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摩挲着自己手指上带着的戒指,那是仙人那时赠送给凰陌的护体法宝,他将此物当作了承载她记忆的法器。
只要这个戒指被他一直护着,那么她那关于自己的记忆就永远不会苏醒。
这样还真算是当前他能给的最好的结局了。
他望着四周蓬勃的生机,思索着自己终有一日也会羽化,彼时生死于他未曾有过深刻的思考,但他现在真的开始想到自己死的那一刻。
死就无法存在有她的世界上了。
这样一想,活着倒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忽然间眼前的景致变了个样,自尽头有着火光闪烁逼近。像是黑夜与白日交汇的那一处,有着一道高耸如云的墙壁透着缝隙。
他走了过去,见到了对面站着的牧若。
两个人四目相对,正是因为能够跨越生死一线处,才能使得两个人离开此地。
“没想到一个不知生死的人居然也能领悟到生死。”君鲤冷笑。
牧若没有回话,径直往那缝隙里走去,这缝隙只能通过一个人,他率先抢在了前面,往里走去。
千雪在里面等到感觉自己身上都要长出蘑菇来了。
自那片无垠的白色当中裂开一道缝隙。
她登时站了起来,看到远处走进来的身影,他们身上都罩着一层缭绕的雾气,一步步随着他们的步伐在脚底下织作了一条通向她的甬道。
牧若的眉眼逐渐清晰。
他站在自己面前,他的面具在自己眼前裂开,面具之下的脸颊满是血腥浓稠的黑色的血往下滴着,但是他像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模样,而是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千雪直愣愣的看着他,顿了一下“你们遇到了什么?”
后面的身影看起来应当是君鲤,他的脸颊倒是没有变化,但是他心脏那一处,也潺潺的流着血,将他的衣襟全都染红了。
这两个人都是这个样子,着实是吓到了千雪“你俩打架了吗?”
那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难得可贵的露出来了相同疑惑的神情。
千雪详装让自己不去关注这两个人血淋淋的人儿,在那两个人都进来时,那朵九重莲花似是微动了一下,里面的婴儿发出来了尖锐的哭叫的声音。
“神器在莲花座下。”
君鲤看着那九重莲花座,听到了那孩子的哭叫声,他走了上去看到那未成形的胎儿沉默了一下。
“这……就是神器的主人吗?”
牧若走上前,将那孩童打量了一番,猛然间出手要掐住那孩子的脖颈,但那朵莲花猛然收住了花瓣,将那孩子给护住了。
“这花……”
君鲤将手放置在那朵九重莲花上,神情陡然转变了好几下,像是得知了什么让他震惊的事情。
半晌,他的唇有些发颤道“师母??”
千雪被他吐出的这两个字给惊住了。
这朵巨大的莲花是他的师母所化的吗?
她不是没有了解过这个秘术,传闻有的仙者可以将自己的精魂融入到各类法器之中去,只要是生魂不死,法器便一直能够存在下去,而他所说的真是属实的话,那么他口中的师母,应当是将神魂融入到了此等九重红莲中去,就是为了守护这个孩童。
这算是一命换一命,而这个孩童本身就不能活下来,所以他的师母所付出的牺牲更是悲壮了些。
“既然是你师母……这个孩子你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吗?”
千雪小心翼翼的问道。
君鲤皱着眉,像是在回忆过去的事情“我只知道某一日,我的师母消失不见了,这件事情应当是与他们的孩子,我的师姐有关。”
“你的师姐?”
君鲤点了点头“她是继任的翼王女君,但也是在任最短的一个王。在上一任翼君本来早已经隐居归田,不问世事,但忽然有一日,我的师姐出了事情……”
“在这之后,翼君又再次回来接任大统,而我的师母,好像也是在那个时候失踪的,我们一直都不知师母去了何处,师父也不愿意告知我们。却没想到在这山海图中又再次遇到了师母。”
他的手抚摸着那花瓣,眼底隐约有着难掩的淡淡悲伤。
“她老人家用自己性命维系的孩子,却又是谁呢?”
这点就算是千雪也不知晓,那一页纸上所记载的也不过是事情大概,然后给了他们一个选择。
是抉择这孩子生死的。
她将那张纸交给两个人,他们轮流看完之后并未有什么反应,牧若的目的只是要取走神器,这孩子的生死与他并无干系,而君鲤的想法则是“既然我们已经找到了此处,神器是翼族的,我们没有任何权利去抉择,就将此事交给翼君来决断罢。”
牧若居然对此并未有什么异议。
这一点更是让千雪存疑。
君鲤想要将那朵莲花拿起来,但数次都穿身了过去,他若有所思,对着千雪道“此物恐怕你才能将其拿到手。”
“这究竟是何涵义呢?”千雪不解。
“我们一个为生一个为死,所以我们能在这此间与彼间给你搭建出去的桥梁,想来也只能将你送出去。”
千雪先开始没有理解他的话,而后骤然一愣“你的意思是,此处其实是……”
“师母在生死之地拖住
了这孩子的残魂,但是要保住他的性命,却只能用自己性命去交换,师父将此地封在了山海图里,等待着有人将此物从生死之地带走,你去吧。”
他往一旁挪了一步,将那朵莲花展现在她的眼前。
千雪试探的将自己的手放在那朵莲花之上,那莲花并未再次拒绝她。而是化作了一盏小小的雪莲花,漂浮在她的掌心中。
千雪有些惊喜的转头想要让他们看,但回头之后,却见到二人的身躯都像是墨水般融化了,那墨水丝丝缕缕的铺展开来,螺旋式的往上攀升着,转化成了一条台阶。
千雪怔然了片刻,脚踏着那楼梯走上去时,内心的感觉相当的微妙。
那尽头处,她将手伸过去,就直接隐没了,她往后看了一眼,猛然吸了一口气冲了出去。
与她一齐出来的还有梓衍。
她直接的跌倒了一旁的地上,冰冷的痛感让她咬牙切齿,眼前的景致正是他们当初所在的学堂里。
“我们真的从山海图里出来了?”
“你……出来了!”一旁忽然有着惊讶的声音传来,千雪被吓得心脏差点骤然停止,往一旁看去,居然是那个被她坑了的蜀山掌门,叫做清越的来着。
清越眼底满是惊喜,一脸的疲惫在见到她是一扫而光“我在这里等了你们两日了!我目睹了你们都被这画给席卷了进去,我无法突破这里的结界,又不敢轻易的去求助,你们……他们人呢?”
清越这才发现出来的只有小师妹一个人。
千雪往一旁铺开的白纸上望去,那山海图已经显现了出来,正是狂风骤雨中被冲刷的重重山峦。
在那山峦之中隐约有人影,她看着其中一人模糊的样子仿若是君鲤,他正手持着棋子在落子下棋,而寻找另一处,牧若正在林间走着。
这两人的身影就是被墨色吞没而进去的画影。
谁也不敢想这刚才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儿,如今倒是成了几笔被勾勒出的画卷。
清越虽然是一个人族,但也有鬼族的血统,好歹比她能多几分用场,而且他与君鲤是同路寻神器的人,想来还是值得信赖的。
千雪就将里面发生的事情给清越大概说了一声,将山海图卷好。
君鲤似是说了,要去寻的那个人,正是当初委托着诸人寻找神器的翼君,倘若是这样,应当是居住在翼君殿。
她一面紧张的往那一处赶去,一面在想自己居然对这个地方有些印象,她不需要梓衍的帮助就知道往哪一处赶去才能走到翼君殿。
只是她无暇去求证此事。
翼君殿堂外有着数个翼军守护着,千雪发现自己的
力量依旧没有恢复,无法穿过他所设定的结界,只能与那些翼军道“我有了神器的线索,你能否将此事告知给翼君?”
那长了翅膀的鸟人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似是完全不相信她的说辞“整日里都有人自称寻到了神器,但是你连一枚出入令牌都没有,您这是让我们用什么来相信?”
另一个人更是暴躁“骗子赶紧走!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千雪强硬的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急躁,对着也被封印了法力的梓衍道“看来接下来就得靠你了。”
“汪(我?)”
梓衍想了片刻,仰天长啸了一番。
不多时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许多狗,它们愤然的跑来,替他们的大哥教训这帮不知好歹的鸟人,千雪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没想到你在动物的地位如此之高。”
梓衍半点都不觉得这是夸赞他,神色紧张道“我只能帮你将视线引开,但是这结界——”
“这确实是一件难事……”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般抓住了一旁紧跟的清越道“你,你不是身上有着那个翼君给你们的玉佩吗?拿出来!”
带着玉佩的时候居然真的畅通无阻的可以进去,但是玉佩只有一枚,清越想了想,从衣襟里取出几枚符咒给她“你现在没有法力,若是遇到了危险,这符咒能帮你些忙,我也能寻到你,你去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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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越的慷慨相助让千雪感动,对于一个刚刚抢了他的神器且害的他有家不能回的“仇人”,在大是大非上能这般清晰的人已经不多了。
她趁着骚乱,抓紧机会溜了进去。
翼君殿堂还是在记忆当中的那一处,她径直的往里面走去,躲过了一些来往巡逻的士卒,详装镇定的来到了那殿堂前。
翼君在花影绰约之下站着,望着眼前巨大的玉兰树。
千雪按捺住了心跳往前走去,对着翼君道“您想要找的神器的线索,我已经找到了。”
“哦?”翼君的语气居然超乎寻常的镇定。
他转过身,道“既然您寻到了,它这是在何处呢?”
“这个神器想要拿到手还有些麻烦,不过君鲤当我给你带一句话,无论做出何种抉择,都要看清是非大局。”千雪将那枚莲花捧了出来“这个神器关乎着这个孩子的性命,你将要如何抉择?”
那朵莲花落了地,迅速的生根发芽且舒展开来了花苞,而后徐徐的绽放了出来。
翼君靠近看到了那个胎儿,他神色一怔。
“这……这是什么?”
“正如您所见,是一个未能成人的孩子。”千雪将大概的事情告知给了翼君,他听的时候眼眉越发的呈现出不可置信。
“世间竟然会有这种事情?”他足足愣了约一盏茶的时间才反应了过来,急急地走上前,但那莲花像是感知到了他的迫切,警觉地闭合了花瓣,他愣愣的在哪里呆滞着,一瞬不瞬的看着那个孩子。
千雪看着他面目苍白,眼神涣散,狐疑的问道“这是有什么问题吗?”
“这……你说的此事我也有所耳闻……你确定当初死去的那个翼君是一位年轻的女子吗?你可知道她的名讳?”
“要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女子的名字为晏玘。”千雪将那张纸摊开道。
那个翼君像是被这两个字给烫伤了般的跳了起来,将她手中的那张纸皮头夺了过来。
他死死的一行行将那信看完,手如筛糠的抖了起来。
这比当初知道神器被找回来还要激动,千雪感觉到了他的情绪有些失控,这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他的嘴唇抖了起来。
“你想好了抉择吗?神器一旦被拿走,这个孩子的性命也就终止了。”千雪在一旁问道。
那个人却充耳不闻。
他愣怔的看着那莲花中的胎儿,一步步朝着他迈过去,仿佛每一步倾尽了自己的力量。
这个样子,就仿佛他也是当初在场的一员,但是连君鲤都不知内情的人,这个看起来修为就没有多少年的年轻翼君,又是如何知
道的?
他仿佛也在做着艰难的决定。
千雪觉得手中的那张纸有点发烫了起来,她慌张的将山海图拿了出来,那山海图真的开始冒烟了。
自山海图里出现一个男子勾勒的容貌,那张纸径直的飞到了翼君的面前,字迹迅速的出现你在做什么?还不快一点杀死这个人!
千雪心底的那个不对劲的地方终于被打通了,她迅速的做出反应将自己手中的那枚符咒甩了出去,那个翼君不知在想什么,居然没能对这低等级的符咒做出反应,一下子被击中了后背,他踉跄了一下,另外一个身影陡然从翼君的身体里跌了出去。
千雪一怔“这居然真的有猫腻!”
那个被跌出去的男子年纪与君鲤他们差不多一般,而那翼君却直接昏倒在了地上,他的身体居然被夺走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难不成他早早就在这里策划不知不觉的抢夺了一介之主的身体,难怪他会对各界人士打开方便之门,原来是早已经有了准备!
“你是何人!”千雪感觉这种事情居然会真的发生,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那山海图里的字不断的变化着慕承!你在犹豫什么,就差这最后一步了!
那个被称之为慕承的男子眼底却闪现出来茫然的神色来,他居然在抗拒牧若的指令,千雪护在了那莲花之前,她知道这个慕承现想要杀了自己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但他却僵持着没有任何举动。
“我……不能……”他呢喃着这一句话,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往后退去,仿佛自己面前站着的是洪水猛兽。
他额间的汗水夹杂着脸上的痛苦神情,捂着自己的面颊竭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怎么会是晏玘?这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
虽然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暂时看起来他好像与牧若的决策起了内讧?
这岂不是机会?
她转身打算将莲花带走,但猛然听到了隔空一生雷电作响,一道银色的鞭子朝着她劈来,那山海图挡在了她的身前,啪嚓一声被打的拦腰截断。
“你这是做什么!”差一点就被打的粉身碎骨的千雪见到了山海图被打碎了更是魂飞魄散“他们还在这里面!!”
而那个慕承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底的神情涣散。
“将那莲花给我!”他扑了过去。
千雪眼疾手快的躲开,抓着那山海图就往一旁逃命。
“你不能带走!站住!”
他言语里带着难以压制的怒火,骤然在她眼前竖起来了一道墙壁,四面环绕着将她封死在了一片区域当中。
千雪抱着那莲
花不知所措。
被分开的山海图也从她的手中飘了起来,正是牧若和君鲤占据着一方的地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君鲤的字迹看起来冷静许多。
“不知道啊,这个人就忽然间变成了这样。”千雪低声道“但是至少现在的情况不是那么的糟糕。”
她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对着牧若“这不是你派来的帮手吗?怎么会不听从你的命令了呢?”
这个人是神族的人,也只有他们才有这等偷天换日的本事,牧若停顿了一会才回应“你究竟要做什么?你忘记了你要做的事情了吗?慕承!”
慕承在外面看到了牧若的催促,但他还是摇着头,在原地纠结,仿佛是要将他的血肉割下来般的艰难。
“看来他应该是认得晏玘的,你看他那个态度,就有些不对劲。他要是知道晏玘,你是不是也认得他呢?”
千雪的话让君鲤顿了一下“确实……似是听说过晏有着一个喜欢的人,而且这个人是翼君一直很喜欢的义子,但这个义子在我来到翼界后就没了踪迹,对他的了解不甚许多。”
“难不成这个慕承就是那个翼君收养的义子?”千雪道“若是这样,我是不是可以借此刺激一下他?好让他露出什么马脚来?”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得万事小心。”
千雪点了点头,抱着莲花走到了慕承的面前,他隔着那透明的结界见到那孩子时神色有几分的激动。
“你可知我们在那里面所接收到了什么信息?是关于生死的,你若是与这个孩子有着什么关系,这个决策由你来做,也算是让翼君得偿所愿。”
她将那莲花拖着从结界递了出去。
慕承看着那孩子,他那痛苦的样子没有半分的虚假。
“我与晏玘……之间除却了孽缘,一旦结合了只能诞生出孽果来……这么多年折磨我却还不够吗?”
他将手放置在那孩子的脖颈上,抬起眼时泪流满面。
只要他稍许的一扣,那孩子就会死去,这是他做出的决策,就算是护着孩子的莲花也不会去干涉。
慕承犹然想起来当初看到晏玘死去后,从她肚子里掏出来的死婴,那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但一幕幕都是他每夜的噩梦。
他不是没有想过要将晏玘复活,当初在万象之书那一处时,他的努力被君鲤一行人给打破了,但他也知道,即便是成了,所活过来到晏玘也不过是现实的行尸走肉。
她是真的死了。
而那个孩子当时也一并死去了,它还未成型,根本没有办法活下去。
……
他扣动了手指。
那孩子陡然间发出一声尖锐的哭喊,让他的神魂一颤!
“不!!我绝不!绝不!”他抱着那莲花哭喊着跪倒在了地上,猛烈的锤击着地面,撕扯那花瓣“就算是换生就算是死掉!我也要让神器将我的孩子救活!”
随着他的咆哮伴随着那孩子的哭声,那九黎炉真的从那九重莲花之中慢慢的浮现了出来。
散发出凌然的光芒。
神器认主了!!!
慕承发出来了大笑“正是这样。如果你需要我的魂魄,你尽管拿去!如果你要我的肉体,那就将我打碎了重塑!我不要任何的东西,就只要你活下来!你活下来!!”
那光芒之中,那个孩子缓缓的浮现在空中。
千雪眼尖的发现那个被附体之后的翼君居然也浮现在了半空。
她心底骤然略过去一个想法,但是被这个想法给震惊了“不是吧???”
那光芒散去,那被作为代价将所有的神元都交付出去的慕承瘫倒在了地上,他行将羽化,只能保持着片刻的理智。
他看着那莲花消散之后,自中间站着的那个孩子,正是翼君。
他的眉间出现了一朵小小的红莲。
风灵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茫然的看向了四周,而后将目光落在了慕承的身上,他露出来了微笑“父亲。”
这一句父亲让几个人都愣住了,慕承眼底闪烁着细微的光,他竭尽全力朝着他伸出手去,想要握住,但是那孩子却没有走上前去。
这是红莲换身,正是那位师母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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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承见到那一抹红莲时愣怔住了,他强撑着身体让自己站起来,他的神元在迅速的消散着“孩……子……”
千雪看到风灵的唇边溢出轻笑来,他试探着蜷缩着自己的手指,听到了慕承的呼唤,他俯身了下去,半跪在慕承的面前道“父亲?”
他的语气很是奇怪,带着微微上挑的笑意,仿佛并不在意他口中的父亲即将要羽化“真是多谢了啊。”
“你是谁?”千雪听到慕承断断续续的问道。
“您不认识我了吗?若不是您赐予了我力量,我还没有办法冲破那个女人设下的壁垒呢。”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眉心的红莲逐渐的被黑色吞噬,神色大骇“你?!”
风灵将手指点在他的唇间,轻轻的摇了摇头“父亲,您见到我为何会这种表情呢?既然您决定了将生命赐予给我,那么作为孩儿的,也就让您毫无痛苦的送走吧。”
说罢,自他手腕下窜出来了细微的黑色丝线,没入慕承的身体当中。
他们之间一直都是在低语交谈着,千雪也就知道这个风灵约莫是慕承的孩子,他献出来了自己的神元救赎了他,她站在不远处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就看到慕承陡然间身体一颤,而后渐渐的垂下了头颅,身体消失了。
他羽化时化作了一阵狂风席卷天地、
不多时,天宇雷霆万钧,大雨瓢泼而下。
那个孩子抬起了头望着天际,随即低头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千雪,道“在我睡着时,所呼唤我的声音就是你的吧?”
“呃……是。”千雪不知为何觉得这个少年有几分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仔细看,他的眼瞳颜色居然变了颜色,一只是赤色,而另一只则是浓郁的墨。
“不过救了你的人还有山海图当中的另外两个人,你能否将他们救出来?”
千雪将那山海图放置在那一处抬头问道。
风灵顿了片刻,将手放置在那山海图上,不知为何他脸上挂着的笑容总是让她觉得心底有几分不适,但如今只能靠着他救出来了。
他手上的光芒渐渐的淡去,山海图合并在了一处。
“他们是你的什么人?”风灵问道。
“这个…”千雪被磕巴了一下“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朋友?”他挑着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如果是朋友,将他们收藏着不也是一件秒事?”
“收,收藏?”
“你既然是珍惜着这一段的感情,在他们都未变质之前永久的封存在这图里,你不觉得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千雪被他这疯狂的想法给震惊了。
“…
…只是说笑的罢了,既然是救了我,我自然不会恩将仇报的。”风灵道“再说了,我的师兄还在这里呢。”
“君鲤吗?”
她倒是想起来了君鲤说的翼君是他师父的事情,那么这个风灵算起来的确是君鲤的师弟。
“你说他会不会杀了我取走神器呢?”风灵忽然这般说了起来。
“诶?”
“你们不都是为了神器而来的吗?”风灵将一双异色的眼眸落在了她的脸上,似笑非笑“若刚才父亲真的杀了我,神器就会落在他手中,只是他动了恻隐之心,让我苟活了下来。但我又能活多久呢?真是令人期待。”
千雪确实也不敢妄断。
山海图的封印被他解除了之后,君鲤与牧若一齐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牧若在站稳的那一刻就手中捏决一道光芒袭了过去,风灵不慌不忙的闪身躲开,眼看着自己脚下被炸出来的深坑,冷笑道“看来这位已经做出来了决定了。”
牧若并不言语,他手中飞快的捏决,竖起来了千道法阵想要将他困住,看起来是铁了心要将风灵置于死地,君鲤手中横出剑来阻了过去,牧若委身躲过“你现在来阻止我有什么用,你不也想将神器拿到手?”
君鲤落了下来,听到风灵在一旁招手“却还是师兄可怜我。”
君鲤侧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对着牧若道“你已经无力回天了,还要在这里垂死挣扎吗?”
牧若死死的盯着他,而后轻声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罢了,这一次的任务失败了。”
脚下陡然展开一个幽蓝的转移阵,他的身体逐渐的往下沉没下去“但下一次见,你就要几分小心了。”
他的目光是落在了千雪身上,嘴唇微微的动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说。
千雪百感交集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那一处。
君鲤手中的剑自半空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落入了剑鞘中,对着风灵。
风灵他像是孩子般坐在屋檐上看着好戏,两只脚晃动着。
那山海图落入了他的手中,却不再是那一副水墨画,而是化作了密密麻麻的字体。
君鲤将那山海图仔细的看了一番,这里面所讲述的是当初的故事,正是翼君的笔迹。
“若是有幸有人能见到我所写下的这封信,我想我也就没有遗憾了。在武弈年三百六十一日,那一日是我孩子死去的日子,我永远不会忘怀,她的母亲为此做出来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就是将她的血脉保住。”
“但是在保住血脉的同时,我们将那孩子的灵魂抽了出来,放在了另一个孩子的躯壳里,悉心培
养,并且将其收为了徒弟,以延续我翼王族血脉……”
君鲤看完之后,将木光投向了一旁舞动着脚丫的风灵,他的这是师弟是师父在他入门约一百年后抱回来的,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半大的小孩子,狼狈不堪一身血污,蜷缩在师父的背后,怯怯的一双乌黑的眼眸望着他们。
师父将他从身后捞了出来,对着他们道“这个孩子是我从生死关给捞回来的,下界闹了大灾,这孩子的父母都没了音讯,以后这孩子就是你们的师弟了。”
君鲤学着一个师兄的样子,对这个师弟多加照拂,他的资质极差,因为身体底子孱弱的缘故,总是会发烧,在他记忆当中,风灵师弟就是在病榻上度过了他童年时期,直到成年才算是入了道,有了好转。
他离开的早,回到神族之后,就很少回到翼界了,而翼君羽化,如今翼界在翻天覆地的变化,在他们寻到神器之后,这一段隐秘在历史的秘密终于被揭开。
风灵居然是翼王的孙子。是翼王血统的最后一个子嗣。
“师兄你好像有些惊讶,是不敢相信吗?”他摸着自己的脸颊道“如今拥有了实体的感受倒是不错。”
那封信读完之后,那山海图忽然自焚了起来,化作了片片灰烬随风消散了。
“不愧是师父,这等秘密确实不能透露出去。”君鲤望着风灵,他那赤色的瞳目散发着不详的光芒,他将手心摊开,神器九黎炉浮现在他的头顶。
“师兄也是为了此物而来的吧?此物就在此处,若是师兄杀了我,就可以拿走了。”
风灵那赤红的眼眸散着光“这可是您难得的机会,你也知道我本身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小师弟而已,要是您拿出来真本事,我可没有办法抵挡住你的攻势的。”
君鲤并未有所动作,他静静的站在那一处皱眉“现在的你,还是当初的我的师弟吗?”
“那封信上写的不是很明白吗?我就是你的师弟,难道师父会欺瞒你不成?”
君鲤将手上的剑举了起来,风灵站了起来,眼底的光更是光芒大绽了起来“对,就是这样,我很想与您大战一场,只可惜从小身体不允许,怎么样,来吧!”
他摊开了手,半漂浮在空中。
那神器九黎炉绽放出凌然的光芒来,将风灵从头至尾的笼罩住了。
君鲤将剑翻了一个面,骤然冲了上去。
两两相撞,金戈作响,那风灵的速度极快,只是瞬间之间,千雪从未见过动作如此敏捷的人,自他的身体里散溢来了庞大的气和来,形成了一方坚固的极罩来,他那似流星般快猛的速度只能让千雪捕捉到那一道弧光
,眨眼之间就将他的身体绕了好些来回。
君鲤站在那烟岚之处,静静的闭起了眼睛。
猛然间,他的眼睁开,一道锐利的光自他眼底迸发而出,他手中挥舞着剑,那无影的身形生生在他面前顿住,接住了那道剑芒,而后绽放出来绚烂的光华。
风灵就静止在了他的面前,露出一抹笑意来。
但是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却渐渐的消失了。
那击中了他的那柄剑,却是用的剑身,而非是剑芒。
在他往那凌厉的剑芒上靠拢时,君鲤居然在他都没有发现的时刻,将剑换了一只手。
“你……”
他的脸上呈现出不可置信来。
君鲤飞快的将他身上几处穴道给封住了,道“你心中想着什么,我这个做你师兄的人会看不出来吗?”
他将风灵的肩膀一拍,抓着他落了地。
千雪在下面看到这迅速结束的战斗,她亲眼见到了他的剑没入了风灵的身体里,怎么会毫发无损呢?
“我说过,你只要对着我说实话,我就不会怪罪你。你可还记得?”君鲤将剑收起来。
风灵怔然的看着君鲤“师兄你…”
“你不是那个婴儿,你是当初我师父所说的用你的身躯来培养那孩子灵魂的躯壳的原来的主人。”君鲤道“你的意识一直都存在着没有被吞噬,你之所以一直挑衅试图激怒我,只因你想要减毁是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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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灵怔住了,半晌轻声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您给发现了。我还觉得自己装的挺像的呢。”
“我虽然不是一个称职的师兄,但对师弟还是了解的。”他道“你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风灵愣了片刻,轻声道“即便我说了又如何呢?我说出来之后,师父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岂不是会受到影响。”
“世间没有任何绝对的好坏,就算是师父也是如此。”君鲤道“即便是我,也是这样。”
风灵将眼泪蔓了出来。
他的故事其实不长,是短暂而简单的,他是在朔月之时出生的,在下界的一个很普通的农家之中,下界与上界的阶级划分当初还是很明显,下界对上界自是言听计从。
在他还是幼儿时,有着上界的人亲自而来,他们在寻找朔月出生的孩子,说是要挑选有根基的孩子去培养。
而他真是他们所需要的孩子。
他的父母千恩万谢的将他送了过去,他们将他放在了上界所建立的一处封闭的塔内,那里有着数个和他一般的孩子,都是在朔月之日出生的。
他们在这里接受洗礼,每一日都会生戒和洗身,学习静心之法,用那些管教他们的人来讲,就是要将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调节到最佳的状态,他们其中有不少的孩子都被淘汰了,不知去了何方。
而他之所以能坚持下来,这个因为这个是唯一一个能让他们家光耀门楣的机会。
他还记得父母殷切的期望和叮嘱,但他们在这里呆了约数年,都不能见父母一面,思念的折磨日益积累,让他们心智日益疲惫。
直到终于有人忍不住了,要离开此处。
他们不过都是些孩子而已,却要饱受精神和肉体的折磨,这种折磨还是无尽的,当时他们孩子当中只剩下了不足二十人,其中十几个人都达成了协定,要从这个牢狱般的地方逃出去。
为了争夺那唯一一个能上界的名额,他面对着他们的邀请不为所动。
下界的那些孩子的父母亦是里应外合,爆发了一场骚动,他在骚动时被惊醒来,刚刚出去时,就看到了厮杀。
自外面涌入的人拿着叉戟等物面对着那些人的阻拦不断的往里冲,他在这些人当中也见到了自己的父母,他们见到了自己时惊喜的朝自己扑来,连拉带扯的要带着他从这里离开。
风灵很讶异,他不知道父母为何会突然这么做,但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不愿意放弃,甩开了父母的手“我不走!我要在这里坚持到最后!”
“走啦你!你想干什么啊!这里不是人呆的地方,我们都被骗了!”
他的父母焦灼的要拉扯他,但他倔强的顿住“您在说什么,什么骗人,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不走!”
“你这个孩子!他们从这里出去的孩子没有一个回去的,你再不走你也会被他们杀掉——”
父亲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那天降的一柄剑穿透了心胸。
血喷溅在他的脸颊上,他呆滞了。
母亲甚至来不及悲痛就抓住了他往外面逃去,他的记忆在那个时候逐渐的模糊,他只记得自上界落下来诸多的翼人,他们设立了结界将这荒芜之地封印住了,那些带着孩子和他们的父母都被残忍的反杀。
而后,那塔塌陷,猛然砸中了抱着他的母亲,他一齐失去了神志。
等到醒来时,他却是被人环在了怀中的。
他迷蒙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面目肃然的男子,他那一身华服和高贵的羽翼,都证实着他的身份不低。
“你们为何不将此事报道给我,就私自做出这种决定来?”
他能听得到那男子冰冷严肃的言语中带着隐怒。
那几个人跪倒在地下“君上,我们想要及时的去告知您此事吗,谁知他们是有备而来,将我们的外援全部切断了,我们无法及时的将此事告知给您,只能启动最后的预案。”
“那个预案是逼不得已时的最特殊措施!现在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了吗?”
“暴民袭击太过迅猛,我们担心会让这些孩子逃出去……这是最高的私密,绝不可泄漏到外面,即便是拼了臣下的这条性命,属下也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将此事透露出去的人!”
这振聋发聩的回答,他侧眼过去,是一个跪在地上垂着头的翼族将领。
“那么这些人就不是我的子民了吗?”
“属下愿意一力担当所有责任!”
那个抱着他的男子转身“你知道该做什么。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知道军纪无情,你自行去吧。”
那个将领似是愣怔了一下,脸上悲喜交错“属下……明白!只恨,不能再为您效力……”
说罢了,他看到那个男子将手中的短剑欺上了脖颈。
又是血喷了出来,浓郁的血腥味虫吃了他的鼻腔。
那个男子紧紧闭着眼睛,片刻睁开,像是感应到了他的苏醒,转过头对着他道“你醒了?”
“他怎么了?”年幼的风灵抬起头问道。
那个男子往后微微偏了偏头“他做错了事情,这是他要付出的相应的代价。”
“可是我是不是也做错了事情,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害死了我的父母?”他哽咽的问道。
那个男子半晌不
语,轻声道“你什么都没有做错,相反的,做错了事情的人是我。”
风灵在他的臂弯里痛哭不止。
“你以后就随着我吧。”他抚摸着风灵的额头,那般的温柔“以后我就是你的师父了。”
他当时不是不懂,这个男子就是策划了将他们训练的人,他明明知道,但是他内心的仇恨都被哽在了咽喉。
这样他就成为了翼君的最后一名入门弟子。
而在第一日入了门后,他就被翼君唤到了房间里,他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要从下界带回来一个孩子?”
“我不知道。”他茫然的看着他。
“这是我们翼族最隐秘的秘密,关乎着我们血脉的延续,你将此物含在舌头下,然后听我说。”
他将一枚小小的药丸递给他。
风灵乖乖的含在了嘴里。
“你现在所听的每一个字都会存在这契魂令当中,我们所需要的是你作为容器的存在,为了我翼王族血脉不会断绝。”
他将手掌放置在他的额头上,风灵只感觉到了自己的脑袋顶上有着温润的一道光芒渐渐的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里,不久之后,他身体里像是被撕裂般的痛苦,他能感觉有什么硬生生的要将他的魂灵挤出。
但舌头上的那枚丹药破裂了,有着什么活物直接穿刺进入了他的血肉当中,他痛的在地上翻滚着,喘不过气来。
“孩子,对不住,这样就改变了你的命运轨迹,这本不是我所愿……但无奈,只能出此下策。”
风灵还未听完他的话,就晕倒了过去。
在冗长的梦境之中,他感觉到了有人在低声呼唤着他,他往一旁看去,居然看到了一个婴儿,他的魂灵的火焰如此的脆弱,只要稍许的碰触就会熄灭一般。
此后这个灵魂的残片就一直与他共度一个身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翼君在他苏醒后给他说的清楚明白,原来自己是一个培育残魂的容器,以自己的力量去滋养那个孩子的灵魂,直到他长大,之后……他的躯壳就会被占据。
翼君说完之后,道“我知道这是一件强人所难的事情,让你做出这种牺牲来,是我们自私的决策,但是我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出此下策,牵扯了这么多人进来,对不起。”
一代翼君居然朝着他垂下了头颅,这算是最顶级的歉意,他心中惶恐不安,片刻苍白着脸颊道“等他长大了,我是不是会彻底消失?”
翼君静默了片刻“等达到某一个封印解除的条件后,他就会彻底苏醒,然后占据你的身体。你……确实会消失。”
他轻微的呼出一口气来。
“我知道了。”
那个时候他的心情十分的奇怪,明明自己遭遇了很多事情,而面对着这个始作俑者,他却心底没有半分的恨意,甚至波澜不惊。
对于这种早已经注定好结局的人生,翼君应当也是不想要欺瞒他,而这一份坦诚让他内心更是像是被堵住了般,没有了发泄怒火的出口。
他甚至连顾影自怜都不想。
为了他人而牺牲自己,他本不是这种人,但是现实却强制的让他成为这种人。
他想了很久,试图要找到一个证明自己价值的出口。他一直都没有遇到,依旧是一如往常的生活和修行,他竭尽全力的修炼,但因为残魂的索取,他每一日好不容易积攒的精力都会被掠夺干净。
这简直是一个在他身体里的饕餮野兽。
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但每一次昏倒下去后,他总能看到那个小小的孩子,他也曾咬牙切齿的想要将这个寄生虫般的孩子给杀死,但是这居然是翼族最后的子嗣。
他下不去手,四次三番的感觉到痛苦。
而那个孩子在一日日他的生命力的滋养之下,居然渐渐的长大,容貌已经有了孩童的样子。
不止是如此,他还衍生出来了自己的意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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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每一晚上他疲惫不堪的回去之后,那个孩子就在他的面前,歪着脑袋看着他,瞪着腿挥舞着胖胖的胳膊呀呀的叫着。
这喊叫声让人心生疲惫。
而他的不理不睬也让那孩子不断的哭泣,最后哭到声嘶力竭,最终渐渐气息减弱。
风灵这次才慌了。
他即便是对这个命运带着怨气和恨意,但也不至于非得要将那个孩子的灵魂耗尽衰竭,灰飞烟灭。
他耐着性子开始安抚那孩子的情绪,竭尽全力的逗他开心,这才渐渐的让他的魂体稳定了。
他担任起来了长兄的职责,谁也不知道他身体里有着两个灵魂的存在,而另一个灵魂还在滋养那个小魂,等待着他长大之后将自己吞噬。
他将那孩子哄着入睡后,凄凉的想着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啊。
转而那孩子长大的也快了,正是最爱吵闹且精力十足的年纪,他的力量已经能影响到他的精神力了,就算是偶然,他也会丧失了对自己身躯的操控权,尤其是晚上入睡之后,第二日会有仆从抱怨昨晚不知是谁在厨房里偷东西吃。
他看着自己一身的油渍陷入了沉思。
这种事情不能这么快就发生,被占据身体之后他所产生的巨大的惶恐不安让他精神紧张倍感折磨,整日里惶惶不安。
翼君看到他的心理被动摇至斯,他思考良久后,给他开辟了仅是属于他们的精神领域。
在这个精神领域之内,那孩子与他就能拥有具象化的实体,在这一处就可以自由搭建他所想要的东西,在这精神领域之内,他就是王者的存在,在这孩子没有足够的能力之下,他不会再影响到风灵。
他思考良久,决定将翼族的实景具象化给这个孩子。
他每一日的任务除却了要修行之外,晚上时也开始在精神领域构建翼族天地,这算是一个相当浩大的工程,他每一日都会努力的记住一处地方,等到回去后从记忆中提取出来填补进去。
那个孩子每一日都会觉得十分欣喜,他无法看到外面的世界,但是几次尝试占据了身体的感觉,让他触碰到了未知,他惶恐又好奇,喜悦且惊讶,也不再捣乱,而是看着他一点点将这个世界铺满。
风息花草,高大的屋檐和飞檐上的铃铛。
虫鱼鸟兽,低矮的台阶和青石板的青苔。
这些都是他从未见过的世界,那个孩子不断的开心的奔跑着,风灵想到这个孩子也是一个可怜的人,他做错了什么了呢?
他不过是被强制挽留的魂灵,明明是翼君血脉,却不得不借助其他人的力量和身躯才能活下来的。
与他别无不同。
他每一日都活像是一个十万个为什么,对风灵所建造的东西都抱着无尽的探寻,这样也算是让他有了片刻的喘息,看着那孩子焕然发光的脸庞,风灵心底又觉得他做的事情有了意义。
他不再拘泥于这一方的不平。
作为创世主,也作为他的兄长,他开始教习那孩子功课。
在精神世界里那孩子的所有精力都是来源于他,只要他疲惫了,那孩子也会受到影响,时间久了,这孩子似是知道了这之间的联系,他开始不那般肆意的挥霍自己仅有的力量。
他当时只是觉得奇怪,自己一天所消耗的精神力少了许多,风灵还以为是自己的能力有所提高,心底还暗自的高兴了一场,直到发现是这个孩子懂事的不给自己压力,一时间内心百味陈杂。
风灵摸着那孩子道“你放心,我会很快强大起来,你没必要压制自己的天性,想做什么就去做便好。”
他开始给自己加练修行法术的时间,不再游荡度日,变得刻苦了起来。
自己都到了这么一副让那个孩子去分担的地步了,他就算心底一直不平衡,也该散了。
一味的抱怨命运的不公有什么用?生死本就是无常的,难道就因此颓废,不在有限的时间做到最大的努力,那么他是不是也在浪费自己活着的珍贵岁月呢?
想通了这一点的风灵前所未有的努力,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努力真的有了回报,他有了多余的力量可以分给那个孩子,让他不用每一日为了保持他的精力而小心谨慎。
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孩子,满心的将自己的心血都投注在这个小小的魂灵身上。
一日日的长大,他也成了一个少年的模样。
已经完全有了自己的力量可以冲破这个精神领域的桎梏,那个少年偶然会占据他的身体。
翼君似是早在很久就预见了自己迟早都会消亡,某一日时刻,他将风灵唤到了房中,严令禁止其他人进入此地,给他展示了山海图。
他说此图是关系着他们的命运,如果他死去了,神器约莫会一齐的消失,若是有人能进入此图破开法阵,将那孩子真正的肉身解开封印,那个孩子就会彻底占据他的肉身。
这也只是他对未来的猜想,如果顺利的话,翼王族的血脉将会再次延续下去,翼君拍着他的肩膀眼底光芒闪烁“这么多年来都委屈你了,我这一生当中虽然不至于丰功伟绩,但自诩光明坦荡,但因为此事,让我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无法做到心安理得,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但我所能做的,你都可以提出来。”
他愣怔半晌,而后凄
然道“您时至今日,难道还觉得我会对您提出来什么要求吗?这和买卖我的灵魂有什么区别吗?我之所以一直在这里坚持着,并不是为了翼族血脉的延续,也不是因为您,要说为了什么……”
他的眼前陡然的瞪大“我……是为了什么呢?”
他没有那么伟大的高尚节操,也没有那般对翼君言听计从的忠诚,而是……为了自由。
他看到那孩子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忽然闯入了那两个字。
这么多年来他们相互被束缚着,将一颗心磨得疲惫不堪。
如果若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冲破这所谓的命运吧。
无论是他,还是那个孩子。
被慕承占据了躯壳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事情,在翼君死去之后,他在翼君的坟墓前上一刻还在正说着要如何去走下一步,下一刻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他在精神领域。
那个孩子在他旁边照顾自己,他悄声细语的说道“兄长你不必忧心,我会救你。这个人暂时没有发现我们的领域,也没有发现我的存在,他只不过用了法术将您的身躯给操控了而已。”
“看来是我大意了。”
风灵缓缓的站了起来“既然如此,我就算是要豁出去这条性命,也要与他一战。”
那个孩子将他拦住了“你想过这样做之后的事情吗?”
“大不了就早一点灰飞烟灭而已。”风灵看着那个与他如今几乎等高的孩子神色低沉了些“为何要这么一副表情?这件事情我很早就给你说过,你我不都是心知肚明吗?”
“可——”那孩子猛然抬起头来“我不想让你消失。”
“这件事情可由不得你我做主。”
风灵心底有些许的烦躁,他刚转身就被那孩子给拦腰紧紧抱住了,他心底一怔,回过头去,却见到那孩子泪流满面,倔强的咬住唇“我不让你走。你不能走。”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的使小性子了,风灵将他的手掰开,但这孩子的力气居然出乎意料的大,他一时挣脱不了,无可奈何道“你不要这么耍小孩子脾气了,这个人将身体占去要是做出什么事情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他做的事情完全比不上你的性命重要。”那孩子拔高了声音“你不是说过会陪我到封印解开的那一日吗?如今封印还未解开,你就要先丢弃我而走了吗?”
风灵听到他的哭腔,心底泛起不忍来,但过了片刻还是硬着心肠将他的手臂掰开“就算是我陪你等到封印解开的那一日又如何?我迟早都会死,你难道还以为自己可以逆天而行吗?少自大了!”
他
将那孩子的额头一弹,看到他吃痛的捂着脑门,故作轻松道“我早已经做好准备了,只不过来的早了些,这里和翼界一模一样,只不过是多了些真实感而已,我教习给你的东西,你早都学会了,以后的路,就需要你自己去走。”
他面色怅然的望着四周,这里的花草树木都是他亲手建造出来的,与外界别无二致,给他还原了外面的世界,是他做的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他自小的心愿就是来到上界,而他的心愿也实现了,早已经没了什么遗憾。
所有的爱恨在这生死的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风灵转身时能懂得了翼君当初摸着他的头满是歉意的话,他至死都是带着遗憾的,而他没有遗憾,这也算得是一个圆满的一生。
他还未走远,猛然脚下的地往下塌陷了下去,他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旁边的树木,讶然的看到他所建造的空间居然在崩塌!
风灵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往后看去,见到那孩子跪倒在地捂着脸颊恸哭,自他脚下的缝隙不断的往外扩张着,他千辛万苦所搭建的空间像是被摔裂的镜子般分崩离析。
“你在干什么!”风灵大喊着。
风云汇聚,天地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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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住了那落下的残片往那孩子那一处奔去,一把抓住了他孱弱的肩膀,那孩子抬起头来,眉间却隐约有着一抹血红的莲花形状。
“这是!”风灵猛然想起来了翼君之前告诉他的红莲护着那孩子的命脉,等到那封印解除,就会换生与他。
但是现在并未到那个时刻。
他紧紧的捏着那孩子的肩膀摇晃着“你清醒一点!给我醒来!”
那孩子赤红的双目没有理会他的呐喊,而猛然咬住了他的手臂。风灵吃痛了一声,死死忍着痛,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会忽然将红莲唤醒,难不成这孩子的力量已经到了这么厉害的地步了?
他的血自手臂滴落在了脚下。
在那血滴落那那一刻,脚下像是湖面般朝着外延扩张出了一片地域,这不是他的精神领域,风灵完全操控不了。
这白茫茫的一片天地处,耀目的让他皱起了眉头。
眼睛适应了白光之后,就看到了那孩子身后居然绽开着九重红莲,有着丝丝缕缕的红色缠绕着什么,他眯着眼看去,那里是一个婴孩。
这应当就是这孩子真正的肉身了。
他看到这孩子似是恢复了理智,眼底的赤红色褪去了,又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抬了起来。
一双手紧紧扣着他,那孩子以近乎恳求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我一定会想办法,我会有办法的,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兄长?”
这最后的一句带着哭腔的称呼,让风灵心底骤然一颤。
他居然真的犹豫了起来。
“可这个事情连翼君都尚无办法,你又怎么能寻到法子呢?”他叹息道。
“我会想办法,没有路我也会走出路来,我能探寻出千万条的道路,但唯独让你死的这一条路绝不会让你走!”
那孩子铿锵有力的声音在他耳畔像是烟花般炸开。
“你……”
他失声,半晌之后哽咽的转过身去。
这孩子的这一番话说出来,陡然间让他觉得活着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即便是梦幻的,不可触碰的那生死的界限,他从未做过什么努力,所有人都在期盼他的死亡带给他们新生时,但是现在有人在呐喊着想让他活着,他的出生就注定的死亡的理念居然被这个孩子给动摇了。
他觉得感动又幸福。
即便让他现在就死都无憾了。
“谢谢……”他哽咽的说不出别的话来。
那孩子上前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他的力量那般的大,仿佛要将他从所谓的命运的深渊里拖出来。
“请你相信我,兄长。如果我真的有着翼君的血统,我会向你证明我
的强大。”
他埋进那孩子温暖的身躯里无声的痛哭,第一次知道了他曾经的故作坚强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只要有稍许的生的希望,他也想要抓住啊。
即便所亮出的底牌都是一个死字。
风灵与那孩子寻找着稍许的可能性,他们试过很多方式,但他不能从这个身躯中离去,更何况现在不能惊扰到那个占据了他们的躯壳的人,此人有着强烈的神力,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
他们潜伏。
直到某一日,那孩子忽然激动了起来“我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这力量虽然离得有些远,但是我能听到它在呼唤着我!”
风灵愣住了“力量?”
“是的!”
他雀跃起来“你放心,有了这个力量,我就能将你救下来。”
那孩子开心的不能自拔,但是风灵确实近乎麻木的清醒着,思索这个力量是从何而来,是了,他曾听过翼君说过,有一样力量自古就坐镇着翼族,那便是所谓的神器。
而某个被认了主的神器,就能得到神器的力量。
他一直对于此事不以为然,因为他口中的翼族的神器一直都不曾出现过。风灵还不至于将希望寄托到一件虚无缥缈的传说身上。
但这样子……却和师父所说的一模一样。
神器认主!
这孩子居然是神器的主人!
峰回路转,他甚是觉得不可思议,那孩子在努力召唤神器来到自己身畔,风灵嘴唇颤动着,但又觉得这神器并不是传闻之中的样子。
它会不会其中也包含着什么隐秘呢?
这件事情他不敢轻易的去下结论,也不敢去轻易的相信眼前唾手可得的所谓救赎。
他的预感却真的没有错。
在红莲封印被打开的那一刻,那神器通过了重重阻碍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那孩子喜悦的去迎接那神器给他带来的力量时,他不知道他们之间沟通了什么,只看到了那孩子喜悦的面庞凝重了些许,而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所说的一切我都可以接受,但是你要能将我的心愿达到。”
那孩子转过头来,一双秋水白的眼眸望着他,像是透过了重重远山。
“我不能失去兄长,而我也不能死去,翼族的血统不能断绝,所以兄长,你愿意与我共同分担这一份重任吗?”
他一步步朝风灵走过来。
“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将我们的灵魂相契,我本来就是残魂一缕,是兄长您以自己的魂魄将我养护成形,所以我也不能离开兄长你,兄长您舍得离开我吗?”
他俯下身望着风灵。
风灵怔然“你在说什么?”
“灵魂相契。”风灵将他的手十指紧握“我们本就是一身的两个独立的灵魂,但若是魂灵契合,灵魂就会成为一体……”
“这怎么可以!”风灵试图将他的手甩开,面露震惊“这样岂不是乱了套!你是这个翼族的王,你要自己独立出来才算得是纯正的王族,我只不过是一个卑微的下界,你与我魂灵相契,你的血统还算得纯正吗?!”
“您在说什么?”那孩子眼眸血红的发着红亮的光,作为翼君的压迫感居然十足的强烈,道“那么以一个下界魂灵养大的我究竟在您的心底算是什么?我不知道那些什么关于血统的什么,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兄长,我只要你能活着!你怎么就是不懂呢?”
“不懂的是你,你可知你这就是强硬的将渣滓往珍珠里放,我根本不配你这么做。”
他的语气放低了些许“放弃这个想法吧,你没必要将你自己搞的那么低廉。”
他试图从那孩子的桎梏下逃开,但他面色遍布阴霾,死死扣住他的肩膀。
“你是个骗子。”
他静静的说道。
“当初你说了你会陪着我直到封印解开,但是中途你就想要丢下我一走了之。好不容易说服了你与我一起寻找一起活下去的道路,我找到了,我没有食言,但是你呢!”
他咆哮道“但是你为什么又要放弃!”
风灵沉默不语。
“如果你一开始就让我断了这个念想,我也不至于没日没夜的像是一个无脑苍蝇般的四处乱撞!”他的手往他的血肉里又深入了几分“你这样看着满怀希望的像是个傻子一样的我,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他眼底的赤红更是明亮了。
风灵的手攥紧了,他蹙着眉“对不起,我不值得。”
“我付出的东西值不值得是我说了算的!”那孩子将他的咽喉扣住冷冷道“我要让你知道,你自己都看不起的这条性命,在我眼底是多么的重要。”
那孩子不由分说的将他的手攥住往那一处拖去。
他挣扎着要挣脱出去,那孩子是真的发怒了,根本不顾他的力量几乎要将风灵的胳膊折断,他一言不发的往这一处走着,猛然将他扔到神器之下,将他的手反扣住。
“你想要的条件我接受,我的愿望你也要给我实现。”
“你这是做什么?什么条件?”风灵心底骤然一惊。
那孩子死死摁着他一言不发。
风灵近乎绝望的看着那神器绽放出夺目的光华来,将他们全部淹没。
……
“这就是我想告知给你们所有
的事情。”风灵静静对着君鲤一行人道。
“至今为止我都不知道那条件是什么,但是你们能看到我以这样一幅面貌出现在你们眼前,我想魂契已经达成了吧。所以试图在我们的魂灵还未融合在一处时,要你将我的魂魄击碎,但现在已经迟了。”
他将自己的手握着,望着君鲤露出苦笑。
“之前我以为你总是晕倒只是因为底子太弱,却不知还有这等事情。”君鲤蹙着眉“这么多年来真是苦了你了。”
“这件事情是翼族的绝密,但如今能说出来。也算是将我心口的一块石头给挪开。”
君鲤看着他那赤色的那个眼眸渐渐浮现出来,风灵的面庞上的笑容变了个样子,他活动了一下身体“兄长将我们之间的秘密都说了出去,难道兄长就这般的不愿吗?”
君鲤并不回应,风灵的声音有几分的低沉“看来兄长还是不能迈过这个坎,不过现在也由不得兄长愿不愿意了。”
千雪忍不住拉了一下君鲤道“这魂灵想契究竟是什么啊?”
“灵魂融合,这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也不知那个孩子答应了神器什么条件,神器的力量帮助他达到了心愿。本来风灵是必死无疑的。”
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道“但在之后意识大概也会融合在一处,两个人变作一体,所承担的伤害是相等的,这也不能说是一件坏事。只是……”
“你所担心的是他答应的条件是什么对吗?”千雪唉声叹气道“如今这神器也无法拿到手了,除非将神器主杀死。但这孩子明显不是一个善茬,看来我们也白跑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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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这么想的?”君鲤将目光对准了千雪。
“难道你还要对你的师弟痛下杀手不成?”千雪挑着眉。
“我自然不会。”君鲤将目光望向了风灵,那个孩子的魂灵在他体内融合的十分顺利,他看起来终于不那么精分了。
风灵听完他们说的话后扯出笑,慢条斯理的将一旁的剑收了起来“师兄既然不杀我,那么我们就回去罢?”
这一场骚乱并未引起太大的影响,只多波及了上界,不少的翼族军士在听从调遣的收拾残局,风灵一边走一边对着君鲤道“此番我的父亲…是神族人潜伏到了我翼族,想来也是为了神器而来,但是师兄你也是神族,你们神族……”
他将手指摆动了一下“看来您走的和他们不是一路的啊。是内讧吗?还是分赃不均?”
君鲤“……”
“当然是开玩笑的。”这个带着那小子些许恶劣习性的风灵让君鲤知道了他的不容易“我对你们要做什么一点都不在意,但是现在这个神器可以维持着我们的性命的东西,可不能这么轻易的让给他人。”
他这言语里夹杂着刀锋,又对着千雪“师兄什么时候与妖族有瓜葛了?难不成您抢夺神器就是为了这只小妖怪?”
千雪这才后知后觉这个风灵是在说自己,她呵了一声“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说我是个小妖怪了。你这个小家伙初生牛犊不怕虎,但也得小心莫要半夜尿了床。”
风灵嗤嗤的笑了起来。
君鲤不打算与他继续纠缠下去,道“师父的坟在何处?”
风灵道“长屿山无间渊。”
君鲤微微的点了点头,顿了一下转身对她道了一句就此别过,便与清越折身往那一处去了。
这姿态背影上写着我想静静,千雪自然不会跟上去,但她对翼界有些在意,因为此处的感觉十分的熟悉,而且在那一晚上做梦梦到的景象,居然和此处不谋而合。
她在这里静止了片刻,对着梓衍道“下一个神器在何处来着?”
“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比天上还难夺过来的神君身上。”
梓衍摊开手掌对着她道。
“看来这个别过来的有点早。”千雪将手中的扇子捏着“我这个人向来怕麻烦,上天入地的距离实在太远,那么就挑一个就近的吧。”
梓衍眼眸瞪大了“我的小祖宗,你该不会真的要去抢枢夜神尊的雪音剑吧?”
“怎么?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千雪将眼微微往上一挑,梓衍马上收了声“当然不是,你是谁啊,不正是那个人见人怕人仰马翻的妖王吗?神尊什么的,在你手下都不是
事!”
他的一番违心的彩虹屁以心虚的姿态说的连半点气势都没有,千雪呵呵一笑,转而道“那我就在这里等他罢。”
“你们打架可以挑一个别的地方吗?他的师弟肯定站的是他的边啊!”
“谁说我要打架了?”千雪没好气的别了他一眼“你可懂得什么叫做智取?”
“……其实你就是想偷东西吧?”
梓衍毫不客气的揭穿了她的伪装。
千雪没好气的将梓衍的脑袋摁住了“你给我听好了,我们好不容易走向了大和谐,现在早就不兴我那个时候的打打杀杀了,再说闹成了各界矛盾,万一将妖族拖下水了该怎么办?我这是多方考虑,不惜深入虎狼之窝,你可懂我的苦心?!”
梓衍连连告饶“懂了懂了,大姐松开我!”
“这个龙脑筋这么多年还是这么一根肠子直通到尾巴根,没个长进。”
千雪将梓衍嗔怪着松开了,拍了拍手“反正等他回来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去别处溜达溜达!”
……
君鲤在一处功德碑旁一言不发。
除却了人族死亡之后会立碑,而其他的界基本都是随风羽化,而一代君王离去之后,自然会让一界大丧,失去颜色,而翼族也不例外,在翼君羽化之后,他的羽毛被封为了神器保留了下来,放置在功德柱林前。
清越看着君鲤立在那功德碑前沉思着,他正想要安慰神尊节哀,神尊却俯身了下去,用手抚摸着那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师父,您所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清越“???”
“风灵的特殊体质我虽然现在才知道。但是师父似是知道找到山海图的会是我们其中之一的人,所以在那张纸上特意叮嘱我莫要让神器苏醒,否则会一发不可收拾。”
“翼君这是何意?”清越不解。
“你可知道翼族的神器为何一直在沉睡之中?”君鲤道“那时因为翼族的刻意为之,翼君一直都在压制着神器的力量,不让其复苏,所以翼族的神器在多年之前就一直没有被任何人寻到踪迹,所以翼族反倒是在乱世之中保存了自己的实力,即便是没有神器的庇佑,他们依旧能存活下来。”
“那这是为什么呢?为何翼族将神器封起来,要是用神器的力量,能让翼族更加的强大吧?”
君鲤摇了摇头“所以其中缘故就需要亲自问一下师父了。”
“亲自问一下?”清越呆滞了。
君鲤将自己的手放置在功德碑上,那只在柱子上的羽毛轻巧的落了下来,沾到地面上时忽然化作了一个人形。
是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但是即便是残影,也能感受到那
长者威仪不肃的气概,他站在那处,望着君鲤抚摸着胡须“你来了。”
“不孝徒弟来迟了。”
君鲤说着俯身半跪在地上。
“这……这……”清越目瞪口呆。
“这位小友莫要害怕,此法术不过是将我的一段意识存留在此地罢了。”他又望向了君鲤“你出现在这里,看来是那件事情已经有了结果,而且还是我说过的最糟糕的状况?”
君鲤颔首“是。”
翼君微微的阖住眼眸叹息了一声“我在离去时最不能放下的就是风灵,我的预感还是成了真,罢了……这大概就是他们的命吧。”
君鲤沉默,翼君约莫很早就知道了神器之主就是那孩子,所以才建造了山海图,将那孩子藏了起来。
翼君又道“如今神器已经被唤醒且认了主,但我所担心的还是缔结了契约的那孩子……你可知我为何要将神器藏起来,不愿让它暴露在人世间?”
“我正是想要请教您这件事情。”
翼君顿了一下“你可还记得初代翼君巫哲。”
这两个字让君鲤的神情肃然了起来,他怎么可能会忘记这两个字!这个人的残魂,正是他将让元白孤注一掷的与他同归于尽,让他不得以去了妄生川,最终遭遇了焚心之劫,给他落下了一生伶仃无人问的最终结局。
正是因为这样,才让他亲手不得已掐灭了心底的希望,让凰陌失忆,与千雪形同陌路。
他已经拥有过了最好的,只是如今伸手即可触得的人却再也无法碰触到了。
他将这些爱恨闭着眼默默地忍受了下去,点了点头“徒儿记得。”
“巫哲是初代的翼君,是我的祖先,我们的王,他也是第一个触碰到神器九黎炉的人。他是一个天才,法力高超且头脑疯狂,在没日没夜的研究九黎炉后。他自称探寻到了神器的最核心的秘密。”
君鲤心底已经有了几分的计较。
“那神器里有着封印,但他为了将那封印解开,居然丧心病狂的用翼族的族人做实验,不惜残杀了数十位他的心腹,最终他的罪行被揭穿后,便被手下反抗,最终给驱逐了出去。”
清越听的心惊肉跳“这神器里有着什么封印,居然让他不惜杀害同胞?”
“那个人只顾着追求力量,才不顾那封印是什么,但是我的祖辈们将其研究后,有了惊人的发现。那就是这个神器是以祭祀生魂为引,需要大量的生灵献祭。而这背后的东西让他们毛骨悚然,最后被祖先命令封印起来,任何后继者都不能解开封印。”
“在这漫长的时光中,翼族虽然没有依靠神器的力量
,但正是因此,我们都是骁勇善战的战士,齐心协力抵御外敌,一直以来从未让侵略者占到丝毫的便宜。这一点作为传统传承了下来,让人觉得甚是欣慰。”
君鲤点了点头,他所学习到的上古历史,翼族都不曾参与进去,他们之愿意守着自己原有的土地繁衍生息,而不像是其他的界不断向外侵略扩张强占资源,在翼族人口密集之后,他们还建造了上界来分担人口居住压力。
但是在很多人的眼中,这是一件相当愚蠢的事情,因为翼族是唯一一个拥有着神器但却不使用的种族,也有不少的人曾经打过神器的主意,但是每一届的翼君都会在死的时候将自己的精魂融入九黎炉内,将自己的力量代代的传承下去,才算是让翼族族人不受外界人的欺凌霸占。
“神器背后封印着怪物。”
翼君的话让其他的人倏然一惊。
但是君鲤的神情却没有那般的骇然,仿佛知道了这件事是让他更加确定了什么般,脸色越加的深沉。
“神器背后有着封印??封印的就是这个怪物?是什么样的怪物居然会被封印在神器里?”
清越的一连串的问题正是他现在内心的写照,他始终觉得不可思议,神器不是上古大神流传下来守护一方水土百姓安居乐业的神的馈赠怜悯吗?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神器背后也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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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封印在神器当中的,所以才是让人觉得骇然失色的事情啊。”
翼君道“第一代的翼君巫哲正是知道了这怪物的封印,所以一直在试图解开那封印,将那怪物放出来。这个事情是我们祖辈继任翼君都知道的事情,因为会在九黎炉里继承上一辈人的力量,所以这个警示也随之流传,但是风灵很特殊。他不曾通过继承九黎炉的精魂来继任,而是直接继任了神器,这就是和我们不一样的地方,但却也是犯了大忌。”
“所以您就是为了对付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才将徒儿唤来?”
“这件事情我一直都在想发生之后会怎么样,若是我知道,现在就不会这般的焦急了。但你也是神器继任者,我想你应当会有办法。”
君鲤淡淡的呼出一口气来“您虽然对我抱着最后的希望,但是徒儿也只能告诉您,徒儿本身也没有办法。”
“神器继任之后,会以实现继任者的心愿为引,作为代价会吞噬掉继任者的灵魂,直到继任者心愿了之前,这个契约都会一直存在。”
翼君微微瞪大了眼睛。
半晌道“你也是这样吗?”
君鲤沉默了一下,略带苦涩的点了点头。
“难道不定立契约就不可以吗?”翼君问道。
“如果不是强烈的有着心愿要去实现,也根本不会将神器吸引过来。”君鲤道“所有的神器的继任者并不是依靠好运气或是让神器随机的选择成了主人,而是他本身就有着强烈的心愿或是陷入了漩涡的绝望。正是因为这一份强烈的愿望才让神器判定为可与之定立契约之人。”
翼君愣了一下“我是如今才知道居然还有这个条件。”
“大概只有经历过神器选择的人才会知道,在那个时刻,他们会愿意豁出去一切来交换自己的心愿实现,所以不会存在被拒绝的事情。”
翼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后神情凝重“若是如此,那那孩子他……是有着什么强烈的想要实现的愿望呢?”
“是让风灵与他的灵魂相契,共同存活下去。”
君鲤说完后翼君的神情已经可以用震惊来形容了。
“这是那孩子的……心愿吗?”
“这是他亲口告知给我的。”君鲤道。
“那孩子竟然如此的执着。”翼君的脸上浮现出一层的悲缅“这件事情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是我们的错啊!当初将那孩子带回来作为容器,风灵所为我们翼王族血脉付出的一切,看来我们试图要逆天而行,却终究迎来了更加无法承受的报复。”
君鲤一行人自那长屿离开后,清越在路上有些忍不住的问
道“神尊,就没有办法让神器和主人分离吗?”
“此事若能那么轻易办到,我们也不至于这么发愁了。”
清越的话刚刚要说出口又给咽了回去,他想要问的是神尊他本人究竟是有着什么样的执着,才签订了那样的一份契约。
他的心愿又是什么呢?
若是神器背后有着封印,那么是不是正是如此,神族才会不遗余力的如今四处搜罗神器。而妖王他们应当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吧?
有很多的问题想要被解答,但神尊始终都是沉默着的,他也不曾告知清越自己为何要收集神器是不是知道封印的存在,收集之后呢?
神尊也要将那封印释放吗?
清越陡然间一个激灵,抓住了君鲤的衣摆“神尊!你说我们人族之所以遭受了魇魔灾难。是不是与这个封印的怪物有关?”
君鲤顿了一下“这件事情我心底只有一个猜想,但是没有证据,所以现在还不能告知与你,但与神器背后的东西定然是有着某种联系的。”
清越神情肃穆的猜想“乾坤眼失去了封印变成了没有任何法力的武器,而人族也在那个时候开始了骚动,莫不是因为乾坤眼的封印被解除。那个怪物逃了出来?”
君鲤道“这个事情还未有个定论,你我不就是为了要解开这个谜题,所以才站在这里吗?”
清越沉默的点了点头。
……
“你是不是放松过了头了?现在可是争分夺秒的时刻啊!”梓衍有气无力的提醒道。
“这怎么能算是放松呢?”千雪嘴巴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这是我的战术知道吗?你可明白什么是出其不意!”
梓衍敷衍至极的嗯了一声。
千雪白了他一眼表示他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生活就溜到了一旁,见到那里簇拥着许多小姑娘家,她们在一处面色激动的说着什么,唧唧咋咋的像是一堆小麻雀。
千雪也凑了过去,看到那一处出现的布告,大概内容则是什么一年一度的宴会又开场了,下界和上界要一同庆祝,而重点标示出来的则是星河宴会。
就是这个星河宴会让这帮小姑娘都疯了般的尖叫着,十分的期待。
“看来还挺热闹的。”千雪又从重重叠叠的人群当中挤了出去,换了换气。
星河宴会,听起来就是一个不错的余兴。
“梓衍你可愿意陪我去玩玩?”
梓衍的脑袋摇的想是个拨浪鼓,但是又露出来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我才不要,像是这种活动,你不妨唤上君鲤,你不是一直想攻其不备嘛?”
“君鲤嘛?”千雪想了想“他会是这种及时行乐的人吗
?”
看来你也知道你是在行乐啊。
梓衍在心底吐槽着,但是面上确是一脸的真诚“你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算了吧,他看起来就是清心寡欲的样子。让他来陪我岂不是显得我很不庄重矜持。”千雪晃了晃手上的扇子道“我要不自己去便好了。”
“可是这上面写着至少得两个人以上才能够参加呀。”他指着布告道。
“啧,真是麻烦。”千雪揪住了梓衍“那就幸苦你了,不要挣扎了陪我去!!”
梓衍心底一个激灵“诶算了算了你还是饶了我罢!!”
要是他去了恐怕早就要被君鲤的目光射成筛子了,为了自己的小龙命他也不能这般的铤而走险“你不愿意去唤他来陪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要是被拒绝了会丢了你妖王的颜面?”
“……???”
“看来你对我有什么误会,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去?”千雪哼出一声冷笑来。
梓衍远看着有两个人的身影朝着这里走来,指着那个欣长的背影道“你想要找的人来了,正好赶早不如赶巧,去吧!”
千雪一愣,往后看居然真的是君鲤,他与清越一齐的往这里走来,似是说着什么。
这个太巧了吧?!
千雪心底欲哭无泪。
但是梓衍的一双如火炬般的目光直直的朝着她,似是在无声的催促。
这个家伙居然还看起来了好戏!
为了不让自己被看扁了,千雪还是硬着头皮走了上去,将那君鲤帅气的懒腰截住。
清越很能看出眼色来先行离去了。
“妖王不知有何事找在下?”君鲤将目光落了过来。
“正好今晚是星河宴会,翼族的星河宴会可是自很早之前就传承了下来的,很有历史了,你若是无事,可否愿意与我一起去参加这次的宴会?”
千雪尽量装作漫不经心的提出来这个提议,一边又用余光观察着君鲤的神情变化。
他的神情果然真的有些动摇了。
“你想要去星河宴会?”
“嗯。”千雪不知他为何声音会陡然的温柔了下来,让她着实心底酥软了一下。
“可以。”君鲤居然真的应承了下来。
千雪目瞪口呆,这么容易?她还得打算要死皮赖脸的纠缠他,以在梓衍面前挽回面子,但是君鲤这么好说话的吗?
结果晚上就在真的坐在了星河宴会上。
大概是因为君鲤的出场,这一次的星河宴会相当的盛大,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在宴会上,也不乏些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有一个大能者就开始将给参加宴会的诸位斟茶,道“饮酒可以成仙,品茶可以成道。此为云将鄙人珍惜的五蕴茶献给诸位。”
说着将一圈之后,将茶敬给了君鲤。
君鲤是翼君的师兄,此事早已经传遍了翼族,所以他的地位在翼族也是相当的被人重视,所以一众人都不先行品,而将目光一致对准了君鲤。
君鲤在万众瞩目之下饮茶后道“以味为上,香甘重滑,为味之全,是为上品。”
难得听到君鲤如此之高的褒奖,众人纷纷对着此茶大加赞赏,千雪依然端坐着那里,对着茶不明觉厉。
只是此情此景如此赏心悦目,吸引了不少带着强力电磁的目光。千雪咕咚很没出息的咽了一口津液,可能是声音略大将他的视线吸引了过去,千雪心虚的躲过他的目光掩住口鼻咳嗽了一声,想要君鲤别看着自己,但是君鲤却将自己的杯子举起,递到她的面前。
“渴了吧?”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全部积聚到了千雪身上,羡艳的极度的还有带着浓烈杀意的,千雪承认自己小鹿乱跳了一下,但是众目睽睽之下着接过来也不是,不接更不是,千雪看了看君鲤觉得这一份好意实在难得,于是她还是决定默默的接过,顶着要压碎她天灵盖的压力一饮而尽。
有人低声的笑了出声,千雪脸红脖子粗的将杯子竖起来给君鲤看,证实自己非常珍惜的喝了个底朝天。因为实在是太紧张和激动,那被君鲤称为琼浆玉液的茶在她嘴边并没有尝出个子丑寅卯出来,反而感觉那桃花瓣顺着自己的喉咙卡了一卡,千雪愣是将它吞了下去,嘴里泛起一股淡淡的苦涩。
君鲤显然是会错了意,接过一滴不剩的茶杯,再次沏了一杯,递给了她,还柔声嘱咐道“慢慢喝,这里还有很多。”
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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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宴会,千雪是打着隔坐上船去的。一股一股的茶香弥漫在唇齿间,她感觉自己呼吸中都带着所谓甘鲜味美,余味留香的君山银针。让她都无暇理会自己被诸位如花似玉的小姐冷厉如刀的眼神,她脑子里只想着君鲤经常说饮茶有助于升清降浊,轻身换骨,那么她这次算不算脱胎换骨了一次?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自天际流淌而下的星海,漫过的乳白色的白雾笼罩着船身,巨大的帆船扬风而起,之后漂浮而来无数的小星船,花盏中缀着灯火往天际飘荡而去。
如坠入山海幻境般的美景,千雪抬头望道“此行不虚,此景致真真是难得一见。”
她望向了君鲤,却见到他侧眼朝着自己望了过来,却似是隔着一层模糊的水镜般让人看不真切,他片刻才将视线聚焦了回来,偏过头道“船来了。”
她点起脚尖以自觉很帅气的姿势运气而起,一柄无骨羽扇刷的在空中切了一个角度,脚下点水,潇洒的落在了船上。
而转身后,却见君鲤也紧随自己,他那身姿轻盈云鹤自重雾中骤然穿过,木落天青,他身影清癯修长,无声无息,落在她眼前。
被那衣衫扑面带来了清冷的水汽,千雪当下觉得自己这一趟死皮赖脸的却邀请他来这里是正确的,满身的清辉落在他身上,他半阖眼眸抬眼过来,似是辽远寂寥的皎月漫过重重的山峦。
她的心被这青丝挠的痒痒的,转而将自己转向了别处。
这弱水所漫过的天际飘散着无数的花盏,伴随着那河水中所被倒影出来的星辰,仿若是行走在银河,这算得是翼族的一大奇景,往下望去灯火连绵的城镇,那船只会途径那些上界漂浮的大陆,不时会有人承载上来。
那自天际展开羽翎的翼族人在兴致浓郁之际还会在天际洒下各色花瓣雨,千雪用手捧过一枚落下的栀子花瓣,看着对面的男女竟然在情浓之际亲亲我我的起来。
“啧啧,大庭广众之下真是有伤风化。非礼勿视。”千雪别过了脑袋,但是另一边居然已经亲上了!
这般的放浪形骸让千雪这个万年老妖老脸差点绷不住,淡定的决定将目光转移到君鲤身上,总算是不那般的让人难受了。
“最近这些年轻人还真是开放啊,不像是我当年。”她故作轻松道。
“当年?”
“啊,那个时候你不知道也应当,我在修行的时候你怕是还未出生。”
君鲤“……”
“那个时候我还是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猫,修行的路上饿得不行便偷摸到了别人的家,那家的是一个穷途四壁的穷书生,见到我偷吃他的米
没有赶我走,反倒给我分食,我当时不懂太多,只是觉得这个男子待我很好,想要报恩,便化形一路照顾他……”
“然后呢?”
“然后他功成名就获得了状元,之后迎娶了大官的姑娘。”爱奇文学 ……最快更新
千雪平静的诉说着,仿佛事不关己。
君鲤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的一双眼望了过来。
千雪摆着手道“我也是有着这种很狗血的时候,也许正是如此,我记性很不好,但不知为何这件事情总是记得很久。”
君鲤道“你还是忘不了那个人吗?”
“自然不可能,那个人现在早就不知进入轮回多少年了,我怎么可能还会纠缠不休,只是……自我在妖族莫名的苏醒后,整个人就变得有些感性了些。说来那件事情也挺奇怪的,我明明是去修行了,但忽然莫名其妙的回到了家,但出去碰到了什么却完全记不得了,但总是会忽然的掉眼泪,你说这件事情奇不奇怪?”
君鲤的神情僵硬了些许。
千雪也不管自己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反正自己更丢脸的时刻他也不是没见过,但她是第一次给他人讲述自己过去的事情。
往日她还不至于这般的把不住嘴,约莫是今日的美景醉人,此情此景总是让人有些感怀罢了。
君鲤的神情更是复杂。
“你瞧你问我的事情我都说了,那你呢?”千雪转而话锋落在了他的身上。
“什么?”
“当然就是……就是那啥啊!”千雪一副你懂的的样子眨巴着眼睛。
“……”君鲤缄默。
“你这就有些太好面子了啊!”千雪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要我说,你我也是生死之交了,推心置腹谈不上,但我都说了你是不是也该将心比心?”
君鲤这一副还是开不了壳的蚌的模样,让千雪还是决定放弃好了,强人所难不是她的爱好,何况对象还是君鲤呢?
她刚要放弃时,君鲤却忽然间开了口。
“我……很早前一直没有离开过住的地方。”
他不徐不疾的开始说了起来,千雪竖着耳朵听着,他的声音像是在这脉脉的弱水之下流动一般。
君鲤说起来他的生平,仿佛就像是在说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他在被封闭禁院多年后,大概是当年的天帝终于因为年岁终老回忆过去,对他的女儿唯一的孩子起了恻隐之心,破天荒的来到了他这里见了他一回。
他犹然记得当初他坐在小池边,望着水底的游鱼一如既往的沉思着。而从后面走过来一个身穿华服的男子,威仪不肃,他拥有着和自己一般无二的深色的眼眸,在后面静静的站着望着自己
。
君鲤往后望去,那个男子望着自己但是却带着一股悲缅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多可怜的人,这种怜悯他的目光令他不快,那男子对他道“你想不想从这里出去看一看?”
君鲤摇了摇头。
“为何不愿?”那男子像是觉得很惊讶。
“此处有什么不好吗?”
“自然没什么不好的。”
“既然这里无什么不好处,我既不出去,就不知外面有何好,无知便也不会期待。”
那个男子似是在蹙眉思索着什么,手指一点,自空出现一道门来,他过去要牵着自己的手“我来带你出去。”
君鲤挣脱了他的手“他们不让我出去。”
那个男子叹了一口气“我来带你走,没有人敢拦着我。”
君鲤抬起头看了他半晌,而后将手又缓缓的递给了他。
那个男子看到他忽然顺从起来了,似是有点不解,但还是牵着他的手往那洞中走去。
君鲤也是生平第一次见到了外面的世界,和他所想象的别无不同。
书总是能记载着很多的为世人所道的东西,他常常用书来消遣自己漫长的时间,但是一旦这些东西具象化在自己的眼前时,仿佛是劈头盖脸的一阵豪雨,满眼耳朵里灌入的都是陌生的讯息。
这种都无法将书中展现和现实对称,所造成的后果变身记他对现实产生了严重的排斥反应,几乎本能的想要逃离,但是那男子却将自己紧紧抓着,形形色色的人都以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眩晕感和呕吐感不断的涌上来。
他晕过去了。
之后多次,他不愿意再靠近人群。
直到了素女带着她的孩子采薇不时的来看他,他才渐渐的能够与人交谈。但是那孩子总是看着他怯怯的,很多人见着他的时候要么是畏惧要么就是厌恶。
那些人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样子,让他觉得这样下去也是不错的,能够避开与很多人交流,直到了在翼界时,遇到了那只聒噪的鸟雀。
她像是强硬的刀般插入了他密封的壳中,生生的扒开了一道缝隙。
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心情的起伏,知道了什么是牵肠挂肚,也因为如此,他想将她留在身边,但是他们却被迫分散。
千雪听完之后问道“你说的那个小姑娘……难不成是你第一个心动的对象?”
“那个时候年少,不懂得什么是心动,但是……”
他的话只说到了一半就抬起头望着她,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千雪被他的半句话吊的心痒痒。
“没什么……若是她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不会像是年少时那般的不成熟,过了好多年,也没能履行自己去找她的承诺
。”
他这郑重且认真的面庞印在千雪的眼底,让她有一丝丝的嫉妒那个被他一直挂念在心底的女子,人总是说初恋是难忘的,但是她却没有那般的刻骨铭心的恋情。
她这颗万年的老树怕是开不了什么新的花骨朵了。好不容易打了一个花苞,可惜人家早就心有所属。
千雪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回来,心中懊恼自己“你不是冲着雪音剑来的吗?怎么滴还打起来了人家的主意了?”
但是看着他这般无坚不摧的样子,她忽然起了一点捉弄人的心思。要不要利用一下自己与他徒弟相似的这一点,将这个男人的心稍许的软化些呢?
说不定还能套出些关于神器的事情。
她趁着君鲤稍许精力分散的时刻,忽然对着他道“师父。”
君鲤骤然间一惊,猛然回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若是说时间凝固了便是如此,她倒是相信了。
身后的烟花锦簇绽放,星星点点的长河之上倒影着两个人的影子,见到君鲤眼底像是被投进了石子的古井般起了波澜,激烈的震荡让千雪有点不习惯。
难不成是她的玩笑开得有点过了头??
她小心翼翼的这般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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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鲤忽然往前逼近了一步,他的神色有些异常,紧紧的抓住她的手,似是想要将她生吞般的骇人威压了过来:“你方才说什么?”
他的声音暗哑且低沉,但这如狼般的反压让她一时手足无措。
“你方才说什么?”
君鲤见她局促往后退去,神情越加焦急,似是必须让她将那两个字清晰的吐出来他才会罢休,这般灼热急切的样子千雪还是第一次见,就是因为她这个不合时宜的捉弄?
好的她错了还不行吗?
千雪赶紧告饶:“抱歉抱歉这次是我不对!!我只是想要捉弄一下你!”
君鲤眼底似是掠过一丝的失望,他忽然像是清醒了过来。眼底那呼之欲出的灼热顿时消散。
“你……果然……”
他攥紧的手,转身背了过去。
千雪觉得自己怂了,她这一次是不是真的玩笑开大了?但是谁知道他居然反应这般的强烈?
千雪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反应,一边心底又种了一棵柠檬树,又酸又涩。
这个对自己的徒弟放在心尖尖上不让任何人触碰的样子,果然当初听到的传言是有几分道理的,君鲤待他的徒弟果真不一般!
她究竟是多没眼色去做了这么丢脸的事情啊!
千雪眼旁侧边流过的弱水上拿过一朵花盏,对着君鲤道试图让他分心:“你看这是什么?!”
君鲤没有理会自己。
他真的不会是生气了吧?就因为自己假冒了一下他的徒弟?他有这么小心眼的吗?
显然千雪对那个徒弟在师父心中的份量预估的有些太低了。
君鲤真的连一眼都不愿意看她,只是一味的背对着自己。
千雪无可奈何,将花盏递过去道:“对不住了,这个花盏许愿的机会让给你好不好?”
君鲤终于肯纡尊降贵的转过头来看自己一眼。
一转头就看到千雪将自己的脸往他这边怼,手上还捧着那朵花盏笑的谄媚,君鲤的目光落在那花灯上,转而推了回去。
“你真的将这个机会让给我了?在这里许愿可是一定会实现的哦!”千雪见他居然不为所动,心底有点小失落,约莫他真的是在心底责怪自己了罢。
也怪她没有轻重,被人所嫌弃也是理所当然。
她将那花盏的火焰放了出来,当初她听说了星河宴会上的花灯,也是这星河宴会上的余兴,传闻可以保存人的愿望并实现。
但大部分还是寄托了多人的相思啊。
她将那朵青色的火焰缠绕在手心上。
“我着实也没有什么可以想要保存的愿望。”她这般想着将眼光落在了君鲤身上:“要说相思怕也是不允许的,但是此情此景以后怕也是难得,毕竟他到时候还是会因神器与自己翻脸。那就
许愿今宵记忆犹在,此等美景常驻罢。”
她在心底将这些话默念完了之后,看到那朵花蕊忽然间绽放出来赤色的光。
“这是怎么回事?”千雪愣了一下。
她听闻许愿后的光都会变作蓝色,而后将花盏再放置弱水之中即可,如今怎么会变成红色呢?
这个小小的心愿也没有这么惊世骇俗吧?
那火焰忽然像是有生命般的盘踞在她的身畔,君鲤终于肯在这种骚动之下转过身来了,他紧紧盯着那火焰:“这是?”
“你问我我也不晓得。”千雪耸耸肩。
在她话音刚落,那火焰忽然间在她面前炸开,千雪猛然被人扑到在了地上,一转眼见到君鲤居然舍命来救了自己,他护在她的上方,投下来的一处阴影里,转头盯着那炸裂的火焰,自火焰里散落下点点的银色光芒,没入了千雪的眉间。
一时间万般的场景如溪流入海,没入她的身体里。
千雪愣住了。
她眼神呆滞着,让君鲤失了冷静:“你怎么了??”
他着急的晃动着她的身体,在她眼前摇晃着手,但是她都没有半分的回应。
“……”君鲤看着那落了地的花盏。
他现在不知道自己是何种心情。
但如今乱成了一团糟的心境还不能重新进行整理,他只能让自己平息内心的悸动。
这一声师父差点喊得他心肌梗塞。
当知道她可能是在捉弄自己时,他不敢去相信,他必须得确认千雪的记忆没有恢复。
这样他才能继续在她身边伪装自己的心待下去。
否则他害怕自己会硬不下心肠再次离开她。
但是上苍早已经注定了他的命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令人发笑的事情,却真的让他百般的挣扎都没能挣扎出来。
若是自己的能力还不够,他也就认了,但这诛心的劫难,却足以让他们咫尺天涯。
她真的不懂,在她还是自己徒弟的时候化作了尾巴消失后,他究竟有多么的痛彻心扉,又有多少的幡然醒悟和怒火攻心,直接差点导致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将她抱着放在船上,他护着她,紧紧盯着她的神情。
他方才查验了,这花盏所释放的法力并不是伤害人的,约莫是一个小彩蛋,说不定是想让她好好休憩片刻。
她的眼眸终于动了,像是苏醒了过来。
“你可还好?”君鲤将她扶起,而后将一杯茶递了过去:“喝一点茶稳一下心境。”
她紧紧的捂着头部,摩挲了几下之后像是恍然大悟的抬起头来,望着君鲤。
“我……”
“你刚才晕过去了。”
她的眼瞳微微颤抖着,望着君鲤一瞬不瞬的样子,轻启贝齿道。
“余淮。”
君鲤斟茶的一抖,将
茶水百年难遇的泼了出去。
“……?!”他转过头,确定千雪是在呼唤自己。
她所唤的不是自己的原来的名字,而是自己从未告知给任何人,自自己成年之后有了封号和名姓后,就再也被人呼唤的那个小名。
而她唤着这个名字,是不是代表她现在想起来了他们的事情?
在多年之前,他们还都是稚嫩的少年时,曾经在翼族有过的那一次恍如幻梦般的邂逅。
他一直保持着斟茶的动作,以至于那滚烫的茶水漫出杯子,最后滴答到了他的裤腿上。
他被这茶水一烫给反应了回来。
君鲤将自己的情绪迅速的收拾了过来,将一旁的手巾那过来擦拭桌子上的水渍。
“你为什么不说话?”千雪还没从自己的记忆当中恢复过来,她如今还沉浸在他们分离时苦涩的吻后,揪心的念着对方的名字直到她意识消散。
那感受至今恢复之后让她刻骨铭心。
君鲤将茶斟好后静静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余淮?”千雪愣住了,他之前所说的那个小雀的故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说的就是她啊!
这故事前脚说完后脚就要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烟消云散了吗?
“你……”
她感觉自己被那个苦涩的泪卡的喉咙都说不出话来,哽咽道:“余淮,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君鲤:“……”
“我一直在等你!你说好了会来寻我的,你是不是觉得我记忆失去了之后,你就可以赖账了?!”
千雪觉得一股委屈涌上了心头。
君鲤的手一颤。
他并不是没有去找她,而是因为那个时候发生了一件对他而言最重大的事情。
正是那件采薇神女的事情。
他回到了天族后,虽然有了枢夜星君的头衔,但这始终不过就是一个称呼,他在天族还是没有随意活动的权利,无数的眼睛都烙印在他的举手投足上。
但是采薇神女所说的花,确实他想要的。只要自己尽快的提高修为,就能尽快的摆脱天族的控制得到自由。
于是他就去了,结果却生死关头因此被逼着爆发出来了魔力,而后呢?
他意识迷糊的时刻被关进了天牢里,在数日之后,他们上层的人做出来了决定,觉得他的仙魔之力太过凌厉,于是给他胸口扎入了一根诛仙锥。
这根诛仙锥让自己再次沉睡了多年,也让他知道了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是被监视着的,若是自己做出来了任何出格的事情,都会没命。
过去的痛苦他都是轻描淡写的过去了,曾经的约定他也想要尽快的实现。但是现在都变了个样,他独特的身份不能够再去寻找那个姑娘。
在他的心脏上,有一个虽是足以让他毙命
的东西。
他不能也不敢用此作为赌注。
但是她成为天地大妖后,君鲤也从未忘记过她,所以才能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千雪默默的看着君鲤,忽然扯出笑来。
“你……小的时候和现在变化真大。”
他不明觉厉的望了过来。
“你小的时候,怎么就那么的沉默寡言不好接触呢?”千雪比划着道:“我可是为了吸引你的目光,甚至不惜去啄树啊!脑子都要晕了!你都不同情一下我吗?”
君鲤:“……”
“还有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女孩子呢?难怪一直异性缘不好。”千雪又苦口婆心的道:“但是你养宠物的手法还是不错的,至少我吃饱喝足没有被饿到。”
她依旧是无缝衔接般的而他说着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说的太多了,所以让他也不由自主的回忆起来了年少的自己。
那个时候不懂得感情,却也没想到他那么年少的时候就栽到了这个小家伙的手中,兜兜转转了多少年,都没能逃出去。
这是不是一个诅咒呢?
一个让他们两个人无法逃离的牢笼。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半缘修道半缘君》,“ ”,聊人生,寻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