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道中一众少年青年都在夯土,一段小插曲后,为了避免惹人生疑,于逸三人也很快加入了大队伍。
只是身旁之人都是拼命又踩又拍又压,南宫清崖却在踩了几脚黄土后便又开始了忐忑不已。
“小风真没事?”他小心翼翼问。
“嗯,南宫公子放心。”于逸礼貌回答。
“可小风没出来啊,于叔,你确定?”南宫清崖怀疑说。
“嗯。”于逸轻应了声。
“真的?你没骗我?”南宫清崖依旧不信。
“没有。”于逸木然道。
“可埋在下面了怎么会没事,你不会是安慰我吧?小风现在怎么样了?真没有生命危险?”南宫清崖终于爆发,声音略略提高。
好在一众人都将心思放在夯实黄土上,四周是噪声不绝于耳,倒并不引人注意。
“少爷有分寸。”于逸扯了扯嘴角,见南宫清崖还想说,学着萧风一脚踩在南宫清崖脚背上。
“唔~”南宫清崖痛呼了声,将接下来的话生生咽进了肚子。
“小心他人生疑。”于逸低声说了句,不再理会他,继续专心致志拍土。
“哦。”南宫清崖终于不再多问,蔫蔫点点头,像个被大人训斥了的孩子。
于逸哑然失笑,心中暗道,幸好之前有苏雪凝的搅和,否则这位大少爷不知会闹到什么程度。
只是他似乎忘了,苏雪凝之前可是将长剑横在了他脖颈间的。
一旁,心不在焉的白衣女子瞥了两人一眼,又收回视线,长剑在黄土上划来划去。
巨坑被埋前,她听见那少年跟这中年人说,不必担心,照顾好南宫兄。如今所有人完好,可他呢?
两刻钟后,一伙人终于将巨坑中的黄土压得犹如石块,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虽不清楚下面怎的突然间就没了声音,可不管怎么说,只要那不知是妖是魔的炎王不能撞破铁板挖开黄土出来,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段墨云下意识扫了剩余一众人一眼,果然不愧是江湖的杰出才俊,竟无一人被埋在巨坑之下不对,少了一个人。
他眉头一皱,转头看向南宫清崖,嘴角牵动了下,“南宫兄,与你同行的那少年呢?”
南宫清崖哭丧着脸,“我不知道。”
“你”段墨云眉头微挑,“节哀顺变。”
南宫清崖怔了下,又随意点了点头。
段墨云沉默了半晌,“逝者已逝,当务之急还是如何寻找出路,南宫兄不如同我等一同商量日后之事,可否?”
“不找将军冢了吗?”南宫清崖又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喃喃自语,“是了,是了,清姝堂主人将房子建在溶洞之上,溶洞的入口在他家院子里,这不能说只是巧合他是在看守这个溶洞。可你们为将军冢而来,他却无动于衷他看守的本来就不是将军冢,而是下面的鬼怪这里没有将军冢,还找什么将军冢。”
段墨云也怔了下,“可这儿若没有将军冢,乔姑娘为何还给我们暗示,此处是将军冢所在之地?”
“她骗你们的,这还用我提醒?说不定她叫你们来寻宝挖墓冢,便是想让你们挖出这下面的那炎王呢。”南宫清崖翻了个白眼,“清姝堂的主人开始没阻拦你们,或许是因为他对你们没有恶意,且他知道将军冢不在这里,可一旦他发现其实你们误会了,他必会出手阻拦你们挖坑,所以上面才会有那些死人。”
“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着,南宫清崖自个儿嘀咕了下。
“什么?”段墨云正眉头紧皱,闻言沉声问。
“啊?”因为涉及了段墨云口中的乔姑娘,还不是什么好的话题,段墨云的语气难免有些阴郁,把南宫清崖被吓了一大跳,连忙说,“那清姝堂的主人见到你等,只是避而不见,并没有下杀手,而见到我等三人非但狠下杀手,还赶尽杀绝,这是为什么?况且,这明明没有将军冢,乔姑娘却非把你们引来这里挖土,而这里恰好关了个炎王,好像还与飘缈楼有些关系,说不得我们是卷进了这两方势力的角逐中了。”
说到这里,他啧啧感叹,竟一点紧张之意也没有。
段墨云奇怪看了他一眼。
南宫清崖陡然反应过来,干笑了下,心中暗呼,飘了飘了,面上却一片凝重,“我们这是大大的不妙啊,看来要好好打算打算了,否则别说出去,说不定在这里就能被别人整死,不知段兄有何高见啊?”
段墨云点点头,想了想,“那我们便先将挖出的土尽数埋回,以防炎王再度钻出来,之后再将人马分散三批寻找出路,若实在不行,便只能再从水路出来了。南宫兄觉得如何?”
南宫清崖自然连连点头,声称段兄此举大可为之,妙哉妙哉!
段墨云便指挥众人将挖出的黄土重新填了回去,将那魔头严严实实地压在下面。
然后一众人分作三组,燕白京,段墨云,南宫清崖各领一组,沿三个方向分头寻找出路。
经过了之前的惊心动魄,其他各人绝大多数已是断了寻将军冢的念想,都巴不多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自然不会有半点不满。当然也有少数几个仍不甘心的,不过都是有几分玲珑心思的,自然不会顶着这般风浪出头,都伺机而动。
只是或许是不满自己的风头都被段墨云抢了,又或者因为段墨云对南宫清崖的看重明显比自己高得多,这一路上,燕白京那张脸都阴沉得宛若别人欠了他几十万两银子然后死活不还似的。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一找还真找到了出路,而且还是从南宫清崖那里。
其他人一阵欢呼雀跃。
可立了大功的南宫清崖却一肚子古怪,不时给于逸递个眼色。只是于逸却一直视而不见。
他不由有些无奈,又有些不确定。他记得这里之前同萧风一路时走过的,当时可并没有这出口,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钻出溶洞,重见的确不是天日,而是一古色古香的简朴客房,一伙人正是从客房的床底下钻出来的。
南宫清崖看着有些熟悉,不过却没多想。
然后,一众人一阵客套寒暄,很快便各奔东西。
想必用不了多久,此处竹林秘事不会在江湖上流传开来。只是此间之事涉及了三大霸主势力之二的消息估计只会在有些人耳目中出现。
最后一波走出客房,南宫清崖正巧见房外骄阳似火,有柳絮自鼻尖画过,风光正好。
他不由微微一笑。
正在这时,对面客房房门忽然大开。
一白衣少年走出房间,浅笑冲他挥了挥手。
春风温润,吹拂起少年如墨长发,挟着飘飞柳絮,干净美好得犹如画卷。
南宫清崖怔了下,然后奇怪说,“我们都是从这房间出来,你怎的从我对面出来了?”
那少年却也奇怪说,“我从我房间里出来理所当然,可你却是从于叔房间里出来的,这算怎么回事?”
南宫清崖一下子怔在原地,陡然间脑子里一片混乱。
便听少年接着微笑说,“巨坑壁上的黄土忽然溃塌,里面的那人也恰好砸坏铁板出来,我便趁机钻去了铁板下面,之后见了见清姝堂的主人,主人便把我送出来了,然后,我便在我房间等你们出来。”
他话语微顿,继续说,“我,你,于叔选的这三间房间恰好是机关最少的房间,因为其中一间房间是入口,其他两间房间是掩护,我们运气真好。至于那些死在房间里的人,跟我们猜得差不多,只是那古怪的铁笼不是主人家的机关,而是那些死人一并带进来的,叫冥椅。”
南宫清崖终于回过神来,‘啊’的一声怪叫,抬脚冲了过去,“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铁板下面那是什么东西?吓到你没?它欺负你没?要不要我帮你报仇”
他说到这儿,忽然滞了下,“那个,算了,我还是不帮你报仇了,”他怯生生问,“那东西丑不丑?像不像只鬼?”
萧风哑然失笑,静静听南宫清崖说完,微笑道:“下面那是人,模样的确不怎么好看,不过也不太像鬼,而且并不怎么厉害。至于我,没什么事,也没被吓到,我胆子很大,而且那些人打不过我的。”
“胡说八道!还说没事,你看都吓傻了。”南宫清崖伸手就去摸萧风的头,却被萧风一把打开,只能回头冲于逸喊,“于叔,你快过来看看,小风他怎么样了,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于逸也哑然失笑。
萧风眨眨眼,“我说的是真的,他们真打不过我,而且我还把他们狠教训了顿。”
南宫清崖大呼小叫,“你看,你看,清姝堂主人呢,我要与他说道说道,怎么能把一孩子吓成这样?”
萧风抿起嘴,忽然跳起来,一个板栗砸下去。
“哎呦!”南宫清崖一声痛呼,抱着脑袋泪眼汪汪瞪萧风,“好痛。小风,你怎么没轻没重的?”
萧风笑眯起眸子,特别人畜无害,“谁让你一直不盼我好?活该!”
南宫清崖抱着脑袋眨眨眼,“你没事?”
“嗯。”萧风点点头。
“你真没事?”南宫清崖不确定又问。
“嗯。”萧风又点点头。
“那你怎么从下面那怪物手中逃脱的?他怎么会不伤你?”南宫清崖终于放下心来,又问。
“我说了,我把他们教训了一顿,所以他们不敢伤我。”萧风一本正经道。
“你看,又说胡话。”南宫清崖点了下萧风脑袋,忽然间又恍然大悟,“你不是在我面前怕丢了面子,所以一直在吹牛吧?”
萧风没辙,扯了扯嘴,认真说,“对,你真聪明。”
“那是,也不看我是谁。”南宫清崖立即眉开眼笑,然后一下子又反应过来,“不对,你不会是真吹牛的吧?”
“你说呢?”萧风终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随即转身冲于逸说,“于叔,疾风应该回来了,你去门口叫一下,我们该走了。”
“是,少爷!”于逸躬身一礼,转身离去。
“喂!你刚才说的真的假的呀?”南宫清崖见萧风不再搭理自己的抬高声音喊。
“你猜。”萧风头也不回,没好气道。
“这个我怎么猜,还有,你说把.那个谁教训了一顿,可连于叔都打不过她,你怎么可能教训的了她?”南宫清崖又叫。
“自己想,想出来我就告诉你。”萧风微笑说。
“喂,那你还不如不告诉我。”南宫清崖不满大叫。
不远处,白衣女子静静看着两个少年吵吵闹闹,喜静的她本应觉得烦躁,可如今她却觉得似乎很有趣。
紧赶慢赶了近一月,云骆寒才在即将出溪风疆域终于追上了那个背了柄笨重长刀的老人。
“师父,骆寒错了,不该耽误这么多时间的。”刚一追上老人,云骆寒便拦在了老人面前,低下头蔫蔫道。
“你在这里的事可都处理完了?”老人开口道,语气倒一点也不含怒意。
“嗯。”云骆寒抬头见老人眉宇间仍是平和,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不过仍赶紧乖乖点头。
“嗯”老人随意应了声,便不再说话。
半晌后,云骆寒小心翼翼问,“师父,您不生气?”
“生什么气?”老人温声道,见云骆寒一副做了错事的心虚模样,忍不住又笑了笑,“现在时间还不算晚,耽误不了太多事,况且这次去了回不回来还是两说,你的事若还没处理完,这段时间可自行安排。”
“真的?”云骆寒直勾勾盯着老人,怀疑问。
“嗯。”老人淡定点点头。
“那还是算了,骆寒没什么事了,现在就想侍奉在高大威猛的师父身边。”云骆寒眼珠子咕噜转了转,迟疑了下还是泄了气,道。
“真的?”并不如何魁梧的老人嘴角微勾起,问。
“嗯。”云骆寒使劲点点头。
“呵呵,路途遥远,那便走吧。”老人一拂衣袖,爽朗大笑,“只是这一路上可是不会比你一路来轻松多少,可做好了心理准备?”
“啊?”云骆寒怔了下,“师父,您不是说时间不急吗?”
“刚才不急,现在急了。”老人爽快大笑说,“跟上,快点,若是晚了可就出不去了。”
说话间,身形已化作一道残影急掠而去。
“出不去?什么出不去?”云骆寒奇怪了下,见老人已经走远,也顾不得这些了,连忙喊,“师父,您慢点啊,等等徒儿。”
骄阳斜照,拉出两道长长影子,转瞬间又消失不见,衬着树影婆娑,清风飒飒,安详却又诡异
(本章完)
随竹林中诡事在江湖上流传开来,‘地狱’这个名词渐渐被江湖人熟知。
且随时间流逝,不止新阳竹林,江新、冉屯、程玺三处地方也接连有地狱的消息传来,甚至江湖上有流传,当初搅局唐门寿宴也有地狱中人的掺和。
显然,地狱百牢的现世,其影响绝不止是少年在石室中与竹林中的隐士说的有点可惜那么简单。
想当初飘缈楼刚现世那一段时间,江湖上大批高手纷纷出现,又纷纷消失,江湖上不知多少穷凶极恶之辈突然间销声匿迹,当时的江湖只以为是飘缈楼的出现引发的不可避免的小规模骚动,那些魔头因忌惮飘缈楼才暂时蛰伏。
如今看来,细思极恐。
这几年,飘缈楼对江湖一直平和相待,以致于江湖都以为只要不碰触飘缈楼的底线,飘缈楼便不会现出它爪牙来。
可如今才知道,飘缈楼的爪牙之锋利早已超出了江湖的想象,飘缈楼的底蕴也绝不是短短三年便能存蓄的。
越想越觉得可怕,一时间江湖诸人对飘缈楼由以前敬大于畏变成了畏大于敬,也开始与分散各处的飘缈楼人保持了距离。
与此同时,自清溪县一封封邀请函分批送往江湖各派,江湖上名声大噪的百余位青年才俊也接连收到请柬。
苍茫官道上,一蓝衫青年驾马疾行。
“嗖——”
一红色帖子激射而来。
蓝衫青年一拉马缰,随手接住飞来帖子。
棕马扬蹄一阵长嘶,于官道间驻足。
“地下交易场恭候清风使大驾,望清风使赏光。”
紧接着,官道旁树林中传出肃然客气的青年嗓音,飘忽不定。
“呵,故弄玄虚!”蓝衫青年随意扫了眼帖子,低笑了下,“不过我给你这个面子。”
“多谢!”那青年嗓音再次响起,随即树林间一片寂静。
“呵!潜龙榜?”蓝衫青年捻着那薄薄一张硬纸又低笑了下,摇了摇头,随即将请柬随意揣入怀中,一扯马缰,策马离去。
喧闹酒楼中,一小厮自一桌青年才俊桌前经过,忽然踉跄了下,洒了斯文文雅的富家书生一身茶水,身旁的绿衣少女身上也溅上了不少。
“对不起,对不起,小的眼瞎,大爷大人有大量,不与小的一般计较。”小厮见此,一下子慌了神,连忙手忙脚乱地取下脖间搭的毛巾给两人擦。
“无事,你退下吧。”富家书生竟一点没恼,冲小厮摆了摆手,又转头看向一桌人,“被洒了一身,林某去收拾一下,失陪了。”
绿衣少女也歉然道,“失陪一下。”
“无妨,无妨。”立即有人站起身来,摆手道。
“两位去就是,我们理解。”
“对,两位自便。”
其余之人也连忙出声。
“抱歉。”两人歉然笑笑,转身去了后院。
出了酒楼,两人拐入个偏僻角落。
只见书生突然手掌一翻,手中吧多了两封大红色请柬。
少女微微一怔,“这是什么?”
书生随意抛给少女一封,“地下交易场请柬,你去不去?”
“那小厮?”少女微微偏头问。
“嗯。”书生点点头。
“当然去,我还是第一次收到这请柬,傻才不去。”
幽幽林间,一红衣一白裙一掠而过。
突然,白裙女子停下脚步,冷喝道:“谁?”
红衣女子也紧跟着停下。
紧接着,林间两道红影激射而来。
两人同时眉头一皱,一把接住请柬。
“地下交易场恭迎两位大驾,望二位赏光。”
随即,林间响起飘忽不定的青年嗓音。
白裙女子环顾了下四周,冷声道:“我们知道了。”
红衣女子看了白衣女子一眼,“滚吧!”
“是。”那飘忽不定的声音再次响起,随即消失不见。
红衣女子看向白裙女子,“怎么样?能确定位置吗?”
白裙女子皱眉摇了摇头,低声自语,“天机阁,配得起公子看重。”
“哎呀,你们两个大路痴,又迷路了,是不是?”崎岖山路上,在这
山里绕了不知多少圈后,绿衣少女终于爆发,跺脚大叫道。
“嗯”光头少年眨眨眼,一脸茫然看向身旁清秀少年。
“这个好像也许大概”清秀少年有些尴尬挠挠头。
“够了!”绿裙少女杏目圆瞪,凶巴巴道:“以后跟我走,听到没?”
两个少年齐齐眨眼。
绿裙少女翻了个白眼,转头拿手一下下戳清秀少年,“怎么?不服气?这一路都是听你的,我们在这儿鬼林子里转了多久了?你想让本小姐在这儿陪你转一辈子林子吗?”
清秀少年干笑了下。
光头少年咧嘴傻笑。
“还有你。”绿裙少女又转身一下下点光头少年,“什么都听你师兄的,他把你弄丢了也不知道抱怨,不知道自己多长个心眼吗”
正在这时,林间三道红影激射而来。
“什么人?”清秀少年猛然转头,踏前一步,本能般将光头少年与绿裙少女护在身后。
三道红影激射在树干上,入木寸余。
“恭喜三位荣登天机榜,地下交易场恭候三位大驾。”
紧接着,林间有飘忽不定的青年嗓音响起。
“喂,你是什么人?喂!还在不在?”清秀少年皱起眉头,冲林间喊。
林间却一片寂静。
清秀少年无可奈何,只能回头看身边二人。
绿裙少女已从树干上随意拽出了个红影,是个金边镶嵌的请柬。
“咦?”少女随意翻看了两眼,随即大笑出声,“喔欧,我登胭脂榜了,我竟然登上胭脂榜了,太棒了!”
她笑眯起眸子,“第九十八,厉不厉害?哼,我就说本小姐天生丽质,怎么可能落榜呢。”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少爷,客栈小厮送来的,说是转交给我们的。”
于逸推门进入清雅客房,将手中两封金边红色请柬恭敬放到书桌上。
“嗯。”萧风微微点头,放下毛笔,拿起一封请柬打开看了看,“地下交易场的,竟会送来这里,应该是看在飘缈楼的面子上。”
他将两封请柬一同递给于逸,“于叔,另一份应该是你的,你一并都收着吧。”
“是。”于逸点点头,躬身接过,刚准备收起来,南宫清崖恰巧一推房门跑了进来,“小风,我收到额,小风,你也收到了。”
萧风点点头,“不过我可没入天机榜,这份请柬是看在别人的面子上的。”
南宫清崖眨眨眼,“那于叔的也是?”
“嗯。”萧风微微浅笑,点头道。
“哦。”南宫清崖似乎有点扫兴,不过仅仅几个呼吸时间又兴致勃勃,举着请柬便往萧风眼前凑,“我的是潜龙榜啊,第二十七,厉不厉害?厉不厉害?”
“你别高兴的太早了。”萧风往后面椅背上一靠,抬头看着南宫清崖认真道:“能入潜龙榜的修为大多数都是后天巅峰,最差也是后天七八重,如今你一个初入后天的却跑到了第二十七,让后面那七十多人情何以堪?以后你可不一定能安稳了。”
“怕啥?敢惹我,我就一剑劈了他。”南宫清崖毫不在意撇撇嘴,“再说,有于叔呢。”
“这你可想多了,”萧风微微笑了笑,“如果你身边很多麻烦,我可不与你同路。”
“啊?”南宫清崖怪叫了声,“小风,你怎能如此见死不救?”
萧风耸耸肩,笑眯眯道:“我还小,兄弟义气什么的过两年再说。”
“喂,你还小?都十三了。”南宫清崖大叫道。
萧风眨眨眼,笑嘻嘻道:“比你小。”
(本章完)
马车一路北行,颠簸数日,三人无波无澜地到达了永安县城,在城内的一家客栈暂时歇脚。
出了永安县区,再往北便是一望无垠的草原,名北仓原,是萧风近期的目的地之一。
而在进入北仓原之前,萧风自然要有所准备的。
夜色幽幽,有清风兜兜转转穿过走廊庭院,吹得庭院树枝摇曳,抖落数片桃粉。
笃笃笃。
清晰的敲门声在清雅庭院回荡。
吱呀——
客房房门打开,开门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娃娃脸少年。
“小风?”少年意外轻呼了声,又反应过来,尴尬挠头,“第一次见你来找我,有点惊讶。”
“嗯。”萧风点点头,笑眯眯说,“来找你说点悄悄话。”
“正巧了,我也有这心思。”南宫清崖一锤手心,开怀道,又一下子丧气,“顺便同你道别。”
南宫清崖此番游历只为江湖问剑,北仓原内虽近日里有不少高手,可境界都太高,已超过了南宫清崖能问剑的层面,他去那里毫无意义。
“那出去走走?”萧风似乎没在意南宫清崖的后半句话,眨眨眼,微笑说。
“嗯。”南宫清崖立即点点头,又大叫,“我要先收拾一下,马上!”
“不用着急,时间多的是。”萧风微微浅笑,温声道。
“知道。”南宫清崖拉长声音喊,只是房间里依旧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萧风嘴角笑意愈浓,抬头看了看夜空。
夜空无月,但有星辰满天。
很静,也很美。
并未过多长时间,南宫清崖从房间里出来。
两人便在桃树林间转悠。
南宫清崖一直在说,从他的来历说到他的过往,从蹒跚而行说到如今的剑可以递出的很快很快,从小时候逼着学各种东西到现在不情愿但不反抗和盘托出。
萧风则一直静静听着,不发表意见,也不说自己的过往,只是微笑或点头。
不知在桃林转了几圈,南宫清崖终于不再说话,不知为何却已泪流满面。
萧风微微浅笑,没有安慰,只是上前一步,从桃树上折了枝桃枝,随手一扫。
似一剑递出,天地间剑意陡起,满园桃花随剑意而动,骤然间又四散如灰,一圈圈扩散开来。
他转头看他,微笑说,“我不是很懂剑,真的,可你懂。我希望你以后的剑能很纯粹,你以后也能如今日这般纯粹,即使做不到,至少能在以后偶尔想到今日时能想到我现在说的话,想到过去的自己。”
南宫清崖茫然眨眨眼,有些痴了,或者说在看到少年好像一剑的随意一扫时就已经痴了。
萧风微微浅笑,摇了摇头,不再理会他,转身出了桃林。
刚一出桃林,于逸便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少爷!”
“都听见了?”萧风转头看他,平静道。
“请少爷责罚。”于逸霍然半跪于地,肃然道。
“起来吧。”萧风摆摆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谁来了?”
于逸站起身来,“叶凡。”
“他?”萧风意外了下,“他来做甚?”
“不知道。”于逸摇摇头。
萧风沉默了数息,忽然叹了口气,“去见见他吧。”
“是,少爷!”
萧风一伙人在客栈租赁的是单独的院落,自然是有前堂存在的,而于逸与萧风口中的叶凡正在前堂等待,是个一身儒雅气息的青衫书生,脚边趴了只黑不溜秋的大狗。
“小风,最近身子如何?”萧风一迈进前堂,叶凡便霍得站起身来,问。
萧风微微浅笑,“读书人可是最重礼节的,叶大哥这可是将读书人的斯文都丢没了。”
叶凡却不在意摆摆手,“几年前受你提点,我早已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斯文与否与我何干?”
萧风扯了扯嘴角。
要说对于这书生,萧风也说不出该内疚还是什么。
当初人家一门心思的想考取功名,可谁知最后却被少不更事的萧风一句‘半生宦海,真正能出淤泥而不染的又有几人?博览群书,真正能起而行之的又有几人?有意思吗?’的感慨给提点了,大彻大悟,最后回家做了山涧隐士。
之后,萧风知道的越来越多,想的也越来越多,渐渐不只是站在理智的角度思考问题,也学会了换位思考,他才明白,当初的自己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可之后任凭自己怎么劝说,这书生就是铁了心钻牛角尖,就是宁愿碌碌终生也不愿科考功名。
叶凡继续说,“再者,小风不是一点不在乎这些吗,我与你这般客气作甚?”
萧风有点哭笑不得,忽然问,“你想通了?”
“什么?”书生眨眨眼,又一下子反应过来,“当个闲人我觉得还不错啊,反正只要吃穿不愁,这一生这么悠闲自在,无忧无虑,随心所欲,多好。”
“好吗?”萧风低喃了句,微微勾起嘴角,“那叶大哥来找我,何事?”
“哦,有件事来问问你的意见,算不得要事。”叶凡漫不经心说。
“洗耳恭听。”萧风微微点头,道。
“可”叶凡四下打量了下。
萧风微微笑了笑,“于叔,曦月,你们先出去,可以吗?”
“是。”于逸与不知从哪儿发出的一清越女声异口同声道。
眼见于逸背影消失在暮色中,叶凡收回视线,忽然正襟危坐。
萧风眨眨眼。
却见叶凡忽然抬手。
一只茶杯竟凭空飞到了他手中。
萧风一下子怔住,“你”
叶凡却微微浅笑,“你也会,不是吗?”
萧风低下头,默然不语。
叶凡轻声说,“我们是一样的人,这世间也就你我这般,跟我走,好吗?”
萧风沉默了半晌,又抬头看他,神色复杂,“为什么?”
“你想问什么?”叶凡柔声道。
“你、我,为什么会这样?”萧风直视书生,语气微有些发颤道。
“你跟我走,会明白的。”书生认真道。
“还能回来?”萧风深呼吸了下,问。
书生一下子沉默。
萧风忽然笑了笑,笑容说不出的惨淡,“这些年来,我一直以为是我一句无心之言毁了你的一生,现在才知道,原来当初你是故意的。”
他抬头直视书生,眸子一片平静,“如此,我的身份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对吗?”
“是。”书生点点头,“溪风六皇子,自你出世我便一直注意你。”
“这么说你跟那些人是一样的了?”萧风又深呼吸了下,平静说。
“不太一样。”书生摇摇头,“他们只知听天由命,我却不信天。”
萧风又笑了笑,“可我不喜欢。”
他一字一顿说,“我不喜欢成为别人的棋子、傀儡,甚至是被别人利用,可你跟他们一样。”
“不是的,小风,你误会了,你冷静下来,听我解释好吗?”书生有些手足无措。
“不。”萧风平静摇摇头,微笑说,“近日,我遇到了个跟我有点像的少年,可他比我聪明,他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强迫自己没心没肺,所以他活得虽不开心但很轻松。我曾想,若我也没多想,现在是不是也是他那样呢?”
他摇了摇头,“原来不是,我会活得比现在更糟,我会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小风,你”书生慌张道。
“你应该还不愿与我撕破脸,你走吧。”萧风叹了口气,疲惫说,“我也不信命,所以我会再拼一把。”
“你你没有拼的权利,”书生大声说,“你如何拼都会忘记一切,以后,你的一切,你现在的坚持,都毫无意义。你拼什么?”
“那又如何?”萧风猛然抬头,语气坚定说,“我不喜欢的事,没人能逼我,除非我死。”
(本章完)
叶凡走了,在两人默然对视了一刻钟后带着那条夹着尾巴的大黑狗面无表情走了,再没说一字。
既然他如今不愿,他便再等等,等到他遍体鳞伤,等到他无能为力,等到他执念耗尽,他不急。
前堂中,萧风微微叹了口气,缓缓蜷曲起身子,觉得胸口很闷,浑身上下都很痛很痛,很难过。
原来,让自己看清一切的人一直是个布局者。
原来,自己从未从棋局中跳出来过,即使是离开了那座牢笼。
原来,自己的逃避不过是从一棋局跳到了另一棋局中而已。
似乎自己不该感情用事的。
良久后,萧风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微微勾了勾嘴角,随即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了前堂。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萧风出房间时南宫清崖已经离开,是连夜走的,没有再同萧风告别。
只是让于逸转交了一剑,剑身刻有‘中庸’二字,正是南宫清崖出铸剑山庄后一直随身的佩剑;传达了一句话,很轻狂却很贴切,今日,我挟桃枝在江湖上走这一遭儿,能让天下剑者折腰。
萧风静静听于逸说完那句若别人看可笑的话,细细摩挲着剑身上的‘中庸’二字,半晌后微微一笑,低语说,“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这日后,江湖多了个挟桃枝问剑的少年,精彩绝艳。
这日后,从不背剑的少年身后多了柄长剑,名中庸,不偏不移。
北仓原,顾名思义,溪风之北域,北域之仓储之地。
北仓原位于溪风与青峦交界,物资丰富,地域辽阔,方圆数万里皆是一望无垠的草原,若是夏日,必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的苍茫壮景。如今冬去春来,虽只是没脚底嫩草,绿茵茵一片,也别有一番风味。
北仓原往西是万丈的大雪山,往东是沧澜山。
有大雪山的冰山融水与流经此地的沧澜河两大水源,游牧业,农业两不耽误,也难怪北仓原会有仓储之地之称。
辽阔草原上,一白棚马车冒雨疾行,车前一中年人一身蓑衣驾马,车顶一白衣少年盘膝而坐,膝上放了柄朴素长剑。
“少爷,下来休息一会儿吧?”马车行驶不多时,赶马的中年人放缓马速,转头冲马车上喊。
白衣少年的墨发白衣早已湿透,却一点不显狼狈,闻言睁开眸子,抬袖摸了把脸,冲中年人微微一笑,“没事,于叔。”
中年人皱着看少年。
少年无奈笑笑,站起身来。只见他衣袖微微一振,浑身上下便立时干爽,又在车顶微微借力,轻巧跳到中年人身旁,“这总可以吧?”
中年人扯了扯嘴角,“少爷的身子不比从前,还是爱惜些好。”
“知道了。那我先进马车了,否则一会儿又被淋湿了。”少年笑着应了声,话音刚落便已钻进了马车。
中年人有些无奈叹了口气,又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一拉马缰,马车再次提速,风一般向草原深处疾行而去。
两日前从永安县出来,少年便开始背剑练剑。
有时是在车顶练些剑道最基础的招式,挑刺撩斩明明都是少年早已熟的不能再熟的招式,少年却依旧一丝不苟,似乎初学剑的稚童,规规矩矩,一板一眼。有时便只坐在车顶,将长剑放在膝前,顶着风雨阴晴,一坐便是数个时辰。
少年说,他好像忘了他的剑,他现在想找把它回来。
中年不懂,但他很开怀。因为这时的少年像极了幼时的少年。
可能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久居草原之人身上或多或少都较之其他人都些爽朗豪放。
所以每当提到草原,大多数人心中下意识想到的是成群的牛羊,朴实热情的主人家,豁达豪放的汉子,英姿飒爽的姑娘,跟在大人身后的牧童,甚至眼前还会浮现出草原人驾马而饮,衔肉而歌的豪气场景。
但万事都有例外,草原人也有例外,便比如北仓原的轱辘部落,不少知情人称之为蛮族,原因无它,因为他们太另类野蛮了。
大口喝酒,大碗吃肉自然是豪迈的,可若当一大伙壮汉剃成彪悍光头,又在头皮上刺上玄武刺青,穿着简单兽皮制成的衣物,聚在一起大吃大喝时,估计你只有傻眼的份了。
女子英姿飒爽自然是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可本该娇滴滴的美娇娘亮出一身的腱子肉,比男子还标准的八大块腹肌,轻而易举扛着百余斤的肉食在你面前晃悠,那简直就是辣眼睛。
头破血流是小事,一言不合便开打,看中了就抢,到手的绝不撒手,你确定这是正常部落而不是一群马匪?
轱辘部落便是如此一个人人彪悍,一个比一个彪悍的部落,连马匪都闻之色变的存在。
不过这部落中人看着虽凶却十分好客,对初到之人特别好说话,对于俊男靓女更是欢迎至极,只是进去的人能不能出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便比如去年晚秋被酋长千金出去一趟忽悠来的清秀青年,现在都已近晚春了还被扣在轱辘部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想当初,青年来部落时可是让部落好一番热闹,不少部落女子都对酋长千金好一番羡慕,许多部落老人也纷纷说,不愧是酋长的千金。
只是后来青年要走,一伙儿人就立即翻脸了,要走可以,先把酋长千金娶了。
那青年也是个硬气的,死活不乐意,还玩起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最后一场美男计让酋长千金动了恻隐之心,不强逼青年娶她了,但要等青年愿意娶她了才能放青年走。
这不,北仓原从枯草丛丛到如今的草长莺飞,青年还在羊毛毡房里呆着呢。
此时,这剽悍部落正驻扎在沧澜江一支干,不久后将再度拔营。
“萧哥哥,渴不渴?”一间普通羊毛毡房中,一位穿着亚黄色丝织长裙的俏皮少女含情脉脉看着面前捆成粽子的清秀青年,柔声问。
“不渴,”清秀青年干笑了下,往后缩了缩,“我现在好得很,什么都不需要,那个,琳儿,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萧哥哥怎么每次琳儿来都好像想躲琳儿?琳儿很吓人吗?”俏皮少女幽怨看了眼青年。
青年一头冷汗,他是怕这女汉子一个没忍住将他就地正法了,“那个,不是,我们那边,月黑风高,孤男寡女,不吉利。”
“哦。”俏皮少女失望点点头,又甜甜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那琳儿这就走,可萧哥哥要答应琳儿,明天要陪琳儿去草原放羊。”
“好好好。”青年连忙点头。
“嗯,那琳儿走了。”俏皮少女不舍看了青年一眼,可怜兮兮道。
“嗯嗯嗯。”青年自然连忙点头。
俏皮少女嘟起嘴,有些不满,不过也没墨迹,转身就走。
青年长长松了口气。
俏皮少女忽然转回身来,“对了”
“啊?”青年被吓了一大跳,又强自镇定下来,挤出了个自认为自然的笑容,“怎么了,琳儿?”
“琳儿想说,前几天琳儿去同爹爹求情了,爹爹同意你过两日晚上不用绑着了。”俏皮少女笑眯眯说。
“真的?”青年呆了呆,“太好了!琳儿,你真好,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儿。”
俏皮少女眨眨眼,忽然捂住脸,扭头走了。
青年也眨眨眼,一脸茫然,这就害羞了?
(本章完)
草原的天气虽时常不定,却向来像草原的人,是风就是大风,是雨便是暴雨,一会儿就没了,从不磨磨唧唧。
可自从萧风与于逸进入北仓原后,北仓原的天气就好像故意要不正常些,一会儿阴,一会儿雨,黑压压的乌云就从没退过,连累了本该让人心胸开阔的草原也带了分莫名的压抑。
“于叔,你说这天什么时候能晴?”白棚马车上,萧风坐在车前,托腮看着四下的阴沉沉无聊问。
“不知,不过估计一场大雨后应该就能放晴了。”于逸看了眼少年,认真回答。
“哦,”萧风点点头,无聊往身后马车上一靠,“那先不要往里走了.”
于逸点点头。
几乎同时,一颗豆大的雨点儿从天而降,正好砸在萧风手背上。
紧接着,无数雨点儿纷纷自高空坠落,只瞬息便将马车打湿一片。
萧风转身钻进马车,将车窗半卷,悠闲看着窗外只寸许高的绿草一点点被打弯,大雨很快朦胧了有些压抑的草原,也氤氲了辽阔天地。
于逸给疾风披了层蓑衣,紧接着也钻进了马车。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雨声依旧顺着窗沿淅淅沥沥,马车顶密密麻麻的雨打塑布声也不曾停息,萧风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朦胧雨景百无聊赖打了个哈欠。
忽然,萧风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突然抬手戳了戳一旁发呆的于逸,“于叔,你看是不是有人来?”
于逸疑惑看了眼萧风,顺萧风视线往窗外看去,然后他也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终于确定烟雨朦胧间,远处的确有两个穿了蓑衣的身影深一脚浅一脚自远处而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
一刻钟后,两个穿蓑衣的身影已来到了马车前,一个高高瘦瘦,一个胖胖矮矮。
不等两人敲马车,于逸便已打开了车门,十分友好地招呼两人上车坐坐。
两人明显怔了怔,犹豫了下才上了马车。
马车很宽敞,即使其中坐了三个大人也不显得拥挤。
两人上了马车自然不适合再穿蓑衣,萧风二人便很轻松地看到了雨天而来的二人模样。
那个瘦瘦高高的汉子皮肤黝黑,干干巴巴的,像极了长期在贫苦中挣扎的普通百姓;那个矮矮胖胖的汉子倒是挺白,只是生了张贼眉鼠眼,倒更像是偷奸耍滑的奸商。
不过两人可一点不像草原中人。
萧风打量了两眼便不再看他们,转回头去继续看着窗外朦胧雨景发呆。
于逸则礼节性与他们客套寒暄。
打了几个太极了解了两人品性后,于逸直截了当问,“两位兄台可也是为千年雪莲而来?”
两人都怔了下。
那矮矮胖胖的汉子自称汉武,他笑呵呵说,“原来于兄也是为此事而来。”
于逸呵呵一笑,抬手点了点刀柄,手指间微现淡红色光芒,“自然,我们家少爷自小身子不好,近来听说大雪山上有千年雪莲就想拿来试试,说不准是有些用处的。”
两人对视了眼,看了眼静静看车外雨景的少年,又看向于逸,热络笑道,“竟不想是同路之人,如此正好相互照应,于兄以为如何啊?”
“这”于逸闻言却迟疑了下,“大雪山那边天气严寒,我还需妥善安置我家少爷,恐怕不能与两位同行。”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
出声的还是叫汉武的汉子,“无妨,无妨,我等到了那里也不是直接便上大雪山顶,说不得我们还能碰上,现在打个招呼,以后也好相互之间照应,是吧?”
于逸微微笑了笑,却不再接话。
汉武又说,“不如这样,于兄一路奔波,又要照顾你家少爷,想必有些事还不太清楚,不如我一同与你说说,也省得你日后打听。”
“有劳了。”于逸客气道。
“一家人。”汉武老好人似得笑眯起眸子,“这次的千年雪莲,江湖上除了那三个外几乎所有的势力都有参与,而且也多是先天境以上修为,甚至有不少势力是结盟而来,对着雪莲势在必得。”
“这么说,我们得手的可能性不大?”于逸皱起眉头。
“是,”汉武脸上笑意愈浓,“再者,这儿正好慕雪派眼皮子底下,我听说慕雪派派出了两名先天境前来,还有一名是先天二窍的前辈。而且听说霸刀前辈也来了。”
那瘦瘦高高的汉子突然插口道:“想必那时不少像我们这样的人都会临时结盟,说不得又是对峙局面,单独一人可不可能从中得利。”语气冷冷的,透着股杀伐之气。
“这位前辈最近火气不少,小心肝火过旺伤身。”萧风突然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冲高高瘦瘦的汉子道。
两人都怔了怔。
于逸客气抱拳道:“两位好意于某心领了,到时若有机会,必与二位携手共赢。”
“哈哈,爽快!”汉武爽朗大笑,“另外,在下听闻,四月八日,大雪山那边似乎有个集会,应该也与近日之事有关,于兄可不要错过了。”
“多谢提醒。”于逸客气道。
“什么话?与我们两位还用言谢,这多见外对了,大雪山上除了山顶那雪莲,半山腰上也有不少上了年份的雪莲,想必对小公子也是有些好处的。”
于逸自然连连点头。
窗外天色逐渐变暗,雨势也渐渐变小,见雨势渐停,两人便不再停留,穿上蓑衣,与于逸好一感谢后渐渐消失在水雾迷蒙的草原。
于逸返回马车时,萧风还半靠在车窗旁打瞌睡。
这场大雨足足下了一下午,即使萧风并不嗜睡也被勾起了瞌睡虫。
“少爷?”于逸轻唤了声。
“嗯?”萧风茫然醒过来,“哦,他们走了?”
“嗯。”于逸皱起眉头,点了点头。
“我没事。”萧风伸了个懒腰,“那两个人不是为雪莲来的。”
“嗯。”于逸又点点头。
“很聪明的两个人,就是有点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萧风摇摇头,懒懒说,“不过,这慕雪派也是奇怪,他们出世本来就是为了山顶那雪莲,最近却不知怎么想的,竟让江湖其他势力插手,”他微微眯起眸子,“我猜有些人就将手伸过来了,于叔,你说我插手还是不插手呢?”
于逸眉头紧皱,半晌后又缓缓松开,“属下不嫌麻烦。”
萧风抬头看了于逸一眼,坐直了身子,笑了笑说,“先看看吧。”
(本章完)
碧瓦红墙,庭院深深,有花木茂盛,鸟鸣声格外清脆。
“雪儿?”清冷庭院里,有女子婉转动听的声音穿过杨柳依依,格外空灵,“雪儿,你在哪儿呢?”
庭院门口,两个婢女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这狐狸精又在找她的小狐狸呢。”
“嘘,小声点,别让她听到。”
“听到了又怎样?难不成还能吃了我?”
“瞧你这话说的,不过我好像看到那只白狐狸被小姐追出去了,还说要用狐皮做白裘给夫人呢。”
“哎呀,那可怎么办?大少爷知道了岂不扒了我们的皮。”
“胡说些什么?大少爷之前是很宠她,可近来不是越来越疏离了吗?”
“可大少爷看那狐狸精还是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儿,跟被勾了魂儿似的。”
“哎呦,吃醋就说吃醋嘛,看这话都酸溜溜的。”
“讨厌!”
“哎呀,别挠。”
兰姬城外的林间山路上,白红两道身影悠闲而行。
突然,不远处有喧哗吵闹声由远及近而来,夹杂着凌乱的脚步声。
“追,在那儿。”
“快点,快点。”
“哎呀,笨死了。一个人去那边堵着。”
“那里,是那里。”
“笨蛋!怎么又让它给溜了。”
两个女子停下脚步。
正在这时,一道白影倏忽而来,往白衣女子怀中钻去,速度奇快。
白衣女子下意识一把接住。
竟是一只狸猫大小的白狐。
两个女子都被突如其来的小家伙吓了一跳,待得反应过来,又不由欣喜而笑。
“姐姐运气真好。”风晴羡慕道。
白衣女子微微笑了笑,抬手轻抚了抚白狐的毛发,突然皱起了眉头,“竟受伤了?”
“怎么了?”红衣女子好奇问。
“你看这儿。”白衣女子将白狐微微高举,将白狐身上的血迹给红衣女子看。
“看样子不像野狐,不过身上的伤倒是像仓皇逃命弄出来的。”红衣女子也皱起了眉头。
“这儿,在这儿呢。”
“小姐,找到了,找到了。”
只几句话的功夫,刚才还在不远处的喧哗声已到了跟前。
便见几个侍卫模样的青年人簇拥着一位十五六岁的俏皮少女快步拦在了两个女子面前。
那少女见白狐温顺缩在白衣女子怀中,不由眉头大皱,双手一叉腰,故作凶恶道:“喂,你们两个,那狐狸是我的,快还给我!”
白衣女子收敛了在人前鲜少露出的笑颜,皱着眉头冷眼盯向那少女。
然而,在白衣女子抬头后,包括那少女在内的面前几个人都似乎一下子傻了眼。
那刁蛮的少女更是吓得退后了一步,脸色一下子煞白,“你你这狐狸精,怎么在这里?”
白衣女子挑了下眉头,冷声道:“你认识我?”
“你你装什么傻?在我家住了都一年了还装不认识我。我我欺负雪儿是我的错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哥哥一定会给我报仇的。”少女面色惊恐看着白衣女子,色厉内荏喊。
“你什么意思?”白衣女子眉头紧皱,什么跟什么?自己什么时候住在别人家里过了,还是一年?
一旁红衣女子眨眨眼,也迟疑出声说,“小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就是这副模样。”刁蛮少女梗着脖子喊,语气中略带哭腔“你又是谁呀?这个狐狸精又从哪儿找来的一定也是个狐狸精。”
红衣女子哭笑不得。
“小姐这个好像不是冷姑娘。”正在这时,一旁一青年结结巴巴插嘴道。
“怎么不是?她化成灰我也认识。”少女头也没回,说了句。
红衣女子又眨眨眼,“你确定?我身旁这女子名冷霜寒,与你们可不曾有过交集。”
“你看她就是叫冷霜诶?她好像就叫冷霜月啊。”那少女想必是个钻牛角尖的性子,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了还梗着脖子计较这些,只是说到一半才觉得不对,小心翼翼问,“你你不是冷霜月?”
白衣女子漠然点点头。
这白衣女子与红衣女子自然是一路游历而来的冷霜寒与风晴。两人在这数日的时间里已成了很好的姐妹。
“可你们为什么长得这么像?”少女不相信道。
冷霜寒瞥了少女一眼。
风晴出言解围道:“这天下何其之大,两个人长得有些像不是很正常的吗?”
“可名字也很像。”少女可怜巴巴说。
风晴刚想开口。
“我以前不叫这个名字。”对外人一向冷淡的白衣女子却突然开口说。
风晴奇怪看了眼冷霜寒。
少女似乎终于被说服了,大大松了口气,抬手抹了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吓死本小姐了。”
风晴收回视线,奇怪问,“那冷霜月是谁呢?”
“我嫂嫂。”少女想也没想说,又反应过来改口道:“一个妖怪,狐狸精。”
冷霜寒禁不住皱起眉头。
风晴奇怪眨眨眼,“什么?”
少女立即反应过来,又梗起脖子,“关你们什么事?”
风晴扯了扯嘴角,有点尴尬。
“那狐狸是我的,快还给我!”少女又大叫。
冷霜寒斜眼瞥少女,“它自个儿跑到我怀里的,怎么是你的?我还说是我的呢。”
风晴愕然看了眼冷霜寒。唐门之事告一段落后,风晴便一直与冷霜寒同路,其实是真怕极了那老头再有病没病的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不走。这几日相处,她对冷霜寒的脾性虽不能说全然了解,可七八分总是有的,面冷心热,很好说话的。却不曾想,她也有咄咄逼人的时候。
少女被噎了下,又挺起胸膛来大叫,“就是我的,我们家的,谁知道你用的什么妖法才让我们家小雪这么服服帖帖,快还我,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哦?那你就不客气给我看看。”冷霜寒冷冰冰看着少女说。
“哼!不识好歹。”少女似乎气急了,往后一挥手,“你们都给我上,把雪儿抢回来。”
“是,小姐。”
一伙儿青年异口同声回答,旋即一拥而上。
(本章完)
一盏茶时间后,刁蛮少女一伙人终于领教到了什么叫鬼影了。
一伙人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一脸惊恐的看向面色平静无丝毫变化的女子,那神色似乎是在看一个怪物。
冷霜寒冷漠扫了一众人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那少女也不知是脑袋里哪根筋搭错了,还是从哪儿来的勇气,忽然一把抓住冷霜寒的衣服,“你还我,否则我就不撒手。”
冷霜寒皱了下眉头,下意识便想将她甩开。
那少女却突然喊,“你不好奇冷霜月吗?你还我,我带你去见她。”
冷霜寒手上动作一滞,意外看了眼少女,将不想这少女看着刁蛮倒是聪明。她冷漠说,“可以,不过要等我见到那人再说。”
少女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下,使劲点点头,“行。”
风晴见此有些好笑。这少女什么心思她还看不出来嘛,不就是想到了自己地盘上再将我们两个好好教训一顿了。不过碰上了我们两个,这就是自己找的不痛快。
宁府,作为兰姬城最为富裕的府邸,其装饰自然是恢弘大气的。
简单却不失庄重的青灰色院墙,丈余高的朱红色大门,正门两尊威武石狮更添几分威严肃穆,即使单看外表便知必是富庶人家。
只是此时正门前正立了个丰神俊朗的门神。
少女见此却像找到了大救星,立即理直气壮,高声喊:“哥,有人欺负我,快来给我报仇啊。”说着拔腿便往大门方向跑。
只是却被冷霜寒一把扯了回来。
那丰神俊朗的门神闻声回过头来,然后怔了下才温声说:“兰儿,别闹。”
少女很是委屈的嘟起嘴,泪眼汪汪。
之后便见那门神快走两步停在了三人面前,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一身气息很是儒雅。他歉然说:“家妹顽劣,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冷霜寒一把将少女推给,冷漠道:“我来见冷霜月。”
青年下意识扶住少女,闻言脸色微微一僵,不过只瞬息间有平静下来,“自然可以,只是她最近不方便见客,便斗胆请二位姑娘先在我府中休整两日,到时候再安排两位见她,可否?”
冷霜寒淡漠扫了眼青年,“可以。”
风晴则好脾气笑笑,点了点头。
“我我的狐狸。”少女被青年拉着也不老实,或者说更理直气壮,“那个冷霜寒,你说还我的,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青年脸色有些不好看。
冷霜寒漠然将白狐抱给青年,“你妹妹说是她的,我不信,便交给你处理了。”
青年点了点头,接过白狐,侧身请两人入府,“两位姑娘,里面请。”又抬高声音喊,“阿福,去后院准备两间上好客房。”
“是,少爷。”紧接着,一略有些沧桑的中年嗓音自府内传出。
近日的北仓原极其热闹,草长莺飞后的游牧部落沿河迁徙,万物复苏后虫鸣鸟跃,一直跟着草原部落的狼群开始四散
一切皆如往年的忙忙碌碌又规规矩矩。
只是也有不同寻常之处。比如往年这个时候必是马匪横行,可今年却愣是连马匪的一个影子也没看到,再比如安详的大草原多了不知多少陌生的来客。
“大哥,来点子了,是笔好买卖,要不要接?”一瘦小青年人欣喜钻入一简陋亚黄色帐篷,冲羊毛铺满的大椅问。
羊毛大一上半卧了个留了一小撮麻花辫的大汉,身材魁梧,一脸凶相,此时胸前衣襟半开,袒露出黑呦呦的一片浓密胸毛,甚是惹眼。
闻言,他微微抬起眼皮,自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
瘦小青年人立即皱起了脸,“大哥,这都多长时间了,我们都窝在这里没任何动静。兄弟们是狼啊,看到腥才兴奋。近儿虽说北仓原中混乱,可以没有我们这般什么也不干的太窝囊了。再说,您可是头狼,如此这般,岂不堕了您在草原中的威望?”
“呵,你是这么想的?”麻花辫大汉玩味笑了笑,忽然拿起身边一果蔬盘一把扣在了瘦小青年人脑袋上,“你这蠢货,现在草原中那些人都等着其他人先动呢,你就自个儿这般跳出来,傻不傻?你知道近日来草原的那些人是什么角色吗?连破坏王那群人都不敢乱动,谁给你的胆子?”
“可”瘦小青年人抱住脑袋,不过并没有怯懦的意思,“我们这般憋屈,兄弟们都为大哥您着急呀。再者,今儿这笔买卖平日里可遇不到,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少年与一位中年马夫,这般软柿子,绝对不会与那些来大雪山找雪莲的那些人一伙儿的,我们若不先下手,岂不平白给了别人的机会。”
“真这么想?”麻花辫大汉想了想,玩味道。
“是,我们好歹是草原的王者,先他人之先,敢为他人之不敢,其不扬我孤狼之威。”瘦小青年人信誓旦旦道。
“哦。”麻花辫大汉笑了笑,“就真这么想拿下它?”
“嗯嗯。”瘦小青年人使劲点头。
“那就拿下吧。”麻花辫大汉再次慵懒躺回到羊毛大椅上,忽然抬脚将身边一美娇娘踹了出去,“若小金这次真成了事,你就是他的了。”
那美娇娘瑟缩到一旁,一言不发。
瘦小青年人这一脸感恩戴德,“大哥不愧是大哥,小弟定不负大哥所望。”
“行啦,快滚吧!”麻花辫大汉摆了摆手,随意道。
“是,是,这就滚。”瘦小青年人自然连忙点头哈腰的出了帐篷。
麻花辫大汉看着瘦小青年人离开,微微笑了笑,“瓜皮,你们手痒,以为老子不手痒啊,老子手更痒。只是群龙过江,地头蛇也得盘着啊。”
(本章完)
一场大雨后,北仓原上开始水汽迷蒙。
一白棚马车钻出朦胧水雾,又钻入另一片浓雾里,沾染了空气中的潮湿,蒙了层淡淡水气。
一白衣少年仰躺在马车车顶,手上举了柄朴素长剑,怔怔出神。
长剑剑鞘有一层细小的透明水滴,慢慢汇聚,又缓缓滑落。
忽然,少年起身跳到车前中年人身旁,抬袖抹了把脸,认真问,“于叔,你说一个什么也不会的人若想练剑,是先练守好还是攻好呢?”
于逸沉默了半晌,“剑主杀伐,最重锐意进取,重守而懈攻,到底是要落了下乘的。”
萧风微微皱起眉头。
所以说他现在是走错了路?
不对,剑于他从不是杀人的利器,他使剑也从来不是不畏生死,而是随心所欲,心气之说对他不会有影响。
他又问,“那于叔觉得,若一个吴苛前辈那般的剑者的剑可能被他人影响吗?”
于逸摇摇头,“不知。”
“你直觉怎么样就怎么说。”
“若是与同等的剑者交手可能会受影响,其他应该只会有顿悟。”于逸想了会儿,说。
“顿悟啊?”萧风低喃了声,摇了摇头,“那算了,于叔来客人了。”
于逸微微放缓马速。
萧风继续说,“一会儿来人问我们目的,实话实说,随机应变。”
于逸转头看了眼萧风,了然点点头。
“那我就不露面了。”萧风冲于逸笑笑,转身钻进了马车。
没过多久,浓雾中传来清晰马蹄声,不急促只是有些凌乱。
又几个呼吸时间,两道身影自浓雾中现出。
两个驾马皮肤黝黑的草原汉子,一个瘦小瘦小,另一个人高马大。
马匹围马车转了圈,人高马大的汉子朗声开口,“兄弟打哪儿来的?这天气怎的还在赶路?”声音也是地地道道的草原人口音,很是热情。
“时间紧,不得已。两位怎么也这天气出来?”
“遛马呢,没想到能碰上兄弟。”人高马大的汉子爽朗笑笑,“你说这天气,迷路了更麻烦,不如去毡房歇歇脚,等天好了再赶路?不远!”
“呦,多谢兄弟好意了,不过我这也差不多到地方了,等探望完我家少爷,就不去叨扰了。”于逸摆摆手道。
“兄弟也是这儿人?”瘦小汉子奇道。
“不是,”于逸又摆摆手,“我家少爷是轱辘部落的上门女婿,来这儿有半年了,老爷夫人不放心,让来看看。”
“轱辘部落?咋去那儿?看兄弟也是大户人家的,咋还去那儿遭罪?。”高大汉子惊讶道。
“我家少爷可是酋长的上门女婿,好着呢。”于逸有些不悦。
“呵呵。”高大汉子尴尬笑笑,“嘴笨,兄弟别放心上啊。”
于逸摆摆手,又说,“我忙着赶路呢,就不与两位聊了。”
“行,那我们也该走了。”两汉子冲于逸点点头,“兄弟一路顺风啊。”
“借吉言。”于逸挥了下马鞭,调转了下马头,几个呼吸就看不到了影子。
又过了几个呼吸,那高大汉子忽然啐了口,“他奶奶的,竟然是那伙儿煞星,白让兄弟们兴奋了把。”
“这个也不一定,大不了等他们出去那会儿再动手,”瘦小汉子咂摸了下嘴,“反正这块肥肉我瘦猴吃定了。”
高大汉子看了眼瘦小青年,挥了下马鞭,“行!那干他娘的。”
“够汉子!”瘦小青年笑了下,调转了马头,驾马离去,“走!先跟大哥说一声去。”
“好咧!”高大汉子爽快应了声,也策马离去。
与此同时,一道青色身影自浓雾中现出身形来,微微提气疾追而去。
浓雾朦胧,本该热闹的数十顶羊毛毡房间寥寥几人。
一顶偏僻羊毛毡房后,一高大一娇小身影静静站在那儿,像男女约会,可拘谨程度又不太像。
俏皮少女看着面前清秀青年,时不时傻笑一下。
清秀青年也跟在笑一下,不过更准确的是一直扯嘴角,笑得特别僵硬。
远处毡房那边突然一阵骚乱。
“琳儿?琳儿!”一魁梧汉子汉子往两人方向快步而来,高声喊。
“二叔,这儿!”俏皮少女连忙拉起青年的手,大叫。
“就知道你在这儿,怎么?还不愿意?”魁梧汉子粗声粗气道。
“二叔,你别管。”俏皮少女转头白了魁梧汉子一眼,娇嗔道。
“不管,不管。你这死丫头,就你特殊,小心他偷跑了。”魁梧汉子刮了下少女鼻梁,无奈道。
“才不会跑。”少女皱了下鼻子,娇憨道,又转头看向清秀青年,“是吧,萧哥哥。”
清秀青年连忙点头。
“是跑不了,否则早偷跑了。”魁梧汉子瞥了清秀青年一眼,不满道,转回头来又苦口婆心劝说,“琳儿,我跟你说,这人啊,攥到手里的东西才算自己的东西,吃到嘴里的肉才是好肉”
“二叔,你又来!”俏皮少女跺了跺脚,不满叫。
“好好好,什么都是琳儿说了算。”魁梧汉子立即妥协,“刚才部落里又来了外人,贼漂亮个娃娃,你二叔这么大就没见过再漂亮的人了。各家各户都去叫人了,你去看看不?去晚了可被就人家挑了去了。”
清秀青年眸子一亮。
“不去,我有萧哥哥,还挑什么?”少女立即摇头,摇完头后小心翼翼看了清秀青年一眼。
清秀青年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又认命般叹了口气。
魁梧汉子摆摆手,“你爹唤你去呢,你以为真让你去挑?人家才不过半大,你就算想挑也轮不着你啊。”
“啊?”少女意外了下,又连忙点头,“哦。”
“那这家伙,二叔就带回去了?”魁梧汉子看了眼清秀青年,又有些嫌弃,“你说一头长头发,碍不碍事?琳儿,要不二叔今天帮他剃了?”
两个年轻人神色皆是一滞,又异口同声叫道:“不要!”
“有你什么事?闭嘴!”魁梧汉子冲清秀青年一声爆喝,转头再看向俏皮少女已一脸笑意,“我们这儿都这样,多爽利。”
青年一脸委屈,剃的是我的头,不关我事,关谁事?
“不要!”少女干脆道,又含情脉脉看向清秀青年,“萧哥哥这样才更帅气,剃了头发也帅气,可跟我们这儿人不就都一样了嘛,我怎么炫耀?”
“噢也对,还是琳儿脑袋瓜儿聪明,要留着,必须留着。”魁梧汉子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清秀青年哭笑不得摸了摸自己的脸,明明该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却死活高兴不起来。
(本章完)
轱辘部落最大的那间毡房中,萧风与一面容威严的暗红色长衫汉子寒暄着分主客依次落座。
“早听闻前辈部落乃北仓原中地位卓越,消息最灵通的部落,如今一见果然令晚辈叹为观止。”落座后,萧风借余光微微打量了下毡房内,微笑感慨道。
“哦?小友如何知道的?”暗红色长衫汉子眸子一亮,又惊讶道。
“一半是听北仓原外人说的,一半是看的。”萧风从容说,“来之前,晚辈听北仓原外的人都说轱辘部落之人皆是世间罕见的勇士,个个骁勇善战,无所畏惧,乃天下悍士之楷模,晚辈本是半信半疑,如今见了这儿的数头头狼才知,此言并非夸大其词。诸位勇士之勇,实在让晚辈佩服。”
“这儿就一个狼头,你怎知是头狼?而且是数只不是一只?”暗红色长衫汉子眸子更亮,站起身来问。
萧风微微一笑,“头狼骨骼与普通草原狼有轻微不同,比如骨骼较宽大些,爪牙较锋利些,也比其他草原狼骨骼匀称得多。这儿虽只一狼头,却明显比普通狼头骨大一圈,骨质也硬上不少,所以十有八九便是只头狼,至于其他头狼,我是从那一串狼牙上看出的。”
萧风看了眼狼头旁的狼牙项链平静说,“牙齿磨过与自然的明显不同,那串狼牙明显没被磨过,可锋锐程度绝对不输利器,所以应该也是头狼牙齿。每个牙齿牙龄又是不一的,自然不会是一头狼身上的,以前辈部落勇士之勇,自然不可能是捡来的狼牙,所以晚辈便猜是数头头狼,而且应该不止这些,这些是因为意义非凡些。”
“哈哈,说得好,你这小家伙对我胃口。”暗红色长衫汉子爽朗大笑。这是他们的荣耀,也是轱辘部落无所畏惧的理由,他们最喜欢他人提,也因为他人的提及热血沸腾。
狼性贪婪,记仇,嗜血,喜群居,睚眦必报,且以头狼马首是瞻。若头狼死,群狼不仅不会四散逃命,还会攻击得更凶。
这便是草原上的人不愿招惹狼群的原因。
一匹头狼代表了一大群狼,百只甚至数百只,若豪无顾忌地进攻,即使是整整一个部落的人都能损失惨重。
这也是草原部落喜欢在毡房中放狼牙特别是头狼狼牙的原因。
萧风礼貌点点头,“草原中以强为尊,前辈部落能杀了如此多头狼而安然无恙,在草原中的地位自然可想而知。至于消息,传言草原中谁消息最灵通便会被送上一犀牛角,若晚辈猜得不错,应该便是这只吧?”
“小友好见识!”暗红色长衫汉子愈发开怀,突然抬高声音喊,“琳儿,上马奶酒。”
“嗳。”紧接着,毡房外传来清脆少女嗓音。
话音刚落,便见有一十七八岁的俏皮少女端了一托盘进来,托盘上放了四杯散发着浓郁奶香的白色瓷杯。
俏皮少女见到少年明显一愣,失声道:“好漂亮的孩子。”
“你看你,怎么说话呢?”暗红色长衫汉子点了点俏皮少女,转头冲萧风朗笑说,“这是小女安穆琳,平日里被我娇惯坏了,小友可不要生气啊。”
萧风礼貌微笑,玩笑道:“安姑娘之言没错,我这相貌的确有点漂亮了,要不得日后要掩面见人呢。”
“哈哈,小友风趣,来敬你一杯。”暗红色长衫汉子开怀大笑,端起马奶酒微微一请,随即一饮而尽。
萧风微微浅笑,也冲汉子举了举杯,仰头喝下,一滴不剩。
“哈哈,爽快!来,来,尝尝我们这儿的牛肉干。”汉子大笑说,“这个是奶酪,炒米,黄油在外面都是吃不到的。”
“多谢前辈。”萧风微笑道。
“跟伯伯还说这客气话,来多吃点,还有这个这个.”
毡房内相谈甚欢,毡房外不知何时也热闹了起来。
一伙儿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一伙儿妇人汉子也聚在一起交谈议论。
每次部落来人,部落里总是这般热闹的。
“哇,好漂亮。”
“嗯嗯,比琳儿姐姐那个还漂亮。”
“什么啊?能比吗?”
“就是。”
“跟神仙似的。”
“喝马奶酒也喝得这般漂亮。”
“跟画儿似的,吃个东西也那么”
“优雅你个笨蛋!他,我要了。”
“我要,我要,你算什么东西。”
“就是啊,你有资格要吗?”
“你有啊?这么瘦,这么丑。”
“哼,你力气比我小。”
“你没我马技好。”
“你还不如我跑的快呢。”
半晌争吵后,一群小姑娘中突然有人一声大吼,“好了,都别吵了,我要了。”
十几个姑娘皆微微一滞,旋即又一脸不服气叫嚷,“凭什么?”
“有本事单挑,谁赢了算谁的。”
“单挑就单挑,输了的不许哭鼻子。”
“谁会哭鼻子了?哭鼻子的就是软蛋。”
“行。”
“哎呦,你敢踢我。”
“踢得就是你,我还打你呢。”
“啊啊啊,我咬死你。”
随外面动静越来越大,毡房内众人也有所察觉。
暗红色长衫汉子冲萧风尴尬笑笑,快步钻出毡房。
随即毡房外传来一声巨吼,“吵吵吵,吵什么?都给我滚回家。”
毡房外一时安静。
又几个呼吸时间,汉子返回毡房,“来,我们继续吃吃喝喝,别拘束啊。”
萧风礼貌笑笑,面上忽然有些难为情。
“怎么了,小家伙?”汉子奇怪看着萧风,“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
“这”萧风有些迟疑,不过还是开口道:“实不相瞒,晚辈前来北仓原,除了对草原部落甚是崇敬好奇外,还为寻找一人,去年晚秋进来这儿玩的,一直没出来。家里人挺担心的,不知前辈可否帮忙找找?”
“去年晚秋?”汉子想了想,忽然转头看了眼安穆琳,“可知姓名?”
“萧天清。”萧风平静道:“是晚辈的哥哥,这半年多杳无音信,爹爹娘亲都很担心。”
“这”汉子一下子收敛起了笑容。
安穆琳立时面色惨白。
萧风奇怪看了眼安穆琳,“安姑娘不舒服?脸色整得这般差?”
“没没事,应该是昨晚没休息好,爹爹,我去休息一下。”安穆琳语气有些慌张道,说着也不等其他人反应,已踉踉跄跄出了毡房。
汉子无奈冲萧风笑笑,“就是这毛病,管不了。”
萧风微微浅笑,“安姑娘这是性情中人,那不知刚才拜托之事”
“可有画像?”汉子迟疑道。
“嗯。”萧风连忙点头,转头道,“于叔。”
于逸立即自怀中拿出一木匣子。
打开匣子,匣子里是一张纸,纸上画了个清秀青年,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
“这”汉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们这儿有个叫萧天清的青年,跟画像上一模一样。”
“真的?”萧风惊呼了声。
“是。”
(本章完)
轱辘部落的酋长的诚实让萧风二人都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又心中了然。
依轱辘部落中人的心思,两人走不走的出去都是两说,便是告诉了两人真相又能如何呢?
只是有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做的,否则面子上不好看。
汉子接着歉然说,“那青年是去年晚秋在草原上迷了路被带回来的,来了一直没说走,如今又与琳儿相处甚佳,伯伯本以为亲家知道呢,你看这不是马虎了嘛。”
萧风原本一脸惊喜,闻言不由怔了下,“哥哥成家了?”
然后他又意识到自己这般有些失礼,轻咳了声,“如此说来,刚才是嫂嫂?”
汉子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有点不情不愿,不过仍笑呵呵的,“仪式也就过两天的事,你正好赶巧了,不过这般咱爷俩可不就是一家人了。”
这么大的信息量让萧风有些发懵,干笑了下,“那不知可否请他出来与小风先见一面?”
“自然是可以的。”汉子摆摆手,“只是这两天他去草原上与几个年轻人去遛马了,估计你要等等了。”
萧风礼貌笑笑,“没事,小风本来就是来游玩的。”
有了‘亲家’这一身份,一大一小关系明显更亲近了不少。
两人把酒言欢,宾主尽欢。
酒饱饭足,萧风二人很快被安排在了一间不大不小的毡房暂时歇脚。
汉子亲自带两人去的,走时还说今日天不好,过两天放晴了必给两位接风洗尘,好好乐呵乐呵。
只是这位热情的酋长却不知道,他的热情可是把萧风害惨了。
萧风没休息多久就开始大吐特吐,将肚子里的胆汁都吐出来了。
依萧风如今的身子,有些东西是不能乱吃的。可今日他既然是摆了谱进来的,便不吃不行了。
一旁于逸看着萧风一张小脸几乎皱成了一团,吐的稀里哗啦,眉头紧皱。
吐了会儿,萧风终于吐不出什么东西了,有气无力从于逸手里接过水囊漱了漱口,可怜兮兮自语,“这次,天清你可是把我整惨了,看我以后不还回来。”
然后,他抬头看向于逸,“于叔,那时候你别拦我啊。”
于逸扯了扯嘴角。
“我说的是真的!”萧风信誓旦旦说。
于逸干笑了下。
萧风撇撇嘴,忽然冲于逸招了招手。
于逸弯下身子。
便听萧风在他耳边说,“我们今天吃的东西里有醉骨草,你今晚偷偷出去采些圻菜来。”
醉骨草是北仓原里一种常见的野生蕨类,有麻醉,止痛,止血的功效,但忌多食常食。多食会让人意识迷离,跟喝醉酒似的;常食,有损经脉,会令人气血亏失,提不起力气来。
至于圻菜也是北仓原特产,一种常见的醒酒药,跟醉骨草药性相悖。
于逸怔了下,又恍然大悟,难怪这小小部落能困得住萧天清,皱着眉头点点头,又迟疑说,“少爷,今天三月八日。”
萧风微微浅笑,“我知道,但这儿关系最好不要搞得太僵,否则天清很难做。”
于逸愕然看了眼萧风。
萧风接着说,“天清在这儿一半是被迫,一半是自愿,若能有些回转余地自然是最好的。”
于逸了然点点头。
萧风砸了咂嘴,一股酸苦味在舌头上徘徊,他不由又漱了漱口,才说,“给了那伙儿人多少时间?”
“三天。”于逸低声道。
“那就五天的份儿,三个人的,直接放在马车上,那儿他们去看不了,不怕被发现了。”萧风点点头,随意道。
“明白。”于逸点头恭声道。
正在这时,草原中一声尖唳突兀响起,唳啸中充斥满了愤怒与凶悍。
听声音是自西边大雪山方向传来的。
萧风与于逸对视了一眼,随即又同时扯了扯嘴角。
看来大雪山那边已经有人耐不住性子上去了。
大雪山顶海拔高达数千丈,风又强劲,极少有人愿意到此。
此时风雪茫茫间已有数人对峙而立。
“沧吉老鬼,此番虽对不住你们,可也是你们太心急,可怪不得我们。”一群各色人等混杂的江湖人中一灰衣中年嘴角微勾道。
“呵,好生可笑,那畜生被我们的人引走了,你们却在这儿坐收渔利,什么道理?”对面一群黑衣人中为首那人冷笑道。
“就是,想不劳而获,想都别想。”身旁一人踏前一步,也冷冷道。
“那你们想如何?”对面一光头和尚阴恻恻道。
为首黑衣人刚想说话,一旁有温润声音突然响起,“见者有份,不如平分如何?”
对峙两方人面色皆是一变。
一蓝衣中年,一青衣老者,一青衣中年自不远处岩石间现出身形来。
“怎么?很意外?你们发起集会说讨论雪莲之事,却自个儿上来,当我们都没脑子吗?”蓝衣中年轻笑说。
一众人面色阴郁。
“废话什么?那畜生不知什么时候飞回来,你们能对付得了?”黑衣人中一老者阴恻恻道。
几个服饰各异的人不由面色更加难看。
一两个呼吸后,一胡须大汉粗声粗气道:“他奶奶的,等会儿那畜生回来,啥也得不到,还不如先将雪莲到手,分配之事以后再说。”说着率先往高处而去。
有人带头,对峙局面一下子被打破,一众人也急急往最高处掠去。
然而,才远远看到雪莲的影儿,前方砰的一声就砸下了个东西,是个鲜血淋漓的人身,头不知掉哪儿了。
紧接着,头顶一声厉鸣。
十数人身形微滞,大惊失色。
高空中一道巨大身躯在几人头顶盘旋,随即又一声厉鸣,朝一伙儿人俯冲而去。
“跑,分头跑。”
一伙儿黑衣人见识过那巨大雪雕的厉害,自然不会再硬拼,有人连忙高喊。
疾风呼啸,裹挟起地上的积雪,吹得人脸颊生疼。
一黑衣人被雪雕一把抓住,堂堂先天竟毫无还手之力。
“跑什么跑?雪莲还要不要?我们一伙儿人缠住这雪雕,让一人去将雪莲采来。”最后出现的三人中那青衣中年突然喊道。
“砰!”
又是一声闷响,那黑衣人被重重摔到地上,粉身碎骨。
数十人面色难看,神色警惕盯着头顶仍在徘徊的巨大雪雕。
浑身雪白显得嘴上的人血格外惊心,巨爪如勾,闪着锋锐寒芒,自众人头顶而过便如一巨大阴云快速飞过,说不出的令人心寒。
忽然有人出声道:“对,不能分头跑,它速度奇快,我们跑不掉,富贵险中求,不如拼他一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