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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行录之风将起txt下载

    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一人一豹便已到了于逸跟前。

    随即便听一清悦女声突然响起,“停!”

    话音刚落,便见黑豹陡然驻足,距于逸不过仅三尺距离。

    然而,于逸面色无丝毫变化,只是皱着眉头淡淡看着居高临下的女子。

    女子银冠赤足,肤似凝雪,五官精致漂亮,虽已非二八年华,一颦一笑间却仍透露着少女特有的精灵古怪。身着一身大红长裙,长裙腰际绕一周佩有细小精美银质坠件,叮咚作响,裙角及袖口也皆绣有银色花纹装饰。其颈间戴有络缨配饰,如瀑秀发卷于银色头饰之中,手腕脚腕间皆有精美银铃装饰,随女子动作发出清越响声。虽是繁琐艳丽的装饰,在女子身上竟一点也不显得多余,反而衬得她多出几分柔美来。

    女子见于逸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无趣地撇了撇嘴,随即只见她微微提气,轻巧自黑豹背上跳了下来。不知有意无意,竟恰巧一步跳到了于逸跟前。

    随即她优雅站定,冲于逸灿烂笑道:“梓裳这厢有礼了。”

    于逸脸色木然地点点头,“是少爷吩咐于某来接人的。”随即便见他一拉缰绳,翻身上了白马,“走吧,少爷等着呢。”

    牧梓裳浅浅一笑,倒是没有半分热脸贴了冷屁股的尴尬,随口道:“哦?小风竟不亲自来接我?可是他主动请梓裳来的呢。”

    于逸皱了皱眉,却再未多说什么,随即一拉缰绳,白马化作一道白影向远方疾驰而去。

    牧梓裳见此,丝毫也不在意,嫣然一笑,转身轻巧跳上黑豹。

    旋即,黑豹亦化作一道黑色流影紧追白影而去。

    留下清悦铃响回荡于空旷官道。

    春风温润,春日和煦。

    金灿灿的阳光流连于阳光可见的每一个人身上,暖洋洋的。

    镇江县城城墙之上,一大一小懒洋洋地仰躺在城墙边沿上晒太阳。

    城墙之下各色行人来来往往,城墙之上两个无聊闲人悠闲惬意地打着盹儿,倒是自在得很。

    不知过了多久,城墙上慵懒打盹儿的白衣少年突然皱了皱眉头,随即便见他睁开眸子,慢吞吞爬起身来,顺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面对着城外的空旷官道大大伸了个懒腰,转头冲依旧打盹的黑衣青年喊道:“喂,别睡了,正主儿来了。”

    许天望懒散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随即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嘀咕道:“可是来了,再不来我估计就真睡过去了。”

    其不足寸许之地便是十数丈高的城墙的边缘。

    说话间,他已晃晃悠悠踱步到了萧风身侧,姿态惬意懒散得很,“在哪儿呢?”

    萧风转头看了眼许天望,随后抬手点了点远处官道几乎难以让人察觉的尘土飞扬,轻声道:“看那儿,他们速度很快的。”

    许天望顺势看去,便见远处黄沙滚滚正以肉眼可见速度迅速逼近,他微微眯起了眸子,自语道:“似乎挺嚣张啊。”

    只是片刻的功夫,来人便已到了距离镇江县百余丈之间,虽黄沙满天,烟尘滚滚,倒也能看清是一黑影一白影疾驰而来。

    只是即使距城墙这般近了,来人似乎仍没有半分要减速的意思。

    萧风眉头蹙起,有些不悦。

    随即便见他往前迈出一步。

    便见其身影竟似一落叶般轻飘飘落下了城墙。

    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向来人方向迎去。

    许天望微微一怔,随即也反应了过来,想也不想,紧随萧风身形跳下了城墙。

    镇江如今各方齐聚,若真让来人以这般声势入城,估计免不了又是一场浩大风波了。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两方人马便碰到了一起。

    于逸见势,赶忙一拉马缰。

    白马仰头长嘶了声,随即猛地顿住了步伐。

    黑豹却仍是速度不减,竟直直向萧风所在方位冲去。

    萧风眉头蹙得愈紧,随即低喝了声,“停下!”

    黑豹身影陡然僵住,竟一下子匍匐在地,瑟瑟发抖了起来。

    紧接着,便见牧梓裳一个空翻跳下黑豹之背,身形微微一闪,便到了萧风面前。

    竟是二话不说便与萧风动起了手来。

    不过,两人交手,双方竟是皆站立不动,以手掌或格挡或进攻。

    虽并不怎么激烈,却速度快得惊人,只是瞬息的功夫,两人便交手已了数十个会合。

    许天望微微皱眉,没想到来人修为不高,身手竟也不凡。

    果真难缠得很。

    思索间,两人竟不知何时手掌皆僵持在了原地。

    气氛一时间诡异无比。

    随即便见萧风嘴唇轻动,不知对牧梓裳说了什么。

    牧梓裳脸色微微变了变,竟主动退了一步,与萧风拉开了距离,微笑道:“小家伙的防守还是像以前那般滴水不漏,当真厉害。”

    萧风浅浅笑了笑,“你可要把那东西给我收好,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师傅的心血溃于一旦。”

    牧梓裳笑容不变,“那是自然,既然占不到什么便宜,梓裳也不会自讨没趣。”

    说着她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个碧绿色竹筒来。随即便见其手中有莹碧色光芒微微一闪,似乎有自个儿进入了竹筒之中,她抬头笑吟吟道:“这个东西你该是知道的,应该不用再怕我耍什么花样了吧。”

    萧风打了个哈欠,“希望如此吧。”

    许天望与于逸两人听着萧风两人打哑谜似的对话,眉头都禁不住蹙了起来。

    许天望是单纯地心里不爽。

    于逸则是在疑惑之余更多的是担忧。

    他很清楚蛊冢的那伙家伙对自家少爷的心思,否则当年绝不会弄出以万蛊相逼之事来。

    蛊冢,是不属于三大帝国任何一方掌控且几乎所有江湖人都难以生存的禁区般存在,既是蛊虫的埋葬地,亦是发源地。

    其内多蛊,亦多蛊师。

    毒虫遍地,蛊师成群,它是普通人的地狱,蛊师们的天堂,可以说是当今世俗界中蛊虫种类及蛊术传承最齐全,完整的地方。

    其内极其混乱,既无规矩限制又不存在其他势力管辖,以蛊术高低评定地位贵贱,以本事论英豪,从来不存在所谓的亲情,更没有长辈提携后辈一说。

    当然,蛊师自选的继承者除外。

    高明的蛊师可以享有所有人的尊重,可以从其他蛊师手中掠夺培养成熟的珍贵蛊虫,更甚者主宰一个蛊派的生死,完全是无法无天。

    那完全是属于以蛊为尊的不讲理世界。

    正在这时,牧梓裳突然注意到一旁的许天望,柳眉禁不住皱了皱,嫌弃道:“你这家伙身上好重的血腥味,最讨厌你们这种人了。竟敢出现在本姑娘面前,看本姑娘不让你长长记性。”话音刚落,便见其身形闪烁,径直向许天望方向掠去。

    这才是萧风拉许天望单独见牧梓裳的原因。

    蛊虫虽多数喜阴喜寒,可作为蛊师本命蛊的蛊虫虽是以蛊师心头血酝养,却极爱干净,极厌他人的血腥味儿,对于杀伐之气过重的人更是厌恶至极。而蛊师与其本命蛊心意相通,受此影响,自然亦是如此。

    萧风便是考虑到此点才非要将许天望拉出来先同牧梓裳打个招呼的。否则,若两方真在听风客栈打起来,这乐子可就大了。

    许天望微微一怔,他自然不清楚牧梓裳的身份,更不知道她想教训自己的原因但萧风所说的脾气古怪他可真是领教了。自己既没招她又没惹她,她怎的便突然向自己发难了?难道是自己还长了张拉仇恨的脸不成?

    呆愣间,便见掌风迎面袭来。虽看似无力,许天望心中却陡然生出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来。他猛地回过神来,身形一闪,险之又险地躲过来袭之掌。

    然而,令许天望吃惊的是,女子出掌竟掌掌皆给他如此感觉。

    他这才明白这女子刚才为何能与萧风打个旗鼓相当了。

    这完全是没法打啊。

    只是数十个呼吸的功夫,堂堂黑龙窟的黑龙王,先天二窍的神仙修为人物便被牧梓裳逼得险象环生,狼狈非常。

    当然,这并不是说牧梓裳就有多厉害,而是她手上动作实在太快又掌掌蕴藏凶险。许天望觉得,便是被面前这难以理喻的女子打在身上一下,应该就很够自己受的了。所以他打得束手束脚,便只剩防守之力,而无还手之功了。

    因为这简直没法还手啊。

    又过数十个呼吸的时间,一直安静旁观许天望两人打斗的萧风忽然皱了皱眉头,冲依旧在你打我防的僵持的两人喊道:“好啦,别闹了,有人来了。”

    看来两人的打斗在萧风眼中只是胡闹而已。

    牧梓裳闻若未闻,手中动作丝毫没有要减缓的意思,更别说是停战了。

    许天望倒真是有心休战,毕竟这架打得太憋屈了。可奈何牧梓裳进攻不停,他又不想冒险,脱不开身,也只好勉勉强强地被动防守了。

    萧风见此,眉头微微蹙起,“别闹,梓裳!”

    语气虽是温和平静的,牧梓裳心中却猛地颤了颤,身子也本能似得僵了僵。

    只是这瞬息的功夫,许天望便快速脱出了战团,并与牧梓裳拉开了好大一段距离。

    牧梓裳心中微恼,狠狠瞪了眼不远处的许天望。

    许天望默默将头别到了一边,当自己没看见。

    牧梓裳心中更恼,随即又转头看向萧风,恼怒之余恼怒还是有些神色复杂。

    不通蛊术却能让蛊虫心生亲近甚至甘愿听命于他,不曾培育过本命蛊却能让蛊师们精心培养的以蛊师唯命是从的本命蛊为他所掌控。

    这是几乎所有蛊师的克星,完全不符合人们对蛊理的认知的存在。

    这个孩子是天生的蛊王,为蛊而生。只需稍加教导,他必能成为蛊师中最为尊贵的存在,成为蛊冢中的王者。

    而想当初,这个孩子误打误撞闯入蛊冢,引万蛊臣服,百毒避让,惊艳了多少蛊冢中的大人物,引多少人垂涎觊觎?

    他几乎是所有蛊师心中最理想的继承者。

    然而,他却宁可硬闯万蛊大阵也不愿接受命运的安排。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自蛊冢存在以来便从不曾有人生还的万蛊大阵对这少年竟似乎毫无作用。

    万蛊退让,无一蛊敢近其身;毒瘴,蛊毒亦对他没有半分作用。

    少年悠闲穿过大阵,在无数大人物们愕然震惊的目光注视下带着于逸潇洒而去。

    至此,万蛊大阵再不是绝地,可仍还是绝地。

    萧风对牧梓裳的复杂神色只作不见,淡定退到路边,提醒道:“都靠边些,一会儿会来人的。”

    于逸闻言,半分犹豫也没有,一步退到了萧风身侧。

    许天望与牧梓裳则都微微怔了怔。来人?他们怎么没有感觉?

    只是下一刻,他们便觉脚下大地微微震动,随即有轻微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声势越来越大。

    两人又是一怔,也麻利退到了路边。

    “轰隆隆......轰隆隆......”

    几个呼吸的时间,便见远处大地有烟尘四起,尘土飞扬,一行铁骑由官道上疾驰而来。

    速度奇快。

    萧风眸子微微闪了闪,随即身形闪烁,径直跳上了旁边的大树。

    于逸微微一怔,随即默然转过身去,背对官道。

    路中央的一马一豹似乎是对视了眼,随即齐齐抬足,挪到了官道不远处的草坪中,匍匐在地。

    许天望两人并未注意到萧风两人的反应,也没看到一马一豹的小动作,都皱着眉头看着愈行愈近的一伙人。

    行铁骑疾驰而过,带起尘土弥漫,飞沙滚滚。

    显然,一伙人路过三人,是没有半分减速的意思的,径直往镇江县而去。

    气焰当真嚣张得很呐。

    烟尘渐散,便见许天望与牧梓裳两人灰头土脸,一身黄沙......有点可怜。

    牧梓裳再没了半分淑女风范,吐着口中的黄沙骂骂咧咧道:“身上血腥味重不说,还这么没教养,可恶,可恶,可恶!看老娘下次见到他们会不会打断他们第三条腿。”

    许天望本来也在吐口中的沙子,闻言动作不由顿了顿。

    于逸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神色,闻若未闻。因为在一伙铁骑临近时,他见势不妙,早已转过身去,下场倒远不如两人来得倒霉狼狈。

    萧风慢悠悠自树上爬下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悠闲踱回原来的位子,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般,微笑道:“好啦,若没什么事我们就进城吧,听风客栈里还等了几个人呢。”

    许天望点了点头,顺口道:“刚才那伙家伙是什么人,挺嚣张的啊。”

    牧梓裳闻言,也抬起头来,恶狠狠道:“对,告诉老娘,下次见了他们非把他们搞残了。”

    许天望打了个寒颤,往于逸那边挪了两步。

    萧风平静道:“是白杨盟之人,估计是趁着中江湖势力齐聚的档儿来送挑战帖的。”

    许天望闻言,暗暗啐了口,面上却堆起了微笑,口中嘀咕道:“怪不得,跟我们黑龙窟一样霸道,我喜欢。”

    萧风只当没听见。

    牧梓裳闻言却皱了皱眉,她虽久居与世隔绝的蛊冢,江湖上许多势力甚至江湖大事却都是知道的,自然清楚白杨盟不好惹,也清楚白无天的对外宣言。如此这般,她倒真要掂量掂量了。不过虽这般想着,她却不可能在许天望面前露出半分怯来,凶狠道:“哼,怪不得跟你一样让我讨厌。下次见到他们非要让他们长长记性不可。”

    许天望呵呵一笑。

    萧风好笑地摇了摇头,随即想了想,温和道:“梓裳,我清楚你厌恶那些身上血腥味重的,但这是溪风帝国,不是蛊冢,比许兄身上杀伐之气重的人很多,所以能忍就忍忍,可以吗?再者,你迟早要出蛊冢历练,若遇到不喜欢的便出手教训,很容易栽跟头的。毕竟......蛊师并不是万能的,不是吗?”

    一旁许天望微微一怔,随即一脸震惊。蛊冢?蛊师!竟是蛊冢之人,难怪如此危险。

    牧梓裳愕然看向萧风,这少年是在关心我吗?他竟似乎不介意当年之事?

    “嗯?”萧风并未在意许天望的吃惊表情,看这牧梓裳微微挑眉。

    牧梓裳回过神来,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萧风也点了点头,随即转头看了眼官道一侧的约一人高的黑色大豹,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家伙这么大,若是这般带去了镇江县,不知会吓坏多少百姓。

    黑豹抬头讨好地看着萧风,豹尾摇个不停,冲萧风呜咽了两声。

    萧风收回视线,低头想了想,随即平静看向牧梓裳,“另外,你的小黑能不能稍微装饰一下?”

    牧梓裳又是一怔,“为什么?”

    “他个头太大,样子也太凶,太吸引人注意了。”萧风平静解释,“当然,你若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但我不想太让人注意,所以客栈你是住不了了,我可以安排你去城北将就两天。”

    牧梓裳微微犹豫了下,随即轻声道:“那我这几天让小黑在城外树林里等着?”

    萧风点了点头,“这样也可以,但你要保证它不会无故伤人。还有,如今江湖人齐聚,难免会有人看到小黑技痒,你是否能保证小黑的安全?”

    牧梓裳怔了怔,她并未想这么多。

    萧风平静道:“当然,你让小黑天黑后再入城也可以,但以后就只能待在客房里了,可明白?”

    牧梓裳犹豫了下,随即微微点了点头。

    受蛊虫习性的影响,蛊师大都性情阴冷残忍,气质也多偏向于阴鸷类型,让人仅看一眼便会心生惧意。故在大多数人眼中,蛊师皆是阴晴不定的善变性子,视人命如草芥,极难打交道,且绝对不是什么善类。

    绝大多数普通人对蛊师向来是敬而远之,且敬且惧,江湖人对蛊师则多是忌惮不已,能不招惹便不招惹。

    而蛊冢中的确绝大多数皆是这种蛊师。

    这才有了蛊冢中蛮不讲理的生存法则。

    但蛊师中有一类人,自小习蛊理,修蛊术,饲蛊虫,却似乎是天生就不会受蛊虫影响,性子与平常人无疑,气质亦属于美好而阳光的。若他们不说,甚至不会有人相信他们是蛊师。

    这类蛊师心性虽不一定良善,却十分单纯,性子较为温和,很容易打交道。他们数量极为稀少,却似上天眷顾,在蛊术方面天赋都极高,在蛊冢中都是注定能称霸一方的人物。所以每逢有这类人出世,必将受诸多大人物的关注或悉心教导,更有幸运者一出世便被某个大人物选为继承者。

    牧梓裳便是这类幸运儿。

    当然,萧风放着蛊冢中如此多大人物不请,偏将这份对于蛊师来说泼天大的人情送给牧梓裳,自然并非看中她的天赋资质。

    毕竟,这对萧风没有一点意义。

    萧风考虑的更多的是人心及对自己身边人的影响。

    在绝大多数蛊师眼中,人命不如蛊乃是惯例,故蛊师出世大多会以人试蛊,视人命如草芥。这是萧风怎么也无法接受的。所以,萧风第一点便是要保证来人的心性。

    第二点要考虑对萧天月几人有什么影响,且能同他们合得来。毕竟他们几个是萧风领着的,自然要多为他们考虑考虑。

    第三点则是他必须接触过的人,否则先不论蛊术如何,品行不佳,萧风请来也没用。

    至于自己以后要用多大代价来还这人情,萧风倒不如何在意。

    而以上三点牧梓裳皆满足萧风的要求。

    所以,虽两年多前,牧梓裳算计过自己,萧风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等到几人回到听风客栈,客栈内不知何时早已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完全看不出几个时辰前残羹冷炙遍地的狼藉景象来。

    客栈内没有一个食客,便是昨天那些住宿的客人们也齐齐没在客栈,不知去哪儿躲清闲了,客栈内空旷得很。可凌老却依旧是笑呵呵的,此时正手中动作不停,在柜台前拿着算盘噼里啪啦地打个不停呢。

    想来这个老财迷是在算今日一天要让萧天月付他多少银两才算不亏呢。

    一楼大厅中间的一八仙桌旁,十数个伙计正无所事事地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一个个眉飞色舞,倒是自在。

    大厅的一角,萧天月,洛天怡,云骆寒三个家伙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无聊得发慌。

    萧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随即径直向三人所在方向而去。

    萧天月三人听到有脚步声向自己方向而来,疑惑纷纷抬起头来,朝一个方向看去。

    今日听风客栈可是歇业的,怎么还有人往自己方向跑?

    待到看清来人后,三个家伙皆明显怔了怔,随即长长松了口气。

    云骆寒最先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来,快走两步便到了萧风跟前,随即将萧风上上下下打量了番,见萧风当真没有半点不妥之处,这才有些埋怨道:“小风啊,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你哥我可就去找了。”说完转头狠狠瞪了许天望一眼。

    许天望被瞪得莫名其妙,自己做什么了吗?似乎也没招惹他们呀。

    萧风也被弄得莫名其妙,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一旁萧天月又有些不满地抱怨,“公子,您去哪了?怎么出去了这么长时间?害我们几个好等。”

    萧风更加奇怪,疑惑道:“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啊。”三人异口同声道。

    萧风微微一怔。

    紧接着,洛天怡又小声抱怨,“出去也不同我们打声招呼,害我们白白担心。”

    萧风又怔了怔,随即抬手给了洛天怡一个板栗,玩笑道:“我不同你们打招呼,自己还不能出去了?这么霸道啊!”

    虽然萧风敲得一点也不疼,洛天怡还是很是委屈地抱住了脑袋,撇嘴嘀咕道:“不是担心萧哥哥出事嘛。”

    萧风闻言,又好气又好笑,有些无奈地抬手给洛天怡揉了揉额头,“那是萧哥哥错了,萧哥哥向你道歉,好不好?”

    洛天怡立即眉开眼笑,使劲点头。

    萧风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是,这镇江县好像没有能让我出事的人诶。”

    萧天月与云骆寒微微张了张嘴,却并未再说什么。

    洛天怡则小嘴一撇,“谁说的。”她抬起小手很是直接地指了指许天望,“这个家伙就不是什么好人。”

    许天望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自己今天算是倒霉到家了吧。

    萧风哭笑不得。

    “好啦,好啦。那以后我出门都向你们打声招呼,这总可以了吧?”萧风无奈道。

    三人连忙点头。

    萧风也点了点头,继续道:“对了,我出去带回来了个朋友,正好同你们介绍一下。”说着,他抬手指了指牧梓裳。

    三人微微一怔。

    刚才一伙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萧风身上,生怕许天望存了什么坏心思坑害萧风,这才注意到于逸与许天望边竟多了个异服女子。

    云骆寒微微皱了皱眉头,这服饰似乎在哪儿见过。

    萧天月与洛天怡双眸一亮,异口同声道:“好漂亮。”

    牧梓裳闻言,唇角微勾,下巴微微扬起,看上去傲娇得不行。

    紧接着,便见两个女孩子身影‘嗖’的一下便窜到了牧梓裳面前,随即两人你伸手撩一撩其身上的银制挂件,我伸手触一下大红衣裙,开始低声细语。

    “哇,好漂亮的挂件。”

    “嗯嗯,可我觉得她头饰更漂亮些。”

    “但我觉得红裙最漂亮了。”

    “都挺漂亮的,你看这个,好精致。”

    “对呀,对呀。”

    “还有这个,好美。”

    ......

    牧梓裳越听脸色越差,阴晴变换。

    “请问这位姐姐,你的衣服从哪订做的?好漂亮。”正在这时,洛天怡抬头,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一脸希冀道。

    “还有头饰,在哪儿买的,也好美。”萧天月也一脸羡慕道。

    牧梓裳脸色黑如锅底。

    许天望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

    云骆寒则一直咳嗽个不停。

    萧风眼见牧梓裳就要发飙,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好了,天月,天怡,都给我回来!”

    两个姑娘闻言,怔了怔,可怜兮兮地回头看了眼萧风,见萧风板起了小脸,这才有些依依不舍地退回到萧风身侧。

    萧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摊上这么两个神经大条的拖油瓶,萧风也是无语了

    因为没什么事,今天他也不打算再出去,在同萧天月三人大致介绍了下牧梓裳,又隐晦嘱咐了牧梓裳不要乱来后,萧风便同几人打了声招呼,打着哈欠自个儿回了房间。

    他有点累了。

    至于几人怎么相处,他倒不如何在意。只要牧梓裳不随便拿蛊来整人,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夜色皎洁,沿窗户倾洒在书桌不远处的地面,如同铺了一层流动的银沙,有些梦幻。

    书桌旁,少年在昏黄烛火下悠闲翻书,手中动作不时微微停顿,似乎是在抽空思考,可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又很快翻页,又好像这只是少年的习惯而已。

    很快,数百页书籍已被少年翻了个遍。

    少年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随即朗声道:“于叔,几只了?”

    “三只,少爷。”紧接着,一中年男子嗓音自窗外响起。

    少年微微勾了勾唇角,“那就回来吧,今晚如果再来便随它们。”

    这次,窗外沉默了数息,随即才又有回应,“嗳。”

    桃林悠悠,有清风拂过,夹带着淡淡花香,树梢上花苞丛丛,间或有桃花半开半阖,在清风中微微抖动,虽然不及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灿烂嫣丽,却自有一份难得的诗意雅致。

    春日和煦,阳光灿烂,倾洒在高低错落有致的树林深处,令人心情舒畅。

    可在树林中打转的两人却一点也不觉得心情舒畅,反而都要抓狂了。

    “师兄,是不是又迷路了?”林昊用一种几乎快咬牙切齿的语气一字一顿道。本来就不是什么耐心好的性子,而出了羽化谷后却接二连三的迷路,两天前好不容易从一片山林间绕出,如今似乎又在另一片山林中迷了路。他都快疯了。

    陈桓无奈地怂了耸肩,语气随意道:“我怎么知道?师弟啊,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师兄其实也是个路痴吗?”

    “我.....”林昊微微一呆,随即无语望天。

    “好了,好了,逗你玩儿的,”陈桓笑嘻嘻看着自家师弟一脸的生无可恋,摆了摆手道,“我记得前面似乎有块大青石,在那儿歇脚正好。休息一下,师兄就带你出去,咋样?”

    开什么玩笑,自己两人都在这山林里转了两天了,他若是还找不到出路,就真是贻笑大方了。

    “哦。”林昊蔫蔫地应了声,显然并不怎么相信。

    未过多时,便见树林中突现有一处凹地,凹地旁一两人宽的大青石静卧于地,倒真是歇脚的极好之地。

    林昊长长松了口气,这才完全确定自家师兄并没有诓骗自己。

    快走几步,林昊一屁股坐在青石之上。

    这十天的赶路,他可是被自家师兄坑得不轻。

    陈桓也紧随林昊坐在了大青石上。

    只是刚刚坐下,陈桓面色突然微微一变,警惕地坐直了身子。

    林昊眨了眨眼,显然没反应过来。

    未过多时,便听远处有杂乱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其中还夹杂着兵器碰撞的响声。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慎重之意。

    他们一路走来都没遇到过人,怎么可能就今日便这般凑巧碰上了?况且这等偏僻之地怎会有人前来?

    凡事小心为上,麻烦能免则免。

    只是略作犹豫,陈桓果断出声道:“师弟,快寻个地方藏身。”

    说话间,他便纵身一跃,上了身旁一棵大树,身影略略闪了闪,便消失在了树林之间。

    林昊身法虽远不及陈桓的灵活,行动去半点也不慢。微微怔了怔后,也几个弹跳便消失在了树上。虽然没明白自家师兄何意,但只要自家师兄靠谱点,跟着做就准没错了。

    树林间本无人,不多时却已是尘土飞扬,紧接着便见有五匹雄健棕马由远及近而来,在树林间转了几转后,最终也停在了大青石所在的凹地旁。

    树上两人微微愣了愣,忍不住低头多打量了马上五个大汉一眼。

    五人皆是一身淡青色绸子衫,绸衫上有金线相缕,一看便知绝非普通人穿得起的。

    五匹骏马的马鞍之上皆缕有金丝流苏,阳光倾洒在马健之上,马蹬也是闪着精光的。

    陈桓微微蹙起眉头,看来自己师兄弟两人可是碰到事儿了。

    又过片刻,便见五个大汉齐齐一勒马缰,马匹嘶鸣了声,随即打了个响鼻,停在了原地。

    随即,便见五人翻身下马。

    其中一位面色阴沉的汉子四下望了望,沉声道:“就在这儿休息吧,估计这儿便是他们的必经之地了,在这儿等着绝对错不了。”

    又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翁声翁气道:“我说大哥,不就是个破娘们儿吗?咱哥几个还不手到擒来。”说着也不等别人答话,他便将手中长刀往地上一插,径直坐了下来,“用得着这么麻烦吗?”刀身入土半尺仍在嗡鸣不止,显然这汉子也是个练家子无疑,力气着实不小。

    那被喊作大哥的男子皱了皱眉头,“老三这脾气也该收敛收敛了,咱们都是刀口上舔血过日子的,稍有点差池便是灭顶之灾。前几年咱们干下的那些事,可是惹了不少势力,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找咱们的下落,若不是因为这次是笔大买卖,我绝不允许咱们这么会出山。”

    也亏得林昊与陈桓二人都是一身黑衣,在自家师傅那儿学到的隐匿气息的手段也相当不凡,藏身在不远处倒并未被几人发现。

    林昊虽不清楚下面五人到底要干什么,可看一个个就是凶神恶煞的样子,想来也不是什么正当勾当,他抬头看了眼身旁的师兄,想张嘴问点什么,但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开口。

    陈桓皱着眉头看着那伙人,眼珠咕噜噜转动,不知道在想的什么。

    正在这时,五人中的刀疤汉子似乎想说些什么,另一文士模样的汉子突然轻喝道:“禁声!”随即便见他匍匐在地,像只壁虎般趴在地上,以耳贴地,似乎是在听什么动静。

    又过片刻,那汉子突然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对着那大哥喊道:“大哥,来活了,两辆马车,九匹马,距离这里还有不到一里的距离,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便能到这儿。”

    那被称为大哥的汉子点了点头,随即‘嗖’地窜上了高树,向远方望去,便见远处有尘土飞扬,黄沙滚滚,果然该是如那文士模样汉子所言。

    汉子拧身窜下高树,朝另外四人使了个眼色。

    四人立即会意,均拿起武器,同时隐身树后。

    面色阴沉的汉子手指微曲,便接连有数颗石子自其手指间弹出。马匹受惊,嘶鸣一声,奔向树林深处。

    随时间流逝,远处马匹嘶鸣声越来越近,隐藏身形的五人脸色也愈发紧张了起来。

    马车驶近树林,王涛突然掉转马头慢行至马车旁,恭声道:“林小姐,人马长途跋涉,都已疲累,可否在前面树林中休息一阵再行赶路?”

    马车内随即传出清悦如银铃的清脆女声,声音甚是好听,“一切全凭王大侠安排即可。”

    王涛听此,点了点头,随即朝身后几名护镖之人大声道:“诸位弟兄们,打起精神。赶到前面的树林中便休息。”

    队伍中人闻言,神色都明显振奋了些。

    “驾!”奋力挥动马鞭声接连响起。

    队伍再次提速,向前方快速行进。

    马车中女子微微一笑,抬起纤纤素手再次拨弄起手中古琴。

    微风轻拂,带起车帘半卷,隐约可见女子绝色容颜。

    好巧不巧,一伙儿十余人驻足歇脚地竟也是那块大青石旁。

    林昊自觉有趣,忍不住无言地憨憨傻笑了起来。

    陈桓瞥了眼二傻子似的自家师弟,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随即又将视线投在了树下一伙人身上。

    “警戒!”

    正在一伙人停下步子欲休息时,王涛突然一声大喝,惊得一众人疲惫全无。

    不愧是闯江湖的老手,即使并未有什么异常,王涛人察觉出了些不对劲,及时出声提醒。

    马车车帘微微掀开,便见一怀抱古琴的绝色女子自马车中探出半个身来,“王大侠,发生什么事了?”

    王涛并未回答,只是一挥手,喝道:“保护林小姐。”

    随即便见镖师中几人迅速至女子所在马车旁将马车团团为主,一脸警惕。

    紧接着,便见王涛一跃下马,神色警惕地抱拳冲前方桃林喊道:“是江湖上的哪位朋友?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现身划下道来吧。”

    林昊闻言,心中大为惊愕。自己都收敛了气息了,怎么还能被发现?

    正在现身,陈桓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按住,随即冲他努了努嘴,示意其静观其变。

    林昊只能悻悻点了头。

    随即只见树林间人影一闪,五个手持兵器的大汉便先后掠出了树林。

    树林间路途本就逼仄,如今被这五人一拦,便当真是被拦得死死的了。

    两方人马互相打量了番,皆暗暗皱起了眉头,心中暗道:竟是这伙人。

    镖队中的王涛更是忍不住讶然道:“竟是岭南七霸!”

    此名号一出,王涛身后数人皆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岭南七霸是江湖上近几年出了名的江洋大盗。七人均姓何,可并非同一家,只是凑巧而已。杀人越货,打家劫舍,乃是他们常干这事,且他们行事狠辣,向来不留活口,因此招惹了不少势力,在江湖上恶名昭著。江湖上不少人也曾多次组织人手围剿七人,但七人行踪飘忽不定,又狡猾如狐,虽多次行动,却仅仅留下两霸而已,其余五霸至今未寻得踪迹。

    如今,竟不想都被自己一伙人遇上了。

    不过忌惮归忌惮,镖队一伙人却也并不打算因此便弃镖。

    虽不知这批镖是什么,但能开得起如此高的镖银,想来必不是什么寻常货色。如若此镖失败了,名誉受损不说,赔偿人家损失后自己的镖局还能否开得起来都是两说。

    故两方人马竟是相互对峙,寸步不让。

    (本章完)



    对峙片刻,王涛先五人一步,冷声开口道:“看来诸位是不准备给王某这个面子了?”话语虽是反问,语气中却透出难言的笃定与冷然。

    “呵呵,在江湖上,你王涛‘快刀’的名气虽是不小,我们哥几个也不是吃素的。交出这批货来,我们双方互不相干。”五人中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将长刀往身上一扛,沉声道。

    王涛冷冷一笑,“十三对五,就怕你们吃不下。”

    何老大亦冷笑了下,“你们一伙人中入了品的才几个,怎知我们吃不吃得下?我们哥几个敬你是条汉子,不愿与你为难,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王涛单手一拂腰间刀鞘,便见宝刀出鞘反着幽幽寒光。他冷声道:“王某还不屑于你们的敬重。既然没什么好说的,那便手底下见真章吧。”

    “呵!既如此,我们便试试。”何老大心知此事没得商量,嗤笑了声,随即沉声喝道:“动手!”

    随即,便见五人齐齐拔出手中兵器,身影闪烁,径直便向镖队一伙人杀去。

    王涛亦将手中宝刀往身前一横,运起轻功向五人挥刀而去。

    然而,才走两步,突听身后有两声惨叫。他猛地回头,便见队伍中两位镖师已瘫倒在地,胸口皆有刀尖自衣襟内冒出,有鲜血自伤口间汩汩流出,浸红衣衫。显然已是奄奄一息。

    而镖师中的另外两人不知何时已悄然与岭南七霸会合在了一起。

    王涛心中微惊。

    镖师中竟有叛徒。

    镖师队伍中一众人脸色皆微微一变,随即下意识各自拉开了距离。

    显然,这一变故让队伍中众人心中皆有了防备。

    岭南七霸那五张凶神恶煞的脸上皆露出了森冷的笑意。那刀疤汉子冷笑冲王涛道:“现在可是九比七了。”

    王涛脸色难看至极。

    树上观战的林昊一脸愕然,不可置信。这些人怎能这样?

    一旁陈桓一脸冷笑,“这便是师傅所说的江湖吗?”

    再看树下,喊杀声四起,不知何时,一众人已战作了一团。

    何老大手执意对判官笔,何老二手拿一口丧门剑,何老三挥舞一把大金刀,三人皆兵器挥动,向王涛围杀而去。以多攻少,这已是他们惯用的伎俩了。

    另外四人则皆挥舞的手中或弯刀或大剑与那八个镖师缠斗在了一起。

    便见刀光剑影阵阵,间或有血花瀑瀑,只听兵器碰撞声接连不断,噼里啪啦,夹杂着刀剑入肉的轻微声响,或是两方人马的痛呼惨叫。

    林昊见此,略有些着急,压低声音道:“师兄,我们不去帮忙吗?师傅可是教导我们要行侠仗义的。”

    陈桓皱了皱眉头,耐心道:“不急,后天四重对付三个实力还行的后天三重的家伙,胜负应该能在五五之数,我们再等等。”

    林昊烦躁地挠了挠头,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看。

    下方打斗愈发激烈,喧哗声大作,掩盖了师兄弟两人的窃窃私语。

    何老三一把大金刀大开大合,招式霸道张狂,颇有种气吞山河之势。何老大一对判官笔使得出神入化,专挑何老三金刀刀势难以顾及之地,绵里藏针,阴险狠辣。何老二一口丧门剑虽看似最是平凡,招式却诡异毒辣,不时伺机偷袭,防不胜防,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三人配合皆默契无比,招式联接亦是几乎毫无间隙,即使王涛虽自认修为高他们一重,手中刀亦是以速度见长,仍是半分好也讨不到,打得憋屈无比。

    不过半辈子江湖闯荡,王涛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因势单力孤,他也不与三人硬拼,反而借身法优势,次次在刀剑间险险掠过,倒也算有惊无险。不时又刀走偏锋,快若闪电,让三人猝不及防。如此这般,虽看似惊险,却也未让三人占上半分便宜去。

    然而,虽然王涛四人所在战团战得不分上下,可镖师中入品的加上王涛不过四人而已,而何老四何老五都是后天二重修为的武道宗师级人物,故在另一伙战团中,镖师虽是人多却占了绝对的下风,险象环生。

    正在十余人打斗异常激烈时,陡听有琴声自马车方向传来。

    初时婉转如山间溪流,汩汩韵味,陡然间琴声一转,音色突地变为高昂尖厉,犹如长猿啼叫,万马奔腾,壮志激怀,令人热血沸腾。渐渐声动天地,有刀剑声,鼓点声,喊杀声,剑弩交织声......混杂一片,如沙场激战,忽而对峙,忽而兵戎交击,有两军交战的激昂壮烈之势。

    观战的陈桓闻声,微微蹙起了眉头,脸色越来越凝重。

    林昊则什么也没察觉出来,只是看着树下战局,着急得不行。

    一刻钟后,场中打斗声渐止,便见场中镖队一方还有还手之力的只剩王涛与另一位身受重伤的护卫;而另一方虽也是个个身上鲜血淋漓,狼狈不已,比之王涛一方却不知好了多少。

    何老大胡乱擦了把脸上的污血,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如今便是想留你也留不得了。”说着他一步步缓缓向王涛两人逼近。

    王涛脸上毫无惧色,冷道:“便是只剩王某一人,也不是你们五人想杀便能杀得了的。”气势竟是寸步不让。

    身旁那护卫似乎本能般地往王涛身边靠了靠。

    王涛并未在意,依旧冷目冷冷盯着岭南七霸五人。

    五霸一步步逼近,面色略显凝重。

    王涛警惕环视几人,下意识往护卫身边靠了靠,有意无意将之护在了身后。

    然而谁也未料到的是,那护卫忽而在腰间一抹,竟是手握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径直向王涛身后刺去。

    此人竟也是个叛徒。

    两人相隔不过三尺之距,如此短的距离,王涛即便想躲也绝对是躲不开的了。

    电光火石间,一枚石子破空而至,正巧打在了那柄匕首之上。

    只听‘哐当’一声,匕首掉落在地。

    随即只见血花飞溅,那护卫的头颅被高高抛起,随即砸落在地。紧接着其身子也被人踢出了老远,砸在旁边的一棵大树之上,带起鲜血如泉。

    原来是王涛顺势一刀了结了此人的性命。

    岭南七霸心中皆陡然一惊,怎么也未料到场中竟还有人隐而不出。

    王涛面色则有些复杂,心中甚是担忧。

    此人是正是邪?何时来的?为何而来?又为何隐而不出?

    陈桓与林昊两人先后自树上一跃而下。

    林昊刚一站定,便冲场中众人憨憨一笑。很是人畜无害的样子。

    陈桓则一言不发,只皱着眉头深深看了马车方向一眼。

    何老三见到两人皆是一身粗布衣衫,年纪也不过十七八岁模样,便禁不住心生轻视,大喝道:“两个乳臭未干的小杂种,敢坏爷爷的好事,早点滚,否则就把命留下。”

    何老大皱了皱眉头,眼见其中一少年一脸镇定,一副处变不惊的淡定模样,便知其绝非等闲之辈。估摸着刚才出手的便是此人了。思及如此,他厉声呵斥道:“老三,住口!”

    其余三人皆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何老大又转过头来,抱拳冲陈桓两人问道:“不知两位是哪位高人门下?”

    陈桓闻若未闻,根本不搭理他。

    林昊倒是挺想接话的,但他又怕自己嘴笨,说漏了什么,便也只能悻悻然装没听见。如果不是看在王涛忠心护镖的份儿上,两人是绝对不会出手的。什么江湖道义,今日一见,乱七八糟的,他这榆木脑袋就没看明白。

    王涛小心翼翼地看着二人,心中有些拿不准。若这二人只是恰巧至此倒没什么,若也是为这批货而来,今日便绝无生还之路了。

    琴声渐停,场中一片寂静,马车内人儿却没有半分要出来的意思。

    陈桓右手握剑,上前一步,脸上挂起浅浅微笑,“好一曲《十面埋伏》。”

    随即,马车内有女子动人嗓音清晰响起,只听其声便知其必是倾城佳人,“少侠要不留下再听一曲?”

    “故弄玄虚!”还未等陈桓回话,见两人看也不看一众人一眼,耐不住性子的何老三冷哼了声,随即挥起大刀便向陈桓砍去。

    何老大心中一动,再未阻拦。他有心试探来人斤两,若是事可为便再拼拼。

    然而,长刀还未至陈桓身前,一根铁棒便迎面而来。

    毫无花哨的碰撞,力与力的直接较量。

    只听‘砰’的一声,何老三便被直截了当地震得倒飞了回去,一口鲜血喷出,拿刀的手微微颤抖,竟是连刀也握不住了。

    “好大的力气!”场中众人脑海中皆闪过此等想法,随即面色复杂地看向林昊。

    先不说大金刀本身就重达三四十斤,就何老三这身蛮力也是出了名的。然而,面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光头小子,竟一棒子便将何老三震飞了。

    这力气之大,不言而明。

    再看林昊,仅仅只是脚下土地下陷半分,竟似乎未受到半点影响。

    见众人都望向自己,林昊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脑袋,憨憨一笑道:“你这家伙,力气挺大的嘛。”

    若是在这之前,何老三听到这句话,必然是觉得理所当然。

    然而此情此景看来,却简直算得上是羞辱了。

    而且还是自己无法反驳的那种。

    何老三只觉得胸口浊气淤积,有些喘不过气来,气急之下,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陈桓似笑非笑看了眼应该是被自家师弟气得吐了血的倒霉家伙,心中估摸着若是自家师弟再刺激他几次,是不是就能一命呜呼了。

    场中众人再次愕然。

    仅仅这么一手,便绝对足以震慑全场了。

    更何况旁边还站了个看上去似乎更加非凡的陈桓。

    何老三脸色难看,神色几度变化,终于抱拳拱手道:“技不如人,就此别过。”

    陈桓讥讽一笑,当自己是三岁的毛孩子呢?这伙人的作风,他在树上时可是看了个清清楚楚。况且撤走怎么连要撤走的样子都没有?

    果不其然,就在几人转身之际,何老大突然大袖一挥。

    随即,便见密密麻麻一大片银针如同天女散花般向陈桓几人笼罩而来。

    针尖微微发黑,显然是被淬了剧毒的。

    紧接着,便见其余四霸十分默契地自两侧向陈桓三人杀来。

    陈桓踏前一步,腰间长剑出鞘。手腕一抖,一翻,一挑,只听啪啪数声,不知不少根银色长针皆被长剑所挽剑花所阻,后又齐齐向两侧飞去。

    五霸显然并未料到会如此,而且几人中本就有重伤的,老二、老三、老五还来不及躲闪,便被银针扎了个正着。只是瞬息的功夫便全身抽搐倒地不起了。

    只是眨眼间,五人便只剩下了何老大,何老四两人。

    “自作孽,不可活。”陈桓以长剑直指两人,面色阴沉,语气却平静异常道。

    两人见事不可为,转身便逃。

    陈桓哪里肯罢休,身形闪烁,施展轻功与两人缠斗在了一起。仅以一人便缠住了两人的脚步。

    林昊见自家师兄与人打起来了,虽清楚这二人对自家师兄绝对造不成什么麻烦,可本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原则,也果断加入了战团。

    只是数个呼吸的功夫,两人便轻而易举地制服了两人。

    可正在这时,何姓两人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

    “快拦住他们!”王涛见此,急忙出声道。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便在大笑声中,两人几乎同时七窍流血,倒地而亡。

    王涛叹了口气,上前一步,自两人口中皆取出一颗假牙来,假牙上还残存着残余的黑色粉末。

    王涛皱起了眉头。

    陈桓却不准备再理会这一切,回身看着满地残尸,心中黯然。

    这便是江湖吗?

    微微叹了口气,他目光再次恢复清明,回头冲正在发懵的林昊道:“师弟,我们走。”说完,转身向树林深处而去。

    林昊微微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紧随而去。

    “两位少侠,可否留下名讳?他日在下必登门拜谢。”王涛抬头见两人欲走,急忙出声喊道。

    “江湖儿女,居无定所,日后若是有缘,自会相见,告辞。”陈桓并未停步,平淡说了句,随即运起身法,快步离去。

    林昊亦紧紧跟随。

    “少侠,少侠......”王涛犹不死心,朗声喊道。

    陈桓却再未回应。

    马车之上,林殊菀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唇角微勾,“倒是识趣。”

    王涛眼见与两人结识无望,微微叹了口气,也不再多想。随即他草草掩埋了几人尸体,又将还有口气的镖师们妥善安顿好,之后,来到马车前,歉然道:“林小姐,镖师中出现了叛徒,让您受惊了。”

    林殊菀似乎并不在意,声音依旧平和清悦,“无妨,以后路途还是要仰仗王大侠照拂的。”

    王涛心中微宽。

    他却不知,此时的马车中佳人面色阴沉,心中冷哼,“果然如此,不过帮主的计划岂是那叛徒能阻止得了的。”

    以轻功疾行了数里后,陈桓的速度才减缓了下来。

    林昊见自家师兄速度慢了下来,长长松了口气。他是以力气见长的,轻功身法本就不算太好,故即陈桓并未全速奔行,追起来仍是有点勉强。快跑两步追上陈桓,林昊气喘吁吁道:“师兄,......咱们走得这般着急作甚?又没干什么不见不得人的事。”

    “那你以为我们帮了他们很大的忙吗?”陈桓回过头看着自家师弟,微笑反问道。

    “难道不是?”林昊更加不解,奇怪道。

    “你难道没发现那马车中的女子有什么不妥吗?”陈桓再次反问。

    “不妥?”林昊呆了呆,旋即很认真想了想,“没有吧,除了那琴声乱七八糟的,有点奇怪外,没什么奇怪的呀。”

    陈桓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林昊的肩膀,“师弟啊,你还是太嫩了。”

    林昊摸了摸脑袋,啥个意思?

    陈桓耐心解释道:“你想呀,外面打斗得那般激烈,那女子不仅不害怕,还能在马车内悠闲弹琴,这不奇怪?而且即使到了最后,他们一方明显落了下风,那女子仍是镇定自若,难道不奇怪?所以一定有所凭仗。若我猜得不错,那女子应该才是这趟镖的真正护镖之人,其余人只是掩人耳目而已。否则,一大马车珠宝,怎么会没有高手坐镇?”

    林昊又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可师兄又没上车,怎么知道那是一车珠宝?”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陈桓一记板栗敲在自家师弟光头上,“后面的马车进林子时,车轮进土比较深,后轮扬起的尘土也不高,说明车很重。那车又不大,所以只可能是马车中拉了什么重物。而且,拉车的马匹都是膘肥体壮的好马,马车内之物又能引得岭南七霸觊觎,拉的不是珠宝还能是什么?难不成是石头?那五个家伙脑袋被驴踢了,才会去抢石头呢。”

    然而,陈桓却不知道,那一车拉的还真是石头,只是石头的价值却比珠宝还要贵重得多。

    “哦,”林昊讪讪点了点头,随即又小声嘀咕道:“那也不用走得这么急呀。”

    “那女子的功力可比你我深厚得多,不赶快走,难道留在那儿等人家灭口吗?”陈桓有点气不打一处来,有些气笑道。

    自家师弟当真是单纯得有点可爱呀。

    林昊又呆了呆,随即反应了过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脑袋。

    陈桓无奈摇了摇头,突然微微一怔,随口道:“我们这是在哪了?”

    林昊也怔了怔,“俺不知道呀,是跟师兄来的。”

    陈桓猛眨了眨眼,随即突然冲林昊憨憨一笑,“那个,师弟呀,咱估计又要在这林子里转两天了。”

    林昊又怔了怔,随即脸色大变,“师兄,咱们又迷路了,对不对?”

    陈桓挠了挠头,“没事,没事,过两天就能转出去了。”

    ......

    街道上虽阳光明媚,低矮铁匠铺中却仍是昏暗非常。

    老张头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铁,一边看着炉火旁围了一圈的六个鸟笼,乐呵呵笑个不停,不是还吹声口哨逗弄两下。

    自己平日里打铁无聊得很,不想如今有六个小家伙陪着,打累了便看看它们的倒霉模样,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鸟笼中困着的是一只只通体雪白的雪雕,正是被于逸逮到的慕雪派的圣兽。

    雪雕们一只只都病蔫蔫的,一副半死不活的狼狈样儿,哪还有半分原本的神骏英武。在慕雪派中,它们都是被人悉心照料,奉为至宝的存在,何时有过被人关进铁笼里的经历?更何况它们本身是喜寒不喜暖的习性,而现在却整日里被放在炉火旁烤个不停,没死就已经是很坚强了。

    正在这时,一中年人自铁匠铺外走入,手中拎了三只雪雕,正是于逸。他走到老张头身前,将雪雕随意丢在地上,恭敬抱拳一礼道:“前辈。”

    老张头放下手中铁锤,看着于逸笑呵呵道:“小于啊,又来送雪雕了啊。”

    于逸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随即以公事公办的语气道:“少爷说,让前辈将您这儿的雪雕连带着这三只再折磨折磨,然后明日都一起放了,不用生龙活虎的,这般便行。”

    老张头微微一怔,随即有些不舍道:“哎,别呀,老头子还没玩儿够呢。”

    于逸继续道:“少爷还说,三天时间差不多就够了,若时间再长,慕雪派慌张之下连收徒大典都不举行了,就有乐子看了。”

    老张头闻言,有些不甘地撇了撇嘴,“那明天让小风来陪陪老头子,否则老头子不放。”

    于逸皱了皱眉头。

    老张头见此,有些不满,“小于呀,不是我说你,你管小风管得太严了,小风脾气好,什么都依你,但到底你是少爷,还是小风是少爷?”

    于逸眉头皱得更紧。

    老张头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小风都不在意,我一个老头子瞎操心什么?”他又抬头看向于逸,随意道:“小于啊,老头子说着玩的,你当没听见就行,啊?对了,小风还说了什么啊?”

    于逸继续道:“少爷还说,慕雪派收徒大典,前辈可以去凑凑热闹。”

    老张头眸子一亮,“那天会有好玩的事儿发生?”

    于逸平静道:“少爷没说。”

    老张头撇了撇嘴,“小于,跟你聊天真没劲,你就不能活泼点?”

    于逸紧抿嘴唇,不发一言。

    老张头无趣地撇了撇嘴,摆手道:“滚吧,滚吧,老头子不浪费你时间。”

    于逸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老张头无奈叹了口气,随即对着于逸背影喊道:“别忘了跟小风说啊,要不老头子可真不放。”

    ......

    随着慕雪派收徒大典的日渐临近,江湖诸人越聚越多,镇江县也越来越喧哗热闹了起来。

    镇江县的老百姓们虽仍是战战兢兢,却也不乏胆大又头脑活络之辈,趁着各地人马聚集镇江县之际摆起了摊位,专门高价出售镇江县及其附近特产,说得天花乱坠,吸引了不少年轻人自愿掏腰包,倒也是赚得不少。

    镇江县街道之上随处可见拿刀佩剑之人,细细看去竟是比镇江县当地居民的数量还要多,倒是稀奇。

    似乎为了迎合镇江县的热闹喧嚣及江湖人愉悦的心情,老天爷这几日也很是给面子的整日里阳光灿烂,让无数人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春日和煦

    听风客栈中,一位白衣少年双手枕于脑后,仰躺在客栈楼顶上晒太阳。虽身周无人,楼下街道上却是人流如织,热闹不已,倒也不觉得无聊,反而是自在惬意得很。

    忽而,一道红影窜上楼顶,径直停在了萧风身旁。

    萧风依旧微眯着眸子打盹儿,一点要搭理来人的意思也没有。

    牧梓裳也不在意,亦学着萧风仰躺在了楼顶上,微微眯起眸子看着和煦春日,随意道:“怎么在这儿?一个人不无聊吗?”

    萧风依旧是那副慵懒模样,微微摇了摇头,随意道:“在这儿听街道上人声鼎沸,挺好的。”

    牧梓裳笑眯眯道:“那姐姐带你去逛街,怎么样?”

    萧风又摇了摇头,“这样他们一伙人都会提心吊胆的,再说我现在也懒得动弹。”

    牧梓裳无趣地撇了撇嘴,“我说,你怎么一点少年人该有的生气都没有啊。”

    萧风转过头来,眯着眸子微笑看她,“我只是懒而已。”

    牧梓裳呵呵一笑,“借口!”

    萧风不再搭理她,再次转回头去,继续打盹儿。

    又过数十个呼吸的时间,牧梓裳突然凑到萧风耳边,轻柔道:“小家伙,你知不知道你很讨人喜欢?”温热的呼吸同春日一般温暖。

    “嗯?”萧风慵懒应了声,似乎已经睡着了。

    牧梓裳继续道:“所以,如果我想让你成为我的蛊人,你同不同意?”

    萧风忽然大大伸了个懒腰,睁开眸子随意道:“那你就回去吧。”

    牧梓裳微微一怔,随即有些无语道:“我只是开玩笑而已。”

    萧风点了点头,认真道:“我知道,但如果我要还的人情是这个,那还是算了。”

    牧梓裳皱起了眉头。

    萧风平静看她,“我说的是真的。”

    牧梓裳叹了口气,“你便不能不这般机敏吗?”

    萧风浅浅笑了笑,“所以,千万不要想用你师傅的那个东西控制我。”

    牧梓裳又叹了口气,无奈耸了耸肩,“所以,跟你在一起时也千万不要想着耍什么小聪明。”

    萧风微笑点了点头。

    牧梓裳又叹了第三口气,随即,很是无奈地将一莹绿色小虫子放回了碧绿色竹筒之中。

    萧风这才又恢复慵懒姿态,平静道:“本来以为你来找我,是要问我请你来干什么的呢,没想到你竟能耐得住性子。”

    牧梓裳眨了眨眼,“其实你可以晚点再说的。”

    萧风从脑后抽出一只手来,在面前甩了甩,懒散道:“时间差不多到了,不拖了。”

    萧风的一番讲述虽简明扼要,牧梓裳却真是有点没反应过来,或者说不敢相信。

    这小家伙找自己的目的竟这般简单。

    只是替数十个江湖人解蛊而已?!

    这几乎是随随便便个刚入门的蛊师都能做到的啊。

    因为蛊师的的基本功就是解蛊啊。

    不对啊,这小家伙以前挺机灵的。

    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这小家伙没睡醒?

    要不是被人掉包了?

    难道他不知道对蛊师来说人情意味着什么?又或者不知道他的人情对蛊师们来说有多大?要不就是不知道自己可是蛊冢中百年难得一见的蛊道奇才?

    这般随意,这般简单,最主要的是这般的暴殄天物,真的好吗?

    然而,下一刻,她又听到更过分的是一句话,“其实我对你......还有点不放心的,所以我想了想,打算今晚先带你去看看情况。”

    “你......”牧梓裳微微怔了怔,随即勃然大怒。自己乃天纵奇才,这般简单之事竟还被人质疑了?

    她正欲破口大骂,便听萧风语气十分平静地打断道:“你先听好我的要求再说话。第一,不能被对方的蛊师察觉;第二,必须保证所有人的安全;第三,速度必须尽可能得快,必须赶在被人发现前全部解完。”他转头认真看着牧梓裳,“你能保证做到吗?”

    牧梓裳又是一怔,随即一下子蔫了下去。这孩子看来真没被掉包,这要求完全是难为人啊。

    萧风显然也知如此,有些歉然地冲其笑了笑,“我这么要求的确有些难为人了,你若办不到也没关系。不过,我还是存了一丝侥幸的,所以今晚你我先去探探情况,若事不可为不为便是了。”

    牧梓裳闻言,立即精神了不少,正准备再说些什么,便听萧风又道:“有人找我,我先下去了。”说着,也不等牧梓裳回应,径自跃下了楼顶,往听风客栈内而去。

    牧梓裳微微一怔,张了张嘴,又悻悻闭了嘴。她刚才想问那些萧风要救的是什么人,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萧风一进三楼便见到自己房门前,萧天月正使劲儿叫门,祝青山则静立一旁,一脸风尘。

    萧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唤了声,“别敲了,在这儿呢。”

    萧天月见萧风竟是从外面而来,不由微微一怔,下意识问道:“公子,您去哪了?”

    萧风浅笑解释道:“我可没出去,在楼顶晒了会儿太阳。”

    萧天月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萧风又转头看向一旁风尘仆仆的祝青山,温和道:“祝兄可是要问令妹之事。”

    祝青山闻言,连忙点头,“不知萧兄可有小妹下落了?”

    虽三日前萧风曾向他承诺两日后便会有消息,他却并未打算欠萧风这个人情,所以这三天一直在外奔波。可三日寻觅,他竟是半点有关自己小妹踪迹的信息也没找到,无可奈何下便只能再回来寻萧风了。

    只是自己一离开就是三日,又未同萧风几人打招呼,不知几人还有没有对小妹之事上心,祝青山难免心中有些惴惴。

    萧风上前推开房门,微笑道“是有些了,不过在下还需要等一个人回来才能告诉祝兄,祝兄不妨先进屋等会儿。”

    祝青山微微皱起眉头。

    萧风温声解释道:“祝兄放心,令妹并无什么危险,只是在下还需要先确定一件事。”

    玄风酒楼中,苏钲平静看着面前脸色略有些难看的男子,“这么说,黑龙王约在下单独谈谈是准备当一次大善人了。当真稀罕。只是此事乃在下门派之事,似乎与李兄无关,李兄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许天望皱了皱眉头,“我只是提个醒,放不放是你的事,只是希望你莫要后悔才好。”

    苏钲微微一笑,“那估计是要让李兄失望了。”

    许天望冷冷一笑,“这么说,你是不准备放了?你可想过后果?”

    苏钲慵懒打了个哈欠,“这便不必李兄费心了,况且,这小小镇江县应该还没有能有如此大面子之人。”

    许天望微微诧异,随即忽而意味深长一笑,也不再理会苏钲,转身拂袖而去。这伪君子真是天真得很,那就让你长长记性好了。

    苏钲目送许天望背影消失在雅间门外,淡漠一笑,跟了明月使几天便真当自己是正人君子了?可笑!什么后果?后悔?不知所谓!

    天谕殿殿门外,几乎全部的文武重臣齐聚于此,跪请帝君收回成命。

    自溪风帝国长立以来,江湖与朝堂便一直是泾渭分明,互不干涉。也因此,彼此才会相安无事。

    而如今,帝君竟要打破这维系了近千年的界限。

    这如何能不让文武百官惶恐惊呼?

    天谕殿内,萧武天看着面前厚厚一沓内容几乎相同的奏折,冷冷而笑。

    几日前他只是稍稍透露了些风声,朝堂上反对声便一个接了一个,彼此起伏。而今日他也只是稍稍一提,便引百官反对。或许是最后的那句改日再议给了他们错觉,竟给了他们胆气以这种方式逼他妥协吗?

    但这是孤是天下,孤的大好河山,那是孤之家事,与尔等何干?又岂容尔等指手画脚?

    一旁静立的萧哲皱着眉头看着身旁面色略显狰狞的父王,有些无奈,又有些担忧。

    以往,若是出现满朝反对的情况,父王绝对不会如今日这般极端,必会再三考虑,并找朝中重臣商议讨论,分析厉害关系后才会谨慎做出决定。

    可今日,涉及缥缈楼及缥缈公子,父王便似魔障了般,固执己见,一点意见也听不进去,半分也不愿妥协。这并非智者所为,亦非一国之君该有的气度。

    可这些话又岂是他能对父王明说的。

    再次叹了口气,萧哲不免想起那个善解人意的少年来,若是他在此,想必该是有法子让父王改变心意的吧。z可是他何时才会回来呢?

    日头升高,渐渐爬上了头顶。

    天谕殿内仍是一片寂静,无任何回应。

    天谕殿外亦一片寂静,无一人离开。

    双方便这般僵持,无一方肯让步。

    时至正午,天谕殿内仍无任何回应。

    殿外,文武百官亦无一人离开。然而,有些身体差的官员却已渐显不支之态,神色开始恍惚。

    忽然,人群之前传出一声闷响。

    神色有些恍惚的一众人下意识朝声音发出方向看去,便见百官之首,一位未着官服的文士模样的花甲老人双目紧闭,软倒在地。

    显然因体力不支昏死了过去。

    “帝师!”

    一声惊呼,随即百官大惊,殿外喧哗声一片。

    天谕殿内,听闻殿外突然响起的喧哗声,萧哲皱了皱眉头,下意识抬头往殿门方向看了看,神色略显担忧。

    外面似乎出事了。

    萧武天也皱了皱眉头,却并未有什么表示,继续自顾自埋头批阅奏折。

    忽而,殿内有风铃声响起,阴暗处人影微微闪了闪。

    萧武天眉头微微一挑,随即站起身来,往屏风之后而去。

    萧哲目不斜视,继续翻阅奏折。作为皇都的半个主人,他清楚那风铃声非真正风铃,而是暗卫口令。

    而皇都暗卫,直属皇都帝君掌控。

    不多时,萧武天返回书案前,嘴角挂着浅浅微笑,心情似乎变得十分不错。

    萧哲心中略有些疑惑,却并未开口询问。皇家中最忌讳的便是知道得太多,即使是父子也不会是例外。

    并不出乎萧哲的意料,萧武天显然也没有同自己分享的心思,只是在坐定后忽而平静道:“哲儿,柳师近日身体不适,明日你可代父王去慰问一二。”

    能被帝君称之为师的自然只可能是帝师柳自语。

    萧哲有些愕然地抬头看向萧武天。虽然帝师已是花甲之年,身体却是极好的。况且,早朝时他明明看柳师的气色并不算差,怎会突然身体不适了?随即他又反应过来,自己这般着实有失君臣之礼了,连忙低下头,强压下心中疑惑,恭声道:“儿臣明白。”

    “嗯。”萧武天并没有计较萧哲的冒失的打算,满意点点头,随即挥手道:“这儿没你什么事了,你便先退下吧。”

    萧哲皱起眉头,“父王,那殿外的百官们......”

    萧武天再次皱起眉头,不耐道:“告诉他们,三日后孤会给他们答复的,让他们散了吧。”

    “可父王......”萧哲还想再说点什么。

    萧武天有些烦躁地挥手打断,“倘若他们还想在那儿跪着便让他们跪着吧。你去吧。”

    萧哲眉头皱得更紧。父王如此这般,可没有半分要退步的意思,看来与缥缈楼的正面碰撞在所难免了。

    心中不由微微一叹,萧哲只能躬身施礼道:“是,儿臣告退。”

    萧武天不耐地点了点头。

    萧哲听话地躬身倒退着出了殿门,随即转身离去。

    萧武天抬头目送萧哲直至消失在天谕殿,随即眉头微微舒展,嘴角挂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

    蔚蓝的天空,安静的茫茫大地,有溪流自远处而来,汇于祥和平静的小村落前,哺育着一代代世代居于此处的数百之众,又悠悠延伸向远方。

    小溪旁有了一座小亭,古朴优美;古亭内石桌石凳俱全,在溪水潺潺映衬下倒是雅致得很。也不知是小村落村民有心为路人提供歇脚之地,还是自小石亭存在便是如此。

    此时,古亭之中,一道身影正安静坐在石凳之上了,手握一杆细杆,悠闲垂钓。

    那身影穿了一身简单的白色衣衫,面色温和,气质淡泊,看年纪也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模样,年轻得很。他看似平静普通,只这般坐着,便给人一种渊渟岳峙之感,令人经不住生出自惭形愧之意。

    远处一黑衣男子急掠而来,身后拉出一道道残影。随即便见男子在古亭外陡然驻足,之后静静而立。

    片刻后,垂钓之人手中鱼竿微微抖动。

    垂钓之人微微一笑,随即便见其手微微一抖,银色细线顺势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随即只听‘噗’的一声闷响,一条斤余重的大鱼准确无误地落入了他身旁的竹篓之中。

    垂钓之人再次笑了笑,随即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微敛,自嘲地摇了摇头。

    随即他回过头看了眼黑衣男子,温和笑道:“辰风,来了,坐。”

    “殿下。”辰风对着青年微微躬身一礼,却没有半分要依言坐下的意思。

    青年也没强求,继续道:“你既然来了,想必事情也差不多了吧?”

    “嗯。”辰风微微点头,“皇都那便已经得到消息,只是还不知结果如何。”

    青年满意点了点头,随即动作娴熟地开始投饵抛线,随口道:“辰风,你说若鱼儿知道我撒的不是美食,而是饵,它还会不会咬钩呢?”

    辰风想了想,平静道:“它若真饿了,还是会咬钩的。”

    青年点了点头,“所以我只需静心等待即可。”

    “殿下英明。”黑衣青年亦点了点头,随即提醒道:“不过,殿下是不是该回去了。”

    青年再次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之后皇都应该会热闹上一阵子,我不在场岂不惹人怀疑?”

    听风客栈中,萧风,萧天月,祝青山三人隔桌而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一边悠闲品茶,倒是惬意。

    丝毫看不出三人是在等人。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有开门声响起,接着是‘砰’地猛烈关门声。

    看来隔壁之人的心情不是很好。

    萧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站起身来,冲祝青山微笑道:“请祝兄稍等,在下要出去片刻。”

    祝青山微微一怔,旋即点了点头,“萧兄自便即可。”

    萧风冲其歉然笑了笑,随即平静出了房间。

    几个呼吸后,隔壁传来敲门声,很是客气有礼。

    萧天月与祝青山恍然,看来萧风口中的要等之人已经等到了。

    祝青山心情变得有些忐忑。

    未过多时,萧风返回客房,神色与出去之前没多少变化。

    祝青山有些紧张地站起身来,“萧兄,......”

    萧风自然知晓他要说什么,冲其安慰地点了点头,随即开口道:“令妹踪迹在下已经知晓,并无什么危险,祝兄大可放心。不过这事儿内情有些复杂,不便向祝兄提及。不如这般,若祝兄信得过在下,此事交于在下处理,可否?。

    祝青山微微一怔,有点没反应过来,旋即他眉头皱起,有些不悦,“那祝某何时能见到小妹。”

    萧风平静道:“明日辰时后来接人即可。”

    夜色渐深,喧闹的镇江县街道也逐渐变得空旷寂寥。

    行人渐散,万家灯火渐熄,商铺酒馆也接连开始了打烊,热闹了一天的镇江县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月色皎洁,倾洒于空旷街巷,安详美好。

    正在这时,寂寥无人的街道上,忽有夜风习习,紧接着一白一红两道魅影急速而过。

    穿过几条街巷,不多时,两道人影在映月客栈不远处陡然驻足。

    牧梓裳转过身来,一脸微笑看向萧风,“小风,你不再考虑考虑?当真不打算与我同去?难道就不怕我胡来?”

    “不去了,”萧风浅浅微笑,“我想你该是有些分寸的。再者,我还要事要办,没空在这儿浪费时间。”

    牧梓裳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好吧,好吧,知道你是大忙人。”

    萧风平静点了点头,“不过要记得,今晚是查看,不是给下马威,更不是让你来解蛊的,不要做什么手脚,也不许自作主张,否则我会赖账的。”

    牧梓裳嘻嘻一笑,“既然不放心,那就一起进去看看呗。反正看你一副悠闲模样,事应该不算急。”

    萧风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而去。

    牧梓裳见此,无趣地撇了撇嘴,亦转身往映月客栈方向而去。

    跨过大半个镇江县城,穿过繁华的城镇商区,又拐过几条街巷,入眼便可见屋舍渐显破败,间或有鸡鸣狗吠之声响起,尽显深夜之寂寥。

    这儿才是镇江百姓们的房舍,刻写了无数繁华巷区难见的贫瘠破败,艰辛困苦。

    沿小路再行近半刻钟,便可见庄园座座,或打点精致,或破败萧条,或朴素简单......庄园的规格布置的不同亦体现了主人家身份的差异。

    一间朴素庄园中,有屋舍座座,此时灯火通明。

    其中一间屋舍内,数十个七到十岁不等的孩子蜷缩在墙角,低低抽泣。

    而隔壁的另一间屋舍中,四名身着浅黄色衣衫的弱冠青年正一边吃酒,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倒是自在。

    “嘿,好不容易遇上这种江湖盛事,谁知我们师兄弟四人竟是这般命苦,只能在这儿守一群破孩子。”一麻脸青年仰头灌下一大碗酒水,有些自嘲道。

    “谁说不是呢,怪只怪咱们运气不好,少主挑谁不好,随手一指便指了咱四个。”麻脸青年对面的青年叹了口气。

    “就是,热闹没得看不说,还要守在这破地方。”另一个面目清秀的青年摇了摇头,也唉声叹气道。

    “行了,你们仨就知足吧,怨天尤人的,丧气。”最后那青年倒是没什么不悦的情绪,随意道,“屋里这群孩子比咱们倒霉多了,再过几天不知道还能活几个。”他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继续补充道,“再者,你们可别忘了,少主领我们来可不是让我们看热闹的,我听说慕雪派的人也不怎么好惹,反正这几天在江湖中声望可是不小,搞不好收徒大典那天少主会吃亏,那留下的那几个准会被很收拾一顿。咱师兄弟四个在这儿虽说无聊,可好歹不会祸从天上来,对不对?”

    “也是,这么想着心里还真好受了不少。”清秀青年点了点头,赞同道。

    “周师兄说的在理。”麻脸青年也点了点头。

    “周师弟乃豁达之人,师兄佩服佩服。”麻脸青年对面青年拱手道。

    “王师兄客气了,小弟在担当得起。”最后那青年连忙站起身来,拱手还礼道。

    麻脸青年对面的青年满意笑了笑,正准备再客套上两句,正在这时,一阵清风刮入屋舍,吹得烛火摇曳跳动,窗外似乎有白影微微闪了闪。

    “谁?”王誓心猛地颤了颤,厉声斥道。

    院内一片寂静,无任何回应。

    四人微微打了个寒颤,觉得背脊有点发凉。

    王誓下意识摸了摸后颈,随即压低声音道:“三位师弟可曾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周冲往三人身边靠了靠,“应该.....应该没有吧,反正我没看见。”

    剩余两人也连忙跟着点了点头。

    王誓紧了紧外衫,小心环视了下四周,咽了咽唾沫,“真的?那个......你们刚才真没看到白影之类的东西。”

    李涛也咽了口唾沫,声音有点发颤道:“白影?刚才.....那个不是师弟的幻觉吗?”

    向林也四下打量了番,“那我好像也看见了,不会是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屋门被风猛地刮开,门外又有白影闪了闪。

    四人眨了眨眼,随即相互对视了一眼。

    王誓上前一步,厉声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出来!”

    然而下一刻,他便听身后三声‘扑通’声响起。

    他的心禁不住揪得紧紧的,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等他再回过头来,便见三个师弟不知何故竟都瘫倒在地,昏死了过去。

    王誓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上下鸡皮疙瘩四起。

    “周师弟?”犹豫了下,他小心翼翼地喊道。

    四下无人回应。

    “李师弟?”

    屋内依旧寂静一片。

    “向......向师弟?”

    屋内有白影微微闪了闪,随即消失不见。

    王誓心脏狂跳,慌不跌一步跳到三位师弟身旁,有些色厉内荏喊道:“什么人装神弄鬼的?给我出来!否则王某......”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便觉得脖颈处微微一凉。

    随即便听身后传来稚嫩却十分悦耳的少年嗓音,“哦,在下出来了,阁下当如何?”

    王誓心中咯噔了下,随即声音发颤道:“请问是哪位高人,我绮云台是何时招惹过阁下了吗?”说着,他便要转过身去。

    然而,下一刻,王誓只觉得后颈处有轻微刺痛,紧接着有温热液体顺脖颈流入衣襟之内。与此同时,便听身后声音接着道:“在下的剑很不稳,所以阁下最好不要乱动。”

    王誓连忙停下动作,语气略带焦急道:“明白,明白。阁下,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脖颈处的剑微微松了松,随即身后声音再次道:“告诉苏钲,他抓了不该抓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王誓心头一跳,赶忙连连点头。

    “嗯。”身后之人似乎对王誓的态度十分满意,“另外,让他这几天老实些,不要再干什么出格的事,明不明白?”

    “明白,明白。”王誓再次点头。

    “嗯,既如此,你便也睡上一觉吧。”身后之人又平静道。

    王誓闻言,刚欲点头,忽然猛地反应过来,连忙转身准备辩解一二。只是,下一刻,他便觉得脖颈处一麻,眼前一黑,现在没了意识。

    萧风将剑身在王誓身上擦了擦,手腕一抖,长剑收入鞘中。

    随即萧风看着面前昏死过去的四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般品行,也难怪会被派来看门。

    忽然,萧风眉头皱了皱,身影一闪而逝。

    再见到萧风身影时,便见他已来到院内,警惕打量四周。

    下一刻,院内突然风尘四起,卷起枯叶纷纷。

    萧风眉头紧皱,抬头环顾四周。看来自己来时被人监视的感觉并非自己的错觉,只是连自己都难以察觉到踪迹,江湖上何时出现此等人物了?

    风卷黄尘,狂风声势渐大,渐有龙卷之势。

    枯叶纷飞,间有飞沙走石,及各色物什东倒西歪,渐随风势而行。

    不多时,院内便已是狼藉一片。

    萧风警惕环视四周,眉头紧皱,脑中思绪飞快转动。

    困人而不伤人,这突然而起的小龙卷是何?是何人手笔?来人又是何意?

    又过数十个呼吸的功夫,狂风渐大,渐有大小不一的石块顺卷风之势而上绕龙卷旋风而行。

    疾风卷石,风声霍霍。

    可令人奇怪的是,石块顺风而行却不依风速而行,后者紧追前者,大者渐超小者,竟是自行排起了序,倒是古怪。

    双眼一眨不眨盯着声势浩大的旋风,萧风脑海中思绪变换。

    忽而有灵光闪现。

    随即只见他缓缓抬步,竟顺着风势缓缓向旋风中央而去,完全无视擦身而过及打在身上的大小石块。

    风速渐大,少年的步伐也越来越快,似乎在追赶狂风的速度。

    不多时,其身影便化作一道白影。

    乍一看,少年几乎与暗灰色旋风融在了一起。

    又过数十息的时间,狂风龙卷之势已成,似遮天蔽日。紧接着,便见龙卷中央有一点白芒突兀亮起,与此同时,风势亦陡然加快,带了与方才完全不同的无法言喻的锋锐及霸道之气,似其有无数柄利刃袭身而来。

    萧风眉头一挑,身形亦陡然加快,却不再沿风势而行,而是在狂风中飞快踏步。

    只是瞬息间,其身周数丈竟也迅速形成了一股小型龙卷,逆大势而行。虽不可能与数丈外的龙卷风势分庭抗礼,却足以保证少年在利刃般的狂风中安然而立。

    “咦?”狂风中有声音突兀传出,似乎十分惊讶。

    下一刻,便见萧风身周有霸道刀意陡然出现,向萧风迎面袭来。

    萧风轻蹙了下眉头,随即忽而大袖一挥,一声轻喝,“破!”

    便见有寒光乍现。

    随即,龙卷骤停,风尘俱息,天地重复清明。

    霸道刀意亦无影无踪。

    唯见一背负长刀的黑衣老者伫立院中。

    长刀似乎很重,以致老人只是平静站着,也能让人想到其行走间的步履蹒跚,颤巍巍的。

    老人先是一脸愕然,随即爽朗大笑,“好聪明的小家伙!今日能见如此一战,快哉,快哉!”

    萧风并无丝毫意外之色,冲不远处突兀出现的老人温和笑了笑,随即上前一步,抱拳施以晚辈礼道:“晚辈萧风见过陈老前辈。”

    老人的大笑声戛然而止,随即一步到达萧风面前,有些奇怪地看向萧风,“小家伙,你认识老夫?”

    萧风微笑点了点头,语气不卑不亢道:“云兄时常提起,自然是认识的。”

    老人神色微怔,“你怎知老夫是骆寒的师尊?”

    萧风微微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一脉相承的刀意,萧风自然是能猜出其身份的。只是这些事涉及云骆寒及老人的武功根底,一般人又岂能一眼看出?萧风若是真说出来,难保面前的老前辈会不会误会。

    老人对于萧风的不答也不在意,笑着摇了摇头,随即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不知是感慨多些还是欣慰甚之,半开玩笑道:“老夫以为骆寒心中只有他兄弟呢,竟不想还是记挂着老夫的。”

    萧风继续微笑,没有丝毫要接话的打算。

    老人自觉无趣,低头看着萧风,认真道:“少年人,心思别这么重。”

    萧风浅浅一笑,随意道:“出门在外,自然是要想得多些的。”

    显然,两人说的是同一件事,也不是同一件事。

    老人微挑了一下眉头,又问道:“那小家伙,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萧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前辈若想说,在下便是不问,前辈也是会说的。”

    老人忽而叹了口气,终于将自己心里的打算彻底打消了。这孩子无论悟性还是资质都属世所罕见,可到底与自己的心性不合,可惜了。

    想了想,老人再次问道:“你可知老夫刚才是何手段?”语气中少了分开怀,多了分平静。到底是与自家徒儿有些渊源的,虽不可能有师徒之实着实有些惋惜,老人倒也不介意给萧风些指点,

    萧风抬头奇怪看了眼老人,随即微微皱眉,道:“有阵法,似乎还有......一些晚辈看不懂的东西。”

    “你看不懂的东西?”老人语气中有些讶然。他本以为这少年只会说阵法的,毕竟有些东西并非如今的少年可能知道的,不想竟还能看出点别的来。

    “嗯。”萧风点了点头,认真道:“比如阵法中前辈是如何融合进了刀意的,再比如前辈之前是如何穿过我布下的阵法的,”他抬头看了眼老人,“除此之外,还有......很多。”

    老人更加惊讶,甚至有些难以置信,这小小地方怎会有如此眼力之人?

    萧风自然不知老人心中想法,也没等老人回话,又接着认真补充道:“当然,前辈回不回答凭心情即可,晚辈不会强求。”语气平静,似乎还带了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傲然。

    老人又微微一怔,这小家伙竟也会有这般洒脱的时候?随即,他又有些神色复杂地笑了笑,忽然莫名其妙道:“小家伙,有空去登天山脉看看吧。”

    无论战力还是资质,这小家伙都应该到了标准,不适合在这儿空耗光阴了。

    萧风闻言,微微皱起眉头,既未点头也未摇头,更未出言询问。

    老人无奈笑了笑,随即冲萧风摆了摆手,“好了,小家伙,老夫就只能说这么多。对了,回去别告诉骆寒,任务完成了就别再墨迹了。另外,人挺不错的,但不太适合。”

    萧风平静点了点头。

    老人也不再多说,转身颤巍巍向院外而去。

    步履维艰,很让人担心。

    萧风却并未出言挽留,只是平静相送。

    忽而,他心念一动,抬头朗声问道:“前辈,敢问您与云兄此次是不是也要去登天山脉?”

    老人脚步微微一顿,身子似乎因长刀太重稍稍晃了晃,随即淡淡点了点头,“不错,”他感慨道,“这天地还很大。”

    萧风也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静静而立,目送老人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