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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灵人txt下载

    人有三魂。常人缺一魂,会生病;缺二魂,则命不久。

    而我,缺三魂,仍然活着。

    我叫李念,十二岁那年,被“艳傀”勾走了三魂七魄中的三魂,师父将我救过来后,我成了“画灵”传人。

    我目前开着一家个人绘画室。这天早上,我正在发愁呢,一个妖娆的女人,就摇着那销魂的腰肢扭进门,一屁股靠在了门框上:“帅哥,想啥呢?”

    这女人叫芸姐,不远“港湾休闲城”的老板娘。

    自从一次偶然走进工作室后,芸姐就经常没事过来拿我消遣,要我给她画人体素描,但是不给钱,还老是调戏说:白看还不够?没让你倒给钱就不错了。

    芸姐在这一片艳名很响,去“港湾”消费的,很多都把她当幻想对象,完全冲她去的。

    用那些人的话说,就是看一看她的脸,会更加“干劲”十足。

    此外还流传她舌功一流,无数达官贵人魂牵梦绕的说法,甚至更邪乎的都有。

    不用想,这些都是YY的。芸姐贵为老板娘,手下一大帮漂亮妹子,坐着就能财源广进,一般人可解不开她的纽扣。

    “是芸姐啊,这么早不睡觉,又来让我帮你画人体素描?”瞄了瞄芸姐,我笑眯眯问。

    芸姐也不介意,反而伸了个懒腰,让我看得更清楚:“画画的事情改天再说,姐今天来,有别的事找你帮忙。”

    别的事?

    你芸姐除了调戏我,还有事用得上我帮忙?

    “不和你开玩笑,是真的。”见我不信,芸姐拉开凳子坐了下来:“本来也没想到找你,但是昨晚老萧特意跑去和我说,这事你能解决,所以姐这不是一早就来了么。”

    我拍拍脑门,恍然大悟。

    芸姐说的老萧人称“萧哥”,是好几家娱乐场所的幕后老板,在这一带是个大人物,芸姐是他的合伙人之一。

    昨天傍晚,我关门时,发现萧哥站在门口,望着我挂在玻璃门后的“门神图”出神。看他似乎懂些门道,我正想解释一番,他却冲我笑笑,转身走了。

    当时我还纳闷,这人怎那么装逼呢,原来真是看出了道道,有求于人啊。

    只是萧哥大概拉不下脸,当时才没说吧。

    “好吧,那芸姐你说,能帮的一定帮。”想明白怎么回事,我当即来了精神。

    见我信了,芸姐也不啰嗦,开门见山道:“是这样的,小清的事情你还记得吧?也是奇怪,都过去那么久了,最近店里的人却经常说看到她,还梦见她一身黑气,要掐人脖子,你说……这是不是变成怨鬼回来了?”

    我皱皱眉,想起大半年前的一件惨事。

    小清是“港湾”的收银员,很单纯的一个女孩,当时刚来不久,就被不少人看中,想出大价钱“包夜”,但都被小清拒绝了。芸姐虽然是老板娘,心地却也挺好,非但不劝小清“下海”,反而处处护着她,让那些胆大包天的客人无从下手。

    有天半夜,芸姐不在,来了两个醉醺醺的壮汉,上来就要点小清的钟,被拒绝后恼羞成怒,一不作二不休,将她拉进了最里面的包间。

    两个壮汉来头不小,气焰很嚣张,看场子的人跑去阻拦,纷纷被打出来了,根本不敢真动手。

    等芸姐带人回到店里,冲进去,人已经被灌下大量迷幻药,浑身都是抓伤、撕裂伤,和烟头烫伤。

    更令人愤怒的是,两个壮汉施完暴还不过瘾,竟把随身带来的高尔夫球……送医院半路上就不行了。

    店里出了人命,死的还是干干净净的女孩,芸姐当然不善罢甘休。然而对方背景强大,芸姐根本拿不下,即使萧哥亲自出马也讨不了好。加上小清无父无母,唯一可以依靠的叔叔还是见钱眼开的人,拿了赔偿金就不愿再多事,改称小清是自愿配合的了……

    后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两个壮汉只是判了个过失致人死亡,连过失杀人都算不上。

    “如果真是小清回来了,倒也没什么,找个道士把她超度走就可以了。”小清我见过很多次,非常文静的一个女孩,死了还要被人诬陷,想想挺可怜的。

    不过人死不能复生,这事不复杂,没道理会让芸姐伤脑筋。

    “找了,没人愿来,原因一时半会和你说不清楚,有一个倒是愿,但是漫天要价。”芸姐叹了口气,苦笑道:“其实,只要能把那苦命姑娘好好送走,多少钱我都愿意花,但是那人还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听着还有让芸姐都为难的要求,我不禁有些好奇。

    芸姐看了看我:“要我陪他半个月。”

    我去,还有这种操作?

    看我表情奇葩,芸姐白了我一眼道:“姐不想再到处求人,没问题的话,这事就麻烦你了,毕竟小清你也认识。放心,不会亏待你。”

    我点点头,这事问题确实不大,因为我是画灵传人。

    隋唐时期,一个丹青造诣高深的道长,偶然发现,将丹青与符箓融合,竟会产生比符箓更强的威力,甚至很多用途,符箓也难以企及。于是潜心钻研数十载,开创“画灵术”自成一派。

    画灵,简单说就是将灵引入画中,从而具备奇异之力。引入不同的“灵”,起到的用途也不同,差阴杀鬼,破煞镇邪,护身转运什么的都不在话下,甚至能通神冥。

    我三魂尽失,还能活得好好的,就是因为当初,师父用一张“十二元辰护灵图”,为我补了一些缺,护着剩下的七魄不散。

    “画灵术”起源于道术,青出于蓝胜于蓝,自然也有超度亡魂的作用。

    但小清这事,还真不是说办就办那么简单。

    灵图,最重要就是灵。一张图是否成功,就在于能否将灵引来。

    画灵派有明确门规:弟子禁止学道。所以这灵,不是说来就来的,除了灵图本身具备一定号召力,还得一些特殊物品去“引”。

    灵不一样,需要的“引”自然也不一样,种类繁多。

    超度亡魂,得道教或者佛教的神。这类灵,除了特殊物件,还需具备一定道行的弟子的血,才能构成完整的“灵引”。

    不巧的是,我的存货前不久用完了,还没机会补充,两种血都暂时没有,这不刚才就在为去哪弄血发愁呢。

    于是,我把实情告诉了芸姐,让她也一起想办法,实在没路子,我再去拉下脸去求人。

    芸姐离去后,我打开电视,一边做事,一边看起了早间的百姓新闻。

    现在的新闻还挺逗的,经常跟扯淡一样,无聊至极。不过今天,我很快就被一条新闻吸引了。

    新闻的标题是:市郊一工地发现明朝古墓,棺内女尸栩栩如生。

    同时一个女记者介绍说,昨晚那个工地施工时,从地下挖出一具棺材,打开棺盖,随着一阵异香飘出,发现了一具奇怪的女尸。女尸一丝.不挂,面部栩栩如生,皮肤柔嫩光滑,就跟睡着了一样。

    然后是几个工人接受采访,眉飞色舞表情猥琐地描述着,当时看见的画面,和那阵让人神迷的香气,说那是他们见过最漂亮的女人,有个家伙甚至还说比那叫什么岩的性感多了。

    作为“球迷”,看到这,我不禁笑了:我岩招你惹你了啊。YY尸体你YY不就行了吗?干嘛东拉西扯的。埋地下几百年的僵尸,和活生生的性感女郎有可比性?

    这也要生拉硬拽的黑一波,真够丧心病狂的。

    几百年不腐的女尸还敢YY,哼哼,胆真肥!

    采访完工人,镜头转向女尸。女尸打着马赛克,不过还是能够看到,已经变得干枯焦黑了,完全没有工人描述的样子,被随意放在了地上。接着镜头回到记者身上,开始采访现场的考古专家。

    完了后,又播了一条有些搞笑的新闻。

    这条是在医院里采访的,内容是一个建筑工丈夫凌晨下班,忽然“兴致”大起,和妻子过起了生活。结果没多久,妻子就突然把丈夫咬了,疼得嗷嗷叫。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是罗文信打来的。

    罗文信是我师父在省城的合伙人,年轻时拜过一个道士为师。我成年后,一直跟着他“历练”。不过我跟这人八字不搭,“业务”上虽然来往密切,但自己的事,一般都不大想找他。

    听说有生意上门,我挂掉电话就准备过去。

    刚骑上门口的小电驴,还没动,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芸姐打来的,电话中,她问我:那道士血,茅山派的算不算,还有没有别的要求?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说:那事情就简单了,最晚明天有结果。

    知道芸姐门路广,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眉目,看来让她想办法是对的。我佩服的同时,也愈发觉得,我该到了独立的时候,不能事事依赖罗文信了。

    想着这些,我一路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以致于通过一个三岔路口时,没有注意一辆白色宝马X6,从右边小路口冲了出来,差点把我撞翻。

    稳下电驴,我还没说话,同样停下的轿车,却探出一张女人的脸,先朝我骂了起来:“你瞎啊,骑着个破车乱闯,找死也别害人!”

    奇怪了,我好歹是直行,你这过路口都不带减速,还加速横冲直撞的,倒有理了?

    正要说理,轿车里的女人却忽然惊呼起来:“李念?”

    听对方喊出我名字,我愣了愣,然后认出是谁了。

    这女人叫张晓微,我的大学同学。不过我们之间的记忆并不愉快。

    那会她算是学校的“万人迷”,追求的人不少。有天碰到她时,我发现她有点不对劲,好像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出于好意,就上去提醒。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张晓微非但不领我的情,反而把我当成了无事献殷勤的人之一,当场就把我嘲笑了一顿,让我买块镜子,没事多照照,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不要老做癞蛤蟆妄想天鹅肉的春秋大梦。

    我根本没有这个心思,见她说的难听,也就懒得争执,转身走了。没曾想,我的举动,落在她眼里却成了“欲擒故纵”,从此只要遇上我,就要嘲笑几句,没少让我难堪,甚至还给我带来过几次困扰。

    对于这种仗着有点姿色,就目空一切的人,我自然没什么好感,毕业后也就没了联系。

    如今,张晓微开上了宝马,还更漂亮,更有女人味了,好像也没以前刻薄了。至少认出我后,她没有像以前那样损人,而是表现出了见到老同学的欣喜。

    不过,人总归本性难移,张晓微骄傲的那一面还是很快就重现了,下车和我叙了几句旧后,就丢下一句话钻回了车里。

    “李念,我还有事,今天的事就不和你计较,放过你了,空了我们再联系。”

    看着她就此离开,完全不让我说话,我对这个女人顿时更加无感了。

    说什么再联系,永不再见才是最好的。

    然而,上天似乎注定这一次“重逢”还有故事。接下来,张晓微的路线竟然和我出奇一致,一前一后开了很长一段路,她都没有消失。

    又跟了一段路后,张晓微也发现我了,于是在通过一个路口时,靠边停车,将我拦了下来。

    “李念你到底什么意思?不就是差点撞上你吗?又没有真撞上!想要钱你直说嘛,这样跟着真让人恶心!”

    靠边停下后,我正莫名其妙呢,张晓微就冲到我面前,劈头盖脸骂了起来,把我弄得一阵懵圈。

    好一会,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误以为我在跟她。

    没等我解释,张晓微气冲冲地拿出了手包,“说吧,你要多少,我给!别说你刚好和我同路,这套路我见多了,俗气,老掉牙!也不看看自己什么鸟样。”

    这下,我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原本还以为踏入社会一年多,她的性格多少会收敛一点,现在看来根本没有,反而更加咄咄逼人了。

    “你真的以为你很讨人喜欢,是男人都对你有意思?”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张晓微轻蔑地冷笑一声:“这种话别人说就算了,你李念可没资格,别忘了当初是谁苍蝇一样围上来!”

    “只有大粪才招苍蝇,我是苍蝇,那你就是大粪?”我实在烦透了,态度也跟着变得恶劣起来:“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也许该照镜子的是你。你这样的女人,还不满大街都是,酒店桑拿一抓一大把?路又不是你家的,你能走我就不能走?”

    拿张晓微和失足女相提并论,固然有些过分,但我实在忍不住了。

    没等她回过味,我一把将她挥舞的手推开,发动电瓶车开了出去。

    很快背后就传来了张晓微的大骂,很难听,不过我权当是狗在叫了。

    一分钟后,张晓微驱车追了上来,从我旁边超车时,降下车窗骂道:“李念你这毒舌屌丝男,活该穷嗖嗖的,大学找不到女朋友,现在也活得像条狗!再跟着我,咒你当一辈子老处男!”

    说完,冲我竖了竖中指,加速离去了。

    耀武扬威的样子,使得我不禁往旁边“呸”了一口,暗骂晦气。

    不过经过她这么一闹,我还真有些担心,接下来她还会继续和我同路了。这种女人,惹不起躲得起。

    好在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又一前一后开了一段路后,张晓微的宝马车,拐进了与我的目的地相反的路口,很快消失不见。

    而我则拐进了另一边的路口,行驶一段后下了大路,又在一片城中村骑行几分钟,最后来到一座比较偏僻的小院子前。

    这就是罗文信的住处了,只有几间老平房,院子里长满杂草,还养着鸡,满院鸡屎,又旧又破。不过我知道,罗文信实际非常有钱,甚至有一幢联排别墅,就连我和师父住的小三合院,也是他名下的房产,只不过送给了我师父住。

    老在这破地方处理“业务”,无非不想露富,装寒酸罢了。

    走进院子,罗文信和一个富态的中年胖子已经等着了。

    进屋坐下后,罗文信为我和胖男人介绍。

    听他将我“画灵传人”的身份吹得神乎其神,胖子连连点头,那张脸却怎么看都有些怀疑。

    也不怪他,老话说得好: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在这行里打滚的,基本都是些上了年龄的“老江湖”,像我这么年轻的实属少见,看起来靠不住很正常。

    胖子姓陶,是一家房开公司老总,东北来的,昨晚他忙碌一夜,天亮才回到家,冲澡后莫名来了兴致,叫醒了包养的小三。结果正在“嗨”时,小三突然抬起头,幽幽说了句“你们都该死”,然后一口咬了下去。

    幸好胖子听到这话时,起了警惕心,反应还算快,及时推开了小三。否则让那一下咬实,他就有得罪受了。

    险些“兄弟”不保,胖子很生气,反手就抽了小三一巴掌。然而往常小鸟伊人的小三,却跟中了邪似的,挨了打也不哭不闹,只是一个劲冲他冷笑,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过了好一阵,小三才恢复正常,捂脸哭了起来。胖子意识到小三刚才是中邪了,连忙通过朋友介绍,来了罗文信这儿。

    我听他说完,沉默一会后,问:“你是不是有工地昨晚挖出了棺材?你去过那里?”

    胖子愣了愣,然后捣头如蒜:“对对对,的确有这件事。”

    这一瞬间,他眼里怎么都藏不住的犹疑,一下子全变成了钦佩。

    然而,我可不会告诉他,这事我不是“算”出来的,而是从电视上看来的。

    都是凌晨回家,一时“性”起,差点被自己女人咬断命根,工作也都与工地有关,挖出棺材和裸尸的又刚好是建筑工地。只要是行内人,很容易就能通过直觉,把这些看似不相关的事情联系起来。

    干我们这行,有时就得故弄玄虚才能成事。

    不过我也不会傻到,把电视上看到的全部说出,这样说对了固然好,说错了,也还能圆回来。

    胖子显然不看新闻,至少今天没看,一下就被震住,真以为我“神通广大”了,当场叫起了“李大师”,然后把事情和盘托出。

    和新闻说的差不多,只不过有些细节上不得台面,没有公布。

    起初收到挖出棺材的消息,陶老板为了不影响进度,和将来的销售,并不想声张,下令“低调”处理。岂料几个临危受命的胆大工人,刚把棺盖撬开一丝缝,一阵迷人的异香就飘了出来。

    没人注意到棺盖是如何滑落的。异香入鼻瞬间,在场之人皆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一个轻纱遮体,盘着发髻,倾人倾城的古代美女。美女蛇一样扭动着来到跟前,轻纱滑落,贴着他们跳起了舞,仿佛要和他们融为一体。

    但凡正常男人,都难以抵挡这种极致魅惑,一时间都神情恍惚,忘乎所以了。

    持续良久,美女才随着香气减弱而消失不见,正当人们意犹未尽,便在不知何时完全打开的棺材里,看到了一具栩栩如生的女尸。

    女尸貌美惊人,肤如凝脂,一丝不挂,就跟睡着了一样,睫毛修长清晰得仿佛能一根根数清楚,正是跳舞那个。

    场景诡异,然而却没人感觉到害怕,反而心生邪念,调笑不止。

    好在清醒的人总算还有,见情况不对,赶紧上报。陶老板得知消息后,连夜请了一个道士赶过去“镇压”,期间却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惊动了文物部门。

    考古队进入,接管现场后,陶老板就回了家,没想却发生了后面的事。

    说完,陶老板的电话响了起来,说了声“人到了,找不到路,我去接进来”后,往院外走去。

    几分钟后,院子外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嘀咕声:“老公,这什么地方啊,这么偏僻,你找的人靠谱么。”

    “小声点,别乱说话,屋里可是真正的大师,准得很,肯定能摆平咱们的事。”话音未落,就听陶老板压低声音说。

    然后两人一起走了进来。

    看到他旁边的女人,我不禁一愣。

    张晓微?

    我看到了张晓微,张晓微也看到了我,顿时她也愣住了。

    “罗大师,李大师,这就是小张。”陶老板拉着张晓微笑道,然后向她介绍起我们。

    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发现,张晓微生硬表情中的确切含义,只以为她是见到我们这类人紧张。

    说实话,我也有点尴尬。

    大学几年,张晓微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刚才还和我耀武扬威呢,转眼就一个成了情妇,一个成了“大师”。角色对位转变得如此之快,别说她一个女人,就我也有些适应不过来。

    不过,就算发现了张晓微“成功”的秘密,我也没有看轻她。

    不是我善良,而是这女人不值得我起这些念头。

    张晓微也是聪明人,见我面不改色,也就明白了,此时此景,我们不认识才是最恰当的。

    然而这一切,都没能逃过看似忠厚,实际上一肚子心眼的罗文信眼睛。

    一张嘴,我就知道,他要从眼前的“肥羊”身上多剜几片肉下来了。

    询问了陶老板和张晓微更多细节后,罗文信话锋一转,开始把事情往严重了说。真真假假,别说两只“肥羊”分不清,就连我也听得一愣一愣的,吃不准他哪句假哪句真。

    “体含异香,蛊人心智,必是妖魂作祟,一丝不挂,更是大凶大淫之煞。别说你们出言不逊,甚至猥亵妖尸,曝尸青天白日之下,就算你们立马封棺重新埋回地下,它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现在,妖尸已经被破坏,那妖魂定然会缠上你们。恕贫道直言,如果处理不当,见过妖尸的每一个人,都会大难临头。现在那妖物刚出来,还在上升期,只是上贵夫人的身,等她到达顶峰,怕是就得有性命之忧了……”

    陶老板掏出纸巾擦了擦额头,小心翼翼问:“那它需要多久时间?”

    “少则三五天,多则半个月。”罗文信面无表情回答。

    陶老板顿时慌了。

    罗文信没有说话,也没让陶老板再说话,指指他来时放在桌上的一沓钱,挥了挥手。

    意思很明显:这活接不了,另找高明。

    见罗文信竟是这种反应,陶老板不禁脸色惨然,作揖哀求起来:“大师,既然你能看出那是妖尸,就说明你有应对之法,你可千万不能见死不救啊……”

    对此,罗文信完全无动于衷,看陶老板都快急得下跪了,才叹着气道:“行了,既然如此,贫道就暂且答应你,不过先说好,我们可没有十足的把握,斗不斗得过那妖物,还得看天意。”

    肥羊已经入套,罗文信转身走进屋子,很快拿着两张符,和一张纸条走了出来:“这两张符贴身带着,可保你们暂时无事。回去找几个壮汉,想办法把妖尸运出来,尽快送到纸条上的地址。”

    看到那两张符,我总算明白了。

    别看罗文信说得吓人,实际上水分大着呢。那两张符不能说假,但也谈不上多真,就是很普通的平安符,对会害人的“脏东西”几乎没用。

    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让两人再吃些苦头,以便于他拿捏。

    说来也怪,按道理,有钱人的智商和阅历都不会低,可为啥在这种事情上,却一个比一个还好唬弄呢?三言两语就上套,被唬弄了还感恩戴德。

    那女尸成了凶煞不假,但想来不会太猛,否则就不会变干尸,还只是上女人的身咬人了。

    恶人还得恶人磨,这鬼也一样,对付恶鬼,“阴神”会更加简单粗暴。

    到时我只需要画一张“收阴图”,了不起一张“钟馗捉鬼图”,就能轻松解决。

    还没回到店里,就接到了张晓微的电话。

    我和张晓微素不往来,自然没有她的电话,也不知这女人,这么短时间,从哪问到我号码的。

    “喂,是李念吗?”刚把手机放到耳边,张晓微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她语气不像找茬,我也就没挂电话,“是我,你是张晓微?有什么事。”

    张晓微沉默几秒后,发出一声怎么听都有些不自然的笑:“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你真的有捉鬼的本事?”

    合着是来打听我的底细呢?

    我不禁笑了:“怎么?心疼你“老公”的钱,害怕他被我骗?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找别人嘛。”

    老公这个词,也不知张晓微听了什么感觉,只听她又沉默了几秒后,才道:“你知道的,老陶不是我老公,他现在也不在,是我自己打给你的。”

    我哦了一声,然后问:“那你到底有什么事?”

    这一次,张晓微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才说出她打电话的原因。

    原来从罗文信那出来后,陶老板就让张晓微先回去,自己一溜烟不知跑哪去了。被陶老板丢下,张晓微一个人害怕,不敢回家,也不知道去哪,于是想起了我。

    这老陶也太逗了,脏东西是他带回去的,以为去了别的地方,就能躲过去?

    这年头,小三也不好当啊。表面看起来风光,实际上,不知有多少辛酸呢。

    我不同情张晓微,但也不好当没听到,只得敷衍她:放心,脏东西是老陶带回去的,他去了别的地方,对你反而是好事。就算那妖物真在家里,你还有护身符呢,完全不用怕。

    然而,不管我怎么说,张晓微仍然还是不放心,一个劲说不敢,还说在省城,她除了那个“家”,根本没别的去处。完了问我有没有空,能不能送她回去,顺便陪陪她。

    我当然没空,就算有,闲死也不可能去。本想直接挂了电话,但转念一想:这好歹也是“客户”呢,弄太僵可不好。于是考虑了一下,说我没空,如果你实在没去处,就来我工作室待着。

    告诉完地址,回到店里没一会,张晓微就开着她的宝马车来了。

    我可没心情多加理会,随便招呼她坐下后,拿起画笔开始画画。

    我是画灵传人,大学也是美术专业,画些普通画自然不在话下。

    “没想到你画画的样子,还真有几分文艺范。更没想到,你这文艺青年竟然还会捉鬼。”在旁边看了一会后,张晓微没忍住说话了。

    “你没想到的事多了去了。”我看也没看她。

    张晓微沉默一阵后,又没话找话道:“对了,吴悠呢?你们还联系吗?”

    听到这个名字,我手上的笔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张晓微。

    “出国了,暂时没有。”我重新低下头来,再也没看她。

    尴尬的气氛,保持了半个小时后,救星终于出现。

    只见换了身休闲装的芸姐,提着袋子走进了画室,看了看角落里的张晓微后,冲我笑道:“你要的东西,姐已经搞定,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我顿时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才几个小时就搞定了?也太快了吧。

    “放心,这事姐可不会唬弄你,绝对按照你的要求办的。”见我不大敢相信,芸姐嫣然一笑,把袋子递了过来。

    我接过一看,险些晕了过去。

    袋子里是两只装满了鲜红血液,包在冰块中的血袋。

    这是400毫升的血袋,两只就是整整800毫升。

    要知道,一般人献血,最多也就400来毫升。

    在我看来,光是要找到符合条件的人,就已经不大容易,然而芸姐却几个小时就搞定了,对方愿意“献血”不说,还一“献”就800毫升,也太大方,太舍己为人了吧?

    “怎么?这些够不够?”看我表情夸张,芸姐噗嗤笑了起来。

    “够!绝对够!已经很多了,根本用不完。”我连忙道。

    “啊?那不会浪费吧?不过也没什么关系。”芸姐的语气,就像处理菜场买来的猪血那样随意。

    我可没法像她那样淡定。虽然道士血算不上稀有,但想一下子弄这么多,还是很难的,于是连忙说:不会浪费,我有办法保存。

    道士血到手,超度小清冤魂的事就简单许多了。

    商定好今晚就过去后,芸姐回去准备了,而我也准备起要用的东西来。

    我身上有“十二元辰”守护,阴魂一般不敢近身。所以,我得先画一张“引魂图”,将小清的冤魂引出来。

    其次,因为小清有怨气,对能超度她的东西是天然抗拒的。为免她逃跑或者伤人,我还得再画一张“慑灵图”将她稳住。

    灵图有“御”和“敬”之分,说白了,就是一次性和永久性的区别。像驱邪、除鬼、超度这些作用比较直观的,属于“御图”,用过就失效了。而门神这一类的,属于“敬图”,只要香火不断,就能长期有效。

    至于我身体里的“十二元辰护灵图”,则属于比较特殊的“融图”。融图也有“御”和“敬”之分,前一种类似“神上身”,后一种,则会通过类似契约的方式,与人融为一体,终身有效。

    十二元辰护灵图,就是融图中的“敬图”。

    回里屋沐浴净身,再出来,我已经换上了一件,和道袍有些相似的黑色长袍,手里捧着几张厚厚的,用古法制作的宣纸,和画灵图的笔墨砚台,以及一些必须要用的东西。

    “引魂图”比较普通,甚至算不上灵图,不用附任何灵,只需要在研墨时,加入“三阴.水”和“无尘粉”,再把要引的魂生前八字画进去,就能将之引来。

    三阴.水,指的是在阴气最重的丑时,从不见阳,并且死过人的地方取来的水。至于“无尘粉”,就有点骇人了:是用死了至少百年以上,后继无人的死人头骨磨成的粉。

    百年时间,骸骨的主人早已投胎,这种无根无主的东西,所有阴魂都感兴趣,因此大多引“阴灵”的图都用得上。

    一个小时后,“引魂图”完成了,到时只需要画下最后一笔,就会开始引灵。

    休息十来分钟后,我又开始画“慑灵图”。

    “慑灵图”是真正的灵图。不过比较普通,需要的“灵引”很常见,只要加入五年以上老公鸡的血、朱砂和童子尿,到时就能迎来一些比较阳刚的灵,对阴魂形成压制。

    这一次,需要的时间长了许多,两个多小时我才画完。

    整个过程,张晓微都在旁边看着,没有说一句话,不过看她眉头微皱,显然早就满心疑惑了,只是不敢问。

    这是正常的,灵图不同于一般的水墨画,图案完全由复杂的线条和符号组成,只有附灵后,才会直观的显示出形象。现在“慑灵图”还没附灵,她能看出名堂才怪了。

    整理好桌面,又花了一个多小时,将芸姐带来的道士血,加入一些材料,用文火熬炼、冷却,加工成墨锭差不多的固体后,街边的路灯已经开始亮了。

    “我要去办事,整晚都不会回来,你也回去吧。”把所有要用的东西,收拾好装进一个小箱子后,我对张晓微说。

    张晓微显然没想到我会下逐客令,或者根本就没想走,问道:“你要去哪?”

    “你不是知道吗?”我皱皱眉头,和芸姐商量的时候,她可都是在旁边听着的,怎么还问这废话。

    “啊?现在不是还早嘛,要不我请你吃个饭?”张晓微完全没有识趣的意思。

    我不禁叹气,这女人牛皮糖一样,怕是甩不掉了。

    犹豫一阵后,索性心一横:“吃饭就算了,你不想回,那就不回吧。不过先说清楚,我要办的事恐怕比你被鬼上身还吓人,吓着了我可不管。”

    张晓微嫣然一笑,点头说:“好,坚决不会给你添麻烦。”

    “难道你觉得还不够麻烦?”我没好气道:“你确定你那老公晚上不会回吗?万一他没见着你,回头发现你一天一晚跟我待在一起,怎么办?”

    “放心,他不可能会回,至少今晚不会。”张晓微连忙保证。

    今晚港湾不营业,巨大的霓虹牌漆黑一片,店里也只开着一些照明灯,除了一男三女留下打帮手,其余人都放假,显得异常冷清。

    我进门后,芸姐让人把大门关了起来,见张晓微跟着我一起,玩味的笑了笑。简单吃了些东西后,带我来到当初出事的包房。

    自从小清死后,这间房就上了锁,房里的一切包括地毯,都蒙上了薄薄的一层灰。

    进入包房,我从箱子里取出笔墨纸砚,在准备好的桌子上摆开,最后又拿出一尊祖师爷铜像,在另一张桌子摆好,上了三炷香。

    这香是加了一些中草药特制的檀香,有宁神醒脑的作用,祭拜祖师爷的同时,也可以让我更加专注。

    祖师爷精通所有道术,虽然后来被驱逐,也改变不了他出身道教的事实。所以这尊传了不知多久的铜像,本身就是一件比较稀少的“灵引”,这是师父诸多藏品中,为数不多我可以随便用的一件。

    来之前我已经想好了,这一次,我要画“太乙天尊接引图”。

    太乙天尊又称东华大帝、十方救苦天尊,化身众多,其中一个,就在地狱广度亡魂。

    “太乙天尊接引图”属于灵图中的“大图”,画法更加复杂,过程中也要保持绝对专注,不能有一点分心。

    让所有人先出去后,我开始闭目养神,等到心完全静下来,起身向祖师爷三鞠躬,然后开始研墨,将道士血加工成的血锭也磨了一些进去。

    整个过程,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包房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等到画完时,我全身几乎都已经被汗浸透了,脸色也有些苍白。

    这张图我画过很多次练手,这还是第一次真正画,没想到还挺费神的。

    仔细看了一遍那些复杂纠葛的线条组合,确定没有画错后,擦擦额头的汗,这才发现都已经快十二点半了,连忙开门,让已经等了许久的芸姐进来。

    “这里不需要太多人,芸姐你让其他人,先到别的地方回避吧,最好聚在一起,但不要发出声音。”

    芸姐应了一声,让其他人散去了,至于张晓微,则一起留了下来。

    把“慑灵图”挂在开着的门背后,我又将那张“引魂图”,挂在了当初两个壮汉,对小清施暴的沙发后的墙壁上,面前放上一件她生前常穿的衣服后,咬破食指,用血画下引魂图最后一笔。

    凡是灵图,最后一笔都得用“画灵人”自己的鲜血来画,才能完成启灵。

    然后我们静悄悄地开始等。

    原以为我身上有十二元辰,引出小清的冤魂会花上些时间,结果只是几分钟后,引魂图上的复杂线条,就轻轻抖动,变得模糊了一下。

    与此同时,小清的脸也隐隐出现在画中。

    芸姐和张晓微都发现了这个变化,两人脸上同时涌上一抹震惊。

    而我则把视线投向了左边角落阴影处,引魂图发生变化的瞬间,我感到那里传来一股阴气。

    果不其然,小清的冤魂已经出现在了那里。

    她身上仍然“穿”着死那晚穿的服务员工装,只是显得比较凌乱,还破了几条口子,长发散乱的披在肩膀上,脸色惨白,眼角还有两道黑色长痕。

    同时,她魂魄周围,缭绕着一团灰色的雾气,贴近“身体”的地方,怨气更是变成了几条黑蛇的形状,将她紧紧缠住。

    这就是“怨气缠身”了,没想到已经浓郁到这种程度。

    怪不得那么快就出来了,怕是再晚几天,她就会变成真正的厉鬼,丧失所有灵智,疯狂报复与她的死有关的所有人。

    芸姐两人这时也看到了小清,脸色同时一变,很快又恢复镇定。毕竟之前,我已经说过会看到什么,所以都有心理准备。

    接着,芸姐毫无预兆的,哇一声哭了起来。

    “妹,你咋变成了这个样子,天!!!”

    芸姐哭喊着,朝小清扑了过去。她也看出来了,小清身上的“黑蛇”是极端不详的东西。尤其小清仍然“穿”着工装,更是让芸姐一下子想起了她生前的乖巧,和凄惨的遭遇。

    我连忙把她拉住,说现在小清谁也不认识,不要接近她,免得激起她的戾气。

    稳下芸姐,我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小清怨气已经这么重,等下反抗肯定会比预想的还要激烈,“慑灵图”,得赶紧用上了。

    想到这,我快步回身走到门后,重新挤破手指,在慑灵图画下了最后一笔。

    引灵附灵需要一段时间,现在小清刚出来,还处在混沌状态中,我得趁她还没“清醒”,赶紧让慑灵图生效。不然,等下她会不会逃跑都是次要的了,弄不好还会伤人。

    在慑灵图发挥作用前,只能希望,我身上的十二元辰,能对小清有一定压制。

    和我料想的一样,小清离化身厉鬼,仅有一步之遥了。只是这两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已经有开始“苏醒”的迹象。更严重的是,缠绕在她周围的怨气,这时竟然也开始融进她的魂魄。

    等到怨气全部融合,她就会真正变成厉鬼。而一旦变成厉鬼,就只有把她打散一条路可走了。

    就在小清融合怨气的速度越来越快,我越来越焦急的时候,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嘹亮的长鸣。

    这声鸟鸣仿佛来自远古虚空,使得我一愣,然后大喜!

    灵图和画灵人息息相关,所以第一时间,我就知道慑灵图引来的是什么了。

    朱雀!天之四灵之一!

    朱雀八卦为离,五行主火,是最克制阴邪的极阳之一。

    这里需要提一下,灵图也有高低之分。像“收阴图”或者“慑灵图”这类只有大概名字的,属于一般灵图,只需要引来相应的那类灵就可以了。

    像“太乙天尊图”这类有完整名字的,则属于大图,需要引来指定的灵,无论对笔法,或者“灵引”的要求,都高出一般灵图,但凡有一点出错,都会面临失败。

    又是一声长鸣后,门后的慑灵图骤然亮起了红光,将整间包房照射得如同火烧。

    我连忙跑过去把门关了起来。朱雀是四大神兽,就应该高挂中堂,挂在门后已经是大不敬了,如果还开着门,把它闭塞在狭小的空间内,更加说不过去。

    早知道会引来朱雀元灵的话,我根本不敢这么做。

    不过话说回来,谁会料到,一张普通的灵图,竟然会引来朱雀?

    随着附灵开始,慑灵图的线条,逐渐在一阵神圣的光芒中,变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火鸟。

    与此同时,小清的怨魂也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周围的怨气,在朱雀之光的照耀下,染上一层红晕,如同天边的火烧云。

    小清仰天厉啸了起来,声音不是很大,但无比尖锐,刺得耳膜一阵生疼。

    她已经快化身厉鬼,朱雀的极阳之息,对于她来说,等同于最毒的毒药。每一秒承受的痛苦,等同于高浓度硫酸泼在人身上。

    再这样下去,也许根本等不到我用“太乙天尊接引图”,小清就已经在朱雀的灼烧下,魂飞魄散了。见状,我又赶忙把天尊图,在正对门口的墙壁中央挂了起来,再次咬破食指画下最后一笔。

    小清这会也在朱雀的刺激下,完全苏醒过来了,凄嚎连连的同时,大量墨汁般的怨气喷发出来,无比怨毒地看向我们。

    见小清受苦,芸姐顿时不忍心了,哪里还顾得上我的警告,快步跑到小清面前。想去碰她,却被怨气隔绝在外,只好哭着不断安慰说:小清乖,我们不是要害你,是为了你好,再坚持一下就好。

    然而,小清哪里听得懂她的话?

    这时离我在天尊图上画下最后一笔,已经过去好几分钟的时间了,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尽管我心里焦急万分,没有任何办法。

    又等了足足五分钟,天尊图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后,我开始不再抱期望,相信我是失败了。

    想想也是,我是第一次画这张图,哪来的自信,认为就一定会成功,一丁点差错也不会出?

    或许就算有好运,也已经用在慑灵图上了吧。

    我不禁有些后悔。光往好的方面想了,怎么不多准备一张普通的图再开始?这样就算天尊图失败,也还能用别的。

    这几年经过的事,受过的教训已经不少,但我好像总是不长记性,总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

    虽然懊恼不已,但眼前的画面,很快又把我思绪拉回了现实。

    再这样下去,小清肯定熬不过朱雀的灼烧,就算她会立即变成厉鬼,我也必须得把“朱雀图”收起来了。不然再要不了一会,小清就会魂飞魄散。

    大不了,这段时间就和变成厉鬼的小清先周旋着,等师父回来了,再请他亲自出手,想办法超度。

    就在我心如死灰,走到朱雀图前,准备取下来收起时,包房里骤然发生了变化。

    只听天地间,仿佛响起了一声悠扬的钟声,墙壁中央的天尊图,也忽然亮起了微微的金光。

    太乙天尊宝相庄严的形象,也在这瞬间,出现在我脑海里。

    又是几声钟声后,天尊图的线条开始发生变化,太乙天尊形象开始浮现。与此同时,朱雀图也感受到了什么似的,快速敛去光芒。

    金光律动中,太乙天尊法相越来越清晰,很快,整张图甚至整面墙壁,都变成了太乙天尊端坐高台正中的形象。与此同时,在我们周围两侧,也出现了许多虚幻的身影。

    随着三声玉如意的清脆声响后,天地间缓缓响起了讲经声,仙音渺渺,如同来自天外。

    偌大的包房,俨然变成了神圣的法堂。

    太乙救苦天尊接引浮生法事。

    讲经声回荡了整整一夜。这一夜,不知有多少无法进入轮回的游魂汇聚到此,聆听天尊福泽,接受渡化。而我和芸姐三人,也在包房角落坐着,听了整整一晚上……

    当我们从一种奇异的状态中醒过来时,讲经声已经落下,获得解脱的众多亡魂,也已经随着天尊及众仙法相消失,去往长乐世界了。只剩天尊图残余的微光,还在照拂着包房。

    小清身上的怨气已经全部消失,工装也变成了一件白色的素袍,双眸灵动如水,就像画中的仙子。

    感激中带着一丝感伤的看着我们,过了一会后,小清轻轻地叫了一声“姐”。

    这一声姐,顿时把芸姐叫得泪如雨下,伸手去抱小清,却什么也没碰到,又哭得更加伤怀了。

    见状,小清蹲下来,对芸姐做出拥抱的姿势。

    “都怪姐没本事保护小清,就连小清死了,都没办法帮小清报仇,该死的是姐……”芸姐边哭边说。

    小清微微一笑,轻声道:“姐没错,你已经是世上为数不多对小清好的人了呢,不怪你……是小清命该如此。”

    芸姐顿时又哭了起来,找不到目标宣泄,只好开始骂人骂天。

    彻底得到解脱,小清显得比生前更加美丽,性格也更加温顺了,不断轻“抚”着芸姐的背安慰。

    等了一会,见时间差不多了,我蹲下来提醒,将她们打断。

    “姐,小清要走了,你不要哭,笑着送我走好不好?”

    芸姐连忙止住眼泪,抬头看到小清的脸,又忍不住了,来回好几次,才总算控制住情绪,挤出一丝含着眼泪的笑。

    又花了一会时间,把芸姐安抚好后,小清微笑着看向我:“李念哥,谢谢你。”

    这一声哥,顿时把我也叫得有些鼻酸,轻吸一口气止住,回以一笑道:“不用谢,这是我该做的。”

    飘到残存的天尊图前,即将消失时,小清缓缓转身,最后看了看我们:“姐,下辈子,小清要做你真正的亲人。”说完,消失在画中……

    看她彻底消失,芸姐不禁再次留泪,门口同样看到这幕的一男三女,也通红了眼眶。

    半个月后的一天早上,芸姐在不远垃圾池旁的一个纸箱里,发现了一个刚出生的弃婴。芸姐当时就坚信,这是小清投胎回来了,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然后把女婴抱回店里,从此精心抚养。

    尽管把这个孩子当成了小清,芸姐还是给她起了另外一个名字,也不许任何人提起小清。直到几年后的一天,孩子不知道怎么翻到了芸姐收得很好的天尊图,当时就爱不释手,抱着画找到芸姐,说:妈妈,我不喜欢你给我起的名字,我想叫清清,可以吗?才正式改名叫清清。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超度小清我虽然认真,但也不是啥惊心动魄的事,相比起来,张晓微她“老公”才是重头。

    罗文信有意让陶老板先吃些苦头,给两张符就打发了。用脚想也知道,这几天陶老板过得有多狼狈,反倒是被他抛下的张晓微,跟着我屁事没有。

    我始终关注新闻动向。果不其然,被咬伤进医院的人越来越多,无一例外,都是在做那事时,被自己的女人咬了。有一个反应慢的,甚至都快被咬断了,血肉模糊的。

    为此,电视台做了一个专栏,派记者专线调查,很快就发现了共同背景——被咬的人几乎全都在同一个工地,从事各种工作。而这个工地,正是几天前挖出“不腐香尸”的工地。

    于是一时间,人们纷纷把这些事件,与女尸联系起来,变成了轰动全城的灵异事件。在媒体的渲染下,弄得人尽皆知,闹到最后,引得相关部门都出手,把这事按下去了,但也只是新闻报纸不提这事,却阻止不了市民们口口相传……

    就在这时,我也接到了罗文信的电话。

    再次见到陶老板,是在远离市区的“罗浮山”。

    罗浮山是一个森林景区,我们在的这座山头阴森偏僻,极少有人来。不过今天傍晚,这里却有些人满为患的意思,山脚停满了车,密林边的这片空地上,也来了不少人。

    这些人大多都面色晦暗,精神萎靡,甚至好些还举着吊瓶,显然都有伤在身。

    短短两天,陶老板好像就瘦了一圈,气色憔悴。见到我身后的张晓微,他楞了一下,然后笑着过来打招呼,说话间又看了张晓微两眼,显然有些费解,她怎么会跟我在一起。

    张晓微没有说错,这几天陶老板完全联系不上,跟蒸发了一样。自从亲眼见到超度小清后,我在张晓微心中的形象,似乎一下子高大了很多。

    “罗大师,李大师,这事就拜托你们了啊。”看着满山头的伤号,陶老板苦笑不已:“真是流年不利,以为只是小问题,谁滋道会闹这么大。请二位一定要把这事整明白,不然我就没法收场了。”

    是的,今晚到场的,基本全是这两天,被咬伤的人及家属。老陶是老板,所以这些人,基本都是他的员工,为了要亲眼看到这事解决而来的。

    裸尸事件闹得人尽皆知,别说他自己也着了道,就算屁事没有,底下那么多人受伤,他也必须得出面处理了。否则无法交待不说,工地还会变成凶地,房子盖起来也没人敢买,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放心,贫道既然答应,就一定会使尽全力。”罗文信不咸不淡的点头。

    陶老板连忙作揖感谢,然后手一挥,一个员工捧着个银质托盘走了上来。里面整齐码放着红彤彤的人民币,面上盖着红头,粗略估计,怕是得有三十万。

    看到这些钱,我不得不佩服罗文信。原以为他只是借机,多从陶老板身上割几片肉,没想到短短两天,这事就从陶老板的个人问题,变成了他整个公司的前途问题,再也由不得他。

    这罗文信,下手还真是够狠,不愧是省城业内的“土皇帝”。

    “那就请吧,拜托了。”陶老板说完,退到了旁边。

    篮球场大小的空地中心,已经临时搭起了法坛,几个罗文信叫来的帮手,正在四处张罗。

    而在法坛前的地上,码着一个干柴垛,上面放着一具焦黑干枯的干尸。

    这就是那“不腐香尸”,但已经不是刚挖出来时那样栩栩如生,美艳动人了。

    不过就算这样,也不能随意轻视。要知道开棺时,香尸当场勾起了很多人的淫念,众目睽睽下搭起了“帐篷”,甚至还有人忍不住动手乱摸。

    听那架势,要不是人多眼杂,怕是得当场“打”起来。

    把这干尸弄出来,陶老板费了很大劲。如果不是好几个考古队的人,也遭遇了类似的事,他塞再多钱,找再多关系也没用。

    随着夜幕降临,空地周围燃起了篝火,将夜色烧得通红。

    这时法坛已经布置完毕,穿着大红道袍的罗文信上到了法坛中央。几个穿黄道袍的帮手,正在给所有人发护身符,让大家烧成符水喝下去,无论见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乱。

    说是护身符,实际却是能见鬼的“通灵符”,罗文信这老家伙,为了让肥羊看得更清楚,更心服口服,还真是“不拘小节”。

    我暂时没什么事做,就招呼张晓微一起退到了空地边。

    罗文信这人虽然不厚道,但他是真正有道行的人,而非神棍。否则我师父,当初也不会和个骗子合伙。

    几声锣鼓敲响后,罗文信大喝一声,一手执铜钱剑,一手执摄魂铃,叮叮当当的摇晃着,念念有词起来。发完符纸的几个道士,也按着五行站位,手执桃木剑,分散到法坛周围。

    随着罗文信念咒语的频率越来越快,法坛周围的“招魂幡”开始摇晃起来,天地间刮起了风。

    很快,不断拂来的风,就变成了阴风,刮得人汗毛直立。周围树林哗哗作响,招魂幡迎风狂卷,周围的篝火,也在摇曳中瑟瑟发抖,染上几分幽蓝。

    见到这阵势,张晓微脸色不禁变得苍白起来,下意识扯住我衣角,贴近了几分。

    看她有些慌张,我不由得有些心软,想安慰一下,话出口,却变成了戏谑。

    “别怕,更吓人的还在后面呢。”

    张晓微身体猛地一颤,脸色更加苍白了。

    就在这时,夜色中陡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乌鸦叫。

    “嘎——”

    张晓微被吓得“啊”了一声,连忙扯紧我的衣服,整个人都快贴到我身上了。

    与此同时,柴垛上的干尸,哗的一下立了起来。

    在场的人顿时哗然色变,险些四散而逃。

    知道自己撞了邪,但他们万万没想到,会看到这种只在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恐怖画面!

    见正主到来,罗文信放下摄魂铃,举起案上刻着繁复符文的桃木令牌,“啪”的一声重重拍了下去。

    惊雷般的响声,仿佛敲响在每个人的心里,周围的阴风,也被这道令牌压了下去,篝火也重新昂起了头,在夜色中舞动。

    紧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从干尸里传了出来。

    与此同时,干尸幽暗的眼洞中,骤然亮起两点猩红的光。

    罗文信大喝一声,又是一道令牌拍下,手中铜钱剑泛起微微金光,目光灼灼地盯着干尸。

    干尸眼洞的光黯淡了一下,然后更加猩红明亮起来。同时,干尸上出现了一个一丝不挂的美女影子,冲法坛上的罗文信阴笑不已。

    美女,干尸,两种形象交替出现,说不出的骇人。

    嘭的一声,挂在罗文信身后的几道巨大符咒,亮起了符光,然后只见他厉声喝道:“妖孽!既已现身,是接受引渡,往生轮回,还是顽抗到底,被五雷轰散?”

    几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阴笑后,干尸里的妖魂说话了:“我选择——吃了你,吃了你们所有人的心,所有人的魂。”

    “冥顽不灵!”罗文信没想到,这妖魂面对符阵,完全无所畏惧。

    “冥顽不灵的是你们。我在地下睡得好好的,谁叫你们把我挖出来,还拿脏手摸我,把我丢在太阳下弄成这模样,真叫人伤心啊——”妖魂说着,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罗文信不禁面色微变。鬼怪哭,就说明决意要害人到底,绝不回头了。

    心知无法善了,罗文信也不再拖沓,令牌再次拍下,狂风大作中,身后的符阵雷光大放,几秒后,喷出几道紫色闪电向干尸劈去。

    噼里啪啦的爆响声顿时传开,一阵耳鸣目眩的强光后,渐渐恢复平静,露出了被雷劈中的地方。只见柴垛上的干尸,依然毫发无损,吃吃笑着。

    “嘻嘻,既然你这臭道士奈我不得,那就到我来吃你了。”

    笑声落下,干尸里的妖魂,攸地窜起离开本体,往罗文信扑去。

    “天雷地旋,寰宇洪荒,今以吾血,镇煞十方。敕!”罗文信临危不乱,面色沉着地,手掌往铜钱剑上一拉,剑身顿时染上了他的鲜血。

    然后他大喝一声,举起金光大放,雷声大动的铜钱剑,往妖魂斩去。

    妖魂阴阴一笑,也不躲闪,魂体迳直穿过铜钱剑,钻进罗文信身体里。

    罗文信身体骤然僵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噗的口喷鲜血倒飞了出去,将符阵撞翻。

    “嘻嘻,都说你奈我不得了,怎么就不相信呢?真是冥顽不灵。”再爬起来,罗文信的身体上,已经浮现出了妖魂的影子,“既然这样,那我就吃了——咦?”

    随着一声疑惑,“罗文信”把目光投向了我,几秒后,笑道:“原来还有更好的啊。小弟弟,我喜欢你,让我先吃你吧。”

    罗文信的“五雷阵”没能对妖魂造成损伤时,我就知道,这一次又轻敌了,或者说误解罗文信了,他一开始说的就是事实,没有灌水。

    光想着尸体枯萎,就说明厉害不到哪去,却忽略了,这妖物不断在人体身上汲取“养分”,成长速度有多惊人。

    见妖魂霸占了罗文信的身体,又很快注意到了我,我不禁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反应,妖魂就离开罗文信身体,朝我扑来。

    要知道,灵图虽然威力巨大,但我本人,却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甚至因为三魂尽失,我体质还一直偏弱,见妖魂直奔我而来,顿时有些慌了。

    好在我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在妖魂即将扑到面前时,赶紧划破中指,在眉心画下一道血痕。

    与此同时,半空中的妖魂也停了下来,警惕地看着我,显得有些畏惧。

    这是我主动激发了十二元辰“御敌”,妖魂再凶,看到我身上出现神明,也会有所忌惮。

    这时罗文信也缓过劲了,捡起地上的铜钱剑,朝我这边奔了过来,一连好几道符咒,向妖魂打去。

    我和他已经配合多次,涉险多次,不用任何交流,就知道这会我该做什么。没有任何犹豫,冲上法坛,取出我提前画好的“收阴图”挂了起来,沾着血画下最后一笔。

    完成启灵后,我又挂上了另一张“钟馗捉鬼图”。

    “收阴图”需要阴神的灵。这类灵比较好引,因为凶魂本身,就是最好的“灵引”,只要发现有凶魂作乱,阴神通常都不会坐视不理。

    光是“收阴图”,已经不足以解决目前的麻烦,得动用“钟馗捉鬼图”才行。这种大图需要的时间会更长,我得赶紧用上。

    幸运的是,我刚经历完小清的事,没有再托大,画完收阴图后,又画了钟馗图备用。不然今天,又得遇见大.麻烦了。

    接下来,我就对目前的局面别无他法了。画灵派最大的弊端就在于此,每次引灵都需要一段时间,这期间鲜有其它手段,只能寄望他人。

    就像现在,我只能希望罗文信,能撑到收阴图发威。

    近来运气似乎不错,几分钟后,收阴图亮起了微光,线条组合开始变得朦胧起来。

    同时,一股极为阴冷的寒意直冲我脑门。

    脑海里,一个丑恶狰狞,头上燃烧着绿色火焰,似人非人,似怪非怪,手执铁叉的形象开始浮现。

    只是一瞬间,我就知道来的是什么东西了。

    食鬼夜叉。

    夜叉有空行夜叉,地行夜叉,种类繁多,有一种还是佛教护法神众之一。至于我引来的食鬼夜叉,则是阴神的一种,专门清理作恶的鬼怪。

    刚在我脑海浮现,刺骨的寒意,就从收阴图上铺散开来,阴风阵阵中,一股极为凶恶的气息开始蔓延。

    看这家伙来势汹汹,我连忙后退几步。

    食鬼夜叉是阴神中,最难缠,最难驾驭的那一类。虽然不会主动伤人,但这家伙实在太恶了,谁知道等下会不会伤及无辜。

    或许是发现猛鬼在作怪,使得食鬼夜叉也有些迫不及待,附灵的过程异常的快。两分钟不到,收阴图就变成了食鬼夜叉的样子。

    随着附灵完成,周围顿时阴风大作,法坛上,仿佛燃起了熊熊绿焰。

    这时罗文信也已经到了极限,完全是在咬牙支撑,看食鬼夜叉已经要出来,我连忙朝他的方向大吼:“走!”

    没有半点犹豫,我吼声未落,罗文信就猛地转身往后跳开。

    与此同时,收阴图也传来了一声深幽的“叱”。这是食鬼夜叉准备吃鬼前,习惯发出的声音。

    旋即,只见头上燃烧绿焰食鬼夜叉飞出了收阴图,体积在空气中迎风暴涨,眨眼间变成本体大小,挥舞铁叉朝妖魂刺了过去。

    那妖魂早就发现了不对,奈何被罗文信拼命拖住,一时间难以抽身。此时,见从画中钻出来的,竟然是食鬼夜叉,哪里还敢轻敌,堪堪躲过一刺后,转身往外面飘去。

    食鬼夜叉是阴神。光这个身份,就会让所有鬼怪天然畏惧,妖魂再强,也不敢轻易反抗,第一时间选择了遁走。

    食鬼夜叉岂会放任它逃走,掀起一阵阴风追了上去,铁叉再刺。

    妖魂在半空中灵巧的往旁边一闪,再次避开铁叉锋芒后,换个方向重新逃去。

    它的速度虽然轻快,但看似庞大笨拙的食鬼夜叉,实则却更快,铁叉每次都能在它变幻方向时,朝它必经之处刺出,进行阻拦。

    几番挣扎,却不得脱身,心知逃跑无望,妖魂美艳的脸,顿时布满怨毒,再次避开铁叉后,消失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柴垛上的干尸重新立了起来。

    “你这丑东西,我不招惹你,何苦要和我过不去呢?”看着半空中,刚转过身的食鬼夜叉,干尸阴测测笑道。

    这一次,妖魂没有再从干尸上浮现,声音也是通过干尸发出来的,干枯焦黑的嘴一张一合,森森白牙后如同深邃的黑洞,分外诡异。

    食鬼夜叉没有理会,再次发出一声标志性的“叱”后,飞快扑了过去。

    “嘻嘻,别以为你是阴神,我就真不敢还手。只要吃了你,谁会知道我?”随着彻底绝了逃跑念头,妖魂的声音也变得不一样了,充满邪魅入骨的味道,听得我心里一颤。

    紧接着,干尸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枯黑的皮变白的同时,飞快变得丰满起来。几个眨眼的功夫,就从一具干尸,变成了一个白嫩如脂,肌肤吹弹可破的裸身美女。

    空气中,骤然异香弥漫。

    这异香很怪,很难找到确切的词或者物来形容香型。起初闻到,只是一丝若有似无的清香,但进入鼻孔后,却瞬间扩散,仿佛依附到了身体每一处角落,使每一个细胞都变得充满香气。

    在场每个人都闻到了这阵异香,我和罗文信几人倒是没受什么影响,只觉得很舒服。然而包括陶老板在内的被咬过的其他人,却完全不同了。只见他们全部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仿佛被抽走了什么似的。

    与此同时,他们的“大门”处,也瞬间搭起了帐篷。

    神色苍白如纸,眼神呆滞,却又释放着淫邪之光。

    这是妖魂在抽他们的魂魄,以此壮大自己和食鬼夜叉抗衡。阳精泄出的时候,就是他们魂魄完全被抽走,命丧当场的时候。

    见状,罗文信连忙盘坐下来,掏出几张符咒燃起撒向众人,念起了《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

    然而在此时完整的香尸淫煞面前,念经根本是徒劳的。

    而将陶老板等人魅惑住后,已经完全恢复的香尸,也变得更加妖艳了,笑盈盈地看着食鬼夜叉。

    “你说人家要是吃了你,会不会变得更美呢?嘻嘻。”

    似乎被这句话激怒,食鬼夜叉冷“叱”一声,铁叉猛地刺出。

    香尸淫煞吃吃一笑,不躲不闪,脂玉般的手迳直向铁叉拍去。

    “砰”的一声巨响,吹弹可破的手,与食鬼夜叉铁叉喷在一起,竟发出了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接着只见,食鬼夜叉头顶燃烧着的深深绿焰黯淡了一些。

    这一记碰撞,竟然是食鬼夜叉吃了亏!

    “既然奈我不得,就乖乖让我吃吧。”试探出食鬼夜叉的底子,香尸淫煞顿时更加无所畏惧了。

    果不其然,随着对阴神的畏惧消失,局面瞬间反转了过来。回到本体的妖魂,完全占据了上风,每一次碰撞过后,食鬼夜叉头上的绿焰就会减弱一分,完全陷入被动。

    对此,我并没有多少意外。食鬼夜叉再凶,附入收阴图的,始终也只是一部分元灵,想要完全抗衡这更上一层楼的香尸淫煞,实在有些不够看。

    不过,只要能拖到“钟馗捉鬼图”发威,食鬼夜叉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和一般灵图不同,钟馗图这种“大图”,在引灵阶段,我是感应不到什么的,在真正开始附灵前,只能通过观察灵图来判断是否成功。

    目前虽然钟馗图上,已经发生了一些很细微的变化。这就说明,这次引灵是成功的。

    但是食鬼夜叉,显然撑不到钟馗图发威了,最多再过三分钟,就会被打散,反成为“食物”。

    担心啥来啥,我刚准备把罗文信叫起来,一起想办法。气息大减的食鬼夜叉,就在香尸的一记爪击中,猛烈颤抖了一下,快速变得透明,出现了溃散的迹象。

    见状,我不禁脸色大变,再也顾不上什么,猛地把罗文信扯了起来。

    “别念歪经了!撑不住了!”

    被我粗暴地打断,看到眼前一幕,罗文信也是脸色剧变。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时,一股恐怖的刺骨寒意,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我脑海中。使得我瞬间,像是被无数根针猛扎了一下,险些晕厥过去。

    好在这股寒意只出现了一瞬间,就完全消失了。

    没等我弄明白怎么回事,一股无比凶恶的气息,从食鬼夜叉魂体中铺散开来,形成一股刀子般锋利的狂风,险些将我们卷飞。

    与此同时,食鬼夜叉的魂体,也猛地变得明亮起来,绿焰将整片夜空都染成了地狱般的色彩。

    看它魂体重新凝实,变得跟实体一般存在,我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这是食鬼夜叉本体!

    单是部分元灵,确实奈何不了节节攀升的香尸淫煞,但是我却忘了,食鬼夜叉和其它阴神不一样。

    食鬼夜叉以恶鬼为食,刚才香尸却反过来说要吃它。正是这句话,激起了它的怒火,不惜跋涉两界来到阳间,也要维护食鬼夜叉的尊严!

    食鬼夜叉,怎能反过来被鬼吃?哪怕一丁点,也不行!

    惊诧过后,是一阵激动不已的狂喜。

    这几年我画的灵图不少,但不管什么图,引来的始终只是部分灵,从没把本体召来。

    据我师父说,这对画灵人来说,是大机缘。因为会与元灵本尊,无形中建立一丝联系,往后再画这类图,很容易就能将其引来。甚至运气如果再好些,更能形成类似契约的关系,以后可以直接召唤。

    不过,高兴之中,我好像又忘记了什么……

    食鬼夜叉本体降临的瞬间,香尸淫煞就发现了不对,第一时间选择了远离,警惕地看着这边。似乎有些理解不了,食鬼夜叉明明已经快被她打散了,怎么突然又变得如此恐怖。

    虽然不知道,现在才是食鬼夜叉本尊登场,但她也很快确定,这里非常危险了,转身就逃。

    刚有所动作,凶焰大盛的食鬼夜叉,就举起铁叉,朝她的方向挥了一下。

    只见香尸前方,似乎出现了一道墙,将她生生拦停下来。

    与此同时,食鬼夜叉发出一声“叱”,巨大的魂体追了过去。

    香尸连忙换个方向再逃。

    食鬼夜叉的动作显然更快,又是一道屏障将它拦截。

    一连换了几个方向,却根本冲不出去,甚至被仿佛无处不在的屏障,步步紧逼,活动空间越来越小后,香尸仰天发出一声尖啸,白皙滑嫩的皮肤,瞬间出现了枯萎的迹象,准备脱离本体。

    食鬼夜叉等的就是这个时候,闪电般来到上空,铁叉当头拍下。

    “大人饶命!小女子愿束手就擒,前往地府受罚!”发现被无形的网牢牢缚原地,无法离开妖身,香尸连忙求饶。

    食鬼夜叉毫不理会,铁叉去势不减。

    见状,香尸再次一声尖啸,在无意识的陶老板等人的一声闷哼中,冲破束缚,躲过铁叉拔起。

    食鬼夜叉冷“叱”一声,抬手重重拍在了妖尸头上。

    轰的一声!香尸重重砸回地面,同时食鬼夜叉也追了过来,伸爪往她一抄,妖魂就被它扯出,飞快送到了嘴边。

    凄厉的惨叫声顿时连连响起,听得人头皮发麻,寒气直冒。而食鬼夜叉,则根本视惨叫声为无物,从妖魂的脚开始,吭哧吭哧的大嚼起来……

    当惨叫声和令人牙酸的咀嚼声终于落下时,还清醒着的人,全都听出了一身冷汗,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吃完妖魂,食鬼夜叉没有任何逗留之意,朝我轻轻挥了挥铁叉后,丢下已经失去了魂体的干尸,重新回到了“收阴图”里面,幽幽光芒飞速敛去,留下一幅夜叉食鬼的画面。

    然而,没等我来得及去感应,它是不是留下了什么,一道身披大红披风,铁面虬髯,腰悬宝剑的高大身影,就出现在我脑海里。

    糟了!

    我不禁脸色一变,连忙往法坛上看去。

    只见那被我忘到了一边的“钟馗捉鬼图”,此时正释放着微微的红光,而钟馗的形象,也正在凝现。

    其实,早在食鬼夜叉大嚼妖魂的时候,钟馗图就已经出现了开始附灵的迹象,只不过刚才我都忘了,根本没想起来……

    但凡灵图中的大图,一旦开始附灵,画灵人就不得再中断。否则会被灵视为在戏弄它,从而将其得罪,往后再画此图,也不可能再将其引来。

    当然一般情况下,画灵人也不会做这事,除非面临的问题已经提前解决。不过这种事情很少见,即使要中断,也会在附灵开始前。

    然而妖魂被解决后,我却没有第一时间把钟馗图收起来,而是站在原地发呆……

    在我看向钟馗图,发现不妙的同时,我心里也响起了一声冷漠威严的冷哼,如同一记重拳擂在了心尖上,剧痛潮水般袭来。

    轰的一声,我重重倒地抽搐起来,意识飞快变得模糊。

    附灵开始后,如果被引来的灵,发现自己没什么事情做,同样也会认为画灵人在戏耍它,从而进行反噬。越厉害的灵,反噬就越凶猛,最长甚至要半年才能恢复元气。

    不过反噬过后,事情也就算了了,不会开罪于灵。

    综上所述,一旦这种事情发生,画灵人就只能选择受罚,除非放弃此图。

    我不能放弃钟馗图,就只能乖乖受罚。

    剧痛持续了足足有十分钟,才逐渐散去,同时,钟馗图上的光芒,也在一点一点淡去。

    当所有的光华散尽后,繁复的线条组合,已经完全消失,变成了一团模糊的墨迹。没有完整附灵,这钟馗图也无法留下清晰的形象。

    “你感觉怎么样?”随着我意识恢复,罗文信的声音也在耳旁响了起来。

    跟他合作这几年里,我没遭过灵图反噬,不过眼睛老辣的他,还是很快知道我发生了什么。

    “没事,就是暂时不能动,也要躺上几天了。”我苦涩地笑了笑。

    罗文信点了点头,道:“不要紧,等下我送你回去。”

    由于妖魂已经成为食鬼夜叉的大餐,那香尸也很快变回了干尸,没有再害人的可能了。罗文信简单的进行了场招魂法事后,昏迷过去的陶老板等人,渐渐醒过来了,得知妖魂已经魂飞魄散,好些人连忙磕起了头。

    然后罗文信指挥着人,把两张图连同干尸一起,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随着第二天,罗文信应陶老板的请求,又带着一群穿金色道袍的道士,去到挖出香尸的工地,进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超度法事”后,几天前轰动省城的不腐香尸,彻底成为了过去。

    而我,当晚则被罗文信几人,抬尸一样抬了回来,开始静养。

    第四天,罗文信提着个黑塑料袋,骑着他那破三轮,咣当咣当的过来了。见我气色有所恢复,不咸不淡地闲聊一会后,留下塑料袋离去。

    塑料袋装的是钱,竟然足足二十万,已经超过我过去一年全部所得。

    罗文信这人其实很吝啬,对所谓的“合伙人”,向来都是他吃肉,别人喝剩汤。其他人若是接了活,也要知会他一声,给一笔“介绍费”。只有能力达到一定程度,才能从他嘴里分几片肉。

    我师父当初就他花大代价留在省城的,轮到我,则是五五分账,不过我向来不过问这些,他给多少是多少。

    按照陶老板那晚摆银盘的对半劈,我不大可能分得到二十万。况且还得除去给其他人的数,唯一的可能,就是陶老板后面又加钱了。

    面对这么多钱,我并没有多少喜悦,反而心生忧虑。

    当年师父虽然用“十二元辰护灵图”保住了我的命,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但也不是没有弊端。往远了说,随着十二元辰“护主”的时间越长,我的依赖性就越强,一旦十二元辰出现问题,我直接暴毙的风险也会水涨船高。

    往近了说,三魂的缺失,使得我记忆能力也存在问题。经常在意外出现时掉链子,无法像正常人那样,及时作出正确应对,在一些显而易见,却非常关键的地方,也经常会考虑不足。

    没有后手准备,就决定画“太乙天尊接引图”,险些害了小清;没有及时终止“钟馗捉鬼图”附灵,导致反噬,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这个弊病若是在常人身上,问题倒也不大,顶多就是个丢三落四的“健忘症”。

    但我是画灵传人,会经常面对诡异离奇的凶险,这就非常致命了,万一哪次天不眷我,就彻底玩完。

    短短几天时间,就连续出现那么多疏忽,说明问题正在加剧。

    不过我也没什么办法,想真正活命,唯一的办法,还是得找到“艳傀”。不过我师父说了,以我现在的本事,不适合离开省城,于是就由他老人家经常孤身外出,追踪“艳傀”的踪迹。

    而我不喜欢罗文信的更大原因,就是无论我有多考虑不周,他也不会提醒半句,完全不闻不顾。似乎根本只把我当挣钱工具,死活并不关心。

    我需要的是能齐心协力,至少会在我大意时提醒的合伙人,而非罗文信这样的。既然“离心离德”,那分道扬镳也是迟早的事。

    半个月后,钟馗图的反噬基本消除,我也恢复得七七八八,准备去工作室了,老窝在家里也难受。

    这天一早,我刚起身,院外传来了敲门声。

    敲门的是张晓微,这半个月来,完全是她在照顾我,开始几天几乎寸步不离,后面也每天准时来,准时走。

    要说头几天,我生活基本不能自理,也就罢了。可这都过去了半个月,我早就能走能跳了,为啥还天天来?

    毕竟我们之间,本来毫无情谊,没必要因为我救过她金主,就天天丫鬟一样伺候。

    重点是不我喜欢,也不适应。

    “你每天来照顾我,我很感激,但是我现在已经好了,今天也准备去工作室了。所以,往后是不是不用麻烦你了?”张晓微进门后,我对她笑道。

    张晓微怔了怔,然后说:“不麻烦,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做。你一个人住这院子也怪冷清的,我可以帮着收拾收拾。”

    “主要是你每天来,我不大习惯。”我语气直接了一些。

    张晓微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失落:“你就当请了个保姆嘛,我不要你付工资,也尽量不影响你。”

    我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同学一场,我多少还是了解张晓微的。她这种人,就算碍于金钱、物质,当了小三,被磨掉了傲气,也绝不会对不相干的人卑微到这种地步。

    “事情都过去了,老陶还不肯回家?”

    “没有啊。”张晓微眼神开始闪避。

    “那你这是为什么?”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事。”张晓微低下头,沉默几秒钟后,抬头笑道:“我和他结束了,搬出来了。”

    我去,这还不算事?

    我眉头皱得更紧了:“因为我?”

    “怎么可能,我只是把我们同学的关系告诉了他。”

    “他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而是他说,没必要。”

    我愣了愣,然后,明白了。

    屁的没必要,陶老板根本不相信,我和她什么事都没有。只不过我刚救他一命,不好针对我,所以把气撒在了张晓微头上,同时碍于我们是同学,也没有做过得太过,只是终结了关系。

    所以,这算不算是我害张晓微丢了“工作”?

    负责到底谈不上,但撵人暂时是不大可能了。毕竟这半个月张晓微一直在照顾我,做人得讲良心,不能过了河就拆桥。

    从情理上来说,这事和我确实没半毛钱关系,但张晓微因为我丢了“工作”,却也是客观事实。

    骑着电驴一路郁闷,刚拐进工作室那条街,远远就看到了店门前的芸姐。似乎她知道我今天会过来,早就等着了。

    芸姐气色很不错,看起来心情很好,和上次去看我时,那种只是出于职业习惯的开朗根本不同。

    要知道,小清的事她挺难过的。

    “有心事?”不愧是久经沙场的高情商女人,虽然我一脸微笑,也还是一眼看出我眉宇间有忧愁。

    将电驴停好,还没说话,芸姐就又说道:“别说话,让姐猜猜看。是不是家里多了个“保姆”,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下我是真的佩服了,精准击中要害。

    听说我受伤后,芸姐去看过我两次。第一次去,我还躺床上下不来,张晓微负责接待照顾;第二次去,我已经能满院子走动,张晓微刚好出门买菜了,不在。

    没想到,在我家里见一次,她就看到了这么多。

    “是啊,芸姐你厉害,那你教教我该怎么办?”既然已经被看穿,我索性懒得再装了。既然这个勾人心魄的风韵女人,能看到问题,自然也能解决问题。

    芸姐勾勾一笑:“还能咋办,凉拌,直接推倒,收了呗。那妞姿色眼色都不错,调教好了肯定能让你“性”福,也免得你老是盯着姐的身上看。”说着故意抖了抖身体,胸前一阵乱颤。

    这就纯属调戏了,我咽咽口水,低头苦笑。

    “看不上?那就给她找份工作,去姐那,包她成为远近闻名的花魁。”

    这就更是调戏了,我继续苦笑。

    虽然人当过小三,未来也说不准会不会继续当小三。但小三和小姐,不是一回事好吧?

    退一万步,就算人愿意,那也是人自己的事,轮不到我乱张口。

    “哎呀,我过来是说正事的,可没时间和你扯淡。”我还在郁闷呢,芸姐却拍拍裹着黑丝的大长腿,根本不和我浪费时间。

    “什么事?”

    芸姐清清嗓子,正式得像要宣布某件国际大事似的,看得我好一阵不安,才诡笑道:“我当妈了,和你有关。”

    我噗的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太搞了吧!别说看起来不像怀孕的样子,就算怀了,你芸姐的手我也没摸过呢,怎么就和我有关了?

    莫非眼睛真能让人怀孕?

    “别紧张,不是你想的那样,娃不在肚子里。”看我一脸紧张,芸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在肚子里,那是已经生下来了?

    怀三年生的是哪吒,怀几天生的该是啥?

    “算了,和你解释不清楚,先跟我走,路上再说。”

    “诶我说,不是解释不清楚,是你根本没想解释清楚好吧……”

    半个小时后,市二医儿科。

    隔着育婴室的玻璃,我看到了芸姐说的那个孩子。还很小,微黄的头发上,依稀还有胎脂的痕迹,最多生下来也就几天。

    婴儿是两天前,芸姐在店子不远的垃圾池旁捡的。她把这个刚出生就惨遭母亲抛弃的女婴,当成了上天赐给她的礼物,或者干脆说,她认为是小清投胎回来了。

    从概率论上来说,这种可能性低到几乎不可能,甚至连“几乎”都不需要,但芸姐坚持这么认为,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管咋说,这都是一件大善事。

    不过,这决定似乎草率了些。毕竟芸姐还没结婚,除了和萧哥,从没见她和别的男人有密切往来,所处的环境,也不大适合孩子成长……

    “这姑娘身体有些小毛病,我找人算过了,命也不大好,容易生病。”自从来到这里,芸姐的目光就再没离开过,仿佛世界上就只剩下她和孩子:“有没有什么办法稍微改一改?我希望她能健健康康长大。”

    说到这,她总算肯把视线从婴儿身上移开,看了我一眼。

    我想了想,说:“逆天改命不现实,但如果只是想少些病灾的话,问题不大。”

    芸姐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那我就放心了。”

    “不过孩子太小了,怎么也得大一点才行。”我说。

    “不急,我就是先和你说说,毕竟你是她爸,有必要知道这些。”

    我顿时无言以对。

    “行了,不吓你。爹你是当不上,当个干爹总行吧?”

    这倒问题不大,没有多少犹豫,我点头答应了。

    告别还舍不得走的芸姐,走出医院大楼,找个角落抽了支烟后,打车往工作室赶去。

    说实话,我挺佩服芸姐的。只是因为一个愿望,就有决心,收养一个并不是很健康的弃婴。毫无疑问,因为这个孩子,她需要付出的会很多。

    半个小时后,出租车在工作室门口停下。

    一只脚刚踩到地上,我就感觉到一阵冷风扑面而至。

    出于长期接触阴祟锻炼出来的警觉,我瞬间就确定,这是有恶鬼出没,并很快找到了这阵阴风的源头:一个身穿黑色西装,背朝我这个方向的长发男人。

    这人离我店门口有三十来米远,看起来只是个路人。在我目光将他锁定的同时,他也缓缓转过身来。

    轰的一声,我身上的十二元辰自行激发,开始护主了。

    与此同时,我也看到,那人的身体里,有一股黑气,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

    遮天蔽日般的黑气中,十双猩红怨毒的眼睛若隐若现。

    十鬼缠身!

    我不禁色变。

    十鬼缠身还能活着,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人命够硬,本身就是个大恶人,能把鬼压住;要么是个道行高深的人,十只恶鬼是他养在身上的傀儡。

    不管是哪一种,都足够说明这人是个狠角色。而且,是冲我来的!

    在我如临大敌的凝视中,西装男缓缓走了过来,在十米外停下。

    “你就是李念?”声音很平常,说不上冰冷,听着却有些毛骨悚然。

    电光火石之间,把这几年经历的事情过一遍,确定没有太得罪过谁,更没得罪过这么一个狠角色后,我点了点头,道:“我就是。你是?”

    “我叫梁虏,周芸介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