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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txt下载

    解祯亮和张痴坐在桌边,聚精会神地翻阅着那半本雷门册子,唐柔也饶有兴致地在一边探头看着,整个屋子里只有两个人现在对这本册子没兴趣。

    程念真自小专研医术,素来对这些武林秘闻不感兴趣,她甚至不明白一本记载二十年前旧事的小册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她此刻情愿有一本医书,那对她而言要有趣得多。不过这会儿她注意到还有另一个不关心这本册子的人,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唐柔,这当然就是叶枫。

    从唐柔走进房间,叶枫就感觉魂不守舍。虽然唐柔的反应让他有些失落,不但没有亲热的态度,连句关切的话都没有,反倒是张胖子一进来就缠着自己嘘寒问暖,嘴巴说个不停,搞得自己不胜其烦,赶紧把雷门册子的事抛了出来。

    果不其然他们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这半本小册子吸引过去了,现在自己可以安静地好好欣赏一下唐柔。她专注的时候侧脸是多么的美,那线条,那忽闪忽闪如明星一样的眼睛,每一处都让叶枫陶醉。

    他这么贪婪地看着,忘记了身边其他的一切,也忘记了唐柔对他的不冷不热的态度。毕竟自己以前没有和唐柔真正接触过,所以她的态度是可以理解的,相信熟识以后会不同的。

    他看着唐柔,完全没有注意到程念真也悄悄在看他。程念真虽然自小随父亲神医程三思学习医术,不过以前都是在死尸或者木雕的模型上练习针灸认穴,真正实际施针,这还是头一次。更何况叶枫需要全身施针,第一次看见真正鲜活的全身赤裸的异性,还需要碰触身体认穴施针,让她难免心里有些波澜。

    没多久,这半本残册就翻到了最后一页。解祯亮放下册子,和张痴对望了一眼,长吁了一口气,从对方脸上他们都看出了册子上的记载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张痴的脸上现出有些难以置信的神色,有些迟疑地说:“这册子,是真的吗?”

    解祯亮沉吟着道:“我看应该是真的。这里面的记载和你们在华山的所见所闻严丝合缝,毫无破绽。关于那个神秘的轩辕公子,当初范上古讲述之时只有你们几个人和附近的大雷门的寥寥数人听见,我不过也是事后听你转述,了解得并不清楚。即便有人借此炮制这本册子,也断无可能会知道华山秘窟之中的情形。所以我相信这册子真的是雷破天所写的,而他的确是当年实施华山屠杀的那所谓十殿阎罗之一。”

    一旁的唐柔不由变色道:“这个轩辕公子居然可以操控十个像雷破天那样的绝顶高手为他杀人,想我们唐门眼线遍布天下,竟然不知道他的存在,那他也太可怕了!”

    大家想想都是心惊,不由暗暗点头。

    张胖子哼了一声:“把这十个人称作十殿阎罗,看来这位公子真把自己当做可以掌控人生死的主宰了。”

    解祯亮微微一笑:“至少我们这位雷总堂主就不怎么忠心,要不然也不会暗中调查,还记下笔记让我们今天能看到了。想来这十个人同床异梦怀有异心的也不在少数。”

    转而一叹道:“只可惜册子前半部被人撕去了,我们无从得知这个轩辕公子究竟掌握了雷破天什么把柄,想来一定是非常震撼的,要不也许我们也可以加以利用。”

    他转头对叶枫问道:“老四,林庄主拿这册子过来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吗?会不会是他撕去的那半部册子?”

    问完之后叶枫毫无反应,还是呆呆看着唐柔。解祯亮又唤了两声,才把正胡思乱想走神的叶枫叫醒过来。

    解祯亮没好气地看着叶枫,把刚才的问话又问了一遍,叶枫皱着眉想了想,摇头道:“我想不太可能。既然我们推测那半部记载的是雷破天的秘密,那保留它有什么意义?难道他还想要挟雷破天?以大雷门今时今日的势力即便林随风没有疯恐怕也难撄其锋,更不用说现在仅凭一个林守成了,以他的能力和性格,断然不会与大雷门为敌。”

    解祯亮笑了笑:“你讲的也有道理,不过我觉得你把我们的林庄主有些看轻了。”

    叶枫一愣:“怎么?”

    解祯亮道:“今天检视慕容文才尸体的时候,他口口声声说是死于唐门暗器,可是唐柔小姐看出了破绽。”

    他说到这里抬头看向唐柔,唐柔点点头,接道:“唐家暗器手法独特,中人身体无论认穴还是力量都不是外人假冒得来的,所以我一眼就看出暗器虽然是唐门的,但是用的人并不是唐家的人。”

    叶枫早就听唐大说过,唐门暗器不仅形状分量与众不同,在隐秘处还刻有独特的暗号,所以不难辨认,当下点点头。

    解祯亮又接道:“唐柔小姐既然看出慕容文才的死有可疑,我们就趁林庄主来见你的时候又检查了他的尸体,发现他表面虽无伤痕,身体里面却骨骼断裂,内脏破损,从皮下淤痕看来,分明是死于隔空剑气!”

    叶枫面色大变,剑气练到隔空伤人,本就是传说中的剑术,叶枫毕生所见过最强的剑气对决就是在野店中姜慕白和风老爷子那一战,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这传说的剑术。现在在听涛山庄中居然有人以此杀人,怎能不让他心惊。

    解祯亮看着叶枫的一脸惊容,继续道:“那人用剑气杀了慕容文才,又在尸体上钉上唐门暗器嫁祸,如此手法林庄主怎会看不出来?可是他却说慕容文才是死于唐门暗器,如此遮掩,不知道为了什么?”

    叶枫还未及细想,一旁的张胖子忽然开口道:“老四你一直昏迷,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就在你毒发那晚,我跟踪林守成回到听涛楼书房,我发现慕容文才在屋里等他。”

    叶枫脑子更乱了:“慕容文才?”

    张胖子一脸的严肃:“不错,他们具体的对话我听不真切,不过这个慕容文才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好像在要挟林庄主,还提到了一把什么剑。不过林庄主拒绝了他,他就气哼哼地走了。”

    叶枫陷入了沉思,嘴里喃喃地念着:“慕容文才要挟林守成,林守成拒绝了,跟着慕容文才就死了,怀里还放着半部雷门的小册子,还有一把什么剑……”

    线索太多了,慕容文才,柳青云,顾青衣,失踪的唐玉,这些人一个个从他眼前闪过,他们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都在他脑中浮现,这样一幕幕地闪过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是什么呢?哦,对了,是那个梦,那个他在昏迷中一直做的梦,那一张张闪过的面孔,最后定格在一张脸上,那黑漆漆的门洞里一闪而过的那张狞笑的脸,疯掉的林随风!

    叶枫想到这里忽然打了个寒战,一种可怕的念头浮现出来,可是,很快他又犹豫了,嘴里喃喃地念叨:“怎么可能?虎毒不食子啊!”

    他奇怪的情绪变化让屋里的人都莫名其妙,张胖子看着程念真轻声问道:“他不会是毒伤还没好吧?”

    程念真摇摇头,表示不明白。

    就在这时,叶枫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他斩钉截铁地说:“走,我们去竹林小屋!”

    竹林小屋很寂静,没有了原来在竹林中值守的人,显得略有些冷清。

    叶枫听张痴讲,自从他毒发昏迷那一夜之后,那个神秘的大胡子捕快和两个同伴就都不见了,只剩下了那年轻稚气的小捕头任九茫然无措的守在山庄里,一问三不知。

    现在前院发生了血案,所以林守成就把人手都调过去了,竹林中就没人值守了。

    也许,常无义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前去追查了?叶枫心想。由于他曾答应过要替常无义保守身份的秘密,所以他没有对两位义兄透露什么。

    此刻,叶枫就静静站在屋里面对着林随风。

    他知道,站在一旁的唐柔此刻双手都扣满了暗器戒备着,一旦有什么不对劲,就会全力出击。这是他在进来之前特意叮嘱唐柔的,虽然唐柔不太明白,但是还是照做了。

    可是,眼前这个痴痴傻傻的疯老头真的是那晚门洞里那张狞笑的脸?

    眼前的老人须发戟张,却并不脏乱,叶枫知道是因为林守成每日都会带人过来给他梳洗。说来奇怪,老头虽然疯,却很听林守成的话,并不抗拒,林守成在的时候他就会一直看着儿子,也许这就是亲父子之间的感应吧。

    现在他没有看屋里的众人,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床对面的墙上,嘴里在喃喃地念叨什么。叶枫回头仔细一看,才发现他在看墙上挂着的一幅横匾,写着“云从风动”四个大字,纸张都有些泛黄了,眼见得很有些年头了。而他口中喃喃地念着的正是这四个字。

    他很随意地盘腿坐在床上,一根铁链连着他左腕上的铁环,另一头连在床框上。他就那么随随便便的姿势,没有一点防备,空门大露。他的右腕就握在程念真的手里,由着程念真为他诊脉,没有一丝反抗。或者说,在他眼里并没有这一屋子的人,甚至都没有他自己。

    叶枫皱起了眉头,这么一个疯癫的老头,真的和那晚那张一闪而过的面孔有关?可是那张脸又无比清晰的反复在他脑中出现,难道那一晚是自己眼花了?难道这只是他毒发时的幻觉?

    程念真一边诊脉,一边仔细地观察着眼前这个老人的细节和反应,可是无论她做什么,眼前这个老人也毫无反应,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一般。半晌,她叹了口气,放下了老人的手。

    屋里的人们都一直紧张地看着她,这时张胖子不由咽了口口水,问道:“怎么样?”

    程念真叹口气:“无论从脉象还是反应来看,他应该是真的疯了,而且时间还不短了。”

    屋里的人们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都不由自主地“哦”了一声。

    程念真又道:“很奇怪的是我从他的脉象看来,他应该从小脑部就有疾病,也许一直没有发作,直到几年前受了重大刺激,所以才疯癫成狂。”

    张胖子有些不信:“就凭把脉你就能知道这么多?还能知道他从小就有病?”

    程念真瞪了他一眼:“医理如此,你自己不懂就不要多嘴。”

    张胖子被瞪得吐了吐舌头,一句“黄毛丫头”没敢说出来。

    解祯亮看着皱着眉头发愣的叶枫,面色严肃地问道:“老四,你是不是在怀疑林老庄主有什么问题?”

    叶枫有些迟疑地把那夜看见的小屋里闪过的那张狞笑的脸告诉了他们,张胖子怪叫了一声:“我的乖乖,你说的太玄了,一个疯子怎么可能是幕后的黑手?这难道不会是你毒发时的幻觉?”

    叶枫叹口气:“本来我觉得那情景太真实了,不会是幻觉,而且有很多事情只有这样解释才合理,可是现在既然诊断出林老庄主是真的疯了,那这一切都推翻了。正所谓虎毒不食子,如果真的是林老庄主想必也不会害自己的儿子吧。”

    说到这里,他有些歉然地看了看那痴痴傻傻的老人,继续说道:“不过当初唐玉一到这里就说这里有机关密室,跟着就失踪了,守护这里的顾青衣也被杀了,我又撞见假冒顾青衣的柳青云出现在这里,所以我相信这间竹林小屋一定有秘密,而且这个秘密是所有这一系列血案的关键所在。”

    解祯亮点点头表示同意,于是大家一齐把这个屋子里里外外看了个遍,除了简单的陈设外,连个多余的器具都没有,更不用说什么机关暗室了。

    解祯亮看这么找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转头对唐柔说:“唐门向来精通机关之术,唐玉既然能发现这间小屋有密室,唐姑娘你能不能查看出些端倪?”

    唐柔脸上忽然出现了赧然的神色,她自小喜爱练武,唐家独门暗器手法更是得心应手,可惜她从小不爱看书,看见书本就头痛,加上一直觉得机关之术不过是阴诡手段,有失光明正大,所以一直不愿涉猎。现在听到解祯亮这么要求,竟一时无言以对。

    众人一看她的神色就明白她并不擅长此道,解祯亮叹息道:“这样看来恐怕只有等到唐大先生赶到才能解开这里的秘密了。”

    张胖子接嘴道:“说起来唐柔姑娘你们到听涛山庄已经三天了,唐大先生他们算起来也该到了,可是现在还是没有音讯,会不会路上出了什么事?”

    唐柔很有信心地说:“路上有些阻碍是一定的,但是我相信以阿大的机智还有老姜叔保护,他们一定没事,也许就快到了。”

    解祯亮点点头:“名剑掩日天下难寻敌手,有姜老前辈在,料想不会有什么危险,不过只怕对方死缠烂打,只求拖住他们的行程,所谓暗箭难防啊。”

    唐柔很肯定地摇摇头:“不会的,阿大的机智也是天下无双的,否则怎么能接掌威震天下这么大的蜀中唐门。他一定能逢凶化吉,安全过关的,天下没有什么毒计能害到他的。”

    仿佛是为了加强自己的信心,她又点点头,肯定地说:“一定是的,一定是这样。”如同是对自己说的。

    看着唐柔对唐大的这样的反应,解祯亮和张胖子不由得对望了一眼,转头看向一旁的叶枫。

    叶枫却冈本没有在听他们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盘坐在床上痴痴呆呆的林随风,木讷地重复念叨着墙上的字:“云从风动,云从风动……”

    不知道为什么,他老觉得这四个字一定有所含义,可是,究竟是什么呢?

    翻过这座山,再过去不远就是嵩阳镇。

    此刻山道边停放着一抬锦轿。轿衣上绣着朵朵云形花纹,做工颇为精致,轿旁站着两个布衣轿夫,恭敬地看着他们的主人。

    轿子停在山道旁的一座凉亭门口。这座凉亭很有些年头了,不知道是从前那位富商员外所建,修在山道之侧,供行人躲避烈日风雨,在旅途之中歇歇脚。不过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修缮了,朱漆剥落,栏杆断裂,很是破败。

    凉亭中央有一块小石碑,大概记录着出资的大善人的生平事迹,歌功颂德之类。不过经过多年的风霜侵蚀,字迹已经模糊难辨。此刻轿子的主人,一个锦衣老者,正在石碑前饶有兴致地仔细品鉴着。

    老人锦衣华服,皓白的须发略略有些泛黄,头发用一根精致的镶嵌着珍珠的发带扎了个发髻,胡须看起来也经过精心的修剪,看上去气度非凡。他背负着手躬着腰,仔细辨认着石碑上隐约的字迹,全神贯注,乐在其中。

    好半晌,他忽然出声问道:“唐大他们到哪儿了?”

    恭恭敬敬站在轿子旁的两个轿夫之一答道:“昨晚他们已经在离这里不远的镇子住下,料想今日下午就会经过这里。”

    老人哼了一声:“下午么?这么慢啊。”头也没抬,继续观赏着石碑。但是很快他就直起了腰,轻轻地咦了一声,转头看向山路。

    山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人影。随着越来越近,这个黑色的人影也越来越清晰。

    这个人穿着黑冠黑袍,留着浓密的黑色须髯,整个人仿佛都是漆黑的,如同一个黑色的阴影。他步子迈得很慢,但是每一步步幅却很大,踩得也很稳,所以走过来的速度并不慢。

    老人就站在凉亭里看着他走过来,在经过凉亭门口的时候,他对着黑袍人微微一笑。

    黑袍人本来都快要走过凉亭了,随着老人的微笑,他忽然停住了步子,一转身,径直向凉亭内走来。这时老人看见他腰间挂着一把刀,漆黑的刀鞘,黑得发亮,在阳光下闪着仿佛在流动的光,好像有灵性一般。

    黑袍人走到锦衣老人面前,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老人的眼睛。他的眼神很空洞,没有一丝的感情,就好像,好像死人的眼睛!老人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脸上堆起了笑容道:“你好。”

    黑袍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的声音听上去也是一样的空洞:“你在等人?”

    锦衣老人好像被他震慑住了,有些不由自主地点点头,黑袍人声音很冷:“那你可以走了。”

    锦衣老人问:“为什么?”

    黑袍人冷冷地说:“因为我来了。”

    锦衣老人忽然奇怪地笑了笑:“原来你也为唐门卖命了。”

    黑袍人空洞的眼神里有了一丝变化:“你认识我?”

    锦衣老人摇摇头,指了指他的腰间:“我只是认出了这把刀。”他抬起头,直视着黑袍人的双眼:“这把传说中鬼神惊惧的魔刀!”

    黑袍人脸上没有一丝变化,静静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锦衣老人笑笑,继续说:“其实魔刀不过是误传,它真正的名字叫墨刀,传说是当年春秋战国时期墨子墨翟亲手所铸造。墨子是一代奇人,他还铸造了一把剑,和这把刀合称墨家双刃,是墨家至宝。”

    黑袍人微微有些动容:“你见识倒不少。”

    锦衣老人嘿嘿一笑:“这把刀在你手上,所以你当然就是曾经纵横江湖,被人称为魔刀的魔五楼,或者,你的真名是墨五楼。”

    黑袍人哼了一声:“我不姓墨,也不是墨家的人。”

    锦衣老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当然当然,当年为了争夺墨家巨子之位,你败给了弟弟墨剑墨七重,从此就不再是墨家的人了。”

    黑袍人魔五楼的脸色和眼神都变了:“你竟然能知道这么多,你到底是谁?”

    锦衣老人笑了:“我不过是个痴长几岁的老头子,见的听的比别人多一些而已。倒是你,”他的语气变得柔和起来,“不过只是需要有朋友的支持,帮助你夺回巨子的位置,何必非要替唐门卖命呢?我们也一样可以成为朋友的。”

    魔五楼低下头,好像有点心动了。

    他语音里透着犹豫:“你是大雷门的人?”

    锦衣老人微微一笑:“大雷门算什么东西,他小小一个雷破天也值得我为他卖命?”

    魔五楼沉吟道:“所以也不可能是绿林三十六寨,既然不把雷破天放在眼里,当然也不会听命于藏头露尾的风老爷子。”

    锦衣老人点点头:“不错,我背后的势力远非他们能比。如果说你要夺回墨家巨子之位,对于他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魔五楼低头不语,看来已经被打动了,有戏,锦衣老人心中不由暗喜。

    他趁热打铁地说道:“我只不过是奉命来对付唐大而已,如果你能不插手,我和我背后的势力都将会成为你的朋友,自然明白投桃报李的道理。这对你,也是绝好的机会,你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墨家巨子的位置而耿耿于怀吗?难道你不想仰首挺胸以巨子的身份重新回到墨家?”

    魔五楼还是低着头没说话,半晌忽然问道:“你背后的势力是谁?”

    锦衣老人愣了一下:“你……”他感觉到有些不对。

    魔五楼抬起头,脸上满是讥诮之色:“你看错了,我并没有给唐门卖命,唐大的生死和我也没关系,对于墨家巨子这个虚名,我更加没有兴趣。我保他只是因为现在在听涛山庄的叶枫,他是我的徒弟。”

    锦衣老人沉默了,看来他之前了解的情报真的有错误。片刻他叹气道:“看来是没有商量了。”

    黑袍人冷冷地说:“如果你老实说出你和你背后人的身份,我或许会敬老,放你离开。”

    锦衣老人忽然笑了:“那可没那么简单,纵然我已经老了,最少,你也得先问问我手里的刀。”

    黑袍人转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嘲讽:“你也有刀?”

    锦衣老人道:“有!”

    一翻手,他就亮出了刀!

    这是一把有些奇异的刀。

    比寻常单刀略长,厚度却至少是普通刀的两倍,色泽玄黑,可是寒光闪闪,一看就不是凡品。

    魔五楼眼里精光一闪,叫了声:“好刀!”

    锦衣老人嘿嘿一笑:“好在哪里?”

    魔五楼没说话,忽然双眼直视他的双目,伸手去抓他的胸口,厉声道:“你究竟是谁?”

    锦衣老人哈哈了一声,双手扶刀一错,咔嚓一声,那刀竟然分为两把!怪不得如此之厚,原来是两把刀合二为一,只要拨动机关就会分开。

    锦衣老人双手一撩,魔五楼猝不及防,只能缩手后退。再看老人手里的双刀,一长一短,一厚一薄,形态各异却同样是寒光逼人。

    他脑海里一下闪过一个名字,惊讶地说道:“如意双刀,你是张如意?”

    锦衣老人微笑着:“你也听说过我这老朽?”

    魔五楼心中的惊讶难以表述,张如意当年凭一把如意双刀纵横江湖,据说当年张三丰点评天下英雄,如意双刀是天下双刀第一。可惜二十年前便销声匿迹,不知所踪,算起来现在也该六七十岁了,正好符合眼前这个锦衣老人的形象。可是,这样的人物,竟然会受人驱使,前来对付唐大?不过唐大身边的姜慕白,要不是这样的人物,谁又能动得了?

    魔五楼眼中的惊讶一闪即逝,又恢复了那种空洞的平静:“就算你是张如意,你既然知道我,就应该知道你并不一定是魔刀的对手。”

    张如意点点头:“神魂俱灭的魔刀,我当然不是对手,不过我听说魔刀的刀法你好像没有练全,否则也不会败给你弟弟墨七重。”

    魔五楼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还是空洞的死寂,这让张如意有些意外。他的声音冷冷的,也让张如意很不舒服:“你真的相信你听说的?”

    张如意不确定。他从没见过魔五楼,更加没有见过魔五楼出刀,一切不过是那个好像无所不知的公子告诉他的,公子真的一定对吗?他没把握,略一犹豫间,他忽然发现魔五楼整个人的气势已经压过了他。

    高手对招,信心决不能有丝毫的动摇,这一犹豫,张如意明白自己已经落了下风,他一咬牙:“无论如何,我想要试试。”

    魔五楼脸上没有半点变化,心里却惊讶莫名,看来张如意得到的是死命令,以他的武功和地位,什么样的幕后人物能让他如此不计后果地拼命?

    他伸手握住了腰里的刀柄,那把鬼神惊惧,神魂俱灭的魔刀!这一瞬间,他仿佛和刀合二为一,全身散发出一种死亡的气息。

    张如意低沉地喝了一声,揉身上前,双刀舞动,直取中路。两把刀长刀刚猛,短刀阴柔,互补互济,果然配合得十分完美,威力非凡。

    可惜,他遇见的是魔刀。

    魔五楼拔刀。

    一道黑光闪过,如意双刀的光芒忽然不见了,黑色的刀光已经以无以伦比的气势直劈下来,那是粉碎一切的力量,无论它面对的是什么人或物。

    魔五楼感觉有些不忍,张如意成名多年,素有侠名,何况他还想从这个老人身上问出幕后人的消息。可是一切都太晚了,这魔刀一出,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了。他甚至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然后,他就感觉到了变化,整个局势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在张如意厉声大喝,全力接他这一刀的时候,在凉亭门口站着的两个轿夫之一,忽然手里多了一把铁斧。那是一把平淡无奇的铁斧,如同寻常人家里劈柴的斧子一样,可是他一握住铁斧,整个人感觉完全不同了,本来站在哪里毫不起眼的他,身体仿佛舒展开了,显得格外的魁梧高大。他提着铁斧忽然一步跳到魔五楼背后,大喝一声,一斧劈了过去。

    就这么简简单单地一劈,却有着开山般的气势,魔五楼此刻所有力量和注意力都在正面的张如意身上,这一突生变节,他已经躲无可躲。

    魔五楼忽然明白了,这根本就是一个局,一个必杀之局,张如意负责正面吸引注意力,真正的杀招是这把铁斧!以这一斧看来,这个人的武功竟然绝不在张如意之下。能同时驱使两个如此的绝顶高手,这个幕后的人太可怕了。

    他们设下的这个局一定不是为了自己,应该是为了对付唐大身边的姜慕白,可惜自己闯了进来。幸好是自己闯了进来!

    好个魔五楼,他右手的刀已经被张如意缠住,无法收回,他身子一侧,左手忽然并指如刀,迎着袭来的铁斧反撩了上去,他的手竟然隐隐闪着金属的光泽,发出气势逼人的刀风,手刀!

    巨响之下,人影一合即分。

    张如意尽全力接下了魔刀的一击,倒退数步,倚着凉亭中的石碑大口地喘气。执铁斧的魁梧大汉和魔五楼的手刀拼了一记,震得倒退数步,花白的胡须颤动着,喘息着惊讶地瞪着魔五楼。他无法理解居然有人能用手接下他开山碎石的一击。

    而魔五楼此刻刀已入鞘,笔直地站在凉亭一侧,冷冷地看着魁梧大汉,问了句:“劈山斧焦柯?”

    魁梧大汉有些愣愣地点点头。

    魔五楼自嘲地笑笑,要知道江湖上用斧子的不少,什么样的外号都有,什么开天裂地之类的,而说起劈山斧,只有一个人,就是焦柯。此人性如烈火,嫉恶如仇,在江湖中也是颇有侠名,奇怪的是同样是二十年前销声匿迹,再没在江湖上出现过。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伏击自己。

    魔五楼点点头,说了句:“很好,很好。”

    忽然他长身冲天而起,一道黑光,凉亭的顶忽然裂开两半,瓦砾灰尘漫天落下。等到尘埃落定,魔五楼已经不见了。

    张如意这时身体晃了晃,面色惨白,一张口吐了一口鲜血。焦柯赶紧过去一把扶住:“老哥哥,怎么样?”

    张如意摆摆手示意不碍事,叹道:“好厉害的魔刀!如果不是为了对付你减了力道,恐怕我绝接不下这一刀!”

    焦柯有些吃惊:“他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要走?”

    张如意道:“他也一定强行接你一斧的时候受了伤,毕竟天下能接你劈山一斧的人没几个,更何况他是空手,估计他的伤还不轻。反正我也受了伤,已经无力对付姜慕白,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所以就退走疗伤去了。”

    焦柯想起刚才魔五楼空手接下自己全力一斧,也不由得暗自心惊,连忙道:“那我们也赶快离开吧,你的伤可要赶紧治。”

    张如意点点头,焦柯搀扶着他走向锦轿。

    他回头看着眼前的一片瓦砾,心里还在为刚才那一刀心惊。魔刀,多么可怕的一刀!

    叶枫一个人坐在房里发呆。

    程念真对于林随风的诊断彻底击碎了他心中的猜测与怀疑,使得现在眼前的这一切线索又变得云山雾绕,扑朔迷离。

    可是,如果不是他又是谁呢?难道自己有什么线索想错了?隐约中,他感觉有支无形的手在操纵拨弄着自己,往一个错误的方向上走。

    他想起了不知所踪的刑部总捕头常无义。那一夜与自己的谈话里,能感觉出经验丰富的他对于这个案子还是很有想法的,对于这个山庄里千头万绪的线索,他应该有自己的见解。如果现在能和他谈一谈,一定对于眼前的困境很有帮助。可是他现在究竟在哪儿呢?他的失踪是不是因为发现了新的线索前去追查了?

    他不禁又想起了父亲,如果父亲在这里,以他的沉着冷静和缜密的心思,他会如何查这个案子?面对这杂乱无章的线索,父亲会怎样梳理?他不禁开始回想父亲对他的每一句教导,努力让自己的心境平和下来。只有冷静,不为纷扰的线索左右,才能看清那最重要的一根线。

    可是越想冷静,心绪越是翻腾,一转念他又想到了唐柔,不知道她现在会怎么看自己?本来还想在她面前露一手,结果却被大大的打了脸,也不知她会不会对自己失望?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抬头一看,推门进来的是面带喜色的程念真和少林了尘大师。看着程念真一脸掩饰不住的喜色,叶枫暗暗奇怪,可是还是赶紧站起来和了尘大师见礼。

    了尘宣了声佛号道:“听闻叶公子所中奇毒已经被程姑娘妙手慧心给控制住了,老衲素来醉心医术,所以希望能为叶公子诊一诊脉,也长长见识。”

    叶枫岂有不允之理,当下满口答应。

    了尘闭着眼,手指按在叶枫的脉门上,半晌方才缓缓开口道:“程姑娘年纪轻轻竟能用药物压制此毒的刚猛之性,又用针灸推拿把阴柔之性的毒血发散至四肢百骸之中,同一种毒竟然分而治之,如此神乎其技,足见已得令尊神医程三思真传了。”

    程念真微微一笑:“大师谬赞了。”

    了尘转头对叶枫又说:“只可惜毒血散在四肢百骸之中,虽不致发作,却伤害了经脉,使血气无法流转,所以此后武功尽失,气力比常人还要弱些。”

    叶枫看程念真面色一沉,有遗憾之色,心中大是不忍,赶紧道:“晚辈身中奇毒,能偷得性命已是万幸,如何敢有其他奢望?纵然此生武功尽失,也无半点怨言。”

    了尘和程念真对望了一眼,有些神秘地一笑:“武功尽失是事实,不过若是说此生,倒也未必。”

    叶枫一愣,不禁想起来程念真进来时脸上的喜色,心里不由得一阵狂跳,难道有什么转机?

    了尘直视着叶枫,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易筋经?”

    叶枫心头一震,他当然听说过,恐怕天下习武的人没有人不知道的。易筋经是少林绝顶内功,被誉为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传说有通天彻地的力量,可是没有人曾见识过。难道这易筋经能让自己恢复武功?

    了尘微笑着对程念真道:“正如我刚才所讲的,叶公子的毒血目前散于四肢百骸的经络之中,寻常方法无法驱动流通,因而也无法可解。但是如果他能修习本门的易筋经,相信可以达到驱动毒血的效果。”

    程念真道:“只要能把毒血驱动流转出来,我就能用药物解除毒性,但是易筋经一定管用吗?”

    了尘点点头:“理论上是这样。”

    叶枫一怔:“理论上?”

    了尘微微一笑:“当然是理论上。毕竟那是本门不传之秘,少林史上有缘修炼的高僧不出十人。我也无缘得见,只是在一些其他的相关记载上得知一些皮毛而已。不过从这些皮毛推看,应该对叶公子的毒伤有效。”

    叶枫不由大感失望,程念真又问道:“即便易筋经真的有效,但是那毕竟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叶公子不是少林弟子,如何能够学习少林的不传秘法呢?”

    了尘笑道:“世间万事皆是缘,叶公子身中奇毒,能遇见程姑娘是缘,而现在又遇见老衲也是缘,老衲自当尽力。这样吧,待得此间事了,二位可以和我共赴少林,尽管一试,如何?”

    叶枫咬咬牙,反正死马当活马医,自然没有不愿意的。

    这时门外忽然又传来了脚步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叶公子在吗?”

    叶枫认识这声音,是小捕头任九。

    答应了一声,门开了,进来的果然是他,两手还抓着两只信鸽,赔着笑脸站在门口。

    看叶枫看着他手里的鸽子,急忙道:“我曾亲眼看见叶公子放飞过这两只鸽子,想必是与他人通信所用。所以刚才我看见两只鸽子都回来了,就捉了来给叶公子。”

    叶枫点点头:“多谢了。”这两只信鸽正是他和他派去秘密调查的两名卷云骑孙风和周雷之间联络的工具。

    自从和常无义夜谈之后,第二天叶枫就派这两名卷云骑外出调查,至于去哪儿和调查什么,他没和任何人提起,包括他的两位义兄。他心里隐约有种感觉,他们调查回来的结果,一定是能解开眼前听涛山庄的迷雾的关键。

    任九放下两只鸽子,哈哈腰退了出去。

    叶枫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两只鸽子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只听从叶枫父子和卷云骑的指令,寻常人想要接近它们都不容易,更何况还是一下抓住两只。看来这个小捕头绝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至少他的身手肯定不是表现的这么逊。

    叶枫小心翼翼地从信鸽脚上的小竹管里取出两卷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蝇头小字,想必是两名卷云骑的调查结果。

    叶枫看着字条上的内容,脸色一变再变,失声道:“竟然是这样!”

    他抬头对程念真道:“快找我两位义兄来,快!”

    程念真和了尘面面相觑都大感意外,不知他从字条上看到了什么。程念真问道:“出了什么事?”

    叶枫一边思索一边答道:“我看我们需要去拜访一下忠伯了。”

    忠伯就是林家老仆林忠,那个叶枫他们刚到听涛山庄时负责接待他们的,那个据说从小就跟随在老庄主林随风身边当书童,伺候了林家两代几十年的老仆人。

    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林家的底细了,叶枫想。

    听到叶枫一行人要见林忠,林守成虽然显得有些惊讶,但还是满口答应,亲自带着他们去了林忠住的小屋。

    林忠在林家年久,明显身份和一般仆人不同,不像一般仆人都集中居住在北院之中。他住的房子在山庄后面,相对僻静,还带了一个小院子。

    可是林忠没在。

    庄丁们回报,在庄内到处也没看见林忠。林守成仔细回想起来,好像有两天都没见到这个忠心的老仆人了。他能去哪儿了?

    叶枫斜着眼看着林守成脸上的神色,看起来他的焦虑倒不像是装出来的,他应该是在林忠照顾下看着长大前来的,看得出来,他和这个老仆之间也有着不浅的感情。

    苦无线索,大家开始搜索林忠的小屋。

    这个林忠在林家多年,可是看来生活很简朴,屋里除了简单的桌椅硬床,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除去几套手工粗劣的劣质料子的衣服外,他几乎是身无长物。

    叶枫伸手抖了抖床上叠好的被褥,腾起一股灰尘,倒像很久没有人睡过了。他心里一阵奇怪,皱起了眉头,有种不祥的感觉。

    忽然有搜索的庄丁来报说屋前院子里的土,好像被人挖开过。大家赶紧来到院子里,果然发现地上的土色新旧不一,应该是新近被人翻动过。

    林守成指挥庄丁在土色较新的地方挖开,挖不多时,果然有所发现。一股腐烂的恶臭飘出来充满了院子,大家都捂住了鼻子。那是一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从身上的衣服样式看来,应该是个男尸。

    随着泥土逐渐被清理干净,露出了花白的头发和胡须,面部轮廓也清晰了起来,周围庄丁全都认得,骇然大叫了一声:“忠伯!”

    叶枫吃了一惊,仔细看去,虽然轮廓相似,但是面部已经开始腐烂,五官还是难辨。这时四周哄然一片,急切中他喝了一声压制住众人:“真的是忠伯?!”

    “真的是他。”说话的是林守成,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悲痛,“我爷爷性格偏激,对下人尤其严厉,忠伯少年时曾因偷吃食物被他老人家处罚,左手尾指被切去一节。”

    大家定神一看,果然如此。

    那么这真的是忠伯的尸体了。在叶枫正要找他了解情况的时候,知道最多秘密的他竟然被人杀死了,还埋尸院子里,凶手是谁?这长眠的忠伯又到底带走了什么样的秘密?

    “让我来吧!”这时程念真站了出来,“让我来检查尸体。”

    大家都是一愣,叶枫问道:“程姑娘精于医术,连查尸验伤也会?”

    程念真白了他一眼:“学习医术的基础就是学习人体和内脏,从十岁开始我就会剖解尸体了。”

    大家一阵咂舌,张胖子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我的妈呀,这是什么女人啊?”

    程念真仿佛听见了,面色一变,忽然又道:“不过,我需要个人给我搭把手,帮帮忙。”

    林守成点点头:“但凭姑娘意愿。不知姑娘想要谁帮手?”

    程念真转身伸手一指:“他!”

    她指的正是张痴张胖子。

    张胖子脸都吓白了,圆瞪着两眼,连连摆动着胖乎乎的白净双手,连声音都变了:“不不不,我,我不会……”

    程念真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你只是帮手,我会就行了。”

    林守成沉声道:“既然已经答应了程姑娘,我看还是烦请张兄辛苦一下,尽早查出忠伯的死因,也好抓住凶手,绳之以法。”

    张胖子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就是死活不干。开玩笑,让他一个养尊处优多年的世子去解剖腐烂的死尸?想想都恶心得要吐。

    可是架不住大家的劝说,两个义兄弟更是好话说尽,软磨硬泡,更要命的是不知怎么得罪的这个玉面俏罗刹,不,这个姑奶奶无比坚决地就必须要他帮手,最后,我们的胖世子几乎是哭着被义兄弟架进了林忠住的小屋。

    林守成吩咐两个庄丁把林忠的尸体也扛进屋里,程念真就寒着一张脸,走进了屋里。她转身关上了门,就在这关门的一瞬间,传来张痴撕心裂肺般绝望的号哭声,大家的心都仿佛被揪了一把。

    大家就这么在屋外静静地等待,谁都没有说话,四周出奇的安静,连屋里张胖子刚开始还能听见的号哭和呕吐的声音也没有了。时间就这么静悄悄地过去了,直到屋门打开了。

    屋门打开首先出来的是一脸平静的程念真,一面走一面擦拭着双手,丝毫也看不出她刚刚干过什么事情。她身后跟着的是面色惨白,目光呆滞的张胖子,解祯亮赶紧迎上去一把扶住,才发现他两唇之间夹着一片生姜。

    程念真径直走到林守成和叶枫身前,平静如常地说:“检查完了。”

    叶枫关切地问道:“怎么样?”

    程念真道:“死者是个不懂武功的老人,死因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一个练过武功的人很快速地用重手法点了死穴,死得非常快,没什么痛苦。”

    林守成有些半信半疑:“就凭一具腐烂的尸体,你能看出他死时毫无防备,而且没有痛苦?”

    程念真有些无奈地望着他:“因为尸体虽然有些腐坏,可是根据他面部的肌肉线条,他还保持着微笑。”

    大家恍然大悟,一个人只有毫无防备又死得太快,才会保持着生前的微笑表情。可是想到一具腐烂的尸体还在微笑,就让人不寒而栗。

    “还有件事你们也许会觉得更不可思议。”程念真直盯着林守成,看得他心里有点发毛,“根据尸体的情况判断,这个人已经死了半月有余了!”

    什么!在场的人全都一阵震惊。这个人如果真的是林忠,按这说法,他半月前就已经死了。可是叶枫一行人到听涛山庄不过数日,期间一直是他负责安排生活起居,连庄内上下,甚至庄主林守成在内,天天都能看见忠伯上下忙碌的身影,直至前日他才失踪。如果忠伯半月前就已经死了还被人埋尸在此,那么天天和大家朝夕相处的人是谁?

    难道真的……有鬼?!

    有人惊叫起来,大家一阵慌乱纷纷各自逃也似的离开小院。林守成也没有头绪,吩咐两个胆大的庄丁重新埋葬林忠的尸身后,也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叶枫皱着眉头,反复想着这奇怪的事。林忠的失踪,死亡半月的尸体,真是越来越乱了。

    跟在他身后的是搀扶着张胖子的解祯亮,他一路都在唤着张痴的名字,可是张胖子从小屋出来后就一直呆呆傻傻的,跌跌撞撞地走着,也不答应。

    直到扶着他进了张胖子的房间,张胖子一直呆滞的眼珠忽然转了转。他扭头看看四周没有其他人,忽然一把关上了房门。

    他的举动把两位义兄弟吓了一跳,连连唤他的名字:“你没事吧?”

    张胖子不耐烦地一摆手:“叫叫叫,这一路上叫魂似的,没事也被叫得有事了。在小屋里程姑娘让我闻了热醋含了生姜片后就没事了。”

    两人更奇怪了:“那你这副样子是为了什么?”

    张胖子神秘地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帛绢,隐约可以看出那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他把帛书递给叶枫:“这个是检查尸体的时候在鞋底发现的。”

    解祯亮赶紧一把捂住鼻子:“我说扶着你怎么一路都有股臭味呢,原来不止是尸臭,还有脚臭。”

    张胖子白了他一眼,转头对叶枫说:“程姑娘让我交给你,说一定是极要紧的物事。她说我只有这么做别人才不会疑心我们从尸体上找到了什么东西。”

    叶枫接过帛书,暗暗为程念真的细心和聪明感到佩服。同时他心里隐隐感觉到,一切的真相,也许手里这帛书才是真正的关键。

    唐大站在桥头,远远望着前方的嵩阳镇,不禁感慨道:“终于要到了。”

    前面就是嵩阳镇,这一路行来有些出乎意料的顺利,再没遇见什么人跟踪和袭击。老姜叔说有人在帮他们清道,一路上也确实看见几处打斗的痕迹,甚至有一处凉亭倒塌,从痕迹看是被人一刀劈塌。看来这个人刀法非常霸道,威力让人咂舌,只是不知道这人是敌是友。

    不论如何,桥那边就到嵩阳镇了,就到了听涛峰山下了。唐大连同身后的程三思和唐八婶,还有唐八婶带的四个洛阳分舵的弟兄们,都大大地舒了口气。

    可是姜慕白看上去一点都不轻松,他一个箭步蹿到前面,站在桥头,他的神情看上去甚至有些紧张。

    这是座青石小桥,很有些年头了,粗糙的表面布满青苔,看起来夏季小河涨水这小桥没少被淹没。小桥的对面桥头有一株茂盛的垂杨柳,密密的翠绿枝条下静静坐着一个头戴竹笠,身披蓑衣的钓叟,看不见他的脸,只看见胸前花白的胡须。他一动不动地坐着,如同泥塑木雕一般,不仔细看几乎注意不到。

    唐大心头一动,难道老姜叔紧张的竟是这个钓叟?

    程三思有些不耐烦了,走上前拍了一下姜慕白:“死老鬼,你搞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姜慕白双眼并没有盯着那钓叟,而是不断在扫视河水,好像害怕这河水里隐藏着什么,低沉着声音说:“你们快走,我盯在这里。”

    程三思和姜慕白是老相识了,一路上也斗嘴斗惯了,这时也发现了情况不对。他和唐大对望了一眼,唐大低声说:“快走!”

    唐大刚一迈步,钓叟手里那长长的钓竿忽然动了。好像是风吹过,钓竿的尖端忽然晃动起来,一下一下很有节奏,越晃动幅度越大。那晃动的方向正是桥面之上,唐大他们想要过桥,就一定避不开去。

    姜慕白忽然往前踏出了一步,他的手紧紧握着手里的长形包袱,一种无形的气势逼了上去,晃动的钓竿就像被人一把抓住,一下静止了。

    唐大借着这时机一招手,带着一行人快速地鱼贯过了小桥。踏上对岸的土地,他回头望向还站在桥上的姜慕白,老姜叔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快走。他保持着手握包袱的姿势不变,和那钓叟对峙着。

    唐大咬咬牙,转身就走。跟在身后的程三思有些忧心地问道:“死老鬼留下来不会有事吧?”

    唐大昂首道:“不会!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快赶到听涛山庄,放心吧,当今世上能做老姜叔对手的人没有几个。”

    他的话语里充满着信心,可是他心里却真的没有那么肯定。能让老姜叔这么紧张的对手,这些年来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钓叟一定不是泛泛之辈。再说,他们真的能那么顺利地抵达听涛山庄吗?

    一踏进嵩阳镇那条平日里热闹繁华的长街,唐大的心就沉了下去。

    街道依旧热闹繁华,道路两旁商摊林立,中间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可是唐大看得却觉得有些蹊跷,他一抬手,一行人停下了脚步。

    正是人来人往的繁忙时辰,道路两旁的商铺却全都紧闭着大门,营业的只有道路边临时摆放的一些商贩摊子。

    第一个摊子是个卖猪肉的。卖肉的屠夫满脸横肉,精赤着上身露出一身的肥膘,手里握着一把厚重的半圆形的剁肉刀在剁一根脊梁骨。他手里的刀看着沉重无比却并不锋利,可是每一刀下去极有节奏,骨头应声而开,每一块竟然都是同样大小。他的眼睛却一直都没看肉案,直勾勾地盯着唐大他们,那眼神仿佛他们已经成为了肉案上的肉。唐大老觉得他剁的好像不是猪脊骨,再仔细一看,他摊子上挂着的那一片片的肉也不像是猪肉,那倒挂着的两条大腿,倒像是……人肉!

    唐大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想起了冷血十三杀里的一个人,“杀人如杀猪”屠夫!

    肉摊子旁边却是个堆满布匹的裁缝店,屠夫剁肉溅起的骨渣肉末纷纷溅落在摊子上摆放的布匹上。老裁缝瘦削的下巴留着花白的山羊胡,眯缝着双眼也在看唐大他们,眼光上下打量着好像在目测他们的尺寸,手里的一条软尺却一刻不停地在桌上的布匹上丈量着,看样子在给他们量体裁剪布料。

    唐大摇摇头,冷血十三杀里“管杀管寿衣”裁缝!

    摊子之间熙熙攘攘的人们虽然看着热闹,可是仔细一看都没有在挑选东西,而是都回头看着唐大他们,那眼神如同在看几个死人。

    唐大叹口气,低声对身后的唐八婶说:“戒备,退!”

    唐八婶点头,迅速回头吩咐跟着的四个弟兄。

    程三思看起来还没闹明白,问道:“出了什么事?”

    唐八婶瞪了他一眼:“你见过猪肉摊紧挨着裁缝摊的吗?”

    程三思好像有点明白了,刚想转头退走,却已经晚了。

    他们背后传来一阵拨浪鼓声,一个一手推着小车,一手摇着拨浪鼓的货郎出现在他们身后。小车上满满当当都是些五颜六色奇巧好玩的小物件,唐大心里明白,这些玩意儿不但好玩,还能要命。这个人他认识,从前也是唐门中人,后来违反门规逃出唐门就成了杀手,冷血十三杀里的“夺命一车货琳琅”卖货郎!

    唐大忽然感觉有些头疼。

    看来桥头的钓叟的目的就是刻意为了留住他身边姜慕白这把剑,没有了老姜叔,自己加上唐八婶还要保着一个不懂武功的程三思,面对十三杀中的三个顶级杀手,是万万没有生机的。他的脸上不动声色,内心却焦急万分。

    身后拨浪鼓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前面的屠夫和裁缝也走出了摊子面对着他们,看来他们就要动手了。

    就在这紧急的时刻,唐大站的地方旁边的店铺本来紧闭的门忽然发出吱呀的一声,慢慢打开了。

    唐大一行人正好站在酒楼的外面,前面有屠夫和裁缝,后面是卖货郎,腹背受敌。就在这紧急关头,酒楼那紧闭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门里出来了一个矮矮胖胖的老头。他穿着一身颇为讲究的绸缎衣衫,留着八字须,满脸是和善的笑容,一看见唐大就拱手作礼道:“哎呀,唐大少你可算到了,小店已经恭候多时了,快请进,快请进。”

    一面说着一面侧身把唐大一行人往酒楼里面让,看上去还真的像是酒楼的掌柜。

    唐大来不及犹豫,无论如何进酒楼总比这腹背受敌的情况要好。他略点点头,带着大家就走进了酒楼。

    门关上了,危险也暂时关在了门外。

    可是唐大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熟人,一个干瘦干瘦的留着山羊胡须的老头,手里拿着一把黑黝黝的算盘,唐大一愣,这个人正是先前和藏剑一起暗杀他的十三杀里的算盘!

    他急回头警惕地看着那胖乎乎的掌柜模样的老头,那胖老头却没有任何其他举动,径直走到唐大面前施了一礼:“唐大少一路辛苦了。”

    唐大有些诧异了,问道:“你……你是谁?”

    胖老头笑了笑:“唐大少还想不出来?”

    唐大有些迟疑:“你莫非就是冷血十三杀里的掌柜?”

    胖老头点点头:“所谓笑脸是毒,和气是刀,我正是掌柜。”

    他一回头指了指旁边的算盘:“这位算盘你们已经见过了,他却是在下胞弟。”

    算盘微微欠了欠身,唐大发现他胸腹之间衣服里裹着白布,想必是那天被姜慕白的剑气所伤的。

    唐大有些不解:“十三杀不是受雇来杀我的吗?你为什么要为我解围?”

    掌柜哈哈一笑:“十三杀彼此之间并无交情,只是收钱办事的杀手而已。别人能花钱请他们来杀你,自然也可以有人请我们来保护你。”

    唐大一怔:“谁请你来的?”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自然是我。”

    一个人坐在一张木轮车上被身后店小二模样的人推了出来。他赤裸的上身包裹着厚厚的白布,还是隐隐有血迹渗出,看来是身负重伤,可是他头上束发带上一块拳头大的翠玉还是那么的显眼,这个人正是失踪多日的唐玉!

    唐大看见他,顿时喜出望外,本来数日来他一直在担心唐玉的失踪,现在唐玉不但安全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帮自己解了围,如何不喜。

    他握住唐玉的手,看着他的伤口,问道:“十四弟,到底是谁伤了你?你又怎么正好在这里接应到我们?”

    唐玉笑笑直起腰来,但是仿佛牵动了伤口,眉头跟着一皱,说道:“说来话长了,我受伤后逃到这镇上联络上了我们唐门预先安排在这里的暗桩,所以躲在这里养伤。前两日有人来把这里的商户都赶走了,我觉得不对,派人打探之下发现十三杀里有好几个都来了,所以才派人去联系了掌柜他们。现在来不及细说,在听涛山庄刺杀我的人很可能会继续动手,叶枫他们在听涛山庄有危险,你要尽快赶过去。”

    唐大点点头:“我知道了。现在十三杀里屠夫,裁缝还有卖货郎都在外面,还有很多绿林三十六寨的人。他们越是如此全力的阻止我们,越说明听涛山庄那里形势危急,只是现在你和算盘都受了伤,凭我们现在的能力……”

    他没有再说下去,可是大家都明白,现在依据着酒楼的地势他们暂时自保或许还行,要想冲出去打破外面的围攻冲上听涛山庄,无异于痴人说梦。

    大家都沉默了,这时掌柜走到唐大面前,朗声说道:“唐大少不必担心,反正是需要冲一冲的,我兄弟愿意为前锋。”

    众人都吃了一惊,这两个老头不过是杀手而已,收钱杀人,何至于如此卖力?

    掌柜看出了他们的惊讶,微微一笑:“唐大少你可知我兄弟为何要做杀手?”

    他双眼直视着唐大的眼睛又问道:“你可知道三十年前川西宋家庄的惨案?”

    唐大脑子里机灵一下,川西宋家庄?难道这两兄弟和宋家庄有关?难怪听他们说话好像有川西口音。

    掌柜朗声说道:“三十年前,有一支官军奉命到川西清剿流寇,路过宋家庄。宋家庄上下以为他们是为民除暴的正义之师,全庄上下热情招待。岂料到了晚上,这支官军竟然大开杀戒,把宋家庄所有男丁三百余口全部杀死,割去头颅,只剩下了一百多个妇孺。只要是男的,连几岁的娃娃都不放过,简直是灭绝人性!”

    掌柜说到这里,胖胖的圆脸上激愤之情溢于言表:“原来这群官军追不上流寇,朝廷限期将至,情急之下,为首的军官竟然下令屠杀平民,杀良冒功!可怜宋家庄三百多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就这样成了流寇,头颅还被挂在枪尖上,马脖子上被带回去邀功请赏。只剩下了一百多口老弱妇孺,全是女人,如何生计?”

    听到这里,大家都唏嘘不已。程三思问道:“难道官府就不管吗?”

    掌柜惨笑一下:“官府?这支官军回去之后,为首的军官因此战功连升几级,调入京师禁军,高高在上,哪个地方官府敢管?宋家庄也曾前去附近官府报案,可是没有一个当官的敢过问这事的,到最后也只有告官无门。”

    程三思激愤得胡须颤抖:“怎么能这样?还有天理吗?”

    掌柜道:“天理还是有的。官府不敢管,却有个姓唐的老者来到宋家庄听说了这事,见到了满庄寡妇的惨状之后告诉大家他会为宋家庄讨回公道。一月不到,那支官军驻扎的营地忽然被人袭击,一千官兵全部被割下头颅,后来发现这些头颅全部被供奉在宋家庄外的乱葬岗上,用来祭奠当年被杀的三百多男丁。官府被吓得魂飞魄散,可是这事涉及杀良冒功的丑闻,又不敢追究,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讲到这里,程三思忍不住击掌叫了一声好。一转念又问道:“那姓唐的老者莫非是……?”

    掌柜点点头:“没错,那老者正是当年蜀中唐门的掌门唐太公,为宋家庄上下报仇的也正是蜀中唐门的高手!”

    这些往事唐大在蜀中唐门的记录中读到过。

    蜀中唐门雄踞江湖数百年,不仅仅是依靠令人闻之色变的暗器机关之术,只有唐门少数人知道,在唐家堡有一间屋子,里面收藏着满满的书册都记录着数百年来唐家子弟从蜀中到天下所作的行侠仗义,大快人心的义举。

    虽然说施恩不图报,但是这些记载里无数受益的民众,在唐门需要他们的时候,都会奋不顾身成为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这才是唐门能够屹立江湖几百年声名始终不坠的原因。毕竟,小到一个团体,大到一个国家,强盛必然有它合理的地方。

    唐大作为唐门的接班人,有幸能够翻阅过这些记录。川西宋家庄的事件并不算久远,他还有映像,但是记载中没有提到宋家庄还剩有男丁。对于唐门记录调查的仔细他是很有信心的,既然宋家再无男丁,那么眼前的掌柜和算盘和宋家有什么关系?

    唐大忍不住问道:“我记得宋家庄当年惨案之后,连孩童在内再无一个男丁,不知两位……”

    掌柜眼中泪花闪动:“我兄弟因为家贫,自小被送去附近村子过继给他人为后,早已不再姓宋,不算是宋家子孙,宋家族谱也没有记载。”

    唐大暗暗点头,原来如此。

    掌柜接着道:“可是我们的亲生父兄全部在惨案中殒命,只剩下亲生老娘,今年已经八十有余了。其实庄中剩下的妇孺们大都在惨案中受到惊吓刺激,已经没有劳动能力,这三十年来生活无以为继。我兄弟自小习武,略有小成,其余再无一技之长,于是我们俩便入江湖做了杀手,一方面赚得银两都送回宋家庄支撑着那一百多口老弱妇孺艰难度日,一方面也在打听当年那支军队的统领之人,希望能有朝一日报仇雪恨。可惜,多年以来除了知道他因军功晋升入京以外,杳无消息。”

    大家听到这里都纷纷感叹,想不到江湖上闻名的一对冷血杀手背后,竟然有这样一段辛酸的往事,有这样一群需要他们养活的老弱妇孺。

    这时算盘走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唐大面前:“小人有眼无珠,贪图钱财,不知道要杀的人是唐大少爷,几乎对恩公动手,猪狗不如,请恩公原谅。”

    唐大大出意外,赶紧上前搀扶:“快请起身,不知者不罪,何况我也毫发无损。”

    这边掌柜也忽的跪倒:“舍弟如若知道要对付的是唐门的人,是决计不会接这笔生意的。唐门对我宋家庄有恩,我们却差点恩将仇报,如今唐大少爷遇险,我兄弟除了奋勇当先之外,再没有别的办法将功赎罪。只是有一事还望玉公子恩允相助。”

    唐玉一愣,什么事还需要自己帮忙?

    掌柜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双手捧给唐玉:“玉公子身负重伤,断难上阵,如果今日我兄弟有什么不测,希望玉公子今后能派人把这包东西交到川西宋家庄,这里面是这一年我兄弟所赚的银票,是全庄上下的救命钱。希望玉公子能恩允。”

    唐玉双手接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唐大正色道:“两位但请放心,无论成败,今后宋家庄上下当如唐家堡中人,你母便如我母,以后都由我唐门照顾了。”

    掌柜和算盘都素知唐大一言九鼎,不禁面露喜色,再三拜谢。

    一旁的程三思不禁摇头喟叹,天下医者皆以性命为重,殚精竭虑,不过想要延长人的生命。可是这世上有些事物,却的的确确比性命更加重要,让无数人甘心情愿的去抛头颅,洒热血,个人生死反而不重要了。也许他们也是对的,毕竟人活在这世上,不是仅仅只有性命而已的。总有一些东西,值得你用生命去维护,譬如情,譬如义。

    唐大这时候还是显得很冷静,他转头静静地听了听屋外的动静。说来奇怪,自从他们进入酒楼之后,外面的人只是将酒楼围了起来,却任由他们在里面,并不进攻。

    听了半晌,唐大摇摇头:“看来他们是不会攻进来的。他们接到的命令应该就是挡住我们,拖住我们,越是这样,越说明听涛山庄那里的局势已经很危急了,越说明我们赶到听涛山庄的重要性。”

    唐玉点点头:“我遭到袭击,也许就是因为我看出了什么端倪,阻止你也许也是因为害怕你能看出来。我们不在,叶枫他们找不出真相,处境就会更加危险。”

    唐大斩钉截铁地说:“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出发,我们杀出去,就算面对千军万马,我们也要杀出一条路来。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只要我唐大还站着,我们就一定可以过去。早一刻到达听涛山庄,叶枫和小妹他们就能早一刻安全。”

    他的信心和豪情仿佛一把火,点燃了大家的热情,他们感觉不到恐惧,只有沸腾的热血和即将面对敌人的激动。

    唐玉也提高了声音说:“我已经下令在这里的唐门所有人员,在你们冲出去的时候协助你们。虽然他们人不多,但是都是唐门的精英,一定能帮助你们杀出一条血路的。”

    他的话让大家更有信心,个个都嗷嗷叫好。唐大却没有说话,有些忧虑地看了唐玉一眼。没有唐老太太的批准,擅自启用埋伏在这里监视听涛山庄多年的暗桩,如果一旦出了什么事,这可是重罪,按照唐门门规,必然会遭受最严厉的惩处。不过现在的形势下已经顾不得许多了,有什么都等度过今天再说吧,唐大暗暗叹了口气。

    他回头对程三思说:“神医,我把十四弟就托付给你了,他的伤势很重,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程三思点点头,叹息了一声。他明白,若不是前面有极大的危险,唐大是不会以照顾唐玉的名义把他留下的。自己不懂武功,跟在后面反而会成为他们的累赘,留下也许更好,不过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冒险,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这样的无力感让他实在有些难受。

    唐大握了一把唐玉的手,微笑着对掌柜和算盘两兄弟说:“烦请贤仲昆前面开路,我们一起闯出去。”

    掌柜和算盘两个老头齐声叫了声好,走过去打开了酒楼的门。

    门开了,外面的阳光洒了进来,唐大看着这温暖的阳光,忽然开始怀念起姜慕白,虽然他们刚刚才分手。如果老姜叔在的话,也许能多几分把握吧?

    可是老姜叔现在在哪儿呢?

    姜慕白这时候还站在石桥上。

    他全神戒备地站在这里已经一个时辰了,保持一个姿态一动不动,他的腰和腿已经有些酸麻,这让他内心有些感慨,岁月不饶人啊,毕竟是上了年岁了,早几年这算什么。

    可是尽管酸麻,他还是不敢动。对面桥头大柳树下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钓叟也没动,连钓竿尖也没晃一下。两个人就这么如同石雕一般对峙着。

    姜慕白并不认识这个钓叟,但是他从他一动不动的姿势里却感觉到了极强的气势,这气势这装扮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传说里的东海第一高手的东海渔!

    江湖中的人都曾经听说过“南山棋,东海渔”这句话,讲的是几十年来两个传说里武功深不可测的高手。一个是在终南山中隐居的隐士,据说此人曾经是叱咤风云行侠仗义的大侠士,与武当张三丰张真人交情不浅。他一生酷爱黑白之道,尤胜武功,被人称为南山棋。

    另一个就是在东海一带赫赫有名的黑道巨头,人称东海渔。

    东海渔传说就是一个钓叟打扮的人,武功极高,没人见过他出手,甚至没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因为和他动手的人都已经死了。他的徒弟号称飞鱼,据说穿着用东海巨鲨的皮做成的水靠,在水中行动自如,水性极好,尤其擅长暗杀。可是这东海渔虽然称霸东海一带黑道,却从未听闻进入中原活动,难道这次也来插上一脚?这样的人物恐怕不是绿林三十六寨所能请动的了,到底背后是什么人在操纵?是怎样一股可怕的势力?

    姜慕白不敢再想下去,他需要集中精神面对对面的钓叟,还要时刻防备桥下水中的动静,毕竟东海飞鱼的传说可不是闹着玩的。

    时过正午,日头正毒,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暴晒在太阳下,桥下浑浊的河水看不清水下的情形,也许敌人就隐藏在下面伺机而动,加上对面莫测高深的钓叟,只要他一动就会有破绽,就会给对手可乘之机,所以他只能这么晒着,心里开始羡慕起钓叟,早早就在树荫下坐着,真是个好地方!

    就在他心里暗暗叫苦的时候,那躲在舒适的树荫下的钓叟倒好像按捺不住了,他手里原本纹丝不动的钓竿忽然犹如微风吹过,钓竿尖端随风摇摆起来。钓竿一动,姜慕白立即就动了,他向着钓叟的位置踏前一步,踏得很慢,却很坚定,那钓竿的晃动顿时犹如被一股无形的压力压迫住,再也晃不起来。

    就在姜慕白踏前一步的时候,桥下的水中突然有了动静。在他背后的桥下原本平静的水面之上忽然一片水花冲天而起,一条黑色的人影,从水中一跃而起,全身罩在一件黑色的水靠之中,那水靠光滑异常竟似鱼皮制成,在阳光下光滑闪亮,东海飞鱼!

    阳光下反光的不仅是水靠,还有带起的一大片四溅的水花,这些反光晃得人眼花,任谁也无法在这一片明晃晃的白光中分辨出飞鱼手中那一对分水刺,直刺向姜慕白的背后。

    姜慕白没有看,他甚至头都没有回,仿佛他早就算准了飞鱼的出现,他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手里布包袱中的剑霍然出鞘,一股如火焰一般炙热的剑气迸发出来,反手一挥就斩向身后,掩日神剑!

    在这炽热的剑气面前,那些反射着白光的水花忽然都不见了,如同一瞬间被这炙热的剑气蒸发掉了。于是,分水刺断了,一股血花绽开,飞鱼本来扑向姜慕白背后的身形忽然在空中一个急转,划出一条不可思议的弧线,直投向一旁石桥之下的河面。

    想逃?姜慕白的剑气忽然也跟着飞鱼的身形拐了个弯,如影随形地紧跟着他,眼看就要在他入水前将他在空中斩杀。

    那钓叟却忽然动了。他手里的钓竿如同有灵性一般忽然弯转过来,钓竿尖端带着风声呼啸着直刺姜慕白后脑。鱼竿上的鱼线带着鱼钩如同一条软鞭直抽向姜慕白的后背,却是无声无息,更加难防。

    姜慕白皱皱眉,不得不侧转身将手中神剑回扫向钓竿。钓竿仿佛有生命一般,竟然一荡之下躲开了神剑的剑气,转而刺向姜慕白的腰部。

    姜慕白嘿嘿一声,手中神剑竟然诡异地脱手在空中中转了个圈,剑气再度向下扫上了钓竿,离手剑!

    这次钓竿再也无法避开了,被炽热的剑气扫中,登时断为数段,四分五裂爆裂开去。

    这一交手间,家母白已无暇顾及先前那受伤的飞鱼,他已经噗通一声落入水中,河水泛起一串血花,再无动静,想来已经借水遁逃走了。

    姜慕白也不去理会逃走的飞鱼,一伸手抄起神剑,身形顿起如飞鸟投林一般直扑向仍坐在柳树下的钓叟,手中炽热的剑气暴涨三尺,他这一击尽了全力,惊人的一击!

    出乎意料的,那钓叟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剑气直接刺中了蓑衣。这顺利地让姜慕白也愣了一下。

    剑气击中蓑衣的一瞬间,蓑衣顿时燃烧起来,四分五裂迸飞开去,一条黑色的人影却从蓑衣下贴地如同游鱼一般滑溜地一扭,趁着姜慕白一愣神的工夫,滑入了河水之中。阳光下那黑色人影反射着白光,竟然也穿着巨鲨皮制的水靠,又是一个飞鱼!

    不愧是飞鱼,一入水中,顿时身影就隐入浑浊的河水里,再也寻不见了。

    姜慕白回剑入鞘,站在河水边显得有些意外,想不到居然有两个飞鱼!不过以他们俩的武功要对付自己应该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才会装扮成东海渔的模样,那么东海渔本人应该没有来。明知不敌还出此下策,难道他们的目的本就不是要刺杀,而是要留住自己?

    姜慕白忽然脑中激灵一下,猛抬头望向前方的嵩阳镇,他们这样处心积虑地要留住自己,难道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