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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间的雪,伴着寒风已经足足下了七天。

    一品楼的生意这几天却不减反增,镇上富裕点的人家,婚丧嫁娶,添子添寿,都愿意多花点银子到一品楼摆上几桌,或是请一品的厨师上门做席,宴请亲朋好友,倍儿有面子。

    林梅这几天都呆在厨房里盯着,就怕手下的人做事儿马虎,一个不留神,把一品楼的招牌搞砸了。

    佟掌柜也是一品楼和火锅店两边跑,累的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还好两店离的不是很远。

    忙里偷闲,跟林梅汇报了最近接的订单。

    “给大家伙说,最近大家都辛苦点,互相盯着,别出了岔子。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各司其职,把差事儿都办好了,大年三十前一天,我给大家伙发红包。”

    佟掌柜笑呵呵的应了下来:“主子放心,你就把红包备好就行,其他的事儿,我都交待清楚了,若谁把差事办砸了,出了岔子,差事儿丢了不说,还得罚银子。”

    说完,心里惦记次子,问道:“不知主子现在可有大才的消息?也不知道三十之前能不能赶回来?”

    儿行千里母担忧,林梅理解他为人父的担忧,安慰道:“前天我还收到他托人带回来的信,人已经到了平遥县,说是要呆上二天,我估摸大寒之前肯定能赶回来。”

    佟掌柜得了儿子的消息,心里也踏实不少,可又有些想不通,明明可是从太丰县直接回来的,怎么又绕到平遥县。儿子身有残疾还能得主家重用,这本应引以自傲的事,可他独自在外,说不担心那是假的,这天寒地冻,积雪又深,出行不易。·这要是死在外面,以后连个烧纸钱的后代都没有。

    嘴里嘟嚷了一句:“这臭小子,他怎么绕到平遥县去了?”

    林梅听了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事儿都怨我,我听说平遥县的牛养得不错,其肉色泽红润,肉质鲜嫩,肥而不腻,瘦而不柴,顺嘴跟他提几句,要是有机会也弄回来尝尝。估计他当时就记在心上了,所以这次才绕道去了平遥。”

    佟掌柜憨笑道:“主子真有光眼,我年轻那会儿也去过平遥县,那儿的牛肉味道确实不错,可惜好多年没吃过了,这次不知道能不能占主子的光,再回味回味。”

    林梅笑道:“这有何难,要是大才这次真把这牛肉弄回来了,我给他记上一功。”

    此时。

    刘大武站在一品楼前停了下来,看着店内高朋满座,仔细观察,并没见到想见的人。

    前二日回村探亲,偶遇林青,才得知林梅尚未订亲,早已心灰意冷的如枯木般的心,似遇一场及时雨一样,重新冒出了新芽。

    “这位军爷,对不住了,今个儿咱一品楼被人全包了,你要是想来尝尝鲜,得明日才行了。”新来的伙计大牛见他一直站在门口,便主动上前告知。

    刘大武打量了他一眼,笑道:“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找你家主子。”

    “哟,巧了,今个儿主子不在,若你要订席,跟佟掌柜谈也是一样的,我这就去叫他,敢问军爷贵姓?”大牛笑呵呵的说道着。

    “我不是来订席的,我问你,你家主子是叫林梅吧?我跟她是旧识,她若回来,你告诉她一声,就说我刘大武回来了,改日再过来拜访。”刘大武有些失落的说道。

    大牛见他说的有名有姓的,不像作假,左右看了看,悄声道:“要不你稍等片刻,我去后院看看主子回来了没有。”

    刘大武一听,顿时明白了,定是林梅吩咐伙计对外说不在的,只是不知为了躲谁。

    少时,林梅听大牛禀报时,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你刚说谁找我?”

    大牛还当遇到了骗子,回道:“他说他叫刘大武,我见他是位军爷,说的跟你是旧识,说的有名有姓的,这才当的真。主子不认识他?那我这就去把人打发走。”

    “你等会儿,算了,你还是跟他说我不在,出门办事了。”林梅虽不知所措,可还是觉得不见为好。

    这人也不知从哪儿回来的,怎还成了军爷,难不成他投了军?林梅心里徘徊道。

    刘大武得了伙计大牛的回复,定是林梅躲着自己,虽有几分失落不假,可随即又释然了,不过幸好知道她就住在榆林巷。

    想着明日就是腊八,到时再备上薄礼,先去探望师傅,挽救师徒之情,以后再想办法化解她心中的怨。

    刘大武正欲转身离去,突然听闻林梅二字,止住了脚步,转头想一探究竟,见刚刚那伙计笑嘻嘻的称书生为“萧公子”,看来这位白面书生“萧公子”也是来找林梅的,且是常客。伙计跟“萧公子”热情的寒暄几句,末了才回主子不在。

    见有人跟自己一样吃了个闭门羹,不知怎得,心情大好,哼着小调,迈着大步离去。

    ……

    林老爹从自送周家姐妹回去后,再也没出过门,天天在家坐镇,就怕媳妇闹腾。

    连带约束着张大宝也不准出门,张大宝毕竟是半大的孩子,在家哪儿坐的住,只呆了一日,整个人就没精打彩的焉儿了。

    晚上,就求着缠着林梅说曹操,讲项羽,论三十六计。

    林梅累了一天,哪有功夫陪他闲聊,最后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四喜识字,取了几本野史趣文,白日里读与他听。不过有个要求,须他每日上午写一篇大字,不拘内容,写完交给四喜审核。

    张大宝开始不同意,可最终屈服于林梅的激将法下,上午依葫芦画瓢写的练字,下午听四喜念书。

    转眼到了腊八,老天爷大发慈悲,雪停了,太阳在也午时伸出了半张脸。

    张大宝磨皮擦痒的磨洋工,好不容易写了大半篇,偷偷看着喜儿带着兴德在院里踢毽子,顿时心痒,哪还坐的住,撂下笔,就跟着凑热闹去了。

    好不容易刚轮到他,管家就来报家里来客了,让喜儿赶紧把毽子收了,去烧水备茶。

    张大宝对突如其来的访客,心里很是不爽,跑到前厅一探究竟。

    见厅里站着一位陌生的军爷,约有七尺高,身材魁梧,身上的一副皮甲,让他两眼冒光,羡慕不已。

    刘大武感觉有人窥视,转头见门口探出一个半大小子的头,两眼冒光,盯着自己傻笑。下意识的摸了摸脸,又低头查看穿着,没觉得有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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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大宝见偷窥不成,反而抓了个正着,索性大大方方走了进来。

    “你是谁?”张大宝开口询问道。

    刘大武笑道:“那你又是谁?怎么以前没过你?”

    张大宝因身份尴尬,不想答他,便道:“是我先问的你。”

    “问我之前你是不是该自报家门?这才显得有礼。”

    没想到,被反将了一军,张大宝挠头,突然想了一招兵不厌诈。

    “你谁呀,我可告诉你,这是我家,你连小爷我是谁都不知道,你确定你没走错地儿?”

    刘大武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

    “一别三年,没想到林家多了你这样一个活宝,拐弯抹角想诈我的话,你还嫩了点。”

    张大宝不耐烦,道:“成王败寇,小爷我认输,可小爷我就不乐意告诉你,你爱说不说,不说拉倒,反正一会儿我就知道你是谁了。”

    刘大武向门外看道:“有人来了。”

    张大宝一慌,忙回头,并未见到人,觉得被戏耍,怒道:“敢骗小爷,信不信我让许叔把你轰出去。”

    “大宝,不得无理,还不回屋练字去。”

    张大宝背后一凉,缩紧了脖子,回头叫了一声“爹”,转身溜了。

    林老爹听闻刘大武登门拜访,本不想理会,可转眼一想,如今林家改头换面,不在是当初杨树村的平民农户,如今家有薄产,还出了位秀才,是该在他刘大武面前扬眉吐气的时候了。特意换上出门应酬时的金丝圆领蓝绸袍子,连头上的帕头都换成了长脚罗幞头。

    捯饬一番,倒也有了几分像员外老爷气派。

    刘大武第一次见他改头换面的着衣风格,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不是林老爹相貌没变,还真当自己走错了地方。

    忙跪地赔罪道:“师父近来身子安好?弟子不孝,当年闯了大祸,做出忘恩负义,违背诺言之事,惹得你老失了颜面,梅子差点丢性命,特今日上门赔罪,望师父责罚。”

    提及此事,林老爹心里还有怨气,见他一身军服皮甲,顿时失了炫耀之意,怒道:“军爷这是讲笑话吧,我一平民百姓,可不敢责罚于你。”

    刘大武有备而来,苦笑道:“师父,当年我也有难言之隐,三年之约已过,是该告诉你真相了。”

    接着,刘大武情真意切的讲述了当年的荒唐的三年之约。

    林老爹听闻,心中的怒火虽被湮灭,当初他忘恩负义虽事出有因,可毕竟梅子因他差点丧命,这是事实。

    “行了,你起来吧,不管当初你因何原由,梅子退婚,名誉受损,自杀未遂,这都是事实,如今两不相干也好,你即已入了军营,就好好挣个前程,走吧,以后别再来了。”

    “求师父谅解,再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吧。”刘大武激动道。

    说完,咚咚咚,朝着地面磕了三个响头。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情意哪是说断就断的。这三年,我投入军中,如大海里的一叶孤舟,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几次身入险境,不成想老天爷对我不薄,让我从战场上活着回来,既然阎王爷小鬼都没搜走我的小命,想我还有红尘未了。师父,你就给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吧,让刘林两家重修于好。”刘大武声情并茂,也不知在腹中打了多少遍草稿,才将这段话情真意切的念完。

    林老爹也是混过军营,上过战场的老军人,战场上瞬息万变,每一次开战,身边的兄弟一个个倒下,自己也不知会何时失了性命,对生的渴望,死的无奈之感最是身有体会。

    刘大武见他面色松动,接着道:“老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冤家易解不易结。师父,请你就再给弟子一个赎罪的机会。”

    张大宝躲在窗下,唬得目瞪口呆,脑中盘悬着“梅子退婚,名誉受损,自杀未遂”十二字,暗思:原来大姐曾经还有这样的遭遇,难怪至今都没订下亲事,想必当年定是吃了不少苦头。

    同仇敌忾,一溜烟跑去东厢房。

    桃子一听,大怒:“好一个负心汉刘大武。”

    当年差点害死大姐的罪魁凶手——刘大武,这名字桃子可是记得牢牢,可以说是深入骨髓,抓起花瓶里的鸡毛摊子就冲去了前厅。

    见刘大武跪在地上正好说道“让两家重修于好”。怒火中烧,举着手中的鸡毛摊子就往他身上招呼,边打边念道:“打死你这个忘恩负义之人……”

    林老爹见状,出声制止道:“住手,不得无理。”

    嘴上说着,可却没上前拦着,见刘大武也没还手,跪在地上,仍由桃子发泄,心里顿时痛快极了。

    怕桃子打过火了,才一把夺过鸡毛摊子,面上带着几分恼意,喝斥道:“这个丫头怎么这么不听话,大人的事儿,你一孩子少管闲事,回屋呆着去。”

    桃子打人打的手酸,见他还没还手,也算替姐出了口恶气,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就被后面追来的熙儿拉走了。

    林老爹转头又对着刘大武道:“你别给她一般见识,从小被她大姐给惯坏,年纪不少,脾气比我还大,平日里我都不敢管的太严,就怕把她惹毛了,她大姐不高兴。”

    刘大武又不是三岁小孩,这会儿把林梅抬出来,就是想告诫自己,梅子很重视这个妹妹,让自己看在林梅的面上别计较。

    可也不能白挨这么几下,刘大武心中很快思量。厚着脸皮道:“师父,当年确实是我的错,要打要罚,我都认了,要不你也打我一顿,只要能让你消消气,我怎么样都成。”

    这让林老爹下不来台,人家诚心实意来赔礼道歉,原由也解释清楚了,这打也打了,再纠缠不放,到显得心胸狭窄。

    “你先起来坐着说吧。”

    “来人,上茶。”

    喜儿早就备好了茶,端起茶盘,欲送进屋,却被张大宝半道抢了去。

    “我爹正在跟客人聊重要的事,你先下去吧,这茶我替你送进去。”张大宝主动请缨道。

    喜儿倒发了个怔,见举着的两手上空空,施礼道谢,于是回了厨房,丢过不在心上。

    张大宝四看张望,无人,往其中一碗茶水中吐了一口唾沫,得意洋洋走了进去。

    林老爹见是他小子送茶,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他一脸得逞的小样,便知他没安好心,恁没做声,细细打量。

    张大宝先将干净的茶水递给了林老爹,再将加了料的那碗放在刘大武的旁边茶几上,低头退到一旁,偷偷观察,暗道:快喝,快喝,小爷我可是专门给你加了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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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大武见又是这小子,定没安好心,警铃大振,端起茶碗正准备喝,又突然停下,放在茶碗说道:“刚听这小子称师父为爹,师父什么时候收了义子?”

    看似闲聊,可余光一直注意着那小子。

    “我刚续弦,这是大宝,是我那口子跟前夫生的孩子。”

    刘大武拱手贺道:“恭喜师傅,又得佳妻,想必师娘贤良淑德,弟子应给她磕头行礼才是。”

    林老爹并不想跟以前一样,继续与他深交,再则周喜妹额头还绑着巾条,以身体不适不便见人为由拒了。转了话题,向他投的哪支军。

    “弟子当初出本想去辽东投效萧家军,半道机缘巧合下结识了田将军,有幸得了他的青睐,便投入他的部下,一路跟随去了幽州。”刘大武当年巧遇仍是心潮澎湃,目光炯炯有神。

    “田将军?可是田昱仁田将军?”林老爹兴奋道。

    “那到不是,不过是田老将军之子田翼圣,不过师父竟认识河东节度史田老将军?”刘大武震惊不已。

    “怎能不识!田将军年少时以骁勇善战闻名军中,想当年嘉陵关战役后,鞑子被萧家军和田家军联手逼退至凉州。我所在的那支部队早被打散,后有幸编入田家军。得贵人相求,田将军亲自写下特赦批文,我亦卸甲归田,才有今日的林孝,可以说田将军对我犹如再生父母,此生难忘啊。”林老爹谈起当年事,犹如昨日发生一样,然时过境迁,早已物是人非。

    刘大武心生羡慕,却百思不得其解,道:“师父既已在田昱仁田将军部下,大好前程指日可待,却为何突然卸甲归田?”

    刘大武不知,他的这一问,犹如撕开了林老爹身上的一条条的疤,血淋淋的鲜血从心脏朝四处纷涌而出。

    只见林老爹突然闭着眼睛,身子摇晃两下。

    刘大武大惊:“师父,你没事吧?”

    林老爹觉得一阵眩晕,好在几息的功夫,便恢复如初,叹息道:“也不知昔日军中故人可还健在?”

    “师父可能有所不知,田老将军出任河东节度使后,麾下各帅令已经分布河东各州。不知师父故人是谁,我这三年也曾随将军奔跑于河东十七州,各州卫所也曾结交好友,可替师父打探一番。”

    “那当年的神医秦修仪他老人家可还健在?神羽军还在?”林老爹此时激动无比。

    “听说神医他老人家早在五年前就仙逝了。神羽军还在,不过威名大不如从前。此次,我随将军归来,就是想在咱们镇外的驻兵中调选良将,整顿神羽军,重振声威。”

    “你说啥?神医已经仙逝?唉,想来也差不多到时候了,当年我离开时,他都年过花甲,可惜终究无缘再见。”林老爹心里感叹道。

    可提到神羽军,林老爹疑惑道“神羽军不是由贾敕统管吗?他能让你们插手神羽军?”。

    “贾敕早在十年前就被先皇撤职,现只任九品上仁校尉,管神羽军后备军粮。神羽军后又交与上昭武校尉薛盛,可薛校尉年事已高,如今神羽军暂由田将军的代管。”刘大武解惑道。

    林老爹闻言“啪”的拍在桌上,激动的大声说道:“好,撤得好,那个狗日的混球,怎么没被雷劈死,这小子坏心眼忒多,还是一株墙头草,当年老子在神羽军时就跟他不对付。”

    “来,来,来,快跟我讲讲如今神羽军如今还有哪些人在。”林老爹这下来了兴致,兴高采烈拉开常谈的架势。

    张大宝站在一旁嗤之以鼻,暗想:这人到有几分能耐,知道爹的短处,三言二语就哄的爹爹昏头转向,忘了家仇前耻。

    “爹,你可别忘了今个儿腊八,大姐说过中午要回来陪你吃腊八饭,眼看人就要回来了,你还是改天再与他常谈吧。”张大宝好心出声提醒道。

    刘大武一听林梅马上就回来,小心肝噗通、噗通的跳的厉害,内心激动且又忐忑不安,生怕林老爹心有顾虑把自己轰出去了。

    林老爹皱着眉头,左右为难,好不容易有机会能打探到故人消息,可梅子哪里……,一时间优柔寡断拿不定主意。

    张大宝见状,准备再添一把火,非得将姓刘的赶出去不可,故在一旁不是哀声叹气,就是捂嘴偷笑。

    林老爹瞪了他一眼,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在哪儿阴阳怪气的。”

    “我在替这位刘军爷担忧,这会儿被大姐撞见了,你猜,大姐会不会也跟三妹妹一样,一怒之下拿大棍把他打出去?”张大宝眉飞色舞的说道。

    刘大武一怔,臭小子心眼挺多的,敢在这时候给师父上眼药。

    目光一闪,笑道:“贤弟多虑了,早在三年前我就跟梅子说清了原委,梅子当初并没有为难与我,此时又怎会拿大棍打我?再则你当梅子是不讲理的母老虎?逮人就打。”

    林老爹吃了一惊:“你说啥,你跟梅子三年前就说清原委,为何我却不知?”

    刘大武可不想把误会加深,连忙解释道:“当年回村时,我就想找梅子解释清楚,可我娘的脾气你也知道,回村第二天,我娘说我外祖父快不行了,让我替她去尽孝。等我知道我娘不承认这门婚事时,这都半个月以后的事儿了。本想去找梅子解释,可她一直躲着我,后因我娘和银柱他娘在村里干的糊涂事,我实在无脸在村里继续呆下去,临走前偶然遇到了梅子,这才有机会把事清给解释清楚。没跟师父说,是因为实在那个没脸面,怕又惹你老人家生气。”

    “难怪当初上你家理论,却不见你的身影,我还当你躲在屋里不敢出来。原来那时你竟不在家?!”林老爹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的徒弟也不像那没有担当的小人,怎么会做出悔婚这种大事连个解释都没有。

    此时,说曹操,曹操到。

    林梅身穿羔裘披风,手捂在披风里御寒,等着下人开门。

    许管家开门一看,见大小姐已经回来,吓得六神无主,连忙说道:“大小姐今个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林梅笑了笑,说道:“今个儿腊八,酒楼客人少,我想趁机躲半日赖,便提早回来了。”

    许管家杵在过道,愁眉苦脸,让也不是,不让也不是,刚二小姐发飙打人,嚷的满院都知道,屋里的那位军爷跟大小姐有仇。这要是让两人见,万一再打起来,可怎生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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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梅见他挡住了去路,不解道:“许叔还有事儿?”

    许管家见这事儿还得她自己拿主意,道:“今天家里来了客,老爷正在接待,可不一会儿的功夫,三小姐拧着鸡毛摊子就冲进屋里,把客人给打了,待二小姐把三小姐拉出来时,大家伙才知道那客人竟是你的仇家。我就是怕你突然进去瞧见,万一再打起来,这……。你别误会,主要是那是位军爷,我怕万一你打不过……”

    林梅这下听明白了,自己的仇人,还能让三妹生气打人的,定是昨日找上酒楼的刘大武。

    平静道:“许叔多心了,打架那是小孩才干的事儿,咱们有理走遍天下。再说他也算不上仇家,他那身功夫,当初还是跟我爹学的呢。”

    许管家这下放心了,连忙退到一边,让出道来。尴尬的笑道:“大小姐说的是。”

    走过穿堂,绕过石壁,放眼就见前厅有人。林梅想着,既然避不开,那就大大方方见上一面,又不会少块肉。于是抬脚就往前厅走去。

    听见脚步声,三人不约而同回头,皆愣。

    张大宝最后反应过来,满心欢喜,叫道:“大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林老爹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乱作一团,神情僵硬的龇牙微笑。

    刘大武两眼冒光,直愣愣的看着眼前佳人,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果真不假,柳眉杏眼,高挺的鼻尖,火热红唇,以前脸颊旁的婴儿肥已经褪去,更显得气质非凡。只觉得心跳加快,呼吸不畅,连礼节都忘了。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林梅把仨人的反应对看在眼里说道。

    刘大武这才觉察自己失礼,连忙施礼问候:“梅子,三年不见,你是否乎又长高了一点。”

    林梅笑着点头还礼。

    张大宝走上去与她并肩,说道:“没事,咱们正在说笑话呢。”

    “哦,说什么笑话呢。”

    张大宝瞄了一眼已经看傻的刘大武,得意道:“大姐也猜猜,这千层鞋底做腮帮子是什么意思。”

    林梅嗔了他一眼,这个小子,拐着弯的损人。

    林老爹却没反应过,瞪了他一眼,道:“臭小子,谁会拿千层鞋底做腮帮子,再说千层鞋底那得多厚啊。”

    林梅喜闻低头乐了,可又不好跟他解释。

    可林老爹反应却正中始作俑者的下怀,只见张大宝哈哈大笑,回道:“是啊,真要用千层鞋底做腮帮子,那脸皮得多厚啊!是吧,刘军爷。”

    刘大武爽朗一笑:“谁家的顽童这么调皮才会干出这样的蠢事儿。”

    得,这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灯。林梅暗思:三年不见,嘴皮子也变油滑了。

    张大宝还想反击,被林梅拉了一下。

    “快到饭点了,爹爹若要留客,还是让许婶早些多备几个菜才是,我就不打饶了,你们接着聊吧。”语毕,不等他们开口,转身离去。

    张大宝却曲解了她的意思,暗思: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刚那碗加了料的茶他都没喝,这要是在饭菜里加点东西,谅他老小子不敢不吃。想到这里,对着二人道:“爹,你们接着聊吧,我找大姐玩去了。”

    林梅一出现在东厢房门口,桃子激动的蹦了出来,拉着她的手道:“大姐,大姐,我今天可算是帮你出了口气。”

    林梅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你个淘气包,论武你又不是他的对手,要不是他理亏让着你,你以为你真能得手?!”

    “那有如何,总好过什么也不做吧,那得多憋屈啊,反正这打也打了,也算替你报仇了。”桃子解气的说。

    张大宝竖着大指拇,赞道:“三妹今个儿可真是威风,恁是打了好几下,那姓刘的都没还手。

    果不其然,林老爹留客,在前院另开了一桌,一边喝酒,一边向他打听前军中故友的情况。

    好奇害死猫,这正是周喜妹的写照。自听说桃子怒打客人,还是位军爷,就上了心,可怎么跟吴嬷嬷套话,吴嬷嬷都一问三不知,反而劝她不知是福。可周喜妹哪懂,心里跟猫抓似的。

    下晌,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拉着儿子,一脸八卦的问道:“你快跟我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林家怎么敢得罪军爷,这万一也那军爷报复,可怎么了得?!”

    张大宝见母亲询问,还真当她心里害怕,所以并没隐瞒,把偷偷听来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

    周喜妹震惊的瞪大了双眼,张着的嘴巴能塞下一个鸡蛋。

    晚间,周喜妹伺候林老爹更衣后,躺在床上叹道:“没想到梅子曾还有这样的遭遇,我虽是后娘,可听了也心疼的紧,这女子声誉比命还重要,这刘家后生怎就办了这样糊涂的事?”

    林老爹更是心疼不已:“是啊,不然多好的一对,说不定如今我都能抱上外孙了。”

    周喜妹一怔,小心试探道:“其实现在也不晚,都说好事多磨,我看梅子因缘说不定还在刘家后生上。”

    “那绝不可能,当初梅子就因为这事,气的跳了河,这事就算梅子答应,我也不会同意的,咱家梅子长得不差,能力又强,离了他刘家,难道就嫁不出去了?没这么邪乎。”

    周喜妹嘴角一翘,暗自欢喜:“对,咱梅子要貌有貌,要才有才,嫁谁不是嫁,我之前给姨母提了提,让她帮着给梅子说门亲,可姨母说镇上没合适的人家,让咱再等等。可梅子已经十八,虚岁十九,我倒没什么意见,可架不住外面的人说闲话。”

    “那怎么办?总不能随便找个小子,就把梅子嫁出去吧。”一想到梅子的婚事,林老爹就觉得头痛。

    “老爷还记得当初我提的萧家小子,你说他和梅子之间到底有没有谱?”周喜妹旧事重提。

    林老爹还真上了心,这镇上认识的后生,自己也悄悄打探过,不是歪瓜裂枣,就是品性不端,确实配不上梅子。那萧家后生长得好,性格看上去还不错,行事举止有礼,还是举人,这梅子若真嫁与他,就是举人夫人,总比随意配人强。想到此处,忿忿自顾睡去。

    周喜妹见没了声,抬头一看,旁边的人早已睡去。重新躺好,摸了摸头上包扎的巾条,嘴角虽挂起,看似在笑,眼中透着一股子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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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九寒天,停了三天的雪重卷归来,且越下越大,气温直线降低。老话说三九四九冻死猪狗,河里的水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空气似乎也要凝固起来,。

    可三里墩驻军军营里的众将帅却因吵的不可开交,而变得热闹非凡。

    只见正四品壮武将军田翼圣摔手道:“彭朗将,你别跟老子来这一套,你营中无人可用,干我等何事,圣上有令,限我等在半年之内从各卫所挑选良兵,整顿神羽军。瞧你交上的都是些啥?不是歪瓜裂枣的囚兵,就是年老体弱的下等兵。你可将圣上放在眼里。”

    老奸巨滑的从五品归德朗将彭威光做出一副悲愁垂涕的模样,说道:“圣上有令,下官不得不从,莫说二百人,就是五百人,下官也一定给你凑足了,可你张口就要优兵良将,这是不是强人所难?!众所周所,这支驻兵本秦王亲兵营里选出来,对外宣称五千,可实际还不足四千余人,其中光残兵就有八百,四十岁以上的就有近三千,这还没算那近二百多的毛头小子。也只刚好还剩二百号人勉强可用,可若说要分个等级,也就勉强算个中,你若瞧得上,下官也只好忍痛割爱。”

    话音刚落,惹两边双方人马争议纷纷。

    田将军暗自徘徊道:这个老狐狸,老奸巨滑,忒会推诿,简直就是秦王的狗腿子;要不是老头子有令田家军动不得,老子才懒得跟你磨嘴皮子。

    这时,只见田将军麾下六品怀化司阶杜风横眉怒眼,拍着桌子骂道:“你个老匹夫,别敬酒不喝喝罚酒。竟敢糊弄将军,你可敢把当初的花名册拿出来吗?秦王的亲兵营可是当初从各州编制整顿中挑选而出的,大同军派出的一千良兵,靳东军、天兵军、岢岚军各派出的良兵八百,其中与我相识的没个一千也有好几百个,可都是正值壮年,身强体壮。就别说忻州、代州、岚州各派一千到二千不等人数,可人如今被弄哪儿去了?你真当我等个个都是睁眼瞎?!”

    田将军一方的帅将跟着起哄,都嚷着有故交,要见花名册对人。

    彭威光满脸无奈道:“杜司阶有所不知,秦王府的亲兵营中虽有一万五千人马,可五万顷的授业田大部分却在分布在白水镇四周,咱们这支驻军分派至此,平日里除了出勤操练外,还要主要负责打理这些田地,所以才安顿了这么多老弱病残。”

    听上去倒是像为秦王打抱不平似的,可这授业田分派和人员安顿问题,与田将军何无干?

    大唐优待负伤的军人,凡不愿意卸甲归乡的残疾军人,授予田地若干以示皇恩浩荡。秦王收留大量残军无非是想多占授业田而已,毕竟朝廷提供的粮草并不充裕,且要养活大量兵将,这其中应该还包括了一部分的私兵,所以这也是各大军营惯用伎俩。

    秦王狡诈,田将军等人上门要人,笑脸相迎,还爽快的答应下来,后以身体不适不便出行为由,避尔不见,让下属传话,直接让田将军等人到白水镇的驻兵营自行挑选。

    田将军等人明知道此行有诈,可时间紧迫,不得不赌上一把。

    见了驻地军,才恍然大悟,众人前脚刚走,秦王连夜八百里加急上报朝廷,大致意思是已经全力支持圣令,忍痛割爱,任由田将军等人在亲兵营中任意挑选,最后又称赞圣上圣明,治国有方云云。

    前日,田将军收到密报才知已被秦王摆了一道,如今骑虎难下,不得不在此营中周旋,逼彭威光交出良兵。

    田将军大手一挥:“我不管你是何原由,总之一个月内必须交出二百优等兵,否则按违抗军令处置。你若不服,大可去御前申述。”

    彭威光目光微闪,半跪抱拳,说道:“田将军若真要以权压人,逼破彭某,那就下一份募兵令,彭某就是砸锅卖铁舍了自身家当,也要替田将军征选二百良兵。”

    募兵令?真真儿的好算计。田将军讥笑道:“你当是招家丁护卫呢?这募兵令没有圣上恩批,谁敢私自下令。”

    “田将军严重了,谁不知田将军如今是圣上新宠,若你上折求一份募兵的圣旨,又有何难。若不这样,你现在就杀了下官,下官也拿不出二百良兵。”

    在场将帅中,刘大武的职位最低,从八品归德司戈,排坐在最末,轮资排辈,还轮不到他发言,所以一直没有开口。见对方心怀不轨,包藏祸心,忍不住脱口而出:“彭朗将你好大的胆子,圣上岂是你能编排的?若轮亲疏远近,秦王乃是圣上胞弟,要请旨也应当由秦王上折,你若实在难为,现写一封请旨的信,末将不才,愿替朗将跑趟太原府,将此信亲自交到秦王手上。”

    这一招反客为主,又把难题踢给对方。田将军等人心中大叹一声“这主意妙”。

    彭威光气的吹胡子瞪眼,其下属吴仁品,绰号“独眼龙”,义愤填膺大声喊道:“哪来的毛头小子,敢在此出撒野,这里可没你说话的份。”

    只见刘大武不屑一顾,抱拳行礼,说道:“下官不才,圣上御赐从八品归德司戈刘大武。”

    杜风接着嗤笑道:“吴校尉好大的官威,从八品军衔难道都入不了你的眼儿?人人都称你为独眼龙,要我看是你不光缺眼儿,你还缺心,合起就是缺心眼儿。在场众将,就以田将军职位最高,彭朗将次之,他二人都没说什么,你急着跳出狂吠,你说你这不是缺心眼儿是什么?”

    从七品的翊麾校尉本就是一散官,在军中并无实权,可若上峰重用那就另当别论,吴仁品被官大六级的杜风臊的七窍生烟,指着对方鼻子骂了起来。

    双方开始新一轮的口水仗,二个时辰后,彭威光兵败带人拂袖而去。

    “这老狐狸软硬不吃,咱们可没时间一直跟他耗下去,其他各卫所都盯着,若无功而返,其他卫所有样学样,哪咱们上哪儿去凑足一万兵马重建神羽军?!杜老弟点子最多,不如想个对应的法子?”其中一名大胡子肖校尉说道。

    杜风平日里鬼点子最多,最会见招拆招,可这会儿对方以耍赖的方式不出招,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好的点子。

    田将军拧着眉头,打量着众将反应,见刘大武犹豫不决,似有话讲,问道:“大武,你有什么主意,大可说出来,都是军中兄弟,说错了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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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大武笑道:“我刚说让那老狐狸写一封请旨信,其实也是事出有因的。”

    众将一脸茫然,不知其中内情,田将军道:“快快,说与兄弟们听听。”

    “众所周知,秦王得先皇怜惜,特下旨从各州各卫所调拔一万五千人马作为秦王亲兵。大家可知,三年前秦王刚到太原府不久,整个太原府,乃至白水镇周边都流传秦王征兵的流言,这流言一出,百姓恐慌,可不知因何原故,此事最后不了了之。最近我偶然得知,三年前齐王贺喜秦王封府,特意不远千里跑到太原,兄弟二人出行灵云寺游山玩水时,曾遇刺。秦王因身体受伤,齐王失踪,而勃然大怒,降罪于当时白水镇县令,以失职为由摘了县令的乌纱帽。下官大胆猜测,当初秦王确有征兵的想法,只是此事被齐王给搅和了。”

    田将军听闻,快速思索:三年前秦王封府,圣上还尚未登击,大局未定,为了那个位子,兄弟二人一直都明争暗斗,齐王一直被划与太子党,若此事是真,那齐王还真有可能是替太子办事,失踪是假,暗访是真。

    “大武的意思,是想从中大做文章?这恐怕不易?”肖校尉说道。

    “是不太容易,就看姓彭的老狐狸肯不肯帮咱们一把。”刘大武卖了一个关子道。

    杜风来了兴致,急忙问道:“此话怎讲?”

    “那老狐狸肯定也不想跟咱们一直耗下去,我猜他狗急了跳墙,肯定会连夜写信给秦王,若咱们来招偷梁换柱,秦王肯定按捺不住,试探圣上心意,咱们再推波助澜,让秦王顺利成章得了这募兵令?”

    话音刚落,在众将帅中炸开了锅,众说纷纭,有人觉得这主意好,可有人却不好看。

    “这法子行是行,可风险极大,就凭咱哥几个儿,连面圣的机会都很渺茫,怎么推波助澜?再说,万一秦王不上当怎么办?”肖校尉并不好看此事。

    杜风目光一闪,拍着双手赞道:“妙,这主意妙极了,咱们虽够不上格儿,不是还有老爷子在吗?如今三军整顿,谁家不是嚷着缺兵少将,如今吐蕃,回纥,突厥,契丹对我大唐虎视眈眈,这一仗迟早要打,若此时有人提意募兵,秦王定会见缝插针,广纳私兵。”

    田将军思量再三,觉得这法子实在是太妙,若操作得当,一举三得,事不宜迟,立马派人盯紧彭威光,让暗卫将此计密报给老爷子。

    此时,彭威光走后,心中一直惴惴不安,忽觉背后一凉,只当天气寒凉之顾,并未放在心上。在下属的连夜争论无果中,不得不将此事写与信中求助于秦王。

    ……

    腊月十四,大雪纷飞。

    胸有成竹等着当新郎官的萧启辰在接到太原来信后,勃然大怒,怒发冲冠一路冲到后院,见到妻子苏凤仙,扯着她的头发抵在椅上,大声问道:“你个贱妇,说,是不是你在背后搞鬼。”

    肖嬷嬷见他来者不善,暗示丫环悄悄退下,跑去找萧夫人求助。

    “夫君这是为何,妾身听不明白。”苏凤仙惊恐的望着他说道。

    “我问你,我与明兰之间的事,是不是你安排人在太原造谣生事?”萧启辰咬牙切齿的问道。

    “夫君此话,问得我好生糊涂,你跟明兰之间什么事儿?不是夫人喜欢明兰,这才替你求娶平妻?”冯凤仙揣着明白穿糊涂。

    萧启辰见她一脸茫然,不视做假,松开手,疑惑:难道我错怪了她……

    此时,萧夫人得了丫环禀报,急忙赶来。

    “辰儿这是干啥?到底出了何事?”

    “娘,不知何人在背后捣鬼,在太原府散布造谣,说太原府潘少尹的长女被人设计,与人私通,现在太原府谣言四起,姨夫恼羞成怒连夜修书与我,说婚事作罢,以后萧潘两家两家路是路,桥是桥,再不相干。”

    “啊,怎么这样,那…那…”萧夫人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再等醒来时,已经晚上。

    萧家兄弟守在她的炕边,见人终于醒来,齐齐松了一口气。

    冯凤仙端着碗药,亲自喂夫人吃下。

    “娘,你安心养着,大夫说你急火攻心,要好生调养,切莫不可动气。”萧启明好生劝道。

    萧夫人望着孝顺的二子和大儿媳,深吸了一口气。

    思量许久,开口道:“辰儿,此事定要好生查查,一定要找出背后造谣者,严惩不贷。姓潘的既然不问青红皂白,就断了两家亲缘,既已如此,你跟明兰之间的事儿,切莫放在心上,好好跟凤仙过日子,早日生下嫡子才是。”

    萧夫人走了一遭鬼门关是乎想通了很多。

    说了长子,又哆哆嗦嗦拉着次子的手,说道:“明儿,你大哥从小聪慧,可今生无缘科考之路,你是咱家唯一的希望,明年春闱,若你就的能考中前十,我就如你所愿,同意你与林家丫头的亲事。”

    这态度转变也太快了点,萧启明转悲为喜,跪在母亲面前,说道:“儿子不孝,让娘担忧了,春闱我必尽最大努力,考中前十,替娘争光。”

    萧夫人欣慰的点了点头。

    冯凤仙目光微闪,半秒又恢复常态。说道:“夫人,定要好生调养,快快好起来,二弟定能给你挣一套凤冠霞帔。”

    “你也是,再找几位大夫仔细瞧瞧,趁年轻,赶紧生下嫡子,让辰儿后继有人。”萧夫人说完,觉得有些累了。

    冯凤仙作长媳,主动留下值夜,让他兄弟二人回屋歇息。

    兄弟二人也没谦让,嘱咐丫环婆子留守后,一同退下。

    “恭喜二弟,贺喜二弟,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可是人生一辈子最大的喜事。”萧启辰满脸羡慕的说道。

    “大哥此言过早,若说考中进士我还有点七分把握,可若说进前十,弟弟可是一分把握都没有,如今骑虎难下,正为此伤脑筋呢。”萧启明此时内心纠结,幸福来的太突然,寒风一吹,倒惊醒过来。

    “现在离春闱还有四个多月,二弟不如过了大年三十,初二立马出发,前往长安。堂叔伯上月还跟我通信,问你何日启程,嘱咐你定要提早赶到。堂叔伯现已是吏部左侍郎,到时有堂叔伯的提携,想来你即使没进前十,只要中了进士,堂叔伯也能替你在朝中打点,谋一个好去处。”

    萧启明微微一笑,并没有作答,回屋后,脑中却一直盘旋着大哥的那一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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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佟大才一人骑在牛背上,缩着脖子,抄着双手,晃晃悠悠在雪地上行走着,雪地上留下很深的牛印。

    天快黑时,前方出现了村庄,不远就是白水镇,佟大才内心激动不已,出门快三个月,驴没学会骑,牛却骑的很稳。

    当佟大才哆哆嗦嗦的把牛牵到一品楼时,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大才兄弟你可算是回来,你要再不回来,你爹都要上平遥找你去了。”伙计赵长河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佟大才冻的不想开口说话,直接把牛绳放到他的手里,进屋自行打了一碗白酒喝下,二两烧刀子进了肚子,僵硬的四肢才得以舒展,觉得自己总算活了过来。

    佟掌柜得了信儿,从后院直奔前厅,借着灯光,打量着眼前蓬头垢面,胡子拉碴,邋里邋遢的人,差点没认出来。

    “你个臭小子,老子还当你死在外头了,准备去替你收尸。”佟掌柜一拳打在他的胸上。

    佟大才本就腿脚不好,冷不丁的挨了一下,一个踉跄,险此跌倒。

    “爹,你干啥呢,我大老远的弄了头牛赶回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都不说快去备点好酒好菜犒劳一下你儿子。”佟大才嬉皮笑脸的说道。

    佟掌柜这才注意门口拴了头牛,暗道:这小子还真鼓捣牛去了,看来今年有口福了。

    林梅正准备回家,看到一头活牛时,已经傻眼了,哭笑不得的指着牛问道:“我让你弄点牛肉,你怎么直接买了一头活牛回来?”

    “这天寒地冻的,我怕人还没到,肉就被先我吃光了,干脆直接买头活牛骑着回来,还省了坐马车的银子。”

    林梅知道这么冷的天,出门在外,肯定吃不好,于是便让厨房快快弄个羊肉锅子,让他饱饱的吃顿热乎的饭。

    “主子,那牛?”佟掌柜指着门外的牛,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实林梅早就谗了,不然也不会让人大老远的弄些牛肉回来。

    “今个儿太晚了,先牵到后院吧,明个儿小年,到时直接宰了,给大伙分分,拿点回去给家人尝尝。”

    酒楼里的众人大喜,对着林梅道谢。

    林梅独自行走在大街上,满脑子的卤牛肉,牛肉干,笋子烧牛肉,红烧牛肉,麻辣牛肉片,葱爆牛肉,水煮牛肉……

    ……

    一眨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终于能过个热闹年,林梅提前就备了一箱的烟花炮竹。

    男孩子本就淘气,何况张大宝第一次见这么多烟花炮竹,还没天黑,就拉着小宝在门口放鞭炮。

    周喜妹怕他被炸到,几次想开口阻拦,可见他欢喜的模样,话又咽了下去。

    “娘,娘,你听见了吗?听见了吗?刚刚最响的那声,就是我放的。”张大宝兴奋地拉着他娘问道。

    “瞧你跑的满头的汗,行了,玩一二次过过瘾就行了,仔细别被炮竹给炸着。”周喜妹在后院听着劈里啪啦的炮竹声,吓的心惊肉跳,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便不让他玩。

    可张大宝正的兴头上,哪儿听得进去,嚷着没过瘾。

    林老爹就在一旁,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便说道:“男娃皮实,让他去吧,你这会儿不让他放个够,半夜起来偷着放那才让人担忧。”

    得了允许的张大宝,一溜烟的跑了。

    因是年夜饭,林梅亲自下厨做了几个硬菜,剩下的就交给许当家的忙活。

    吴嬷嬷望着天空厚厚的云层,叹了一口气。春分正好在一旁,好奇问道:“嬷嬷这是怎么了?今个儿可是除夕,唉声叹气可不吉利,咱们得欢欢喜喜的过节。”

    “我是叹这鬼天气,都快立春了,还不放晴,怕来年不是什么好年。”

    这话恰巧被林梅听见,说道:“嬷嬷怎么知来年不好?我怎么就瞧不出来?”

    “让大小姐见笑了,我都活了这么大岁数了,难道还没见识?这老话说的好: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冻死猪狗;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八九河开雁来;九九加一九耕牛地遍地走。这都六九天了,天还这么冷,怕不好事儿啊!”吴嬷嬷感叹的说完。

    林梅抬头望了望天,没看出有什么不同,不过比起前二年,今年确实要冷的多。前段日子,林老爹还说怀恋老宅的炕,暖和,还不费柴,不像现在屋里烧着火盆,床上放了汤婆子,还是觉得冷。

    这么一想,觉得吴嬷嬷说的好像挺有道理,这靠天吃饭的时代,若真来年有天灾,任谁也逃不过。

    林梅便把这事放在心上,想着若过了段日子这天还不回暖,得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酉时,林梅还是像往年一起,吃饭前先发红包,这已经是家中惯例,大家习以为常。

    可有些人却看不惯。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为人处世一点都不含糊,这家中上到老爷,下到丫环,人人都得一个红包,无一例外的,到显得我这当家主母比较小气。”周喜妹阴阳怪气的说着。

    林老爹瞪了她一眼,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分那么清楚干啥。”

    “那怎么能一样,我是当家主母,她是大小姐,这给的是各自的一番心意。”周喜妹不服气的说道。

    “那你倒是给啊,谁也没拦着你。”桃子本就看她不顺眼,怼了她一句。

    这一下踩到了周喜妹的短处,周喜妹最缺的就是银子,荷包里总共就十两银子,还是这个月的月例。

    林梅又出手大方,五个弟妹一是同仁,各封五两银子;丫环们按进府的先后顺序按一两到三两不等发放。像吴嬷嬷,许家两口子这样的老人,各封五两。这还不算单独对林老爹和周喜妹的孝敬的一百两银子,周喜妹荷包里的那点私房显然就不够看的。

    周喜妹这才意识到,没银子,再谈什么当家主母?在别人的眼里都是一场笑话。

    银子,银子,如何才能挣银子?周喜妹团年饭都没吃安生,满脑都想着挣银子。

    大年初二,按规矩,周喜妹带着大小宝兄弟两人,回娘家拜年。跟嫂子殷友兰大倒苦水时,感叹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此话一点都不假。”

    “咋?你想做买卖?”殷友兰灵机一动:“我这就有一桩好买卖,你要是手上有闲钱,倒可以试试。”

    “啥买卖?”

    “周庄的吴婶他男人病了,正等着银子救命,本打算把镇上的铺子卖了治病,可这大过年的,一时半会儿也脱不了手,便想看谁家能借百两银子先救人,等开了市集,卖了铺子便能还上,不白借,一个月给二十分的利息。”殷友兰伸出二指比划道。

    周喜妹一听,二十分的利息?这么高?这跟捡银子有什么区别?!有些心动,可又担心到时候银子收不回来。

    殷友兰见她已经心动,打着保票这银子定能替她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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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春大半个月,天气才逐渐回暖,林梅揪着的心终于松懈不少。

    二月二龙抬头,也是张大宝十三周岁的生辰。

    林梅出门前给了一个装有五两银子的红包,让他自己去挑喜欢的东西,全当送他的生辰礼。

    张大宝欢喜道谢,可手里的银子却不知该藏在那里,前车之鉴,这银子可不能让他娘发现,不然这银子就被他娘给搜刮了去。

    左思右想,最后把银子直接藏进了鞋中,还好当时他娘怕他长的快,做鞋底时故意做大了一码,不然这银子放在鞋中还搁脚。

    趁人不注意,偷偷的溜上了街,直奔铁匠铺。

    铁匠铺不大,现货大多都是农具,张大宝左看右看,恁没找到一把兵器,大失所望道:“师傅,你这儿就没兵器么?怎得都是些农具?要不就是菜刀,剪子?”

    铁匠见他一个半大孩子,有些不耐烦道:“去去去,一边玩去,这里可不是你玩的地儿。”

    这时,又有客人上门。铁匠无心管他,便迎客去了。

    张大宝见那客人说了几句话,铁匠便高高兴兴去了后屋取出一个三尺多长的木盒。

    张大宝好奇,伸着头看那神秘木盒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跳,好家伙,几把赞新的大刀,约有三尺长,三寸宽。

    还没看过瘾,那客人啪的一声,把木盒盖上抱在怀里,付了银子直接走人。

    “看什么看,看到眼里小心拔不出来。”铁匠刚做成了一单生意,心情正好,见他小子两眼都看直了,忍不住打趣说道。

    “师傅,你这还有别的兵器吗?我想选一把顺手的。”张大宝算是看出点门道了。

    铁匠见他还不死心,问道:“臭小子,你有银子买吗?”

    张大宝想把银子掏出来亮亮,可又怕万一没遇到合适的,才不外露,这道理打小就懂,于是挺直了身板说道:“你别瞧不起人呀,小爷没银子买,跑你这儿来干嘛?”

    铁匠见他真心要买,便把他带到了后屋。

    “这一排是大刀,这几把长矛,除了那架子上的剑,那剑你可不能选,这是别人订的,其他的兵器都在这里了,你看你喜欢哪样?”

    张大宝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东看看西瞧瞧,觉得样样都好看,件件都想买,可惜银子不够。

    “你选好了没有?这兵器可都是新的。”铁匠催促道。

    “你觉得大刀好还是铁锤好?或者长矛?”张大宝已经拿不住主意了。

    铁匠头一回遇到这样糊涂的主,问道:“当然是你会使什么就选什么?你别还不会用这些兵器吧?”

    这还真问到点子上了,张大宝还真不会使,只是当初在茶铺听说书先生讲,所有的将军都有一把顺手的兵器。当时张大宝就想,要是自己有了银子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买一把兵器,这叫有备无患。

    “得了,要不你选把匕首,这东西主要用于防身,携带也方便。”铁匠见他还真不会使,纯属瞎闹,现在只想赶快把人打发走。

    张大宝挑了一把普通的匕首握在手里试了试,感觉还不错,问道:“这匕首多少钱?”

    “三两银子,本店童叟无欺,谢绝还价。”铁匠见他终于选了一把,直接报了个卖价。

    “这样的就要三两?哪这把呢?”张大宝指着放置最上方的一把问道。

    “你小子眼光不错,那把至少六两。”铁匠说着还重新打量了他一眼。

    “六两?两把看上去都差不多,怎得贵了一半的价钱?”张大宝好奇问道。

    “看上去一样,可其实内有不同。”铁匠取下最上方的那把匕首,随手拿了一根手臂粗的木头,只见铁匠拿着匕首猛的一刺,那木头竟被一刺穿。

    张大宝大喜,嚷道:“好匕首,好匕首,我就要这把,大叔心心好,我只有五两银子,就卖与我吧。”

    说完,脱了鞋子,取出银子递了过去。

    铁匠见他从鞋中取出银子,吃惊不已,暗道:这小子该不会是贼吧,这银子藏的也忒隐蔽。

    张大宝见他没反应,直接拿了匕首,把银子塞进他的手里,也不管他同不同意,拿起匕首就跑,还没出铁匠铺就与人撞了一下。

    “瞎了你的狗眼,臭小子,你往哪撞?”黄三刚进店就被一小子差点撞倒,忍不住开口骂道。

    张大宝怕铁匠反悔,说了一句“对不起”,扭头就跑。

    铁匠出了后屋,见又有客人上门,急忙迎去上,待看清来人,大吃一惊:这人怎会在这?

    “发什么愣,不认识老子了?”黄三正在火头上,见铁匠站在那里发呆,直接吼道。

    铁匠一个激灵,连忙招呼:“三爷,你可是稀客?可我听说你不是被发配充军了吗?”

    “这事说来话长,想当初老子以为这辈子都回不来了,没想到老子运道好,遇到三军整顿,一番折腾,被派到了秦王亲兵营中,如今还混了个押司当当。”黄三扬眉吐气的说道。

    “哟,恭喜三爷,贺喜三爷,我这的兵器任你挑选,算做兄弟的贺礼,以后还仰仗三爷多多照顾。”

    “好说好说,我问你,刚刚跑出去的那小子是谁呀?”黄三对刚才之事耿耿于怀,想当年在白水镇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特别是南集上就没有不认识黄三爷的。

    “哟,你说那小子呀,别提了,也不知谁家的熊孩子跑来瞎捣蛋。”

    黄三见问不出什么,忿忿不平的挑选兵器去了,不过却把刚才的事儿记在了心上。

    转眼又到了三月三,天气异常炎热。

    此时,吐蕃攻打沙州战事儿传到了白水镇,百姓人人恐慌。

    好在没过几天,太原府传来好消息左羽林军薛将军领兵迎战,在大战中取得大捷,薛将军乘胜追击至洮水,吐蕃军全军覆没。

    百姓欢声鼓舞,放炮庆祝,可惜好景不长,一张募兵令从天而将。

    不过这次募兵跟以往不同,不强迫,采取自愿的方式,凡年满十四至四十五岁均可报名参军,凡报名者一次性补偿十五两银子,为期一个月。

    有钱能使鬼推磨,募兵令刚公布三天,光白水镇就有八十多人报名。

    张大宝得了募兵的消息,激动不已,天天跑到征兵报名处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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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征兵报名处就设在衙门门口左侧。

    “差爷,报了名真的就能拿十五两银子?”一名中年男子正在征兵报名处咨询。

    “这还有假?瞧见没,那边的几个就是刚报了名的。”丁九舟正忙着核实户籍资料,不耐烦的解释到。

    “那算我一个。”那中年男子说完,把户籍从怀里掏了出来,直接递了过去。

    丁九舟接过户籍打开核实,又打量着本人,道:“你这年龄不符啊。”

    “差爷,你就通融通融吧,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补的孩子,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我前天刚满四十六,也大不了多少。”那男人哽咽的说道。

    这可不在丁九舟负责的范围之内,随手将那男人的户籍递给一旁的负责的军爷:“你瞧瞧这人你们要不要?”

    那军爷看都不看户籍,直接打量了那男人,点了点头道:“你这情况按理是不要的,要不是看你这么可怜,我才懒得理会。这样吧,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帮帮问问,不过你可想好了,要是上头答应了,你又反悔了,那可是要吃板子的。”

    那男人不假思索就点头同意了。

    少时,刚刚的那位军爷从衙门里走了出来,黄三跟着后面。

    “黄押司,就是这个人,真心想为国效力。”那位军爷替他介绍道。

    黄三看了看人,一本正经的开口问道:“你倒看不出有四十六了,可有一技之长?”

    “军爷说笑了,小人哪一技之长,穷有一身力气罢了。”

    “这样可不好办?除非……”话说了一半,黄三变停了下来讪笑。

    “除非什么?军爷,你就直说吧,只要能让我报上名,让我干什么都行。”那男人看来是真走投无路了,不然也不会这么想入军营。

    “你可是你自己同意的,既然年龄不符,那就少领点银子呗。”黄三讪笑的说道。

    “这……”那男人脸色突变,急道:“军爷,我就是因为急等银子用,这才迫于无奈才来报名的,不然谁舍得妻儿老小。”

    “哼,这可由不得你,我看你像是奸细,故意来捣乱的,来人,把这人押下去严刑审问。”黄三盛气凌人的说道。

    那男人吓得直接跪在地上:“误会,误会,军爷我都依你便是。我家中真急等的银子,军爷你可别给的太少。”

    黄三满意的对着旁边的手下点头示意。

    “来来来,跟我到这边办手续,你放心,不会让你吃亏的。”刚刚那个接待的军爷得了上司的指示,准备带那男人下去办手续。

    张大宝蹲一旁看热闹,正好目睹了这一切,面脸羡慕的对着旁边小伙伴说:“这男人也太怂了,要是我,不给银子也愿意。”

    这话说的太大声,刚好被黄三了个正着,转头一看,只觉得这小子眼熟,琢磨了半天,才想起在铁匠铺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的人好像就是这小子。真是冤家路窄,黄三招来下属,暗中嘱咐了一番。

    快到饭点时,小伙伴三三二二的都结伴回家了,就剩张大宝独自坚守。

    刚刚负责接待的那位军爷见他独自一个,对着他说道:““嘿,小子,我瞅你都呆了好几天了,咋嘀,你也想入报名?”

    “当想想,我做梦都想,可惜岁数不够,差了一岁。”张大宝惋惜道。

    “这有啥的,你要是真的想报名,我可以替你在上司那里多美言几句。”那军爷笑着说道。

    张大宝眼珠子一转,怕他小诈,噗哧一声,笑着说道:“你当我三岁小孩子,刚刚我都看见,这年龄不符的,你们要扣发银子。”

    “嘿,你这小子,够精的呀,别说你还真是当兵的料,要是你家大人同意,你只管来报名,绝不少你一分银子。”

    “你能做得了主?你可别看我年纪小,哄骗我?”

    “嘿,臭小子,我是那样的人吗?这上头有令,宁招小的,不招老的,若不是看你真心想去,我才懒得搭理你。”

    张大宝见他说的煞有其事的样子,心中大喜,激动的问道:“军爷哥哥,此话当真?”

    ……

    张大宝满心欢喜的回到家,就跟周喜妹要户籍说要去当兵。

    因知道他年龄不符,周喜妹当时没放在心上,还打趣了他一番。

    转眼,离报名的结束的日子没几天了,张大宝心急如焚,天天在家扭着他娘嚷着要当兵。

    周喜妹刚开始只当他是闹着玩的,可接下来,张大宝的表现让她觉察到不对,仔细问来,才知道有位军爷给他打了保票,定能让他进军营,这下周喜妹才慌了神,天天把他拘在家里劝。

    可张大宝就是一头倔驴,下定决心非得要去,任谁劝都没有用。

    张大宝见他娘死活不同意,便想着生米煮成熟饭,来个先斩后奏,偷了户籍悄悄的跑去参军,这事儿正好被上街溜达的林老爹看见了,随即追着上去想把人给拦下来。

    那知还是迟了一步,张大宝已经在投名状上画了押。

    林老爹愤愤不平的跟军爷理论:“这孩子还没满十四呢,怎能做算。”

    黄三早已经暗中查明,张大宝与林家的关系,现在见姓林的自己撞上来的,想着昔日要不是因为林家,也不会在一品楼挨打了丢了面子,最终还被发配充军,如今新帐旧帐一起算。二话不说,让人上前就把林老爹给捆了。

    林老爹为了救张大宝不慎被黄三抓了的消息,傍晚才传回林家,黄三让林家准备银子赎人。周喜妹听了吓得晕死过去,熙儿跟桃子只晓得哭。

    林梅望着这家老小,谁都指望不上,把家人托付给许管家后,带着银票和一把匕首,跟山子直奔三里墩的军营。

    “那黄三心胸狭窄,怕来者不善,光靠咱俩估计不行,我记得刘大武也在军营里,咱俩分头行动,你去找刘大武,我先去会会黄三。”林梅望着眼前不远的军营,对着山子嘱咐道。

    山子皱着眉头说道:“求助那姓刘?当初要不是因为他……”

    林梅知道他心里有刺,打断道:“此一时彼一时,先救出咱爹和大宝再说。”

    林山也知道孰轻孰重,点头应了下来。

    “站住,你俩是干啥的?”

    姐弟二人还没靠近军营就被拦了下来。

    “这位军爷,我姐弟二人姓林,来找黄三赎人的。”林山抱拳行礼说道。

    黄三早就提前打了招呼,那军爷听说是来赎人,就如见到财神爷一样,恭敬的放他二人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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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军营,姐弟二人分头行动。

    林梅被人直接带到了黄三的帐中,见他正在喝着小酒,哼着小调,可见日子过的很逍遥,直接开门见山说道:“黄爷,咱们也都是熟人了,你开个价吧,要多少银子才肯放了我爹和我弟。”

    黄三坐在椅子上,腿还翘在桌上,喝了一口酒,斜着眼讥笑道:“嗯,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想把老子打发了,如今咱可是军爷,那可是替朝廷办事的。再说我可是去衙门里调查过了,你爹当年可是入了军营,可如今却好端端的在家享齐人之福,这事儿可得好好查一查,指不定还是逃兵呢。”

    黄三好歹混了四年的军营,这见识早就今非昔比,这当兵能这么年轻就脱了盔甲,卸甲归田的,也不是没有,可那都是有背景有后台的。黄三花了几天的功夫,查清了林家二十年所有的事儿,可没查出跟有什么特别之处,更没听说与贵人有来往,于是就端起架起等着林梅自投落网呢。

    “你也别兜圈子了,咱明人不说暗话,你想怎么样直说吧!”林梅紧张的盯着他说道。

    黄三等得就是这句话,立刻跳了起来,大步走到林梅面前,色迷迷的上下打量着林梅。

    “啧啧啧,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当年第一次见到你时,还是个丫头,胸前还没二两肉,如今长的越法标志了,爷屋里如今还缺一位姨娘,你要是同意,咱们今晚就入洞房,明个儿一早我就放了你爹。”黄三色迷迷的说完,就伸手去摸。

    林梅退了二步,手中紧握着匕首对着他:“你要是再敢上前一步,我就剁了你的爪子。”

    “哟,够味儿,还是跟当年一样是个小辣椒,爷就喜欢你这样的。”说完,黄三仗着有她的把柄,赌她不敢真伤了自己,又上前了一步。

    那知,林梅真对他动起了手,锋利的匕首在他手背上画了一刀,黄三还没感觉到疼,已经看见血珠子冒出来,顿时就像炸了的猫一样,往后退了几步,恶狠狠的说道:“你这臭娘妹,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今天不让见识一下你黄爷的本事儿,你是不会屈服我的胯下。来人……”

    这时,帐外冲进来五个身穿兵服的大汉,个个手里拎着大刀,就等着黄三一声令下。

    “呸,一群大老爷们儿欺负我一个姑娘算什么本事,黄三有种的跟我单挑。”林梅不傻,这几个人一看就是练过武的,真打起来,自己哪是他们的对手。

    别看她体形瘦小,黄三真要跟她单挑,心里并没把握,更何况自己人多,又在自己的地盘,凭什么得听她的。

    黄三添了添手上的血,不怀好意的说道:“单挑?我可不怕你,只是怕我出手没个轻重,不小心伤了你,你最好把匕首放下,好好跟我快活快活,不然,一会儿我这帮兄弟可没我那么好说话。”

    难道这次真的栽在这个地方?得想办法拖延时间才行,林梅此时盼着山子快点找到刘大武赶过来。

    林梅心里盘算着无数中可能性,可手中的匕首始终紧紧握着,这可是保命唯一的武器。

    黄三见她还不知悔改,挥手令下:“上,把她给老子拿下,一会儿咱哥几个一起乐呵乐呵。”

    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更何况还是军营里的汉子,听了这话,个个精神抖擞,打了鸡血一样来了兴致,可也怕一个不小心把人给砍的血淋淋,失了兴致,便把刀给丢到了一旁,对着眼前人冲了上去。

    林梅这几年的功夫也不是白练的,更何况手上还有匕首呢,迅速挥着匕首,谁近,就刺谁,且往要害处刺,打了一个回合,那几个人恁没拿她怎么样,还有三人还被划伤。

    “哼,你们大难临头还不知,真是替你们不值,你们可都被黄三给骗了,你们可知道我是谁?你们就不怕被掉了脑袋。”林梅灵光一闪,想起一事,于是想狐假虎威一次,让他们知难而退。

    不过还真起了作用,几个大汉面面相视,疑惑不解的看着黄三。

    黄三没想到她此时还在胡说八道,垂死挣扎还在逞强。

    “别听她胡说八道,她家族上三代都是贫民,我早都打听清楚了,现在不过是垂死挣扎想糊弄咱们。”黄三大声辩解道。

    “哼,黄三,当年你就蠢笨如猪,如今更蠢。你忘记了你当初是如何被衙门抓,后来又是为因何事判你充军的?当真我没后台?你好好想想,你当初不过是寻衅滋事,县太爷为何要判你充军?”

    来当兵的,怎么来的,在军营就没有人不知道的,黄三那点黑历史,想瞒都瞒不过。

    那几个人,互相看了几一眼,心里打起退堂鼓,真没必要为了黄三,把自己给卷进去。

    可也不想得罪黄三,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其中一人说道:“黄押司,我看这事就算了吧,咱哥几个大老爷们儿欺负一个弱女子,这要是传出去,咱哥几个脸上也没光,不是吗?”

    林梅听了这话,倒是对他投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好歹有个正常人能替自己说话。

    黄三吐了一口唾沫说道,恶狠狠地说:“呸,别跟老子扯这些有得没得,仇伍,你也不想想自个儿是怎么进来的,你当年祸害的女子可不我少,咋得现在被这个女妖精三言两语就给迷得人模狗样的。”

    这下仇伍不干了,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黄三的话直戳仇伍的短处,反讥道:“哼,你以为叫你一声黄押司,老子就得听你的,别想把拿老子当枪使。不错,老子当年是拐卖不少女子,可老子也是为了养家糊口,被逼无奈。更可况老子从来没有碰过那些女子,你少给老子身上泼脏水。”

    说完,抱拳对着其他几个人道:“哥哥们,不管这位姑娘说的是不是真的,兄弟今个儿不干了,为了这怂货,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不值当,要是哥哥们听我的,咱们现在就走,这事就跟咱们没关系,想来这位姑娘大度也不会跟咱们计较。”

    林梅立即反应过来,对着屋里的人道:“我就直说了吧,我可是替秦王办事的,你们要是不信,现在就去找县太爷那里打听打听。我林梅一口唾沫一口钉,今个儿这事儿,几个军爷要是撒手不管,回头秦王问起,我定只字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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