃州卫,怎么啦?”

    叶枫摇摇头说道:“没事。”心中却是暗自庆幸,幸亏宋琥没有首先选择去沙州卫。

    宋琥看着满面疑惑的叶枫,心中也是疑惑不解,问道:“叶公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叶枫叹了口气,于是便从他们初到敦煌,困即来设宴款待开始,一直到昨天浴血死守一整日,把这之间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对宋琥讲述了一遍。

    宋琥听完,深深吸了口气,惊叹道:“叶公子你们仅仅以十余人之力,面对如此众多的马匪,竟能坚守这里一整日之久,实在是令人既惊且佩。”

    “不过,”他皱起了眉头,“本侯的确曾向困即来去信,令其务必保证叶公子你们一行人的周全,现在你却说这伙马匪是由其子喃哥所率领的沙州卫军士假扮的,困即来怎敢如此大胆,做出这等事来?”

    “何况,叶公子你说你明明是向困即来飞鸽传书求救,为何这求救信却到了本侯手中,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宋琥越来越糊涂,叶枫的心里倒是灵光一点,渐渐理出了一些头绪来。只不过,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找一个人来证实。

    他抬头对宋琥说道:“小侯爷,能否容在下与喃哥单独谈一谈?”



    宋琥听了叶枫的话,脸上的表情明显迟疑了一下。

    喃哥既然是率领沙州卫假扮马匪想要劫杀叶枫他们一行的为首之人,如今叶枫却想要去与他单独见面,不能不让人为叶枫的安全而担心。

    不过宋琥看着叶枫脸上那坚毅的表情,还有他眼中那充满信心的目光,料想以叶枫的聪明,既然他这样要求必然有他自己的原因。

    于是宋琥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一名骑兵立即奔了过来,跳下马,将手里的缰绳交到了叶枫的手中。

    叶枫对宋琥笑了笑,以示感谢,旋即翻身跨上了马背,催马前行,一路来到了马匪阵营的面前。

    看着叶枫只身前来,于是马匪首领也排众而出,迎了上来。

    叶枫骑在马背之上,对马匪首领笑了笑,开口道:“我知道你就是喃哥,事到如今还要蒙着脸掩饰身份,还有意义吗?”

    马匪首领听了他的话,全身一震,用惊异的眼光看着叶枫,默然不语了好一会儿,终于伸手摘掉了脸上覆着的黑巾。

    这人果然就是沙州卫指挥使困即来的长子,喃哥!

    在包围圈外目不转睛紧盯着这里情形的小侯爷宋琥,这时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怒道:“果然是喃哥!”

    喃哥看上去似乎有些不明白,对叶枫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此刻他身份被揭破,嗓音也不必再故意装作沙哑低沉的样子,而是恢复了正常。

    叶枫淡然一笑,解释道:“在敦煌那一夜的筵席之上我就见过你腰间的短刀,印象十分深刻。而昨天在我义兄张胖子袭击你之时你曾经拔出了短刀,于是被我凑巧认了出来。”

    喃哥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他实在是没想到。

    昨天张胖子偷袭他的时候,他所站立的沙坡其实离叶枫所在的谷口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居然他拔刀的时候,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还是被叶枫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不禁由衷的赞叹道:“好眼力!”

    旋即他又问道:“叶公子你们此刻既然已经胜券在握,却只身前来,想必是有话想要对我讲?”

    叶枫点点头,说道:“昨天初到此地之时,是你单骑前来指名道姓要和我见面,如今,却是我想要与你单独谈一谈。”

    喃哥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说了声:“好!”

    他相信叶枫的为人,更何况,在这样被重兵围困的情形下,他也没什么其他的选择。

    于是两人驱马径直来到了包围圈之外,一处无人的小沙坡之上。

    喃哥勒住马缰绳,他的脸上早已没有了最初之时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神色,却也并未显得沮丧,而是一脸平和的开口道:“叶公子想要知道什么,但问无妨。”

    叶枫抬起头,双目逼视着喃哥的双眼,沉声问道:“我们素昧平生,如此装扮作马匪劫杀我们,绝非你或者你父亲的主意,幕后指使你们的人究竟是谁?”

    喃哥看着叶枫,他的眼光里明显带着些惊讶,似乎对于叶枫能够猜出其中的内情感到很意外。

    片刻之后,他才长叹一声说道:“叶公子的聪明果然天下无双,不错,我和父亲之所以安排了麾下沙州卫军士假扮沙漠马匪,劫杀你们,其实不过只是为了报恩。”

    叶枫眉头一皱:“报恩?报谁的恩情?”

    喃哥情知既然事已至此,已经无可隐瞒,于是也就索性和盘托出,说道:“当年我父亲本是北元蒙古贵族,但是北元名为一体,其实各部族之间都是各自为政,一盘散沙,彼此之间互相攻伐抢掠,极为混乱。”

    “我们的部族相较之下很弱小,尤其是还夹在草原最强大的鞑靼和瓦剌之间,常常遭受到他们两族的欺辱和掠夺,还要被他们两族胁迫,卷入他们之间的战争,成为他们阵前冲锋的马前卒。”

    “为了让族人不再遭受他们的欺压和胁迫,甚至成为他们之间战争的牺牲品,我父亲和相邻另外一个小部族的首领买住,决定将两个部族合并在一起,向西迁徙,逃离鞑靼和瓦剌的控制和压迫。”

    枫点了点头:“所以你们就来到了敦煌?”

    喃哥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哪里有那么容易?鞑靼和瓦剌得知我们西迁,认为我们是背叛,于是都派出了军队,对我们一路进行追杀。”

    “为了逃避他们的追击,万般无奈之下,我们的部族慌不择路,不得已逃进了沙漠戈壁之中。我们对于沙漠并不熟悉,一来二去,竟然迷失了方向,被困在了沙漠里。”

    “正当我们已经水尽粮绝,怎么也走不出这一望无际的大沙漠,自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在我们的面前,却忽然出现了一群人!”

    叶枫隐隐感到喃哥提到的这些人必定与如今的事情有关,于是追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喃哥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有十多二十个人,全都穿着黑色的斗篷,衣服上都绣着一只飞鹰的图案。正是他们,在我们最危急的时刻,给了我们清水和食物,救下了我们全族人的性命。”

    “接着他们还引领着我们,走出了沙漠,带我们来到了沙州敦煌古镇。在他们的指点下,我父亲和买住首领,于是共同向大明朝廷上书乞降,表示愿意从此脱离北元,听从大明朝廷的号令。”

    “想不到朝廷很快颁下了旨意,就地册封我们为沙州卫,我父亲与买住首领同为指挥使,隶属肃州卫所节制,还许我们的部族常驻镇守沙州地界。”

    “我们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朝廷编制,又有了自己的地盘,自然是大喜过望。这时候,那些衣服上绣着飞鹰的人又出现了,他们传授给我们基本的农耕技术,让我们在沙州能够真正长治久安的定居下来。”

    叶枫点头说道:“所以,他们对你们部族有恩。”

    喃哥说道:“不错,若是没有他们,我们早就困死在沙漠之中了,没有他们就没有后来的沙州卫,也没有这些年来我们部族的安居乐业,他们对我们是有着再造之恩!”

    叶枫皱起眉头,问道:“如此说来,让你们劫杀我们的,也是他们?”

    喃哥叹息一声点头说道:“几日之前,父亲接到了兰州城肃王殿下的书信,言及叶公子你们一行人即将路过敦煌,请我们予以照顾。”

    “当初我们初到沙州之时,无钱无粮,是彼时还就藩于肃州的肃王殿下常常救助我们,还无偿给我们提供了农耕用具和种子,我们才能捱过最初的艰难时光。”

    “肃王殿下对我们同样有恩,自然他所托之事我们必定不敢怠慢。这时候却又接到了顶头上司,新近上任总领西北边防诸卫的小侯爷宋琥的书信,同样也是要求我们务必保证叶公子你们的安全。”

    “连肃王殿下和宋小侯爷都如此重视叶公子,我们自然也不敢有丝毫马虎,可是就在这时,事情却出现了变化,当年那些衣服上绣着飞鹰的人又出现了!”

    “原本这些年我们也一直想要寻找他们,报答他们的恩情。可是自当年之后,他们就如同在世上蒸发了一般,销声匿迹,再无音讯。没想到,就在接到书信的那天晚上,却又忽然出现在了我父亲面前。”

    叶枫这时没有说话,他的心中已经有了预感,这伙神秘人找困即来的来意,他也基本已经猜到了。

    果不其然,只听喃哥接着说道:“那夜,一个穿着黑斗篷,衣服上绣着一只飞鹰的人突然出现在了我父亲面前,开口就要父亲偿还当年的活命之恩,而偿还的条件就是,除掉叶公子你们一行人!”

    叶枫冷哼了一声,问道:“他为什么要除掉我们?”

    喃哥摇头说道:“至于原因他没有说,也不让我们多问。我父亲和买住首领当年都曾经立下重誓,为了报答恩情,但凡他们所命,我们无有不遵。如今买住首领已经病逝,我父亲更加不可以违背誓言,令逝者蒙羞。所以,在万般无奈之下,我父亲只能答应了下来。”

    “可是如果按照他所说的杀掉叶公子你们一行人,无疑又会辜负了对我们同样有恩的肃王殿下的托付,还会得罪手握重兵的宋小侯爷。”

    “加上叶公子你们几人不是朝中的高官后人,就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豪门侠士,一旦在这里

    出事,恐怕会给我们部族引来无穷的祸事。我父亲一时之间进退维谷。”

    “因此,看父亲左右为难之际,我便想出了一条计策。由我假意护送你们离境,实则暗中调动沙州卫精锐,假扮成沙漠马匪的模样,将你们生擒活捉,再交予恩公自行发落。”

    “这样一来,既报答了恩公他们当年的恩情,而你们的生死自然也与我们无责,这样也不算违背了肃王殿下和宋小侯爷的托付,更加不会给我部族招来灾祸。”

    叶枫直到这时才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在前一日的攻击中,这些装扮成马匪的沙州卫军士会处处对自己和身边几人手下留情了。

    原来他们是怕伤了这几个人的性命,会为全部族招来灾祸,所以一心想要生擒他们。

    他不禁嘿嘿冷笑了一声,说道:“端的是好计策啊!”

    喃哥的脸上似乎有些羞愧的红了一下,叹息了一声说道:“原本我以为你们不过只有十余人,既非军人,又无战场经验,应该能够轻而易举的手到擒来,想不到,最后我还是低估了你们。”

    “当初我选择护送军士的时候,故意选择的是一些年纪较大的胡子兵,他们看似老弱,实则都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老兵。而暗中跟在后面,装扮成马匪的这几百骑兵,也全都是沙州卫中的精锐。”

    “没想到你们居然会改变路线,退到魔鬼城中来借着地利凭险据守,让我们昨天攻击了一整天,折损了百余人,竟然也没能拿下你们,实在是让我大为吃惊。”

    “而今天一早,就有宋小侯爷突然率领了这么多的肃州骑兵赶到,致使我的计划功败垂成,这也实在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只有一点我不明白,”喃哥满面疑惑的看着叶枫,“你到底是在何时何地,如何通知宋小侯爷领军前来救援的?”

    叶枫没有回答。

    喃哥想不明白,他心里却好像有些明白了。

    为什么给困即来的飞鸽传书求救,最后会莫名其妙的落到远在甘州的小侯爷宋琥手中的?

    这一切只能是因为一个人,困即来!

    解祯亮曾提到过,那一夜困即来送给他们的信鸽脚环上,却奇怪的刻着是一个“甘”字,那是因为这只信鸽根本就不是沙州卫军中的报信信鸽,而是甘州卫的!

    这只信鸽原本放飞之后就不会飞回敦煌,而是会直飞甘州送信!

    这原本就应该是困即来早已想好的计策。

    他想必早已想明白劫杀叶枫一行人,必定会给自己乃至部族招来巨大的祸事,可是他又迫于当年的誓言不得不被穿着黑斗篷的神秘人所胁迫,无奈之下,于是他想出了这个计策。

    他假意送给叶枫他们信鸽,以便在危急之时向自己报信,其实偷偷的把信鸽偷梁换柱,换成了甘州军中的信鸽,一旦放飞,就会直接飞回甘州求援。

    小侯爷宋琥正在甘州。

    小侯爷既然如此看重叶枫他们,一旦接到报信必然会星夜率军驰援,解救他们。

    唯一冒险的就是叶枫他们究竟是否能够坚持到援军来到,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无奈之下,他也只能赌上一赌了。

    看来,他赌赢了。

    只要叶枫他们不死,困即来和他的部族就不会有麻烦,而他对穿着黑斗篷的神秘人那边也算是有了交待。

    此刻让叶枫感觉无比心惊的是,困即来的这个计划,竟然从始至终一直瞒着他的儿子喃哥!

    他一定知道宋小侯爷一旦领军来援,必然会和喃哥带领的装扮成沙漠马匪的这一群沙州卫军士撞上。

    双方一旦交战,这区区几百沙州卫军士哪里会敌得过装备精良,人数众多的援军?到时候不但是这几百军士,恐怕连领头的喃哥也会有生命危险。

    莫非,困即来从一开始就准备好了,为了保住他自己,为了保住全部族,他不但要牺牲掉这几百条性命,甚至还有他的亲生儿子?

    叶枫抬头看着一脸疑惑的喃哥,脑子里想起了困即来那慈祥和蔼的笑容,顿时从心底感觉到了一阵一阵的寒意!



    喃哥看叶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随即他面色一整,对叶枫问道:“事已至此,叶公子现在准备如何处置我们?”

    叶枫愣了一下,处置?是啊,该如何处置他们呢?

    按常理,他们扮作马匪,劫杀叶枫一行人,昨日厮杀了一整日,叶枫他们伤亡惨重,几乎是死里逃生,绝没道理轻饶了他们。

    就算叶枫不杀他们,至少,也应该把他们交给小侯爷宋琥处置。

    而他们是沙州卫军士,身为官军假扮马匪劫掠路人,这本就已经是死罪了,以宋小侯爷的铁腕治军手段,这几百名军士落到他手里,是绝无生路的。

    这时喃哥的眼中流露出了乞求的神色,说道:“叶公子,虽然知道有些不合情理,但是在下仍然有一个不情之请。”

    叶枫点点头说道:“请讲。”

    喃哥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假扮马匪,劫杀叶公子一行人,这全都是在下一人的主意,至于这些沙州卫军士全都是我的部族中人,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希望叶公子能够网开一面,向宋小侯爷求求情,放过这些军士,一切罪责皆由喃哥一力承担!”

    叶枫看着喃哥眼中近乎哀求的眼光,心中不禁想起了骆驼曾经对喃哥的评价,他说喃哥在百姓们口中性格直率,嫉恶如仇,治军有方,是个口碑很不错的人物。

    这次他之所以设下此计,带领部下来劫杀自己,其实也并非完全是他的本意。现在事败之后,他竟然能够挺身而出,一力承担所有罪责,为部下求情开脱。

    就凭这一点,他确实爱兵如子,勇于担当,是个好首领,是条好汉子!

    老实说,虽然叶枫队伍中在喃哥的劫杀中损失惨重,但是叶枫并不恨他,反而有些钦佩他为了报恩的重信守诺之举。

    甚至叶枫心中暗暗在为喃哥惋惜,惋惜他的才华,他的气度,更惋惜他居然有那样一个冷酷的父亲。

    他不忍拒绝喃哥的请求,于是点了点头,说道:“我去向宋小侯爷说一说,你先回去让你的部下都放下武器,下马受降。”

    喃哥闻言大感欣喜,满面喜色的对叶枫施了一礼,说道:“宋小侯爷对叶公子如此看重,既然叶公子肯开口,此事必成!多谢叶公子不计前仇,肯救下这几百条性命,早就听人传说叶公子为人重诺重义,果然不错。喃哥拜谢了!”

    叶枫见他为能救下这数百部下的性命而如此欣喜,却丝毫没有担心自己的生死,不禁心中感叹,果真是一条重义轻生的好汉!

    这时他心里对喃哥已经有了惺惺相惜之心,产生了回护之意。

    喃哥拜谢之后,拨转马头,回到阵中,喝令部下全部放下兵刃,下马静待受降。

    而叶枫则策马来到了小侯爷宋琥身边。

    宋琥看他三言两语,说得喃哥号令所有部下弃械投降,心中大感惊异,同时也为自己能兵不血刃,不损一兵一卒就收服了这几百沙州卫军士而感到庆幸。

    原本以为,以蒙古族人的彪悍善战,想要拿下这几百沙州卫,少不得需要一场恶战,如今这样的结局,自然是有些意外之喜。

    不过回头想想,当初在兰州城下的时候,这个叶枫不也正是凭着他三寸之舌,单枪匹马前来,成功的拖延住了时间,最后逼得自己不得不临阵撤军的吗?

    回想起这些,他心里不禁又感觉有些悻然起来。

    叶枫来到宋琥身边,把刚才和喃哥交谈的内容,以及自己心中的猜

    测全都讲了一遍。

    宋琥听得冷哼了一声:“原来一切都是那个困即来老鬼在暗中搞事!本侯早就觉得此人表面忠厚,实则奸猾无比,今日看来,他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要算计在内,果然是个诡谲阴险的小人!”

    叶枫听了不觉有些默然,半晌才说了一句:“我看困即来此举也乃是受人胁迫,为了保全部族上下所有人安居乐业的生活,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倒也并不完全是出于想要保全他自己的私心。”

    叶枫竟然开口为想要劫杀自己的人说好话,这有些出乎宋琥的预料之外,他不禁斜着眼瞟了叶枫一眼。

    不过他并没有和叶枫争辩,而是皱着眉头,一面沉思一面低声说道:“穿着黑斗篷,衣服上绣有飞鹰图案的神秘人?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群人啊?”

    想了片刻,他抬头对叶枫问道:“叶公子可知道这伙神秘人,为何一定想要置你们于死地不可?”

    叶枫摇摇头,说道:“我之前也从未听闻过这伙人,完全不认识,更加谈不上有过什么恩怨了。关于他们为何要对付在下,实在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宋琥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于是摇摇头索性不再想了,伸手一指包围圈中那些弃械下马投降的沙州卫问道:“那么接下来叶公子想要如何处理这些人呢?”

    叶枫把刚才喃哥为这些部下求情的话一说,宋琥说道:“看不出来,这小子倒是一条血性汉子!不过若非本侯及时赶到,叶公子你们几乎要命丧他们之手,岂能因为他几句告饶的话就放过了这些人?”

    叶枫提醒他道:“这些人可不是真的马匪,而是沙州卫的官军啊!”

    宋琥冷笑道:“官军?他们既然已经装扮成了马匪的模样,本侯就只当是马匪剿灭了他们,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叶枫却摇摇头道:“沙州卫作为关西七卫之一,驻守西北多年,他们与其他几卫也都是原来北元的蒙古贵族投诚过来的,彼此之间难免沾亲带故。”

    “如若今日在这里忽然被小侯爷率军屠杀,且有几百人之众,以困即来那种老狐狸的心思,谁知道他到时候会有怎样的说辞?恐怕他会将全部罪责都推到小侯爷身上。”

    宋琥冷冷的说道:“他沙州卫本就是归本侯指挥的,难道本侯还能怕他胡乱攀咬不成?”

    叶枫叹了口气,说道:“如果只是一个沙州卫倒也无妨,只怕消息传到关西七卫其他几卫耳中,他们会胡思乱想,以为是朝廷授意小侯爷暗中下手,想要清除掉他们几卫。”

    “到时候如果引起他们几卫胡乱猜疑,人人自危,从而造成混乱,引致边关动荡,关河不宁,恐怕对于小侯爷和朝廷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宋琥听了,也感觉有理,不由得低头沉默不语。

    片刻他才开口说道:“按你这样的说法,本侯现在不但不能灭了这几百沙州卫,连那个喃哥也不能动了?”

    叶枫微笑道:“这个自然。喃哥是困即来的长子,如果小侯爷宽宏大量,饶恕他的罪过,不予追究,对于收服困即来,乃至令关西七卫对小侯爷心悦诚服,都是大有好处的。”

    宋琥沉思片刻,忽然摇摇头说道:“只怕困即来那个老狐狸早就想明白了这一层,他之所以派他的亲生儿子前来以身犯险,分明就是笃定了我们绝对不敢轻易杀他。”

    他长长的叹息道:“竟然被这个糟老头子算计了,本侯实在是心有不甘啊!”

    叶枫笑了笑:“纵然是心有不甘,这也是

    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小侯爷可还记得上次临别之际,我赠给小侯爷的那四个字?”

    宋琥闻言也笑了笑:“当然记得!”

    那是“唇亡齿寒”四个字。

    为了顾全大局,从全局着眼,有时候忍比不忍得到的要更多,不为比为反而要更加的有效。

    宋琥虽然有些无奈,不过还是下令撤除了包围圈,放那些被围的沙州卫军士离开,回到敦煌去。

    原本自忖必死的喃哥得知不但这几百名部下得到了赦免,连自己也可以自由离去,不禁感觉到有些喜出望外。

    他当然知道就凭小侯爷宋琥那众所周知的雷厉风行的铁腕作风,绝对不会如此轻易放过自己的,想必一定是叶枫在他面前全力维护,自己才能死里逃生,他心里对叶枫充满了感激之情。

    可是他没有再过去道谢。

    俗话说:“大恩不言谢”,有的时候,言语上的道谢实在都显得太空泛了,真正发自心底的感谢完全不必说出来。

    他一面指挥着部下井然有序的退走,一面勒住马,回过头远远的望着对他挥手告别的叶枫,他的眼中透露出心底炙热的激动之情。

    叶枫目送着喃哥的身影,心里也在感慨着,这样一条血性好汉,外表冷漠内心却如同火山一般炽热,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这时候在谷口处,唐大和众人也正在远远的目送着喃哥带领部下退去。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具体都发生了些什么,不过至少他们清楚,危机已经过去了,现在已经安全了,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

    就在这时,唐大忽然看见有一人一骑出现在了谷口附近的沙坡之上。马上的那个人,一双带着淡黄色的奇异的双眼,正在注视着他。

    是毒蛇!

    唐大慢慢的走了过去。

    毒蛇似乎是来道别的,不过他只是看着唐大,一句话也没有说。

    唐大也看着他,在之前同他的交手中,唐大对于他的武功十分钦佩,心中大有惺惺相惜的感觉。

    他相信毒蛇应该也有同感。

    他对毒蛇笑了笑,问道:“要走了?”

    毒蛇点点头,“嗯”了一声。

    唐大沉默了一下,说道:“有个问题,我没想明白,你可愿意解答?”

    毒蛇看起来并不喜欢多说话,面对唐大的问题只说了两个字:“你问!”

    唐大忍不住问道:“昨天为什么在后来的进攻中,你一直没出手?如果你出手的话,我们一定支撑不下来的。”

    毒蛇面无表情的回答道:“我只是收了钱,负责保护喃哥的安全,其他的,不干我事。”

    唐大奇怪道:“那昨天一开始为什么你又冲进谷口来动手?”

    毒蛇的眼睛盯在唐大的脸上:“我只是想要和你分个胜负,因为你是第一个没有死在我突袭之下的人。”

    唐大点点头,他总算明白了,叹息了一声:“恐怕我们的胜负要留到下次了。”

    毒蛇眼里显出一种复杂的神情:“我希望没有下次。”

    唐大笑了:“也许下次见面是我花钱请你帮忙呢?”

    毒蛇脸上的神色一下松弛了下来,他淡淡的说道:“我是杀手,只要你给钱就行。”

    说着他拨转马头,纵马离开了,身后留下了他的声音:“不过你一定要把钱先准备好,我可是很贵的。”

    看着他的背影,唐大微笑着。



    喃哥带领着沙州卫退走了。

    小侯爷宋琥和叶枫骑在马上并肩而立,目送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宋琥手下的两千骑兵正在集结待命,他准备护送叶枫他们一程,以防这些沙州卫会去而复返。

    毕竟,对于这些在他心目中野蛮粗鲁而又不讲信义的蒙古人,他从不会相信。

    这时候宋琥麾下的一名副将走上前来,恭恭敬敬的躬身双手呈上一卷纸条给宋琥:“启禀小侯爷,甘州来的飞鸽传书,有紧急军情。”

    宋琥接过纸条,展开细读,顿时眉头紧锁,一朵愁云浮现在了脸上。

    叶枫看他满面愁容,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宋琥说道:“甘凉边关军情有变,本侯需要立即赶回去处理。”

    他抬头双眼一扫叶枫,沉吟道:“不过,叶公子你这里……”

    叶枫连忙说道:“军情要紧,小侯爷还是赶紧速速返回为是。至于我这里,沙州卫已退,料想也必定不会去而复返,没什么好担心的。”

    宋琥听了,脸上依然一副犹豫不决的迟疑表情,明显还是放心不下。

    这时,刚才那名副将走上前来,附在宋琥耳边低语了几句。

    宋琥点点头,似乎对他的建议非常满意,挥挥手说道:“那么你现在赶快去指派人手,准备马匹和物资,接下来就全都交给你了。”

    那名副将躬身应道:“是!末将必定全力以赴,不负侯爷所托!”

    说完,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开了。

    宋琥看着他的背影,对叶枫说道:“这个郝副将,在边关军中效命多年,十分得力,本侯令他带五十骑兵护卫你们左右,以保证你们的安全。”

    “另外,你们之前所损失的一应食物物资和马匹脚力,本侯都为你们补充,希望你们这一次能一路顺风,找到你想要找的东西。”

    最后这一句话,他说得颇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

    小侯爷宋琥忽然间对叶枫这么好,还留下随行护送的军士,叶枫简直感觉有点受宠若惊了,有些喃喃的说道:“这,还有骑兵护送,这有必要吗?”

    宋琥冷冷哼了一声:“当然有必要,什么沙州卫,本侯可是从不相信困即来那个老狐狸的。何况,即便没有了沙州卫的威胁,在这沙漠戈壁之中,可还是真的有马匪的。”

    叶枫听了觉得有理,也只能对宋琥连声道谢。

    过了片刻,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在心中积压已久的那个问题:“敢问小侯爷,为何对在下如此高看,处处出手相帮?在下先前曾经破坏了小侯爷的计划,小侯爷难道不是应该对在下恨之入骨吗?”

    这话问得很直白,甚至有些不礼貌。

    不过宋琥好像并不介意,他看着叶枫,眼光里的神情颇为复杂。

    沉默了片刻,他才说道:“本侯不是帮你,而是还你的人情。”

    叶枫闻言一愣:“人情?什么人情?”

    宋琥转过头,眺望着远处一望无垠的沙漠,说道:“当初在兰州城下,如果不是叶公子阻止了本侯,如果不是你写下的唇亡齿寒那四个字,本侯恐怕就会一意孤行,铸成大错。”

    “正是你的那四个字,让本侯看清了形势,也想明白了一切的前因后果,才不致于落入他人彀中,招来杀身之祸。所以说,本侯欠叶公子一个人情。”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有些冷冷的说道:“至于这次本侯及时赶到,救下了叶公子一行人,你也不必觉得感激。我们之间就算是打和了,谁也不欠谁的。

    说完,他拨转马头,头也不回的向着集合待命的军阵走去,一面高声说道:“只不过,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还是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吧?”

    朋友?

    叶枫看着宋琥那挺得笔直的背影,眼光里露出了一丝温暖的笑意。

    当叶枫回到谷口的时候,不明就里的大家立即都围了上来。

    刚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他们都还没看明白。

    小侯爷宋琥为什么会带着军队及时出现救了大家?

    喃哥和叶枫单独谈话之后,他和部下的沙州卫军士为什么就选择了弃械投降?后来还被轻易的放走了?

    宋琥为什么又会匆匆忙忙的率军离去,还留下了五十骑兵跟随护卫他们?

    太多不明白的问题,大家争先恐后,七嘴八舌的问出来,一时间叶枫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

    于是他从头开始,把刚才所有发生的一切都详细的讲述了一遍。

    大家听完之后都沉默了,原来喃哥的所作所为并非出自他的本意,只是为了报恩而已。他也并不想杀死叶枫他们,仅仅是想要生擒他们。

    难怪昨天他们仅仅凭着十几人之力,就能够在如此众多的沙州卫军士攻击之下支撑了下来,原来只不过是人家手下留情,未下杀手而已。

    可是那个胁迫困即来父子,真正想要除掉他们的,喃哥口中的那个穿着黑斗篷,衣服上绣着飞鹰图案的神秘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既然他和叶枫根本就是素不相识,为什么会一心想要置叶枫他们于死地呢?

    大家纷纷摇着头,谁也想不明白。

    这时候叶枫却发现骆驼的脸色有些变了。

    他低着头,喃喃的念叨着“飞鹰图案,黑斗篷”,他盯着地面上的目光中分明燃烧着仇恨的怒火!

    叶枫心中一动,莫非骆驼认识这个神秘人?

    他正想开口相询,一旁的张胖子却猛拍了他的肩膀一掌,说道:“现在我们既然已经安全了,还不赶快把这个消息告诉在山谷里的二哥和程姑娘他们去!”

    张胖子这一说,叶枫才想起来,受伤的解祯亮和程姑娘他们几个还待在山谷深处的空地上,应该尚不知道已经脱险的消息。

    想到程念真,叶枫感觉心绪又乱了,她现在还在为自己担心吗?昨夜他们在山谷中是怎么渡过的?那恐怖的鬼哭狼嚎的声音他们会害怕吗?

    无数的问题瞬间涌上了叶枫的心头,他的一颗心恨不得长出了翅膀,立即飞到程姑娘的身边。别的东西,全都已经顾不上了。

    他对张胖子说了一声:“走,我们去接他们出来!”

    说完,他和张胖子便心急火燎的向着山谷中奔去,而其他人则留在谷口处歇息等待。

    他们在曲折狭窄的山谷道路上走得飞快,不一会就看见了静静坐在空地中央等候消息的程姑娘他们几人。

    远远的看见叶枫和张胖子跑了过来,解祯亮一跃而起,迎着他们奔了上去,嘴里叫嚷着:“怎么啦,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在这里一直也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到底出了什么事?”

    张胖子蹦跳着,欢叫着,扑过去一把抱住了解祯亮,劫后重逢,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不小心一下子碰到了解祯亮那条受伤的胳膊,疼的解祯亮龇牙咧嘴的发出怪叫声。

    而叶枫则直接奔到了程念真面前,站定了,伸手直接抓住了她的双手。

    程姑娘双眼带着欣喜的目光盯着叶枫的面庞,泪花在眼眶里打着转,用

    颤抖的声音问道:“都结束了?”

    叶枫笑了,点点头说道:“结束了,一切全都过去了!”

    程姑娘有些喜出望外的笑了,喜悦的泪珠扑哧扑哧的从脸上滚落下来,好一副梨花带雨的画面。

    真美!叶枫看得几乎要呆住了。

    他们沉浸在喜悦之中,坐在一旁蒙着眼的傅双灵老爷子和一脸老成持重的小桑吉,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唉!

    叶枫这才警觉原来遗忘了旁边的两人,一脸尴尬的表情,连忙上前见礼。

    大家围坐了下来,叶枫对他们讲述了山谷外发生的事情,张胖子则在一旁添油加醋的插嘴。

    解祯亮听得是一脸的神往表情,心中为自己错过了这么多的精彩而懊恼着。

    而程念真好像并不关心叶枫所讲的,只是一脸温柔的表情,用温柔的眼光一直看着叶枫,仿佛除了叶枫,外面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傅双灵老爷子一直默默听着,一言不发,直到叶枫提到那个穿着黑斗篷,衣服上绣着飞鹰图案的神秘人之时,他好像有所触动,低头沉思了一会儿。

    片刻之后,他才开口说道:“这样打扮的神秘人物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不过那个飞鹰图案,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件事。”

    叶枫心头一动,追问道:“您想到了什么?”

    傅双灵沉声说道:“我记得在先祖的记载之中曾经提到过,古代楼兰古国的人们非常崇拜太阳,他们城市里的房舍布局,甚至连死后的陵墓都是模仿太阳放射光芒的形状来设计建造的。”

    “所以他们也很喜欢高高飞翔的雄鹰,他们认为雄鹰是世上飞得最高,离太阳最近的动物,是神圣的太阳在世间的代表,因此也就把飞鹰作为他们楼兰古国的图腾标志。”

    叶枫目光闪动:“您是说,这个神秘人与当年的楼兰古国有关系?”

    傅双灵点头道:“不错,他的衣服上绣着飞鹰图案,我猜想他可能与已经消失的楼兰国人有什么联系。否则,为什么素不相识,他却一心想要置我们于死地?也许,这和我们想要去寻找楼兰古城有关。”

    叶枫也陷入了沉思中。

    神秘人,飞鹰图案,楼兰古城?莫非这之间果真有着某种联系?

    看他在沉思,耐不住寂寞的张胖子开口对程姑娘问道:“昨晚你们在这里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鬼哭狼嚎的,好像有许多鬼魂在哭嚎,可怕极了!”

    程念真笑着点了点头。

    张胖子一下来了精神头,问道:“那你们是怎么过来的?你们害怕吗?”

    程念真笑着摇了摇头:“不害怕。”

    张胖子有些不信:“你们又有女人又有小孩的,会不害怕?怎么可能?”

    程念真脸上的笑容不变:“真的不怕,因为我们已经知道了这声音的来源和原理。”

    张胖子一愣,他们也是从骆驼口中才知道的真相,连常年行走沙漠的那些骆驼客们都不知道,程姑娘他们又是从哪里得知的?

    他脱口问道:“是谁告诉你们的?”

    一旁一直默默无语的小桑吉这时扬声说道:“当然是我告诉他们的!”

    “你?”张胖子一脸的不信,“就凭你这么个小鬼头,你能知道?”

    他看见小桑吉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猛然警觉,他赶紧闭上了嘴。

    果然,小桑吉对着他怒目而视道:“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是小鬼头!”



    略作休息,准备停当之后,叶枫一行人便又上路了。

    他们的马匹、骆驼在魔鬼城一战之时都已经死光了,粮食和清水等物资也损失了大半,连唯一的一辆轻便马车也都拆掉了,木料用来制造陷阱。

    现在宋琥为他们补充了足够多的马匹,甚至还从为骑兵驮运粮草的后勤队中抽调了两头骆驼给他们,干粮清水以及他们被烧毁的帐篷等物资也全都补充足备。

    只是没有了马车,程姑娘、傅老爷子和小桑吉也只能与大家一样,乘骑马匹上路,忍受这沙漠中的风吹日晒之苦。

    这次上路,队伍中虽然只剩下了两名骆驼客,其余受伤的车夫和马夫都随着宋琥的大军先退走了,不过队伍里却多出了五十名威风凛凛,全副武装的骑兵护送。

    这样浩浩荡荡的队伍,走在路上大家心里也觉得踏实了许多。

    前往楼兰古城的路途遥远漫长,叶枫他们在沙漠戈壁之中这一走,就走了十日。

    一路无事。

    只不过这一路之上,叶枫发觉在前面引路的驼着背的骆驼,他变得越来越沉默,整天低着头,也不与别人说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叶枫本来想要找他问问,自从魔鬼城出来之后,他就表现得有些异常。

    可是他原本就是个沉默寡言不合群的人,现在又仿佛刻意在躲避着大家,所以叶枫一直也没找到机会。

    按照骆驼和傅老爷子所说的,几日之后,他们就可以抵达从前楼兰古城所在的盐泽一带了。

    眼看着就要抵达目的地了,大家的心里都渐渐放松了下来,感觉到莫名的一种兴奋。

    可是就在这时候,却开始发生了怪事。

    首先就是当清晨大家起床之后,却发觉队伍中负责驮运物资的唯一的两头骆驼,竟然全都死掉了。

    骆驼被称为“沙漠之舟”,极耐饥渴,又吃苦耐劳,在沙漠里驮运物资重物,几乎是不二之选。

    更重要的是骆驼天生方向感极强,有经验的骆驼甚至可以引领在沙漠中迷路的人们走出沙漠,因而也是沙漠旅客必不可少的可靠伙伴。

    然而如今唯一的两头骆驼却全都死了,这对于叶枫他们的队伍而言,着实是个不小的损失。

    骆驼客整日与骆驼相伴,对它们感情极深,此刻,队伍中的那两名骆驼客不禁跪倒在骆驼的尸体前,抚尸悲痛不已。

    莫非是患上了什么急病?

    可是当程姑娘检查了骆驼的尸体之后,得出的结论却令大家大吃了一惊:骆驼是被毒死的!

    她遍查了尸体,两头骆驼均是全身无伤,也没有疾病的迹象,只在骆驼的臀部,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微微有些红肿的针眼,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看起来,这两头骆驼是被人用毒针刺中了臀部,因此才中毒身亡的。

    仅仅只是刺破了一点皮肤就能致体型如此巨大的骆驼丧命,如此见血封喉,好厉害的毒!

    到底是谁干的?

    叶枫自然不愿意去怀疑自己队伍中的人。

    那么是外来的敌人干的?

    负责夜晚值守的是小侯爷宋琥留下来的郝副将所率领的那些骑兵,叶枫询问了昨晚值夜的军士,他们却说整晚并没有见到有外人进来,甚至连异常的动静也没有。

    从这见血封喉的剧毒,叶枫忽然联想到了两柄蓝汪汪的,喂满剧毒的匕首来,那是之前刚刚离开不久的,冷血十三杀中的杀手,毒蛇!

    以毒蛇的武功,要瞒过这些值夜军士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叶枫他们的营地,毒杀这两头

    骆驼,这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唐大却摇摇头,他认为不会是毒蛇。

    他与毒蛇交过手,此人虽然身为杀手,精通各种暗杀突袭之法,可是他的武功路数却隐隐有大家之风,绝不是一个阴险毒辣的小人。

    他是绝不会也不屑于去暗中毒死叶枫他们的两头骆驼的,要下手的话,他也会去对付人,而非牲畜。

    再说,他已经说过了,他这次接的任务,只是为了保证喃哥的安全,对于除掉叶枫这一行人,他没有兴趣。

    一旁的张胖子听了唐大的话,这时候忍不住嚷嚷了起来:“一个为了金钱就能出卖自己去杀人的杀手,这种人的话可信吗?万一他要是在撒谎呢?”

    唐大微笑着没有说话。

    他相信毒蛇的话。

    虽然他之前与毒蛇从无交往,认识也只是仅仅因为先前的交手,可是他能从毒蛇的武功之中看出来,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杀手。

    虽然是为了金钱的杀手不假,但是这个人的性子是如此的高傲,自视如此之高,他是绝对不会屑于去讲一句假话的。

    因为他认为,凭着他的武功,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根本不必去做撒谎这样没品的事情。

    张胖子看唐大的态度,颇有些不服气,不过又不好再继续说什么,只能建议道:“如果是外来的敌人,无论轻功多高,在这松软的沙土之上必定会留下脚印。我们可以去营地周遭查看一下,也许能看出些端倪。”

    叶枫轻轻的摇摇头。

    没用的,沙漠夜间风大,飞沙走石,纵然留有脚印,这一夜的大风刮过,什么样的痕迹都已经被完全覆盖了。

    虽然查不出凶手,可是还是要继续赶路。

    大家把原本骆驼驮负的物资分摊到了几匹马上,接下来又继续上路了。

    这一天的路程,他们格外的小心,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好应付突发的情况。

    可是一路上什么也没有发生。

    叶枫只是感觉到走在队伍最前端引路的骆驼,变得更加的沉默了,举止之间透着一股子小心翼翼。

    另一个显得心事重重的就是唐大,这一天他一直有意落在队伍的最后,看上去颇有些心绪不宁的样子。

    到了夜间宿营的时候,郝副将特意把叶枫他们的营帐立在中间,周围一圈全都是他麾下军士们的营盘,而且加设了夜间守卫的人手,这样如果夜间有人来袭的话,也能最大限度的保证叶枫他们的安全。

    这一夜都平静无事。

    到了快要天明的时候,大家都忽然被军士们惊慌的喊叫声惊醒了,匆忙的起身跑了出来。

    这一次是有人死了。

    死的是那两名骆驼客,他们就死在自己的帐篷里,而发现他们尸体的,是几名巡夜的军士,还有那个可以几夜不合眼的骆驼。

    因为前一夜的怪事,骆驼一直觉得心绪不宁,因此这一夜他没有去休息,而是通宵和值夜的军士们一道在营地里巡视。

    快要天明的时候,他发现有一个帐篷的门帘虚开着,好像被人动过,走进帐篷一看,原本住在这个帐篷里的两名骆驼客,横七竖八的躺倒在地上,已经毙命了。

    程姑娘检查了一下两人的尸体,这两人全身皮肤发黑,七窍流血,全身没有明显伤痕,只在后颈处有一点不起眼的小小针孔。

    程姑娘很快就得出了结论,他们和昨夜暴毙的那两头骆驼一样,也是被人用毒针刺入脖子,因而中毒身亡的。

    好霸道的毒!

    昨夜的两头骆驼不会说话,可是这次是两个大活人,竟

    然被人刺中脖子,却连叫都没能叫一声就立时毙命了,看起来不但是这毒针厉害,这个下手之人的武功更是不简单。

    昨夜这众多的值夜军士同样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能够悄无声息的经过周围军士的帐篷,摸到叶枫他们的营地里,还能杀人之后全身而退,难道这个人的武功果真有如此之高?

    叶枫他们正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候唐大的目光闪动,脸色却忽然沉了下来。

    他有些焦急的对叶枫说道:“你们现在赶快收拾行装,立即上路。”

    叶枫看他神情急切,分明有非常严重的事情发生了,于是追问了一句:“那你呢?”

    唐大双眉紧锁,似乎面临着一个极大的问题,说道:“我要留下来。”

    叶枫吃了一惊,唐大竟然要单独留下来?

    一个人单独留在这沙漠之中,无异于等死,他到底想到了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

    叶枫有些难以置信的追问道:“你一个人留下来?”

    唐大看着叶枫那满是关切的神情,忽然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没事的。唐门耳目遍及天下,可不是吹出来的。你们先走,我留下来办完事马上就跟上来。”

    他脸上的神情忽而转为坚毅,说道:“我留下来是要等着见一个人。”

    叶枫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是唐大要留下来见一个唐门的人,想必有所安排。

    他这才感觉到放下了心。

    他信任唐大,不但是因为他一向都很信任朋友,更是因为从他们认识以来,唐大就从来也没有对他说过一句假话。

    这一次,唐大自然也不会骗他。

    可惜很遗憾,这一次,唐大真的骗了他。

    匆匆收拾了行装,当天边刚刚露出一丝曙光之时,叶枫他们再度上路了。

    叶枫骑在马背上回头远远看着唐大向他们挥手告别的身影,心里隐隐感觉有一丝不安,可是却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

    唐大拒绝了叶枫提出的给他留下些干粮清水的提议,这至少说明唐大不会离开他们很久,应该很快就能赶上来。

    叶枫这样安慰着自己。可是心里的那一丝不安依然还在,挥之不去。

    目送着叶枫他们渐渐远去,唐大回过身来在还在燃烧着的篝火堆旁坐了下来。

    他的心里很不平静,可是他努力在抑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平静下来,因为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他必须要保持冷静。

    他长吸了一口气,慢慢的拾起地上的一根柴枝扔进了面前的火堆中。

    柴枝燃烧起来,发出了“噼啪”的爆裂声,火苗跳动了两下。

    透过跳跃的火苗,唐大看见一个人影迎着清晨的曙光,正在大步向着他这边走了过来。

    终于来了!

    唐大站起身来,迎着这个人。

    他笑了笑,对来人说道:“我猜的一点不错,果然是你!”

    来人也笑了,说道:“知道是我,你竟然还敢独自留下来面对我,实在是勇气可嘉。”

    唐大暗暗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说道:“我既然料到了是你,就当然明白,只有挡住你,他们才能真正安全。”

    来人又笑了:“你想要凭你自己一人之力挡住我,你能办得到吗?”

    唐大的话里透着一股子坚定:“我想要试一试!”

    来人这时也收起了笑容,他脸色冰冷,凝神以备!

    这时候,两人中间的篝火堆不知道是因为沙漠里的烈风,还是因为两个人彼此冲撞的杀气,火苗被压了下去,跳动不已!



    叶枫他们在前面等了很久,唐大也没有赶上来。

    想起之前唐大脸上的那种危险将至的急切神情,他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在他的央告下,郝副将派出了两骑探马,快马回去探探情况。

    探马很快回来报告说,昨夜他们宿营之处现在空无一人,没有看到唐大的踪迹。

    没有干粮和清水,唐大能去哪儿呢?

    也许他真的是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和蜀中唐门的人会合后离开了?

    叶枫这样强行安慰着自己。

    但是他想到前夜暴毙的那两头骆驼,昨晚被人杀死的两名骆驼客,还有忽然失踪了的唐大,他的心里那一片不安的阴云就变得越来越大。

    或许,这一切只是刚刚开始,真正的危险还在后面呢!

    叶枫望了一眼在队伍最前端引路,表现越来越古怪的骆驼,心里不禁暗自这么想着。

    队伍继续前进。

    到了晚间宿营的时候,叶枫他们几人谁也没有休息,而是警惕的呆在篝火之旁,看着那些值夜的军士来来往往,四处巡查,防备着像前两夜一样,会发生些什么情况。

    张胖子和解祯亮坐在他身边,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讪着,唐大的失踪加上前两夜发生的事情,让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

    他们知道此刻叶枫的心中非常担心,但是他们却找不到什么言语来宽慰,因为现在他们的心里有着相同的感觉。

    一直沉默寡言的耗子双手枕着头,半躺在篝火边。

    从一出发开始,他一直不怎么说话,即使在魔鬼城苦战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副悠闲的神情,好像纵使天塌下来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张胖子说他是个怪人,可是叶枫觉得,既然是异士,多少总会有些怪脾气的,就像是骆驼一样。

    骆驼这时候坐在火堆旁,呆呆的望着跳动的火焰,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几日他的话很少,常常一整天也说不上几句,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随时都仿佛在低着头沉思。

    叶枫看着他,很想要和他谈一谈,了解下他现在的想法,毕竟他在沙漠之中那丰富的经验对于叶枫他们的帮助是很大的,可是一直没想好该怎么开口。

    正在犹豫间,远远的看见程姑娘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叶枫知道,每天晚上这个时候,程念真都会准时给他送来特制的药丸,看着他服下。

    这时候骆驼忽然一下站起身来,低声说了句:“我去看看马匹都喂了草料了没有。”

    说完,他转身走开了。

    耗子也忽的一下跳了起来,一言不发的跟在他后面离开了。

    他们俩的行动好像提醒了一旁的解祯亮,他捅了捅懒洋洋瘫坐在地上的张胖子,说道:“我们也去看看马匹去?”

    张胖子一愣:“马匹有什么好看的?这些天你天天骑马,连衣服上都全是马匹身上的臭味,还没看够啊?”

    解祯亮瞪了他一眼,说道:“去看看怎么给马匹喂草料啊!”

    张胖子好像还是没明白,嘟嘟囔囔的说道:“喂草料自然有专门负责的军士,有什么好看的?”

    解祯亮不禁有些为之气结,抬头扫了走过来的程姑娘一眼,又低头瞪了一下张胖子:“死胖子,懒得像猪一样,你到底去不去?”

    听他的语气,分明是在骂张

    胖子笨的像猪一样。

    张胖子顺着他的眼光一瞧,登时就明白了,这才有些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一面跟着解祯亮走开去,一面嘴里还絮叨着:“去就去嘛,何必指他人为猪,真是太粗俗了!”

    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叶枫不禁莞尔一笑。

    他当然明白这些人的借故离开,不过是为了能让他和程姑娘独处,有机会在一起说些悄悄话而已。

    不必言语,却能如此的心领神会,这也许就是朋友了,叶枫心里感觉到一股暖意。

    不过这也恰恰说明了,叶枫和程姑娘之间的那点事情,如今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了。

    这让叶枫在温暖之中,也感到略有些小尴尬。

    程念真来到叶枫身边,看着忽然间离去的几人,有些奇怪的问道:“他们怎么忽然都走了?”

    叶枫心中暗暗一笑,看来程姑娘毕竟太单纯了,还不能理解男人之间的这一份默契。

    他也没有多作解释,只是淡淡的说道:“他们去看看马匹料理得如何了。”

    程念真也没有多问,坐在了叶枫身边,伸手递给他一粒药丸。

    叶枫接过来放入口中,直到看见他咽了下去,程姑娘脸上才露出了放心的神情。

    叶枫随口问道:“小桑吉和傅老爷子都休息了吧?”

    程念真点点头道:“他们都已经休息了,现在黑鬼一直守在他们的那两个帐篷前面,寸步不离。小桑吉刚躺下就睡着了,看起来这些天他确实累坏了。我也是看他睡着了才出来的。”

    叶枫也点了点头,是啊,这样的旅途,对于小孩子和老人而言,实在是有些太辛苦了。

    所以,这一夜他们虽然议定了都不睡觉,在这里守上一整夜,以防像前两晚一样的发生什么意外情况。

    但是,小桑吉和傅老爷子还是需要休息的。

    当然,还有身边的程姑娘。

    她一介不会武功的弱女子,这样的艰苦的旅程,她也一定非常疲累了。可是她满心挂着的,还是自己的身体,每一晚都非要拖着疲劳的身体,守着他服了药才能放心。

    叶枫心里觉得有些甜丝丝的。

    “对了,这几日傅老爷子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听了叶枫的问话,程念真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一抹奇怪的神色。

    她有些迟疑的说道:“傅老爷子的身体恢复得倒还不错,不过……”

    叶枫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问道:“不过什么?”

    程念真说道:“前日夜里我偶然经过傅老爷子的帐篷旁边的时候,隐约听见帐篷里有两个人在谈话。”

    程念真和小桑吉同住一个帐篷,而傅老爷子就住在他们的旁边,是一个人独住,帐篷里也应该只有他一个人才对。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也许是有人去找傅老爷子说说话什么的,不足为奇。

    可是程姑娘接下来说的,才让叶枫也感觉有些奇怪了:“当时傅老爷子帐篷里明明熄了灯,我以为傅老爷子早已经睡下了。这个时候,谁会去找傅老爷子摸着黑谈话呢?”

    “于是我撩开帐篷的布帘,探着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可是帐篷里面根本没有别人,只有傅老爷子自己在。而且他已经睡着了,对我的行动毫无反应。”

    叶枫愣了一下,问道:“不会是之前你听错了

    吧?或者是傅老爷子自己在说梦话?”

    程念真一脸的笃信之色:“绝对不会,两个声音谈得很激烈,就像在吵架,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嗓音却清清楚楚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叶枫这时候才觉得有些蹊跷了,如果真的有人在和傅老爷子谈话的话,为什么不点灯要摸着黑,是怕别人发现吗?

    假使当时帐篷里真的还有另外一个人的话,为什么程姑娘却没有看见?莫非是在她撩起布帘的一瞬间,这个人已经从后面溜出去了?

    那么傅老爷子也就一定是在装睡了?他们如此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到底在密谈些什么?

    这个和傅老爷子密谈的人到底是谁?

    叶枫沉思了片刻,对程姑娘问道:“后来你有没有对傅老爷子提起过这件事?”

    程念真说道:“第二天我曾经问过傅老爷子,昨天晚上谁来帐篷里找过他。”

    叶枫追问道:“那他怎么说的?”

    程念真一脸的疑惑表情:“他说天刚黑他就已经睡了,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夜里根本没有人找过他。可是那一晚,我分明真真切切的听到了两个声音。”

    叶枫低头沉思了起来。

    这么说来,如果程姑娘没有听错的话,那么就是傅老爷子在说谎!他这么不希望别人知道他曾经和人在帐篷里密谈,到底想要隐瞒什么?

    叶枫把队伍中的所有人挨着个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实在想不出会是谁。

    又或者,这个偷偷去见傅老爷子的人莫非并不是队伍里的自己人?

    叶枫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他想到了前夜暴毙的两头骆驼,还有昨晚被人杀死的两名骆驼客。

    难道说,这个和傅老爷子密谈的人,会是从外面进来的?他是否就是那个用毒针杀人的刺客?

    如果是他,那么傅老爷子和这两天夜里所发生的事情,到底有什么关联?

    他想起了当初在兰州城的时候,傅双灵老爷子曾经说过,自己是他们傅家世世代代等待出现的那个“天选之人”,而引领自己去寻找楼兰古城是他命中注定的使命。

    这么看起来,傅老爷子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吧?

    叶枫心里胡思乱想着,脸上的表情也阴晴不定。

    程念真看他的脸色变幻,心中担心,于是温柔的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柔声说道:“你别再多想了,或许,真的是我一时听错了也有可能。”

    叶枫知道她不过是在安慰自己,对她微微一笑。

    程念真有些担心的问道:“你们今夜真的准备就这样守着不睡觉了吗?明天还要赶路,你们这样身体能支撑得住吗?”

    叶枫有些无奈地叹息道:“这也是没办法的选择,前两晚发生的事情太过奇怪,现在连唐大也离开了,如今眼看着就快要到地头了,决不能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程念真微微颔首道:“这个使用毒针的人也许一直就隐藏在我们的周围,或许唐大先生离开就是为了对付他去了。”

    叶枫点点头,心中暗暗企盼着,但愿唐大平安无事才好啊!

    两人正在说着话,猛然就听见从马厩那边,传来了一声惊呼!

    在寂静的夜空之中,这一声惊呼显得分外的突兀,是张胖子的声音!

    又出事了!



    叶枫和程念真赶紧循着声音奔了过去。

    当他们来到马厩旁的时候,那里已经站着不少人了。

    除了骆驼和耗子,还有解祯亮以及张胖子之外,连郝副将也听见了惊叫声带着几名军士赶了过来。

    他们手里都举着火把,明晃晃的火光照亮了地上躺着五具尸体。他们全身戎装,正是负责巡夜的军士其中的一个小队。

    程姑娘粗略检查了一下尸体,这五个军士的死状和昨天夜里的那两名骆驼客一模一样,同样全身发黑,七窍流血,而且在他们的前胸之上,同样有着一个细小的针孔。

    又是毒针!

    如此看来,今早唐大的离开或许并不是为了去对付这个使用毒针杀人的刺客。

    又或者,他并没能除掉这个刺客。他失败了!

    叶枫的心里陡然一沉,开始有些为唐大的安危担心起来。

    张胖子说话有些絮絮叨叨的,好半天才把情况说明白,原来刚才他们从篝火那边走过来,刚到马厩前的时候,就发现这五名军士的尸体已经躺倒在地上了。

    回想一下,叶枫分明记得这五名军士在程姑娘出现之前,刚刚才从篝火之侧巡查走过,他们的方向也正好就是马厩这边。

    想不到只不过片刻之间,竟然已经遭了毒手,刚才还活生生的五个人据已经伏尸于此。

    能在片刻之间悄无声息的,用毒针一举击杀掉五名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军士,还没有惊动马厩之旁营帐中的军士,这个刺客的身手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叶枫皱起了眉头,他心中觉得奇怪的是,那名刺客的武功既然如此之高,为什么会选择对这五名巡夜的军士下手呢?

    也许,是这五名军士巡视到这里的时候,无意之中撞见了那名刺客,因此才会遭了毒手。

    可是那名刺客来这里做什么呢?

    叶枫抬头扫视了一圈,马厩位于营地的一角,旁边全都是军士们的营帐,此处距离叶枫他们的帐篷还有些远。

    可以肯定的是,刺客绝不是冲着叶枫他们几人而来的。

    那么这个刺客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会是这马厩中的马匹吗?

    茫茫沙漠之中,一旦没有了坐骑,确实会是天大的噩耗。

    可是检视了一圈,这马厩中的马匹全都精神饱满,毫无异常。既没有马匹死亡,也没有丢失,那么这名刺客深更半夜跑到马厩来,到底想干什么?

    大家也是纷纷面露疑色,不得其解。

    而叶枫的眼光,此刻却落在了马厩的一旁。

    这里堆放着马匹驮运的各种物资,也包括了他们所携带的干粮和清水。

    叶枫走过去,蹲下来细细查看,果然发现在盛装清水的那几个大皮囊上,都有一些溢出的水渍。顺着水渍,就发现在这些皮囊上面,都有细小的针孔!

    程姑娘取出一根随身携带的银针,探视了一下皮囊中的清水,大家的脸色顿时全都变了。

    银针发黑,水中含有剧毒!

    原来这才是那名刺客真正的目的。

    他潜入马厩,用毒针刺破这些盛装清水的皮囊,令水中含有了剧毒。一旦人畜饮用,立时便会中毒身亡。

    好歹毒的计策!

    可惜他在行动之时无意中被这五名巡夜的军士撞见,因此他才会下手杀人灭口。也正是因为这五名军士的死,才会提醒了叶枫去检查水囊,这才及时的发觉了这一毒计,免受其害。

    如今想来,大家都觉得遍体生凉,一阵阵的后怕。

    郝副将立即吩咐手下军士,割破皮囊,把所有含有剧毒的清水全部倒掉。

    看着这些清亮的水被倒在地

    上,浸入沙土之中,大家的心又开始沉了下去。

    沙漠之中,水源稀少,清水比黄金还要珍贵。如今他们所携带的这些清水全部都损失掉了,面对今后的漫漫黄沙,他们又该如何支持下去?

    大家心中正感到绝望之时,一直沉着脸的骆驼,忽然开口说道:“大家也不必绝望,听叶公子说,你们要去的盐泽在以前是一个巨大的湖泊?”

    叶枫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不过早已干涸了。”

    骆驼说道:“在沙漠之中水源稀少,通常的湖泊主要水源都来自于沙面之下所隐藏的暗河。像盐泽这样巨大的湖泊,它的干涸极有可能是因为下面的暗河改道而引起的。”

    “纵然盐泽已经干涸了许多年,当年能够支撑它的暗河必然流量十分巨大,即使改道之后也应该不难找到。所以,只要我们能够坚持到达盐泽,我就有可能循着痕迹,寻找到下面的暗河,找到水源。”

    听了骆驼的话,大家本来已经感觉到绝望的心里又开始有了希望。

    自从进入了沙漠戈壁之后,骆驼所说的话从来就没有错过。他对于沙漠那丰富的经验,令大家深感佩服。

    这一次,大家自然也对他的话感到深信不疑。

    于是郝副将立即下令,把所有人随身携带的清水全部集中起来,严格控制,按人头每天每人定量分配,务求能够坚持到到达盐泽为止。

    这时候叶枫的心里却在暗暗思忖着,那个使用毒针的刺客,先是杀掉了队伍中的骆驼,紧接着是熟悉沙漠的两名骆驼客,现在又毁掉了他们携带的水源,这一步一步,分明是严密计划好了的。

    下一步,他的下手的目标又会是什么呢?

    因为所剩余的清水已经不多了,为了保存体力,尽量减少消耗,骆驼对于行程做出了调整。

    队伍改为每天天不亮就出发,趁着清晨傍晚气温较为凉爽之时赶路,而在每日日头最高的正午时分前后休息,晚上一直要到寒风袭来,不能继续行路了才不得不宿营歇息。

    然而这样赶路,令得行进的效率大大降低了,一直到三日之后,他们才来到了一片白色的沙漠。

    之前的沙漠戈壁地上的沙土都是黄色的,然而这一片却不同,地上全都是细细的白色沙粒。

    骆驼虽然久经沙漠,却也从来没有到达过这里,所以也不明就里。

    不过,傅双灵老爷子却说,根据他先祖傅介子的记载,此处应该已经是古代楼兰国的境内了。

    这片沙漠名为白龙堆,沙土呈白色,又因常常有大风卷击,将地上的白色流沙吹入空中,其形如龙升天,因此而得名。

    传闻当大风起之时,漫天沙尘,几乎不能视物,常常会迷失行人。幸好叶枫他们到达之时并非大风季节,并没有遇上大风。

    虽然看不到风卷白沙,如龙升天的奇景,不过对于在黄沙之中苦行了半月有余的一行人来说,忽然看见这白色的沙漠,也是蛮新奇的。

    可惜所有的人都没有心思去观赏景色。

    这三天以来虽然是趁着早晚间赶路,但是清水供应的减少,加上这沙漠中挥汗如雨的高温,还是令得众人全都苦不堪言。

    尤其是张胖子,本来就极为怕热,进入沙漠以来,每日间身上的衣衫几乎从来就没有干爽过,时刻都被汗水浸透了,现在还要强忍着口干舌燥不能随时饮水。

    这三日来,只觉得张胖子就如同脱水了一般,整个身形仿佛都缩小了一圈,人也是无精打采,恍恍惚惚的。

    好不容易捱到了晚上宿营,张胖子倒头便睡,却连鼾声也不似从前那般响亮了。

    大家也俱都是筋疲力尽,纷纷沉沉睡去。

    自从

    清水投毒之后,这一连两晚都很平静,无风无浪,没有再发生什么情况,那个使毒针的刺客好像忽然间销声匿迹了,于是大家也都渐渐放松了警惕。

    可是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又出事了。

    这一次又死人了。

    而死的,居然是他们的向导,那个对沙漠仿佛无所不知的人,骆驼!

    骆驼的尸体是被巡夜的军士发现的,就躺在营地边上,同样是全身发黑,七窍流血。

    与之前死去的骆驼客和军士所不同的,是在他的脸上,带着无比的惊诧,一种至死也不敢相信的神情,他双拳紧握,似乎对于突然而来的死亡心有不甘。

    而在他的喉头,有着一个细小的针孔。

    又是毒针,又是那个刺客!

    咽喉是一个人最要紧的部位,也是最容易保护的要害,骆驼的身手不错,绝不可能被人用毒针刺中喉头却连低头保护的反应也来不及。

    这个刺客的身手究竟有多快?

    骆驼到底在临死时看见了什么,才会带着这种至死也不相信的神情?

    叶枫想起了从魔鬼城出来之后骆驼就一直有些反常的表现,他的紧张,他的害怕,他的担忧。

    是不是他已经发现了些什么,因此他才会被惨遭杀害?

    既然早就发现了他的异常,如果自己能够早些和他谈一谈,或许就能够知道答案,或许他也就不会死了。

    可惜,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叶枫心里感到深深的自责。

    站在骆驼的尸体面前,叶枫和其他人一样,都感觉到手脚冰凉,被一种绝望的情绪笼罩着。

    骆驼曾说过,只要能够到达盐泽,他就有可能找到那条地下暗河。

    可是现在,他已经成为了一具冰凉的尸体,大家找到水源的希望也随之破灭了。

    以后该怎么办?

    张胖子那有些哆嗦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绝望:“完了,完了,现在连向导都死了,谁能带领我们去盐泽?谁能帮我们找到水源?”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大家在心里也都在问着同样的话,他们甚至已经仿佛可以看见站在不久之后,自己那干瘪的尸体,躺在这沙漠之中。

    “嗯,或许,我知道去盐泽的路。”一个声音缓缓的说道。

    大家急忙定睛一看,是蒙着双眼的傅双灵老爷子!

    大家心中刚刚燃起的那一点希望又黯淡了下去,一个蒙着双眼的老瞎子,能够指引大家去盐泽的路?

    这事情听上去都觉得是那么的滑稽。

    虽然双眼看不见,但是傅老爷子好像猜到了大家的心思:“我傅家世世代代传承的就是如何去找到楼兰古城的道路,这条路老朽在心中背诵了几十年了,就算双眼看不见,我至少可以为你们指明方向和路程。”

    听他这么说,好像是有门!

    可是纵然能够到达盐泽,骆驼已经死了,谁又能找到那条地下暗河呢?

    没有水源的话,这些人就算坚持到了盐泽也是徒劳,早晚也是在劫难逃。

    叶枫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人来,他转头对着耗子问道:“听说先生在沙漠之中挖掘土工之术天下无双,不知道对于寻找地下暗河可有办法?”

    耗子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爽快的回答道:“这方面虽然算不上精通,不过还算有些经验,我可以尽力一试。”

    大家那颗已经沉到底了的心,这时候又慢慢的浮了上来。

    反正留在这里也只能等死,倒不如死马当作活马医,尽力搏上一搏,也许可以有一线生机呢?

    叶枫的双眼眺望着远方,心里默默念叨着:盐泽,暗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