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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缘修道半缘君txt下载

    千雪扒着洞口往里看,里面黑黝黝的一片,刚刚想要探身下去,忽的看到一抹黝黑的影子往上耸动,那速度极快,一时间都没能刹住,迎面就怼上了千雪的脸,同时发出来了两声吃痛喊声,千雪呲牙咧嘴看着面前的同样揉着额头的君鲤,他顿了一下,面有急色,一把将她的脖颈揽过,纵身一跃:“快趴下!”

    千雪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宽厚的身体给护在了身下,身后穆然炸起惊天骇地的乍响,冲击到天际的石块泥土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还有一枚吧唧砸中了她的脑门,她顿时有点懵,待到诸事平静下来,君鲤自她身上直起了身,将背上的泥头抖落了下去,看着大眼瞪小眼的千雪道:“你没有事?”

    “你干嘛要护着我?”千雪作为一只单打独斗将自己成功化作了妖孽的大妖至今,只有她护着别人的时候,忽的有人会冲过来护着她,却是头一遭,搞的她都吓僵了。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么?”君鲤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刚待要起身,被千雪扯住了衣襟,她犹自不知道现在剧烈的心跳究竟是为何,但是她始终认为此人居然作为肉身时还敢庇护她,简直对她实力的质疑和精神的奇耻大辱,她一转身将君鲤又按在了身下:“你一个肉体凡胎,就不要想着去护着我!我还没有那么弱,不需要你救!”

    此话一出,倒是让君鲤的神色多了些古怪之处,他似是在努力的理解所谓女子喜怒无常的寓意究竟何为,片刻之后放弃了这清奇的脑回路:“你堵着我的逃命出口,我若不是跑得快就以这肉体凡胎的模样死掉了,因此这算不得是救你,而是在救我自己一命。”

    “你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碍到了你?!”

    “难道不是么?”君鲤挑眉。

    “此话说的……有理……”千雪心虚的回想了一下,磕磕巴巴道。

    师父又附赠给了她一个大白眼。

    被师父一番话给说服了的千雪讪讪的想了想,那小黑猫过来蹭了蹭她的手指,千雪才发现自己还以这种强硬的姿态按着身下的人,两个人的鼻息都交织在了一处,连忙炸毛弹了起来,凰陌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反倒是师父无可奈何的起了身,又朝着那挖的深洞探头寻着着些什么。

    “果不其然。”似是方才的辛勤劳务出了成效,师父面上泛起淡笑,招手朝着一旁兀自心底撞死了一头小鹿的千雪道:“这样,约莫也就成了罢?”

    千雪当即脑袋一懵,朝着那一处跑了过去,在那黑暗的地洞里渐传来水声,那水位逐渐的抬高了起来,平静的像是一面嵌入那黑暗当中的镜子,映入她略带惊讶的眉眼。

    温韵

    的水汽扑面而来,她伸出手碰触,一股暖流自手指流转到四肢百骸,一时心神疲惫具宁,千雪莞尔一笑,惊喜的抬起眼眸来:“是温泉!你是怎么知道的?”

    “正是。”他点了点头,神色略显疲惫,也俯身将那没上来的水掬起来了一把。穿过指缝里的热汤在阳光之下熠熠发光,他道:“因为这里的植被,与其他的地方都不大相同,越是稀疏的地方,石头裸出的更是多,我便猜想此山下方应当是有暗河流涌,所以方才来一试。”

    “我都没想到居然会有暗河在山里……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千雪似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定定的望着还在往外翻涌的温泉,道:“这样真的是太好了。”

    “好么?可是我并不这么觉得。”师父忽的说了起来。

    “此话怎讲?”千雪问道。

    “我说了,只有这个地方有温泉,其他的山头都没有,这并不是一件值得让人觉得庆幸的事情。”他顿了一下道:“而且我刚才用了火药,并非只是为了炸开温泉,另一件事情是为了将那山里的东西吵醒。”

    “正是因为有了它的存在,所以才将这个苏继山变成了死山,但是也算是因祸得福,倒是让这里得天独厚有了其他山脉都没有温泉。”师父这样说着,方才还半含着的眼眸忽的张开,斐然而过一道锐利而警觉的光芒,千雪似也时感觉到了什么,两个人同时朝着背后望去。

    一阵轰隆作响的声音由远及近,似是还在这震耳欲聋的声音当中参杂着不知名的咆哮。

    “你先行下山去。”千雪感觉到了来者不善:“你现在是凡人一个罢了,不要在此地站着。碍手碍脚!”

    这一句话似是还为了方才的事情带着不满,师父也相当的无语了一下,他却没有像是往常话剧本子里写的那样磨磨唧唧的两个人你来我往恍然是生离死别,所为神仙和妖王,这些莺莺燕燕的也不合衬,师父果断的转身道:“那就有劳了。”

    千雪侧眼瞄了他一下,忍不住道:“你就不能象征性的来一句担心的话?”

    “若是姑娘在此地,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师父只打算作壁上观。

    千雪笑了起来:“这句话听着才舒心。”

    君鲤亦是规行矩步的做了个揖,转身便符合贴切他人族脆弱且逃命迅速等诸多优点的下山去了,凰陌看着师父还真是把人族的身份给坐实的兢兢业业,话也是说的实在明晰,连头都不回的将“落荒而逃”四个字逃出来了闲庭信步的味道来。

    千雪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一派云雾中,凰陌见到她脸上方才显露出来了一点的小期盼落了个空的样子,又磨

    牙哼出一句:“真是个实实在在的木头。”

    她忽的又将眼眸对了上来,又转而咬住了牙,愤然的将一块石头给踢飞了:“这山里居然还有这么玩意在?当初他们究竟是耍了多少的花招?”

    凰陌耳朵竖了起来,这一句话倒是显露出来了当初不显山不露水的千雪的目的有关,她废了这么大的心思将师父给拐到这里当苦力,所要付出的代价自然是不能估量——她倒是猜想出来了和君鲤的母亲有关,但是最后他们之间也是因老人家的死反目成仇,这算是引出来了前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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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记忆倒是比之前的多了些血肉,真实的她完全能够和当初的千雪心意相通,她能感受到她的心思起伏,往昔的自己是个不为所动的人,甚至她更加倾向于想要欺负和捉弄一本正经的师父,但是这数日的朝夕相处下,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仿若一夕之间沉重的肉体活了过来。

    呼吸的空气和脚下踏过的山水都让她觉得鲜活,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一点点产生了变化,每一日想要见到君鲤的心情变得清晰明了了起来,但这还远不至于达到一日不见相思难耐的地步,一会酸涩一会甜的感觉,现在的她应当是处于懵懂的最初时期。

    凰陌这心情亦是随之波澜起伏,酸涩的紧,她感觉自己和千雪之间的距离离得更近了些,尤其是在这种儿女之态面前,她甚至都能切合到千雪身上,密丝合缝的体味她的青涩,她不知道自己在兀自期待着什么,但是凰陌知道,她是在等师父回头看她一眼。

    这样的心境凰陌再也熟悉不过了。

    估计连千雪自己都不清楚她作为一个上能搅乱神族一众小鲜肉下能劈山走石人见之落荒而逃的天地大妖,她那数千年不曾结苞打小朵儿的心也会有老树开花的那一日,所以她迟钝不懂,师父又是那样一副看淡红尘的样子,那怪他们之间花了数千年,斗争倒是数不胜数,否则怎会在传闻之中他们就是一对犬猿之仲而并非一对璧人。

    如此艰辛的才修成了两心相悦,最后还落得了个凄楚的下场。

    一想到这里,凰陌又觉得现在的风平浪静中蕴着之后多么残酷而又巨大的危机。

    忽的她似是感觉到了什么,比那温泉更加炙热的烟火气扑面而来,自那被挖的洞口逐渐的裂开无数伤痕,倏然间喷涌而出暴虐浓赤的岩浆,那高高昂起来了头颅,穿云而过一声让人胆战心惊的长啸。

    巨大而喷着灼烫火浪的头颅,赤色映着流火的赤鳞,那自地底下似是要穿透云霄的长长身躯盘旋在她的眼前,凰陌被那灼热的火浪给逼退了几步,挡着火光终于看清楚了原来是一只周身烈焰犹如岩浆的火龙,千雪露出来了笑容,她极冷淡道:“原来这山底下,一直压着一只小长虫。”

    这一句话方落地,那火龙便呼啸着而来。

    在那云宫里耸立着无数的高大的云锥,越有数百人在前方提着坠灯侍侯着,而君鲤生平极为不喜欢来到这烟云笼罩的地方,九重天上的规矩不止是严苛繁琐,一举一动都在天眼监视之下。且宫闱楼阙亦是数不胜数,在这之中还萦绕着仙气,实在是有碍观瞻,几尺之内认不得路,所以他现在都忘记了自己的行宫在何处。

    在之前缓

    步走着的尘嚣神尊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君鲤表示很能理解,方才他也一同邀请那两位打的难舍难分的尊神,但是均被毫不留情的拒绝了,牧若还好理智回归了后还是当初礼仪备至的人,咬文嚼字客客气气的先行作揖离开,而九婴则是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神魔之间的恩怨虽然已经过了数千年,但是他依旧是不愿意踏上神界,当初所订立的合战契约,还是他麾下的另一位形象代言人出来方才签订,九婴似是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也正是在他复出之后,便开始了到处找茬打架的日子,极少回到魔界,听闻急的魔界代理人日夜头秃。

    九婴是这样我行我素的性子,遇到了尘嚣神尊,他虽然有战意,但是比起来要去神界,他现在宁可收敛一下,而有了天帝亲自遣人劝架,君鲤想着应当能寻得些线索,不情不愿的嘱咐了清越后回到了九重天。

    这一次和之前的偷偷上来不大一样,这一次的天帝是偏让他着正服自天门而入至殿内,枢夜神尊回来的消息一石激起千层浪,凡是有名有脸的仙者神尊列皆是立在两边,见到了他进来,顿时私语一片。

    终日在打瞌睡的仓籍仙尊被一旁的人怼了一下,迷迷糊糊间见到眼前的玄冠缀着濯银嵌成漫天星辰的长袍,登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喷出一股隔夜酒气来:“枢夜星君?!”

    君鲤在七歪八扭的醉鬼前面顿了脚步,道:“原来是仓籍神尊,许久不见您还是如此硬朗……对了,我想向您讨教一下藏雪酒的秘方,不知您意下如何?”

    仓籍眼光发亮,难得的清醒来了几分道:“星君感兴趣,老朽自然是知无不言啊!”

    “咳咳!”

    似是感觉这两个人在硕大的庄严殿内有些旁若无人了些,若是再放任下去怕就要现在凑到一处喝酒去了。自远处传来一阵咳嗽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闲谈。

    远望那垒起的高台,在那顶上悬着巨大的明月,熠熠生辉,无数的星辰静静斗转在那天际之上,十八天宿自端得是气势磅礴。地是白玉镶嵌着明珠,五行交汇成了二十四方石,巍峨雄浑的悬在大殿之外,在那之下坐着的一身庄严肃穆的华服的天帝,他不怒自威,衿声道:“诸位可知,今日我将仙寮们汇聚一堂所为何事?”

    一时大殿万籁俱寂。

    “我想诸位也记不得了,毕竟过去了数千年了,那我给各位提个醒罢。”他的声音微微拔高了一度:“在齐盛十五万四千八十九年一月二十七日,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各位爱卿难道忘记了吗?”

    此话一出,在场的神尊大多数面面相觑,但是君鲤还是敏锐的

    发现了在仙寮当中有少数仙君神色大变,似是有什么讳莫如深的记忆被脑海深处唤醒了过来,这件事情如此之重要,甚至过了这么久他们依旧都不曾忘怀。君鲤回想那一年,这一年……他还没有出生,连外界今夕何夕都不知道。

    “怎么?各位爱卿,难道这过了许多年,你们便已经贵人多忘事,连半点都不起来了么?”见到众人鸦雀无声,天帝又厉声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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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鲤一眼望过去,这些仙寮好歹曾经共过事,他沉下了眉,观察到变了脸色的人大多现在都是身处高位,但他们何曾变得如此谨言甚微了,当年他们不是在上一任齐德天帝那一处,三言两语舌绽莲花将他的,如今那些舌头上的功夫怎么多年不进反退?

    静了片刻,仓籍走了出来作揖道:“我想陛下所提应该是鬼族之事。”

    “看来我们众位爱卿现在都比不上一位整日醺酒的杯中仙还记得清楚,若是觉得自己老了,不妨早点告老还乡,早点颐养天年去罢。”

    此话一出,让方才还讳莫如深的仙君们齐齐变了脸色。

    “陛下!”

    “怎么样?各位仙寮可是想起来了?”天帝自是岿然不动,方才的肃谨迥厉的神情语态顷刻间轻了几分,几乎无缝对接的换成了一如既往含笑的平和语气,将大殿之上凝重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那些老臣不约而同的都振起袖子擦了擦额间的汗。

    “苍籍神尊说的没错……陛下所提起的应当是……”当中有一位长者终于颤巍巍开了口,说着又抬起眼看了一眼天帝:“当年的鬼族封门事件。”

    鬼族封门?

    君鲤心中有了几番计较,那天帝抬了下眉眼,道:“确实如此,当年的事件影响,因此造成了鬼族与我们其他五界隔离封闭了出去,此事至今都悬而未决,幸好现在寻到了一些线索,也该到了解决此事的时候了。”将一众仙寮带着刺的酸了一通,他最后的话带着要引出来什么东西般的笑意,君鲤忽然觉得有点不妙。

    果不其然,那天帝悠悠的开了口:“那么就有请昼夜辛劳的枢夜星君来给众卿给我们来说一下,你在人界找到了些什么线索?”

    呵。这个老狐狸果然打着什么算盘!

    君鲤咬牙切齿的想着,当初这个老狐狸给他用明镜给他所看了那股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黑雾笼罩的那一处山脉,就是那乾坤眼所在的昆山山脉,那时他是否就已经知道了那一处有着牧若设立的阵法?

    此事不能由尘嚣出手,因此便将他们当作了枪,给指了过去。

    瞧着他沉默,天帝似是早有准备,笑道:“尘嚣,你可去了蜀山,助蜀山将封魔渊封住了?”

    尘嚣神尊垂下头颅道:“是,已经按照陛下的吩咐,将所有的事情都办妥了。”

    “这一次封魔渊被破,与我神界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人界向来受我神族庇佑,如今乾坤眼消失,人界邪佞横行,难免动荡,时时向我神界求助。竺禾神官,你将我备好的“雾行枝”取来。”

    在一旁侍奉的竺禾神官领命而去,说着他似在思忖向君鲤道:“

    我记得蜀山的一名弟子,似是叫做清越的,倒是与枢夜神尊关系不错。枢夜星君,您可否将此物带回去,虽然威力远比不上乾坤眼,但也生有守护一方净化之效用,也算是神界聊表心意。”

    他的一双眼弯着,素来被面具遮盖着半张脸,眼眉向上挑着,攒着一点笑意,甚至带着一点桃花的潋滟,但天帝不紧不慢的自口中吐出清越的名字,这就代表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那么神器之中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乾坤眼又为何失去了神力,也是在他的意料之内么?

    这一次,他又给自己旁敲侧击的提点着鬼族。

    “但是这鬼族之事,也只有当年的……”另一位臣子颤巍巍的看了一眼君鲤后又不做声了,直到天帝晃悠悠的自鼻孔里哼出一句:“当年的什么?”他才像是顶不住威压般的拱手道:“怕也只有曾经的汐月上神知晓一二。”

    君鲤神色穆然一僵。

    四周方才还窃窃私语的议论声顿时如潮汐般退散而去……汐月上神,但凡是有在神界占有一官半职的无论是神还是仙,都晓得这个是禁忌之词,尤其是在上一任天帝还未羽化前,汐月神殿一度都被收入了禁宫之内,任何人都没有想不开要和汐月上神有一星半点关系,即便是到了花典太子继任后,宫中人依旧噤若寒蝉,不敢提起。

    几乎所有的眼神都在君鲤脸上落去,惊疑的,畏惧的,看好戏的,形色各样,他能读懂和明白这些人为何会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汐月上神本就在神界敏感至极的名字,每一次的提起都会掀起惊涛骇浪,也正是因此,作为被剥夺了封号的汐月上神的孩子,君鲤一出生走到何处都备受瞩目。

    君鲤微微攥紧了手,一瞬不瞬看向天帝,他忽的能明白了当初为何天帝会将他引去寻乾坤眼的踪迹,并且还嘱咐他与蜀山一道行动,他就是为了让他亲手找到去鬼族的钥匙清越,替人界解决封魔渊暴乱事件仅仅是个开场罢了,他也没这么好心的要帮助人界寻回神器,原来他的目的是在这里。

    鬼族封界的前因后果!

    他的母亲,汐月上神当初从未提到过这个事情,她甚至对于自己为何会落到剥夺封号至凄惨的地步,她也不愿提起,君鲤知道她是为了保护自己,秘密知道的多了,他就会越加危险。

    但她却不知,这千般的隐瞒,又是会对他造成多少的伤害。他到处寻觅真相,亦是跌入了一团迷雾当中。

    如今,这算是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能够拨开遮挡眼前的烟云,窥探到几分关于他一直耿耿于怀的真实么?

    君鲤亦是不觉得这个人有这么好心,他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他

    会对鬼族感兴趣,自然是有着他的道理,若是想告知他关于母妃的事情,他大可将承继上任的一切都说给他听,他拐弯抹角的将自己引去,绝对是打着什么算盘。

    但这委实抛出来了个很诱惑人的筹码。

    君鲤思忖片刻,言简意赅道:“鬼界在这之后打开过一次,在约五百年前,鬼王之女带着一部分族人自鬼界逃了出来。”

    此言一出,群众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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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然有此事!”

    “为何我们半点都没有发觉?!”

    “鬼界被打开?鬼王女逃了出来?这……鬼界这些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陛下,鬼族在数万年前封闭鬼界,其心其行昭然若揭!这是想要重蹈魔界的覆辙啊!事不宜迟,得需尽快的解决此事才是!”

    天帝抬起袖子示意安静,诸位见到站在一旁挺拔如松泠然皱眉的尘嚣神尊时,都默契的静了下来,天帝没有理会其他人,对着君鲤晃悠悠的开了口:“怎么样?不知枢夜神尊有何看法?”

    “鬼界如今如何无人知晓,若是想知道它究竟有没有狼子野心,很简单,去看看他们在搞什么就知晓了。”

    天帝抚掌道:“此言与吾想法一致,贸然前行只会打草惊蛇,若是诸位有谁能悄无声息的潜伏进去,替神界广开耳目,岂不是两全其美。”

    诸神面面相觑,不知天帝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倒是醉醺醺的苍籍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手一挥道:“这件事情既然与汐月神女有关,当然毋庸置疑是交给她的儿子最妥帖不过了,诸位说是吧?”

    他胳膊肘怼了下旁边的人,一旁的都要哭了:“这个……神尊说的是……”

    能将这等私密之事情摆在明面上说,君鲤就知晓了他的目的就是要在一众诸神面前要他无法抗拒,僵持了片刻,君鲤面无表情毫无起伏道:“臣愿意替陛下分忧。”

    这几个字说的其他人都能听出来咬牙切齿的感觉,但唯独被天帝给自动忽略掉了,他笑眯眯道:“既然如此,那么就有劳星君了。”

    烟尘散去时,那千雪确实是厉害,她自那一处望着千雪潇洒自天际落下来的样子,方才还那赤龙的赤炎居然均数被她剥裂,那如刀锋般锐利的龙鳞似是被炙烤的砖瓦一般往下簌簌的掉,露出来里面猩红的息肉。

    她负手而立,用脚点着那跌入尘埃的赤龙道:“你究竟是从何而来?是谁将你放置在此的?”

    那赤龙看起来极为的痛苦,它嘶吼着想要将身体里的火焰吐出去,但是源源不绝,它亦像是被囚禁在了此处,它的身体在浓烈的赤炎里翻滚着,每一个鳞片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即便是如此的痛苦,它依旧是一言不发,从鼻孔里吐出浓烈的气息。

    这是一种残酷无法解脱的责罚。

    而这个受罚者,就是这只巨龙。

    千雪似是对于这个倔强不肯服输的巨龙产生了些兴趣,她反而收起来了剑,不知从何处拿出来了一个梨啃了一口,干干脆脆的蹲在它的大脑袋前道:“你若是说了,我说不定还能将你从这里解脱出来,如何?”

    “

    ……”那龙朝着千雪喷出一股浓厚的瘴气,它奄奄一息呲着尖牙利齿,怒道:“哪里来的信口雌黄的小妖!就凭你?!别笑死老夫了!”

    千雪淡定自若的继续和龙讲道理。

    “你在这里对我来讲也是个棘手的事,在这里受罚的不止你一个人,我要救她出来,你妨碍到我了,这样罢了,我给你两条路,一条是被我弄死在这里,另一条就是告知我你是为何被关在这里受罚,我说不定会放你一马。”

    这一席话说的果真有着天地大妖的气魄和自信,许是千雪神采飞扬着实让人心生信服,那龙产生了一丝动摇:“你……果真说到做到?”

    “你有什么值得我去骗的价值么?”

    千雪一抛将果核扔到,拍了拍自己的手,转过身去:“我只等你三下,一……”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我怎么——”

    “二……”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三……”

    “……我背叛了我的族人!”最后一声是龙嘶吼出来的。

    千雪嘴角一挑,笑着转过脸来,瞧着不情不愿怒目她的龙,眼神一闪道:“你……堕落成了蛟?”

    凰陌穆然一楞。

    那还在火海中挣扎的龙忍着剧痛,沉默的偏过去了头,千雪和凰陌一齐看到了它被剥去的龙鳞,这是龙的象征,但是对于背叛者来讲,失去了它就成为了龙族之耻,千雪用手探上去,轻声道:“很痛吧?”

    似是感觉到了千雪并无恶意,那蛟龙这一次倒是没有冷哼一声就偏颇了过去,而是硕大的眼瞳望着她到:“你这个小娃娃倒是有些意思。”

    千雪眼睛眯了起来:“也只有你敢叫我小娃娃。”

    这两只大神忽的都笑了起来,凰陌内心是百感交集的,这个蛟龙,不正是当初在封魔渊遇到她还差点吃了她的那一只么!

    原来他们之前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这……这蛟龙背叛了族人,原来最初也是被封在这苏继山的炼狱里受责罚的,那么,他最后被放出来跑到蜀山大闹了一通最后被封在了封魔渊之下,原来将它放出来了的是她自己啊!

    想起来差点葬身龙腹的自己,这其中缘分还真是……

    听闻这蛟龙是在这里与蜀山数任的一位掌门大战了一场,掌门死去它亦是被封印,若是它出现在了这里,就代表着曾经千雪和这个蛟龙之间有过交集?

    她越想越乱,直到看见千雪用了什么法术,将自己的力量注入了其中,一道蓝色光芒乍现,那龙扬起脖颈嘶吼了起来,蓝色的光芒激荡在他的周遭,凰陌恍惚中看到千雪回过来了头,朝着她的方向,

    她的手攀附在她的面庞上,这一次的灵魂不像是之前的那般戾气深重,而是带着怜悯的心情,她对着凰陌道:“你来接我了?我在这里等了你许久。我寄存了一件东西在那只龙那里,你记得要取回来。”

    什么东西?凰陌叫喊着想要询问,但是潮水般的猛浪将她的身体席卷了起来,她冰冷的手指穿透凰陌的身体,握紧她的心脏,灵魂契合的痛苦让凰陌说不出话来。

    她还有诸多疑惑想要询问,在身体自天际飞快陨落的时候,她看着在山脚下穿着素衣的师父,他抬起头望着云霭重重的苍穹,他看不到她,但凰陌还是想要朝他拼命挥舞手臂。

    第三个……让师父所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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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不惜让师父在这里做到三件事情,她是怀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和想法,才将师父带到了这里,最后师父有没有完成事情达到自己心中的所愿呢?

    这就是她的碎片的记忆,并未给她呈现最终的答案。

    但是她却留下来了很重要的讯息,就是当初那一只想尽了各种办法也想吃了她的那一只蛟龙,在那一只龙那里,留存着她的一件什物。

    而且在千雪的语气中,这个东西似是对她很重要。

    既然是如此重要的东西,她为何偏是要藏起来?

    她是害怕谁会发现么?

    她浑身像是浸没在九天寒池当中一般,濒死般的窒息感反复的在她身上碾压着,若是说撕裂灵魂是刀割般的游走,但是将灵魂契合回来,亦是一场痛彻心扉的浩劫,这加剧了凰陌想要将所有的事情全部解开的决心,如果这是她应该要付出的代价。

    身体被似在抽搐,被人摁住了,她听见那无数的喊声交错在她的耳畔:“师妹你怎么了?掌门!掌门您快来看一下师妹她浑身冰凉!师妹!凰陌!”

    她感觉额间被人抵住了,一股暖流自额头流向了四肢百骸,凰陌觉得自己终于自腊月冬的寒冰河水当中缓过来了气息,她艰难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感觉自己肺腑当中都灌入了轧骨的冰块,这濒死的感觉并不好受,她还以为这一次就要永久的被冻在了梦境之中,若是这样,她作为君鲤的弟子,当年的妖王,死在自己灵魂的契合梦境当中,委实是有些丢脸。

    一睁开眼,那明鹤道长将手指移开,清越师兄的大脑门凑了过来,他喜不自胜道:“掌门!小师妹醒过来了!”

    凰陌预想张开嘴,猛然咳了起来,清越慌张将她扶了起来,道:“你才刚刚起来,你先不要乱动。”

    “你是怎么回事?我方探查你的身体,你居然是……”明鹤道长的神色有些沉重,这一句说了半句话让清越有些不解:“师父,您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啧,这不应该。”

    凰陌心中一跳,明鹤掌门是探查到了她灵魂有异常的地方么?她剧烈的跳动了起来,但是面上还是岿然不动道:“掌门大人一定是感觉错了,我不过是空腹了许久,一时间饿的眼花缭乱的……对的,我真的要饿死了,师兄,有没有吃的?!”

    清越还是很好蒙混过去:“你饿了?等会啊!师兄给你去膳房找点吃的!”说着也没有过多的怀疑,就率先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明鹤掌门和凰陌,明鹤让凰陌将清越支了出去也未出生,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凰陌道:“我发现你的身体里灵魂残缺不全,这是怎么一回

    事?”

    道长果然是知道了此事!

    凰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若是故意隐瞒,倒也不是她的本意,明鹤见她有些踟躇,倒也没有逼问下去,只是道:“嘛,只不过你是我蜀山的外门弟子,我不过也得要尽到掌门的职责,你若是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但是我要给你提醒的是……你要注意,你不能一直这样残缺不整下去罢了。”

    “您这是?”

    “你可知若是灵魂离开自己身体过久,你会越发的难以将自己的身体操控,若是你的灵魂被有心人利用,也不是不能将你的其他魂魄给玷污,甚至不再为你所用。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何事,但是你一定要尽快的将自己的魂魄拼凑完整。”

    明鹤掌门说的甚有其事,神情肃然,凰陌忽的想起来了牧若所说的:“没有时间了,一定要抓紧了机会。”这句话的涵义,他是在催促凰陌召唤回自己的魂魄,而不是一味的沉浸在与师父的平静的生活当中。

    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么?

    凰陌心中一凛……她当时给自己说的,让自己留在师父的身边只要这样就好,只要片刻就罢了,但是她始终是学不会要如何的放手,她在师父身边已经呆了太久,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停滞在师徒之上始终没有前进一步。

    她终究还是不满足他们之间只是这样的关系。

    尤其是当自己与找回了最初的记忆和一魄后,这个心情更是越发的迫切,这回忆当中的与师父的一点一滴都促成她想要朝着师父前进的念想,过去的回忆交织着现在的自己,搞的她心烦意乱,不知道该走哪一条路。

    “来嘞~小家伙,热腾腾的包子!”清越师兄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他探进来脑袋,像是献宝般的端着一盘包子走了进来,凰陌即先将自己心底的烦乱丢在了一旁,这香味勾起来了她肚子的馋虫,先吃饱才能有力气想事情……人生在世,有什么比吃更加重要的吗?

    凰陌两眼发光的先给自己嘴里塞了两个,幸福的嚼了起来,天知道她多久没有吃过这又大又香的食物了,啃了半晌,清越道:“你不用担心神尊,他老人家有事先回到神界去了,他托付我先行带你回蜀山修养,你就继续在这里等待神尊回来罢。”

    凰陌心中一跳。

    师父并不在这里。

    他极少会和自己分开,当然往日是她一厢情愿热情的三百六十五天缠着师父才是,但是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但是想到要离开师父,她就心中绞痛,但是分离来的比想象中的迅速,她却始终没有做好准备。

    清越见她居然吃着吃着满面的愁容,含着一包眼泪,嘴

    巴鼓鼓的,一嚼一嚼的,还不忘记给嘴里塞,清越惊异的差点下巴掉下来:“这包子有这么好吃么?好吃到哭?神尊多久没有给你吃过饭了?”

    此话不说还好,一说完,那泪就如决堤之势汹涌而出,小师妹顿时哭成了泪人:“呜呜呜呜呜……”

    清越更加的手忙脚乱:“别哭啊小师妹!师兄我下午带你去吃好吃的,带你去人界集市上好好逛一逛如何?”

    好吃的和去集市上逛两个词语及时的将她决堤的眼泪给哄了回去,凰陌红着眼睛望过来:“此话当真?”

    清越无奈的捏了捏荷包,咬牙点头:“绝无虚言。”

    烦恼事儿来了人挡都挡不住,人世间是为杜康解忧,而作为一个有内涵的女孩子则是吃吃吃逛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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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道是说世间非常繁华,可怜凰陌跟着师父整天就在苏继山里清修苦练,如今四处奔波还未有一日可以歇息停留,在这锦州可是要把之前的所有份全部补回来!

    凰陌暗暗咬了咬牙,摸着袖内的荷包,这可是清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蜀山那一处的严苛剥削下积攒的可怜的私房钱,见她心中抑郁,便将此物给她让她四处散散心去。凰陌奋起钻进人群里,看着四周呦呵着的小摊贩,琳琅满目的东西看的她头晕眼花,不到一刻钟,凰陌就怀里抱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玩什,锅满瓢盆招来不少人异样的眼光,凰陌倒是可以解读出来——大姑娘家的抛头露面见什么买什么是多没有见过世面。

    凰陌不甘示弱的一个个瞪回去,大有你管我啊你又不是我爹的叛逆表情。

    走累了,凰陌索性转而到一家茶馆内要了一几个茶碟坐着歇歇脚,听着四周有几个人叽叽喳喳道:“这最近生意真不好做啊,姑娘家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我这胭脂铺都要关门大吉了!”

    “我又何尝不是啊!我女儿本来再过十天就要嫁人,现在可好,吓的连门都不敢出去,这可愁死我了!”

    “唉,这天子脚下居然还能出这等事情,听人说连道长们都素手无策啊,好多人都被抓起来了!”

    “这妖真是厉害啊,唉!我也得赶快回家陪着我女儿了,之后再说吧!”

    两个人匆匆结了账就离开了,一阵阵唉声叹气的将凰陌喝着茶水的兴致都淡化了,她问了问一旁的小二:“这锦州发生了什么事情了究竟?怎么那些人看起来都愁眉苦脸的。”

    小二看着这店内也没什么生意,索性坐下来和凰陌一起攀谈了起来:“姑娘你是外地来的吧?我劝你——额——”他将凰陌上下打量了几番,自言自语道:“唔,看你这样应该也会很安全——”

    “……”

    小二说道:“客官你有所不知啊,这锦州在这几日突然失踪了很多姑娘,基本上每天都会有四五个,现在变本加厉,有的时候甚至一天达到十几个,吓的人是人人自危啊——”他压低了声音细语道:“都说这是妖怪干的,皇帝也请了不少道士,但是都说着地方有着天子之气,不可能会滋生妖魔什么的——不过大家都说啊,这次来的妖一定是非常厉害的,甚至——连皇帝……”

    “不会吧——有什么妖可以盖过郁垒之气?!”凰陌讶异的声音吓的小二浑身一颤,连忙要来堵她的嘴,凰陌自然是条件反射的往后退,突然感觉背后抵住了一堵软绵绵的东西,一只手从她的耳边倏的擦过,闪电般的将小二的手捉住。

    凰陌和小二皆愣住。

    她

    扭头看去,是一个大约二三十间的男子,一张脸方阔平和,眉间稳如泰山,眼神敛然,一只大手紧紧抓住那小二的手腕,若不是我插在中间,这场面大约是诡异了些。

    凰陌心中一跳跃,面露愕然。

    呃,她是不是挡着他俩了?

    小二惧之:“客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那人说话起来似乎很费力,一字一句的哑着喉咙,声音嘶哑地似乎像是被铁水烫过般:“调戏——调戏——”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喘了半天,凰陌和小二都摒住呼吸,被他下一句话吊的难受,他才缓慢的憋了出来:“良家——妇女——”

    凰陌脑壳子蹦擦一声。

    啊喂这位大哥,她虽然很丑,但是怎么看都是待字闺中的黄花大闺女吧啊喂!

    小二看了看她,扑哧一声嗤笑出声:“啊呀客人你误会了,就算是调戏我也不可能这么饥不择食呀——”

    凰陌怒目而视,那小二在求生欲的反射作用下连连摆手改口:“不不不,我说就算是我饥不择食,也不会——不对不对怎么越描越黑!我根本就没想调戏这位大姐呀——”

    那个男子看了看我,然后果断的一脸赞同的将小二的手腕放开。

    凰陌:“……”

    男子转身朝外走去,小二还在嘀咕什么就去收拾他的桌子了,凰陌正准备坐下来接着吃饭,猛然间小二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叫嚷起来:“这是什么?!“

    “可恶!一脸道貌岸然的样子!没想到是个骗吃骗喝的!”

    小二哥的手上拿着一块青色灰蒙蒙的石头状的石板,看起来还颇有分量,眨眼之间已经弹了出去,幸好男子并没有走远,于是将那个男子一把扯了回来,男子看起来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本来就很褴褛的衣衫被这一扯顿时破了一个洞,他一脸茫然的看着因为怒气而面色通红的小二,又看了看凰陌。

    “你——反调戏他了?”

    “噗——”凰陌差点把饭菜喷了一桌子,关她什么事啊?!

    小二一手叉腰,气势汹汹的将手里的那块石板掷在那人的面前说道:“我说,客人,您是拿我们小的开涮呢?”

    那个男子不明觉厉的将那什物捡起,眼神无辜的看着小二哥,那小二怕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逮到现行却依旧泰然自若的客人道:“你,你看我干嘛,难不成你还想抵赖不成?!”

    男子低下头细细擦去那石板的灰尘,将其收进怀里,歪着头想了想摸了半天拿出半个巴掌大锈迹斑斑的双耳铜壶,满是歉意诚恳的递上。

    小二:“……不,我不是说要换掉——”

    男子啪的一声打开一枚铁扇递上。

    小二:“……都说了不是——”

    男子叹了一口气,又上下摸了摸,拿出一把念珠出来,珠子已经失去了光泽,呈现出赭红混沌的模样,看起来年代非常的久远了。男子像是很珍惜的在手里捏着,脸上露出罕见为难的神色,却依旧是递了过去。

    小二已经临近崩溃了:“这位客人,您难道身上没有铜板吗?我们这可不是当铺,不是什么东西都收的!”

    凰陌在旁边夹着菜吃的一桌子掉得稀里哗啦,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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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不久她在蜀山呆了好几日时,也是涨了不少见识,然而这这这这小哥手里拿出来的每一件可都是宝贝啊喂!

    第一个是饕餮纹石板,而第二个双耳铜壶,是玉琉璃双耳鎏金壶,第三把铁扇子是做工精巧的镂空扇,而第四个念珠,乍看之下并无他处,却是上等的纯血色玛瑙珠,每一件都足矣让这家店衣食无忧坐吃山空几辈子了。

    但是让凰陌极为在意的是,这每一件物品,却个个都是秘宝,清越曾经告知她遇到过很多脚僧,一路带着秘宝降妖除魔,却不曾见过如此之多,更甚如此之等级高深。

    他究竟是谁?凰陌忍不住细细打量他,才发现他居然还生了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瀑布般的垂在脚踝下,余下的艰难的别在腰际,眉骨间颇有目空天地万物的陈韵,但是身上的衣服却褪色极重,是很普通的样式,甚至可以用土里土气来形容,但是偏偏身着在这八尺有余,面色清明如月,静若莲蒂之人,倒也是一副不着凡世的脱俗模样。

    男子在小二谴责的眼神下为了表示已经囊中空空将袖子撸了起来,吓的小二后退了几步,他老实巴交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一手抵住额头一副我就是一朵开在尘埃里的花朵样无辜的眨巴着眼睛。凰陌的天性并不是喜好没事找事的,相反她更喜欢隔岸观火,最好还有个瓜子果盘什么的,然而她实在是忍不了这两人暴殄天物的可怕行为,于是毅然决然的走上前将东西统统塞给那男子怀中,对着小二说道:“不就是两个铜板么,我给就是了!”

    小二顿时眉笑颜开道:“还是姑娘您明事理,得了,我给您算一算,加上您的饭菜一共是一钱三文!算您一钱好了!”

    那男子却不知好歹连连摆手道:“怎么可以让姑娘破费?要不我留下来做几日苦力来抵账吧。”

    “没事我就是钱多!”为了证实她的侠肝义胆,凰陌豪气冲天的捏住清越的荷包。

    等等,荷包君,你怎么瘪了?

    三秒之后,凰陌果断的一把抓住男子的手,夺门而出。

    他在凰陌身后趔趄了几步,明显还没能从这么大的起承转合间反应过来,身后的小二哥震天的怒号让她本能的紧紧攥着他的手一路狂奔,他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要跑,男女授受不亲啊……”之类巴拉巴拉的话,唣舌的要紧。凰陌都没想到他的肺活量这么大,她可是累的连话都说不清,只能含糊道:“跑就是了你废话这么多干嘛啊?!”

    他却猛然将凰陌反手一把拉住,她被他拉得虎躯一震,瓷牙咧嘴的转头来,撞上他闪烁着明亮清沥的纯正眼神,也是理亏,

    不得不没羞没臊的说出原因:“我也没钱了。”

    “……”他微微歪着脑袋,愁眉苦脸的想了想,倏然正颜道:“我们去官府自首吧!”

    凰陌:“……”

    “你们跑不了了,气煞你爷爷!”小二哥倒也分外执着,举着一把刀就从拐角杀了出来。凰陌看着小二哥手上那锃亮的杀猪刀,朝他努了努嘴巴示意他废话少说逃命要紧,他转头看到小二哥,居然还诚恳的喊道:“施主莫要冲动,冲动是魔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啊啊——”

    凰陌:“……”

    谁能告诉我,这榆木脑袋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啊!

    月光如浓浆泼洒密林,树荫瑟瑟,万籁俱寂,浓浓月华透过疏枝剪裁的支离破碎落于暗影间,恍如星河逶迤不绝。

    如此良辰美景间,凰陌一般都会和师父出去小酌几杯,她不胜酒力,微勳间透过朦胧眼睛可以看到师父沐于月华,静静的立于庭院之间,眉间眼眸似有错综暗流浮过,在这真是难得的宁静中,他离凰陌这么近,却更比银河遥远。

    但是如今她却落于一副为躲避凡人而狼狈逃窜的形象,委实是猫族之辱。原因是身边这只拖油瓶,还是很大只的那种。他现在仍旧在锲而不舍的窝里反,试图挣脱凰陌的桎梏,扭正她跑路的不光彩的想法。

    小二哥明显是气疯了,拼着一口老血愣是将他们追了个死紧。

    于是凰陌拿了他的袖子堵了他的嘴,拴了他的手,一路愣是将他连拉带扯的躲到这不见鬼影的深山中。

    “呜呜呜……”他拱啊拱的。

    拱毛啊,还动,我可是在救你,别不知好歹!

    “呜呜呜……”他还在拱,一头长发飘逸从背后乍看像个妙龄少女,呃不,活脱像个要被劫色的少女。

    凰陌怒了,这家伙,你要是想吃牢饭就去吧!不管你了!

    他发出一声悲鸣,然后脚下一空猛地滚了下去。

    关键是凰陌把他和自己绑在了一起。

    于是她也滚了下去!

    ……

    啊啊啊啊这凭空冒出来的大洞是怎么回事啊喂!

    “嗷嗷嗷——”凰陌一路尖叫着滚滚滚,碎石搁的她心肝肺肚都搅在了一起,心下最懊悔的就是她干嘛要多管闲事反而将自己搭了进去。直到撞在一个柔软的物体上才停了下来。凰陌挣扎着爬了起来,感觉眼前非常的刺眼,眯起眼睛才发现是从缝隙里透进来的月光,旁边的当了她垫背的那个人呜咽着起来,将堵住他嘴巴的布条取了出来,目光凄然哀道:“我已经提醒你了,脚底边是个洞。”

    凰陌自知理亏的别过头开始大量这个深洞,是个

    几乎垂直而下的洞口,内部却很宽广,幸好底部铺满了落叶起到了缓冲,否则这家伙绝对要当场摔得肠子稀烂。

    等等,这里怎么有这么多的树叶?

    借着月光,凰陌抬头看到头顶,密密麻麻皆是虹结的粗壮树枝,像是一只只足矣撕裂猎物的利爪,错综盘桓在头顶,无声无息的蛰伏着仿佛等待给予他们致命一击。凰陌朝前走去,那盘桓的树枝后,耸立着巨大而苍劲有力的树干,它的粗壮和翘起的鳞皮都代表着它历尽的沧桑岁月。褐色深重中带着岁月的睿智和锋芒。

    “这里怎么会这么多的树?”那个榆木喃喃的发问。

    “……这里只有一棵树。”

    “什么?”他语气中带着不可思议的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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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凰陌摒住呼吸上前虔诚的抚摸住树干,轻声道:“晚辈凰陌,与同伴不幸卷入麻烦之事,为躲避无意中打扰到您的安眠,并无他意,还望您能够海涵,晚辈在此谢过。”

    过了许久,轻微的飒飒之声渐渐平复,凰陌看到暗影之处盘踞的树枝缓慢的退回,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君鲤曾经说过,树过百年就会有灵性,过了千年就会拥有道行,然而过了万年,那就是有了仙根。但是这万年树本就是极为罕见的,尤其是在人界,能够躲避过凡人的刀斧的更是屈指可数。凰陌倒是听说过南海观音那里倒是有几棵万年老树,饱受仙气滋润化作仙树,结的果实可以大大提升万物道行,极为受求果炼丹太上老君的喜爱。这棵万年老树,估计是万年前从这山缝之中机缘巧合落于此,天无绝人之路,正上方有一细缝,可接受偶尔来的甘露和阳光,加之洞内汇聚天地灵气,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得以成形,最后结出了慧根。

    然而怕也是很久没有受到外界侵扰,遮天蔽日的巨树从树干中裂缝内露出难以辨认的五官,它打量着凰陌,浑厚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洞内:“原来是一只小猫,唔,你身上倒也有不少宝贝啊。”

    “呃——”凰陌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内心嘀咕,可惜都不是我的……

    巨树嗬嗬的笑了起来:“看来你被保护得很好啊。”

    它这话说的云淡风轻,却在凰陌心里激起千层浪,她的脸刷的通红,支支吾吾道:“啊,这,才没有……”

    “我是不会看错的,你身上这件掩盖你妖气的宝物,应该就是千颜衣,只要披上它,就能成为你想成为的任何一个人。就算是上仙也可瞒天过海。但是却用此物来将你化作人类,怕也是你被那些道士发现吧。”

    “诶?”没想到为了避免被各路降妖除魔者揭穿而戴着这层人皮没有这么轻易被揭穿,为此凰陌还担惊受怕了好久,早知道居然连上仙都可以瞒过,她至于夹着尾巴做了这么长时间的人吗?!此时此刻她的内心是复杂的。

    “但你身上还有一件宝物,比这千颜衣厉害百倍。”巨树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是什么?”凰陌倏然一惊,想到了自己半残不残的灵魂。

    巨树笑的高深莫测,眼神却落在了她身后走来的那个人身上,庞大的身躯募然一震,落下来不少树叶,方才和谐的气氛顿时变作紧张了起来。

    突然而来的噤若寒蝉让凰陌不知所措,回头看了看那个榆木脑袋,他也是一脸茫然的模样。

    倏然之间,耳畔呼啸而过冽然冷风,千万利爪般的树枝闪电般的将他的四肢层层捆住,然后

    猛然拉起,吊在了半空之中,巨树腾出另外无数只枝桠,攒起尖锐的钻头,如临大敌的将他团团围住。

    “诶诶诶?您这是——”凰陌被这场面吓的惊呆了。

    巨树声音徒然粗厉:“你是谁?”

    而此刻应该大惊失色被吊起来的那榆木脑袋却不紧不慌吭巴道:“贫僧——是个云游四方——的脚僧。”

    “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并没有恶意,您快把他放下来吧!”没想到这个家伙还是个会招来麻烦的体质,无论是人也好灵也好,站着不动都能让这巨树对他产生戒备。凰陌抱着既然救了就要到底的想法,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上。

    “普通人?”巨树语气里带着几分骇人的戎厉:“你这位朋友,恐怕并不是人类。”

    “……哈?!”

    凰陌转头看着被巨树严阵以待的榆木,倘若是别人被突然这般袭击怕是唯恐避之不及,他倒是看着那扭来扭去的树枝颇为新奇的两眼泛光,尽管她知道巨树活了几万万年比她这个只会看人皮囊的本领大了去了,但凰陌心下还是有所质疑:“您确定?”

    巨树道:“他可是说是人,但是却不是完整的人。”

    ……这莫名其妙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是他这么笨,连话都说不利索,怎么看都是个再也普通不过的人啊…你也说句话啊你!别不作声啊!”凰陌急了,偏偏这榆木却半天也蹦不出一个字,索性连解释都省了,若不是被吊起来的人是他,当真让人以为与他不干分毫。

    巨树悠悠道:“我们之中,只有你一个人不知道而已。”

    “你的意思是…”凰陌瞪大了眼睛。

    “还是让他本人自己说吧。”巨树蜷缩着枝条将他放了下来,但是四周的尖锐依旧蓄势待发,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丝毫未减。

    他敛襟行礼,双手合十对着他们鞠了一躬,说话还是不利索:“您说的——很对,贫僧法号明慧,并不是人,确切的说……是已经应该死去,却还苟活在人间的——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此话一出,凰陌顿时顿住了呼吸。

    “既然如此,为何不回归泥土?难道你对这人世这样眷恋?”

    明慧平静的摇了摇头:“不,人生老病死才是顺应天道……贫僧不——畏惧死,但现在贫僧就算是死了也不能解脱——贫僧还没有赎罪,不能——不能这样去见佛祖。”

    “……”巨树微不可闻叹息了一声,沉寂半晌。

    “可怜之人,吾等本应该顺应天意将你超度……罢了,你来这里。”

    凰陌眼看着他缓慢的朝他们走来,因为被树枝缠住血液循环不畅

    ,脚步显得蹒跚,她略带担忧的看着他,他朝凰陌点了点头,示意没关系,然后在树旁坐了下来。

    “你不想死去,因为你的还有牵挂,你心系苍生,却因心生魔。”巨树伸出一个树枝,搭在他的肩膀上像是抚慰着他,徐徐的绕着他的身躯,枝条泛出柔和的绿色,如同潺潺溪流脉脉游走他的周身。

    淡不可见的光芒环绕着他,明慧闭上了眼睛,四周的景物顿时扭曲,面前恍然呈现出一道光芒,凰陌忙不迭的挡住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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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芒渐弱,她睁开眼睛,讶异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一座桥上,青黛色的天雾霭重重,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远处的黑蒙蒙的砖瓦棱次栉比,远远的桥的那头跑来一个黑色的身影靠近才发现是个还未齐腰的一个孩子,他头上戴着帽兜,衣服虽然破旧但是修补的整整齐齐,小手里紧紧的不知攥着什么,他跑的很急,但是却极为小心翼翼的护着怀内的东西,很快景色瞬移,小孩子跑进了荒野内的一座破败的寺庙内,大喊着:“师父师父,我把药买回来了!”

    寺庙内勉强可以避雨,但是无法抵御寒风的侵袭,室内中央烧着一堆篝火,旁边整齐的摆放着碗碟之类的物品,残败的佛座下有一个人在静静的打坐,正是明慧。

    他看起来脸色极为苍白,额头渗满了冷汗。但表情一如既往的安详。但是却能感觉得到他一直绷着神经,全神贯注的感知着四周的风水草动,当小孩子踏入不远处的时候,他的耳朵微动,清惠的眼底掠过一丝锐意。

    “师父,师父您没有事吧!不要吓惜儿!”那个自称是惜儿的孩子看到明慧的脸色慌张的奔过来,差点在他脚下栽一个跟斗,明慧伸手去扶他笑道:“这么冒冒失失的做什么,看出去都没有带伞,快把衣服换了晾干,切莫着凉了。”

    “师父放心,惜儿的身体很结实的!我马上就给您熬药!”他擦干了手为明慧擦拭掉额头的汗珠,先连忙跑到一边开始忙着煎药,才将湿衣换下来。

    室内升起袅袅白雾,明慧静静的注视着忙碌的孩子,眼底却如地渊般深邃。

    凰陌却委实看的心闷,他的脸上已经呈现出常人无妄的死灰,一只手缓慢的转着佛珠,另一只手却暗中藏在袖中捏作拳状。为了不让惜儿看出来,只有在他忙碌的时候,他才能不用压抑颤抖的躯体。

    不用任何人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已经时日无多。这一口药汤,也怕只能暂时吊住他的性命。

    “师父药好了!”惜儿忙了半晌,终于将药汤熬好端了过去,药汤上浮着黑色的杂质,可以将苦味拉长到涩而难入喉。我曾经因为一时心急贪念修为吃了毒果,被师父捏着鼻子愣是灌了一碗中药,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有任何歪门邪道的想法。明慧接过,面不改色喝的一滴不剩,他擦去嘴角的渍,笑的温良:“幸苦你了。”

    惜儿拉着明慧的衣服道:“师父,你把眼睛闭起来好不好?”

    “……你又想要师傅找你吗?”

    “才不——哎呦师父你就听惜儿的话嘛,就一下下好不好嘛~”惜儿难得的露出撒娇的神色,扯着明慧的袖子眼巴巴的瞅着他。

    明慧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闭起眼睛:“好吧,那你快藏起来吧,我开始数数了哦。”

    惜儿看到明慧闭起了眼睛,轻轻的呼了一口气,终于将一直紧紧藏在背后的手拿了出来,他摊开手掌心,上面是一块被捏的皱皱巴巴的纸包裹着什么,惜儿蹑手蹑脚的将纸揭去,不舍的舔了舔纸,藏在袖子里,然后趁着明慧数数的时候将黄褐色的东西送进了他的嘴中。

    明慧募然睁开了眼睛,晦暗的眼眸中闪现一丝光亮。

    “你……”

    “这个是药店老板给我的芽糖,我想师父喝了这么苦的药一定很难受,所以就想孝敬师父,师父喜欢吗?”

    “……”明慧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蠕动着喉结,轻轻点了点头,将惜儿抱在怀中,抚摸着他的额头,看着惜儿,漆黑眼眸缱绻温柔,似有千言万语,掩盖于微笑背后的悲凉中。

    夜晚月光如汤汤水,隽秀的树影从残破的门扉内投入堂内,沉默的魅影在万籁俱寂的月光下隐没着缄言。他坐着一动不动,膝盖上伏着沉沉睡去的惜儿。

    他的表情带着无人理解的哀恸,我看到他手里一直紧紧握着一把青色的木剑,单薄如纸的脊背微微颤抖着,无声的啜泣着,居然带了些许绝望。

    “师父怎么办,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凰陌的心一惊。

    眼前的景色变得模糊不清,雾色淡去,一切回归了原地。

    她回过神来,不知该如何说起。所有给凰陌最大的震撼不是他的经历,而是那把泛着青色的匕首,如果她没有猜错,那就是经过万钧雷霆,被淬入五毒,最终刻上符咒的雷清之树所制作的。神魔大战之中,人界为了抵御魔界袭击,通过神谕指点而集合了万人之力,所锻造出来的咒术,人类将此物打造出来,才得以在万物凋敝的战争中得以残存。而这雷清,正是出自与蜀山。

    但是这雷清,对人无害,却足矣让魔物殒命。

    集合所在的前因后果,让凰陌一时无法说出话来。

    “那孩子……”

    巨树点了点头道:“没错,他是半魔。”

    凰陌呼吸一顿,在他们进入他的回忆之链内,就看出来了端异,惜儿一直戴着帽子掩盖着他的耳朵,直到他换衣服的时候才露出来了已经尖起来的耳朵和指甲。

    “那么你又是如何变成这样的?那孩子呢?”凰陌低声问道。

    明慧静默半晌,轻若风息:“他已经——死了。”

    “……”

    他又说道:“是我……害死了他。”

    在很久很久以前,南吴村。

    天还未明,几乎全村所有的人

    都站在一个不大的池塘边上,他们紧紧的注视着放在堤岸上的一个竹子制作的猪笼,表情沉穆而严肃,并不是这猪笼多么的惊世骇俗,而是里面被塞进去了一个白衣服的少女。少女年龄不大,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正是如花似玉的时期。此刻她却被人粗暴的绑住了手脚晕倒在猪笼里面。

    为首的人举着火把,语气惋惜的抚慰着跪在猪笼旁边哭的泣不成声的两位老人道:“明大爷,婆婆你们也别哭了,你就原谅我们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唉,这苦命的娃儿也是造孽了,您老也别太悲伤了……”

    “太有伤风化了!这梅儿也是,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这么不检点呢?要不是肚子这么大了,谁能知道她怀上了谁的孽种了呢!”

    “梅儿也真是的,怎么也不说孩子的父亲是谁!这挨千刀的龟头儿子,到了现在都不敢站出来承认!”

    “我觉得梅儿八成也不知道,我猜搞不好是村外的傻子,那个疯劲,谁能保不准干出什么事来……”

    跪倒在两边的老人哭天喊地,被村长拉到了一边,叹息道:“趁着天没亮,赶快动手吧!可别激怒了龙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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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过来两个人,将笼子抬起刚放进水中,那女孩却醒来了,挣扎着发出凄厉的尖叫:“不!放我出去!不要!!”

    “梅儿,别怪我们,谁让你造孽,你可不能连累村里人陪你一起受难,未婚先孕,父亲不详,这可是犯了大忌啊!”村长摇了摇头,心底一横咬牙背过身道:“动手吧!”

    “不!!我可以死,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吧!我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啊!”女孩凄哭的声音让所有人都于心不忍。

    猛然听见一声清叱划过:“住手,各位施主要做什么?”

    所有人都抬头看到上方不远处一个和尚匆匆的赶了过来,一把将猪笼拽住,村里的人看清了来者之后都精神大振,村长双手合十,毕恭毕敬对着来者道:“原来是明慧大师,失敬了!”

    明慧单手回礼,另一只手仍旧抓着笼子不放:“村长,这姑娘犯了何罪,为何要遭受此难?”

    “……”村长看了看四周的人,为难的叹了一口气道:“大师您有所不知,这梅儿……她,她这还未婚,却已经怀了孩子,而且已经快待产了,而且还死活不说孩子的父亲是谁,这万一怀上了妖魔的种,这等大逆天理不容,我们南华村背负不起这等重罪啊!所以按照祖宗上的规矩,必须要沉塘才能安抚老天。还望大师谅解。”

    明慧微微皱眉:“居然还有此等谬论,难道就因为这种神无缥缈之事,就能将人命视为草芥吗?简直是荒唐!”

    “大师这……这可是大逆不道啊!这万一触怒了老天爷,我们,我们这些人可是靠天吃饭的啊!我们难道就不是人命了吗?!”村长急的直冒汗。

    “人命关天,贫僧斗胆问一句。”明慧略一思索道:“如果知道了她的孩子的父亲是谁,证实她怀的是人,那么就可以平息众怒了吗?”

    “这……”村长迟疑道。

    “你放心,我自然会帮助你们做法消除灾厄的,只要一心向善,佛祖亦会原谅众人的。”

    村长马上精神一振,笑不拢嘴:“这样那就最好不过了,有大师您为我们作法是我们的荣幸!我们也不愿意让梅儿沉塘啊!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梅儿听见了吗?你倒是说啊!快说你怀的是谁的孩子!这挨千刀的孬种不得好死!梅儿不怕,不管他是谁,只要是人!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们也给你做主!”

    一时间大家将目光都锁定在仍旧惊魂未定缩在笼子里瑟瑟发抖的女孩身上,她怯怯的一一扫过众人的脸,紧紧的咬着嘴唇,惨白着脸一言不发。

    “……”村长摊了摊手:“大师,你说这还有什么办法,她就是不说,你让

    我们想给她做主都没办法啊!我看这孩子八成就是妖孽的种,这不除掉不行啊!”

    “不!!你们谁都不能动我的孩子!”梅儿嘶吼了起来,挣得笼子铮铮作响,然后她昂起头喉咙里发出尖锐的嚎叫,痛苦的撕扯着自己的衣服。

    “她生产了!”有眼尖的人看到的裙摆被鲜血迅速的染红,大叫起来。

    “快快快先救人要紧!”村长一看马上就慌了神:“男人都离开这!快,稳婆过来!”

    梅儿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捂着肚子哭的声嘶力竭,然后突然安静了下来,死死地盯着明慧,她的目光急切又饱含绝望,像是一条蛇,紧紧的压迫住他的脖颈。

    “这孩子是他的。”她口齿清晰的一字一句说道。

    众人一惊!

    “这孩子是明慧的。”她凄然的笑了起来,头发披散发疯的扑到明慧面前,两只手紧紧抓着笼子,歇斯底里的喊道:“这孩子是你的!你要让他活着!你要让他活下去!!!”

    “……”明慧瞪大了眼睛。

    之后,梅儿死了,她产下一名健康的男婴后,紧紧的捏着明慧的衣服,一直到明慧点了点头后才咽了气。

    世人都不相信一向清明廉慧的明慧大师会有此行径,但是明慧并没有否认,任何人问他他都只是闭口不言,对于外界的流言蜚语也是置若罔闻。他作为佛门弟子的盛誉名誉扫地,甚至还有人对他冷言讽刺。他的遭遇是凄苦的,被方丈杖责五十后赶出佛门,自此之后独自带着那名男婴四处流浪。

    “为什么你不解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其实那孩子不可能会是你的吧!只要村里的人给你作证,你大可不必落到如此境地。”凰陌忍不住为他的遭遇示以同情。

    “因为那孩子的母亲,早就知道这孩子并不是人类。她知道,任谁都不可能让这个孩子活下去。”明慧缓慢的捻着佛珠:“我已经答应她,会让他活下去,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试一试。”

    “所以我将他收为徒弟,起名为惜儿,为的就是让他珍惜她母亲为了他而牺牲了性命。这孩子没能瞒过方丈的眼睛,他本要将他处决,我求方丈给我一次机会,也给他一次活着的机会。因此方丈给了我这把剑,为了就是以防惜儿魔化。他让我亲自处决了惜儿,为了天下苍生,这是他唯一的要求。”

    凰陌内心五味杂陈,看着他露出凄惘的神色。

    “我四处寻找能压制他魔性的方法,但是都成效不大,每个月圆之夜他还是会被魔性煎熬,失去人性。最终我决定去蜀山寻求方法,五年后我不幸染上心疾,最终连路都没办法行走。惜儿照

    顾了我四年,他还那么小……就跟着我颠沛流离尝遍了人世凄苦……我对不起他,每一次病倒,我都在害怕,我若是这样撒手人寰,惜儿该怎么办,他的魔性该怎么办……所以我,所以我甚至会想……我们一起上路,他也不会孤单了吧……”

    他越来越痛苦,捏住自己的衣襟,深深喘了一口气。

    “我早已经决定——我要拯救……他作为人的那部分,所以——我怎么也下不去手……但是最终,我还是没能救他……”

    “明慧一直在想我究竟是为了救他,还是为了救贫僧自己,我都已经失去判断的能力,这样的我还能……被佛祖原谅吗?”他低下头,双手紧紧握着赭红的佛珠,声音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

    (本章完)( 半缘修道半缘君   .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