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共有六个境界，通灵，真炁，玄关，元神，合道，天尊。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半步天尊，也不缺准天尊，缺的是真正的天尊。所谓天尊，是完全掌控了某种大道法则，而合道只能使用部分法则之力。
而到了道祖那种境界，可以拥有独属于自己的大道。
大道天演五十，遁去其一，道祖的道便在这遁去的一里面。这也是道祖之所以能成为道祖的原因，因为未知，所以强大。
不是只有天尊境界才可以飞升，不然天庭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天兵天将了。飞升的硬性要求是必须凝聚出法身，有了法身之后，斩断尘缘，渡劫飞升。
法身易成，天劫难度。
从姽婳斩灭胡三太爷法身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预告了他的渡劫失败。
渡劫失败后，只要肉身不坏还可以重新凝聚法身，只是他下次飞升的机缘又不知何年何月了。
所以胡三太爷很愤怒，怒不可遏。
然而，即便胡三太爷渡劫失败，我和姜雪阳也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
我们能猜到他会以法身迎战，却没有想到他的肉身就藏在大庙的神殿之内。
寻常妖族渡劫都会把肉身封禁在某处秘境中，和法身越远越好。
因为在法身渡劫的时候肉身最脆弱，一旦受损法身也会随之破灭，只有飞升成功之后肉身才可以完全舍弃。
“原来你的肉身就在你的神像之中。”姽婳冷冷的说道。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之前我就预感到我这次飞升劫难无比凶险，只是没想到这劫数却是应在你身上。”胡三太爷说道。
“呵呵，正好要你知道，仙道的狗也没那么好当。”“你灭我法身的那一刀已经耗尽了镇妖刀中的先天庚金之气，现在即便你有镇妖刀在手，又怎么可能是我本尊的对手。我虽然渡劫失败却不会死，而你今天却注定要陨落在
我野仙祖庭。”
胡三太爷渡劫失败后，肉身的虚弱效果也完全消失，现在的他又重新回到了巅峰战力。
而姽婳却因为耗尽了先前所凝聚的先天庚金之气，空有一身战意，战力却已经严重不足，根本无法和现在的胡三太爷相抗衡。
“你可以试试。”姽婳凛然不惧。
“我并不着急，没了先天庚金之气，你对我构不成任何威胁。我现在好奇的是他，镇妖刀凝聚了乾隆时期的万民气数，我想知道他是如何帮你收服镇妖刀的。”
说完这句话，胡三太爷朝我走了过来。姽婳没有阻拦，因为她拦不住。
胡三太爷以神念锁定了我的气机，我立刻感受到如山岳般沉重的压力，半步天尊一念杀人。
我尚未以剑入道，也没有凝聚元神，根本承受不住他的神念攻击。合道境界我还可以凭借肉身强悍的生机抵挡杀意入体，半步天尊面前我毫无作为。
不过胡三太爷没打算直接杀掉我，等走到我身前五尺的时候他的杀念有所缓和。冷漠的看着我问道：“不想死的话，就如实告诉我你是怎么收服镇妖刀的？”
“很简单，我有气数在身。”我说道。
“区区凡夫俗子，哪来那么逆天的气数和镇妖刀抗衡。”胡三太爷冷冷的说道。
“胡三太爷受我一拜便知。”
气数存在于冥冥之中，他是看不出来的。要想验证我的话，只有受我一拜。
而我若拜了他，不管他能不能受得起，魔道气数势必因此损耗一大截。命越算越薄，气数也是越拜越少。
即便是真命天子，倘若卑躬屈膝时间久了也会沦为一介草民。
“这么多年，不知多少人类对我三跪九叩。便是当初的康熙大帝也曾给我上过香，我就不信你的气数会比他还强。”胡三太爷朗声说道。
“孰强孰弱，胡三太爷受了便知。”
“好。”
见他答应，我开始整理衣冠。
魔道气数衰竭，虽然我做了魔道祖师后招魂幡焕然一新，却也肯定不是胡三太爷的对手。
因为这里是大庙，是野仙祖庭，而胡三太爷是野仙之首，承载着野仙气运。南茅北马，末法时代野仙的气数隐隐可与道门抗衡，绝对不是现在的魔道气数可以比拟的。
所以我若真拜了他，这个头等于是白磕了。
胡三太爷好整以暇，面带微笑，他心里也清楚我不可能在气数上胜过他。
能压住镇妖刀的气数，未必就能压住他。若不是镇妖刀在山海关借了万里长城的势，单轮它本身的气数也不是胡三太爷的对手。
乾隆年间的万民气数再强，这么多年过去也损耗了不少，而野仙的气数却一直在增长。
整顿好衣冠，我开始屈膝下跪，神情凝重的磕了三颗响头。
磕完之后，我抬起头看向胡三太爷。
胡三太爷神情不变，嘴角挂着一抹讥笑之情，因为他没有感受到半分压力。
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你拜的人不是我？”
“呵呵，你也配？”我冷笑。
我拜的人自然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姽婳。
姜雪阳说过天上地下能受得起我跪拜的人不多，姽婳却受得起。
而姽婳本来就是魔道中人，受我祭拜也不会损折魔道气运，反而会给她带来无上的好处。
我现在是魔道祖师，拜她就是拜将。
破军，纵横天下之将。
没有拜将的破军，命格残缺不全，也无法随心所欲的掌控司掌天地肃杀的先天庚金之气。
这件事在我成为魔道祖师之后就想做，只是差一个机缘。
现在我人在生死边缘，魔道气数更是全系在我身上。魔道生死存亡之时，正是破军临危受命拜将之日。
封侯拜将，宣告人间再起兵戈。
胡三太爷知道被我戏耍，怒意迸发，然而就在此时，姽婳破空一刀从他背后斩杀过来。
一刀斩出，风云变幻，天地一片肃杀。
从我三拜大礼完成之后，这天地间的先天庚金之气就开始疯狂汹涌着朝她手中的镇妖刀汇聚。
胡三太爷不敢轻敌，念动法诀，白光一闪，那把内丹所化的弯刀重新出现在他手上。
他挥刀相迎，却根本挡不住姽婳拜将后的立威之刀。
只听轰然一声剧震，胡三太爷的刀直接被姽婳斩断，他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击飞出去。
在他倒飞出去的同时，一掌拍向我后心，顿时一股炙热无比的先天离火之气没入我体内。
尽管我生机强盛，也挡不住胡三太爷动用大道法则所召唤的先天离火，五脏如焚，剧痛难当，张嘴喷出一口精血。
“谢岚，你怎么样？”姽婳急切的问道。
“我没事，你快去追胡三太爷。”我咬牙说道。
我拜将成功，帮助姽婳凝聚了完整的破军命格，事后胡三太爷肯定能猜出我的身份。
决不能放他走，不然我必遭人仙两道和阴司的全力追杀。
此时的胡三太爷已经化身飞狐，逃向深山，天幕上只剩下一个小白点。
“不用追，我站在这里就能杀他。”
说完姽婳站起身，细密着眼睛锁定了胡三太爷的气机，随后把镇妖刀甩向天空。
镇妖刀的速度极快，引发了空气爆鸣，后发先至急速追向胡三太爷，很快和胡三太爷一起消失在天际。
片刻之后，镇妖刀呼啸着重新返回到姽婳手中。
“死了么？”我问道。
“放心，活不了。”
姽婳话音刚落地，便听见从极为遥远的深山中传来胡三太爷发出的惨叫，撕心裂肺天地哀鸣。与此同时，神殿中胡三太爷的神像轰然崩裂碎成齑粉。
这修行不知几千年的野仙之首，终于死在姽婳手中。
胡三太爷一死，我心神一松更觉得体痛难当，赶紧盘膝坐在地上收敛识神入玄关，以风神赐我的复苏之风修复体内生机。
肉身成圣之前，我的肉身根本承受不住先天五行之气的直接攻击，远比任何神通术法更有杀伤力。
和道门修行者不同，妖族修行到了合道境界，所掌控的大道法则都和御使先天五行有关。因为妖族修行的奠基人是魔道祖师，而他是第一个提出先天五行学说的人。
可惜现在的野仙虽然还修行他所传的道法，却已经判出了魔道。
我的伤比我预估的严重的多，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无法化解胡三太爷打入我体内的先天离火之气。
这道先天离火片刻不停的在我体内肆虐，炙烤我的五脏六腑，游走在我的血脉之中。姽婳也束手无策，她的法则是先天庚金，根本灭不了这道离火之气。要破离火，只能动用癸水，可是现在这一时半会又去哪里寻先天癸水？
先天离火的焦灼令我受尽折磨，为了不让姽婳担心我只能咬牙忍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她一起离开大庙前往青丘狐族。
这先天离火虽然无法化解，想弄死我却也没那么容易。
我的玄关有招魂幡镇守不会破，玄关不破，识神就不会无处安放。还有风神赐我的复苏之风，虽然治不好我的伤，却也勉强能把伤势压制住。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体内的生机肯定会被先天离火不断的蚕食。而且我还不能再动用七杀剑，用了伤势加重，稍有不慎就会生机冭灭身死道消。
不是我对自己的生死不在意，主要是我现在根本顾不上去医治我的伤势。
胡三太爷被杀大庙所有神像皆被姽婳的战意摧毁，野仙肯定能感知到。
原本野仙大军蓄势待发，现在出了这种事，他们肯定要先查清楚是谁杀死了胡三太爷。胡三太爷是半步天尊，他的死不仅影响野仙的士气，还影响了妖族的气数。
要查并不难，姽婳留下的刀意中蕴含着先天庚金之气，而能在大庙留下如此大规模的战痕，在末法时代也只有魔道破军的九世之身才能做到。
若是姽婳不迎战，他们势必会把怒气全部宣泄在至今仍不愿脱离魔道的青丘狐族身上。
而孤身迎战一众野仙，姽婳根本打不过。
野仙都有道法修为，数目难以计算，可比当年袭击彩云城的兽潮难对付的多，绝对不是靠个人之力可以对抗的。
她诛杀胡三太爷只用了两刀，虽然看起来干净利落，那是因为她初始拜将意气风发，而胡三太爷当时又把全部心神都放在我身上，这才被她偷袭成功。
其实，她现在的修为依然是合道境界。只不过所能御使的先天庚金之气更多更纯粹，却还远远达不到使出天地交征阴阳两断诀的地步。
战不过一众野仙，姽婳就必须尽快前往古地幽暗森林和青丘狐族汇合。
在这种情况下，我哪有时间去找先天癸水之气医治伤势。只能等青丘狐族之战解决之后，再回头找姜雪阳想办法。幽暗森林在长白山西北极寒之地，幽暗森林只是世俗之人的称呼，它真正的名字应该叫做寒荒，是妖族的起源之地，也是世界上为数不多残留着洪荒时代印记的古地之一
。
因为这片森林从卫星云图上勘察的时候幽暗模糊，看不清真相，而且又从来无人进入过，才给它取名叫做幽暗森林。
其实它里面一点都不幽暗，只不过封神之战中残留的神魔残念太多，形成了遮蔽效果，才令人无法看清也无法探索。和苗疆的黑龙潭一样，寒荒古地曾经也是封神之战的主战场。只不过死在这里的妖族要比人类多出数倍，不知多少魔道大妖陨落于寒荒，其中还包括一些流着洪荒血脉的
异兽。
魔道祖师法传六道，魔道中的妖族弟子感念他的传法之恩，在封神之战爆发后，在流风天尊的带领下纷纷参战。
金鳌岛沉没之后，残存的妖族退守妖族大本营寒荒古地，而人仙两道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
寒荒一战，十万妖族大军几乎全部战死，而人仙两道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封神之战结束后，女娲出面重新执掌妖族，为了免遭人仙两道的清算，各地妖族纷纷判出魔道自成一派。
而那些始终坚持信奉魔道教义的则无一例外被人仙两道联手诛杀，只有青丘狐族在流风天尊的神念遮蔽下，从涂山搬迁进了寒荒古地，避开了人仙两道的追杀。
我和姽婳在长白山原始森林穿行三日后方才来到寒荒古地，刚已踏足这面领域，我玄关中的招魂幡就立刻产生了回应。
能让招魂幡产生回应的只有魔道子弟战死的英灵意志，只可惜时间太久，招魂幡也无法再把这些残存的意志吸入其中。
在寒荒，我魔道妖族弟子的鲜血洒满了每一寸土地。灭族者不计其数，许多异兽人间从此再也不会出现。
寒荒之战发生在魔道祖师身死之后，以至于连招魂幡都没有记录过它们的名号。
我也是从姜雪阳口中知道我们魔道曾经出过多少了不起的大妖，又有多少大妖为了魔道而牺牲。
冰甲角魔龙和玄铁开明兽联手诛杀过一位人道天尊，虽然它们也和那名人到天尊同归于尽，但是也验证了魔道妖族再非任人宰割的畜牲异类。
据说，在寒荒之战爆发的时候，整个寒荒古地的野兽无论有没有修为，都像疯了一般的冲向人仙两道的大军。
天上不知多少飞鸟在道门术法中化为飞灰，地上不知多少走兽在人仙两道大军的铁蹄下碾为肉泥。
苍天泣血之际，妖皇女娲从来没有朝这里看过一眼，而眷顾过这方土地的魔道祖师在那时候已经身死还魂崖。
现在的寒荒古地死意冰冷，虽然被世俗成为幽暗森林，林木并不茂盛，地上枯枝败叶堆积，一片衰败的模样。
如今三千年过去了，这里的生机还没有恢复。
姽婳着急寻找青丘狐族，可我体内的伤势却走不快，只能咬牙紧跟，走得急了牵动被焚烧的内脏，喉咙腥甜，也只好把污血再咽下去。
还好，这一路我都没有让她瞧出端倪。
寒荒古地深处地形极为复杂，山谷密林丘陵沼泽，行路更为艰难，又过了两日，我们才从一座青山脚下窥见几分生气。
站在山下，我把真炁运往双目往上看，密林之中似乎有无数建筑物隐没，隐约可见盘山腹地似乎还有一座城池，看到这我便知已经来到了青丘狐如今的族地所在。
山下有青丘狐族设立的守护法阵，我们不懂破解之法，又不想出手破坏，于是姽婳再次拔出镇妖刀，对准盘山腹地的那座城池投掷过去。
镇妖刀化为一束流光，最终插在城墙上，发出一阵铿锵的金属颤音。
没过多久，便从山上飞下来数十道人影，男女皆有。
男的英俊，女的妩媚，皆为青丘狐妖。为首的是为青衣老者，手持两把弯刀，神念气息十分强大，应该已经凝聚出了元神。其余人也都各有修为，玄关真炁境界皆有。他们的兵器很随意，类似于胡三太爷的那
种弯刀居多，还有剑器弓箭，都是用内丹所化。
可惜我忘了一圈也没有瞅见流风羽，而眼前这些青丘狐妖对着我和姽婳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尤其是那位青衣老者身边的美貌少女，竟然还一直试图锁定我的气息。在她的神念侵扰下，我本就难以压抑的伤势立刻被激发，用尽全力才忍住了喉咙间的那口污血。
“你们是什么人？”
“为什么来我们青丘狐族？”
“他们肯定是道门中人，那女的修为深不可测。”
“想不到野仙还没有来找我们的麻烦，道门的人反而先来了。”
……
面对青丘狐族的言语询问，我因为忍受伤痛折磨无法开口，而姽婳却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就在我奇怪的时候，转头看她才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
眼前这些不仅是我魔道妖族弟子，还有另外一个层身份，他们都是流风天尊的后人，身上流着和流风天尊一样的血脉。
九龙窟之战，若不是流风天尊以自身陨落为代价，姽婳已经死了。前生她欠破军一段姐妹情，而今世她把这段姐妹情还在了姽婳身上。
姽婳肃然而立，默默无语。等到再无一人相问的时候，她才开始有了动作。一生从不跪任何人的破军，我魔道的纵横杀伐之将，此刻双膝落地！
姽婳这一跪，青丘狐族的人立刻全傻了眼，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下跪。
那名青衣老者实力最强，也只有他才能感知到姽婳的真实修为境界。所以在姽婳的双膝刚一落地，他便本能的侧过身体，有些人的头不是什么人都能受的。
他能明白，但是其他的青丘狐妖并不明白，譬如他身侧的那位美貌少女，正对着姽婳叩首的方向，瞪大一双眼睛露出不知所措的样子。
姽婳伏地不起，我明白她的心意也不愿去搀扶她，便在这时又有一人从山上下来，正是之前在鬼市相逢的流风羽。
流风羽自然记得我，只是他显然想不到我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现在的情形也让他很困惑。
“谢道友，你怎么会来这里？这又是怎么回事？”流风羽走上来问我。
“姽婳来了。”我以袖子掩面，咳出一口鲜血，轻声说道。
“谁？”
“黄河娘娘。”
“什么？”流风羽惊呼出口。
他不知姽婳是谁，却知道黄河娘娘是破军的九世之身。
破军何人也？
魔道护法天尊，在魔道中的名望和魔道祖师不想上下。
外面的人只知破军战力无双，但是这青丘狐族是清楚明白破军对于魔道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还记得在王家和他分别时，他所说的话，他说他日破军再举战旗的时候，一定不要忘记通知青丘狐一族。
还说，青丘狐三万族人从前愿意跟着她死战，现在依然如此。
此刻，流风羽望着犹自伏地不起的姽婳，眼中热泪滚滚，后退几步，开始整理衣冠。
等到整理完毕，流风羽对着姽婳一拜到底，口中高声说道：“青丘狐族恭迎魔道破军护法天尊！”
他这话一出口，落在他族人口中宛若一道惊雷。
青衣老者震惊过后，两行浊泪滚出眼眶，毫不犹豫的跪在地上，其余族人也都随之跪地，人人眼带湿意。
唯有那少女还保持站立姿势，似乎还未反应过来。
“众父老兄长请起身，我今日来此只为报恩。若不是为我，流风天尊也不会陨落于天道之手。”众人一跪，姽婳赶紧起身相劝。
众人本就动了情，再听她提及陨落的流风天尊，一时间声声呜咽，悲不可闻。
“魔道祖师法传六道，我青丘狐族从此化形为人，此等大恩可与天地同昭，流风天尊死得其所，我等当不得破军护法天尊一拜。”青衣老者说道。“我不是破军，只是继承了她的破军命格。众父老兄长无须拜我，反倒是姽婳有愧于青丘狐族。此前得到消息，关外野仙于兵发寒荒古地，特来此和青丘狐族齐心作战，同
生共死。”
……
虽然姽婳口口声声说她不是破军，但是青丘狐族的人依然把她当做破军对待。
流风羽那天把黄河娘娘的事已经和族人说过，他的族人已经认定黄河娘娘就是破军转世。
说起野仙发兵的事，青衣老者说他们已经知晓，待听说姽婳斩杀了胡三太爷之后，便知军情紧急刻不容缓，当下便引领姽婳上山商议此事。破军善战，此时姽婳被众人簇拥边走边讨论和野仙作战的事情，一时也忽略了我的存在。而且由于我的身份太过特殊，青丘狐之战胜负难料，姽婳也不愿我暴露出我是魔
道祖师的事情。
至于流风羽，他是青丘狐族的中坚战力此时也参与讨论军情，忘记了和族人介绍我。
最后便是他们一行人在前面走，唯独剩下我和那青丘狐少女落在后面。
这少女看前来年约十五六岁，虽然眉宇间尚有一股青涩，但是天生媚骨已经显露无疑。
她见姽婳虽然不拜，但是背后望向她的眼神却是格外灼热。
我看的心里暗暗好笑。
魔道女子，没有不崇拜破军的，甚至有许多还对她有种别样的感情。
破军虽然是女儿身，却总是男装打扮。
一身玄色铠甲，背插四面靠旗，头戴雉鸡翎，手提两断刀，杀伐征战的英姿不知迷倒多少魔道少女。
论及女粉丝的数量远超魔道祖师，和那赫连天尊不相上下。
山路崎岖，我走的十分艰难。
待走到一处险坡的时候，我本就压抑许久的伤势，因为连番情绪失控，此时再也压制不住。
张嘴喷出一口污血，两眼一黑昏死过去。昏倒之前，只听见那青丘狐族少女一声惊呼：“他昏倒了。”
待我醒来的时候，人躺在一张软塌之上，睁开眼睛第一时间看到的却不是姽婳，而是那位少女。
少女见我睁开眼睛，赶紧跑出去唤人。
片刻后，姽婳这才从外面走进来。此时的她已经换了装扮，换成了一身玄色重铠，而她那边镇妖刀也已经从城墙上取下来挂在腰间。
姽婳进来之后，便用幽幽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我看。
“若不是你突然昏倒，你还要对我隐瞒伤势多久？”
“本就不碍事。”我被她看的羞愧。
“你知不知道你体内的先天离火已经烧断了奇经八脉，三大命脉也只有任脉中尚有生机流转。”
“什么？”
我自己也不知道原来我的伤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奇经八脉被焚，从此之后我再也无法凝聚真炁，玄关中固有的真炁也永远出不来了。
这意味着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废人，别说七杀剑使不出来，就连剑气都无法凝聚。
当下我赶紧凝神感知，体内一片死寂，真炁毫无反应，而那道先天离火之气还在不停的蚕食着我的生机。
顿时，心头涌上一股悲凉。
姜雪阳说过，等我出剑无悔的时候就会以剑入道，可惜我还尚未明白什么叫做出剑无悔，就已经没有出剑的机会了。“谢岚，青丘狐族比我想象的还要孱弱得多，此战凶险万分，这里有没有人可以御使先天癸水之气。我想让流风羽带你离开寒荒古地去找姜雪阳，你的伤只有风神亲自出手
才能治。”
“……”我默然无语。“璇玑上师若是不肯放过你，就让姜雪阳判出道门好了，反正她是绝不会看着你被杀的。你不用担心她，她在全真布局这么多年，里面隐藏着不知道多少魔道高手，判出道
门后也不会无路可走。”
“那你呢？”我问道。
“我留下，和青丘狐族一起战斗到最后。”
“姽婳，我有个心愿，希望在离开之前你能满足我。”
“说吧。”
“自从知道你是纵横杀伐之将后，我就一直幻想着你沙场点兵的样子。你能不能让我见一次？”
“好。”
姽婳答应之后，便立刻着手安排点兵的事。
半天后，我在流风羽的搀扶下来到青丘狐族练兵场。
青丘狐族虽有三万族人，然而真正能用于作战的只有一万三千人，而这一万三人大部分都是通灵和真炁境界，玄关高手寥寥无几。
至于元神境界只有流风远山一个人，流风远山就是之前那青衣老道。
青丘狐族隐遁太久对野仙不知底细，但是我和姽婳却清楚的很。
野仙若起兵，最小的规模也在五万左右。
而胡三太爷被姽婳所杀的事情传出来之后，这个数字可能还会翻倍。
因为光是胡家本族的野仙都有数万人之多，而他们肯定会精英尽出为胡三太爷报仇。
到时候十万野仙大军来犯青丘狐族，姽婳再善战，也保不住青丘狐族。
她让我离开，自己却是存了死志要和狐族共存亡的。
青丘狐族虽然孱弱，但是军威齐整，士气高昂。这份士气一半是来自于青丘狐族死战的决心，另一半则是来自于姽婳的感染力。
老话说的好，强将手下无弱兵，纵横沙场的名将自带荣耀光环。
此刻姽婳一身戎装，站在点将台上，看起来英姿飒爽，一个背影就能让我铭记终生。
“扶我上点将台。”我对流风羽说道。
“军阵有煞气，你身体虚弱我怕你经受不住。”流风羽答道。
“扶我上点将台。”我再次重复。
流风羽这次没有再拒绝，搀扶着我一步步走向点将台。
姽婳察觉到动静，示意青丘狐族的将士放下兵刃。
上了点将台，流风羽退下，我和姽婳并肩而立。
“你下去。”我对姽婳说道。
“谢岚，你要做什么？”
“下去。”我对姽婳用的也是命令的语气，丝毫不容情。
姽婳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
此刻点将台上只剩下我自己，面对着下面一万三千名青丘狐族将士，而在点将台外围，则是汇聚着所有的青丘狐族人。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光从每一个在场的青丘狐族身上扫过。
这些都是我魔道弟子，三千年前是，三千年后依然。
青丘狐族不可亡，我也不允许它亡。
“五行随我任心游，四海众生皆有缘。雄关漫道真如铁，无名宫内尽善言。”这句谶语出自魔道祖师之口，我现在把它念出来就是在宣告我的身份，吾乃魔道祖师！
天地有情尽白发，人间无意了沧桑。
若天下太平众生安宁，魔道又何必重出？我宁愿一辈子隐藏身份，泯然于众人。
可惜人间尚未起风波，寒荒已经再起干戈。
这里只有青丘狐族一处旺盛的生机，我魔道妖族已经隐忍至此，野仙犹自不罢手。
既然他们来战，那就战好了。
魔道怜悯众生，却也知道以战止战以杀止杀的道理。
此刻，我亮出魔道祖师的身份，就等于是告诉姽婳，我不会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三万青妖狐族匍匐跪地，我坦然受之。
谢岚本人无德无能，但是我的魔道祖师名分足以受他们的叩拜大礼。
回到卧室后，姽婳陪着我说话，夫妻恩情脉脉流转。
此刻的她已经收敛了军威，有的只是女子对衷情男子的温柔。
我时日无多，在亮明魔道祖师的身份之后，她也知道我不可能再离开寒荒了。
明知还魂崖是死局，魔道祖师毅然赴战，虽千万人吾往矣，而我也会如此。
“谢岚，你何必如此，你我都知道现在不是魔道重出的机缘。”
“魔道祖师战死还魂崖，你拥有破军的记忆，应该知道她有多心痛。”我说道。
“我知道。”姽婳眼中闪过一丝隐痛。
“如果你战死在寒荒，那么我就会和她一样心痛，你当然不愿意我心痛，对不对？”
姽婳不语。
沉默一会才说：“好。我们都留下来。”
我和姽婳正说着话，流风远山来访。
流风远山说，寒荒不止有青丘狐族有通灵神通，在距离此地两百里外的冰封峡谷内还隐藏着一头凶兽冰龙。
这头冰龙是冰甲角魔龙的子嗣，当初寒荒一战，冰甲角魔龙惨遭灭族，只在冰封峡谷留下一枚龙蛋。
龙蛋于五百年前觉醒，如今这头冰龙已经进入盛年期，自带龙威可震慑百兽，若是能收服必能在野仙中发挥大用。
“之前你怎么不和我说这件事？”姽婳问道。
“冰龙不见任何生灵，擅闯冰封峡谷者死。我们族人曾经去拜访过它，全部被它杀死，尸骨无存。”流风远山说道。
“战力如何？”
“汪洋如海深不可测，当有半步天尊修为。”
“如此算来，即便是我去了也未必能降服它。”姽婳沉默一会说道。
“林将军非去不可。”流风远山说道。
“为什么？野仙大军随时入侵寒荒，那冰龙桀骜难驯，现在动它不是时候。”姽婳说道。
“它的力量法则和先天癸水有关，只有它才能治好魔主的伤，我青丘狐族愿意全族参战相助！”
听他这样一说，姽婳眉毛一挑，当即决断带着青丘狐族前往冰封峡谷。之前流风远山不说，是因为大敌当前，实在不该节外生枝招惹冰龙。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自从知道我是魔道祖师之后，他们更在意的是我的伤情，愿意拿全族的生死存亡
来和冰龙赌一场。
因为青丘狐族灭了，天下还有数不尽的魔道弟子，如果我死了，魔道再无重兴之日。而流风天尊宁愿陨落天道之手也要保下破军，就是不想让魔道彻底覆灭。
这让我心中无限感慨，不知当年的魔道祖师做了多少事，才换来青丘狐族愿意为他做出这等牺牲，宁愿灭族誓不背叛。
后来我才知道，青丘狐族是遭受人族之祸最严重的妖族之一。
因为青丘狐妖化形之后最是俊美，心术不正的修行者最喜欢抓青丘狐族的女子做性奴侍妾，百般凌辱折磨。男的则是杀了取内丹。
若非魔道祖师传他们神通术法，同时给与他们和人类同等的尊严，青丘狐族早已灭尽。
“青丘狐族对战野仙看不到希望，冰龙若肯重归魔道，对战局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就算不是为你，我也要会一会那冰龙才甘心。”流风远山离开后，姽婳对我说道。
“好，那我随你们一起去。”我说道。
此次前往冰封峡谷，除了流风远山之外，只带了青丘狐族的十名玄关高手。
而我则是由那狐族少女照顾，和她一起坐在一辆座狼战车上。
寒荒生机凋零，能生存下来的野兽都极为凶猛。座狼，夔牛，独角马等，野性难驯，也不容易捕获。
少女是流风天尊那一脉的嫡系传人，名字叫作流风霜。
“你要不要收我做徒弟？”流风轻云问我。
“我哪有资格。”
“你可是魔道祖师唉，当初流风天尊就是魔道祖师的弟子。你若收我为徒，说不定我就会成为青丘狐族的下一个天尊哩。”
“呵呵，你见过这么弱的魔道祖师么？”我笑着问她。
“是没见过。不过羽哥哥说过，你有七杀命格在身，还执掌魔道招魂幡，将来肯定可以成为手段通天的大人物。”
将来，我还会有将来么？
我心头黯然，但是看见流风霜闪闪发亮的眼睛，所有的沮丧又很快一扫而空。
路漫漫其修远，我谢岚只不过一时受挫折，这点伤痛和当年的魔道祖师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我想起了招魂幡中的万千魔道弟子英灵意志，他们死后数千年尚且战意不灭，愿意誓死守护招魂幡，我又何必学那意志消沉之辈，唉声叹气自怜自伤。
想到此处，我心中重又点燃豪情。
走了半日，终于来到冰封峡谷附近，这里气温极低，白雪皑皑，树枝上面挂满冰棱。
冰封峡谷纵深狭长，站在入口往里面看，只见两边山崖冰峰耸立，不时还有雪团从山崖滚落，除此之外峡谷之内一片死寂，半分生气也无。
冰龙的洞穴隐藏在峡谷最深处，从山谷入口进去还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达到。这里积雪深可埋人，还隐藏着无数凶险，要进去还要花费很长时间。
“林将军，我去把冰龙引出来吧。”流风远山说道。他是元神境界的高人，有无视地形迅捷移动的神通。
“不用你进去，我有办法逼它出来。你们列好战阵，守护好魔道祖师。”
说完，姽婳向前走了十数丈，拔出镇妖刀，吐气开声，对准峡谷深处斩落。刀意如龙，迅速传向峡谷深处。
两侧山崖冰峰破碎，白雪崩飞，轰然不绝。
雪花遮住了视线，却遮不住深谷内引发的回声，轰隆隆的声音不断的从峡谷深处传来。
片刻之后，有巨龙低吼的声音响彻天际。龙威激荡，天空瞬间风云变化。
继而一股强盛的神念威压从峡谷深处滚滚来袭，杀意，怒意，龙威，三者合一，冰龙的神念威压丝毫不弱于大庙的胡三太爷。
还好现在的姽婳也不是当初的姽婳，拜将之后的她实力虽然没有暴涨，但是军威战意足以和冰龙相抗衡。
片刻后，我看到一座雪丘在谷底急速朝我们移动。
待到姽婳刀意所笼罩的范围边缘，雪丘停止移动。继而轰然炸裂，一条长数十丈身围五六尺，背生两翼的龙形怪兽从雪丘里面飞出。
寒冰为甲，通体幽蓝，龙首生有一根五尺长的独角，独角尖锐锋利，令人望之心寒。
九龙窟那天我见过无头龙尸，这一次则是看到了完整的巨龙。
冰甲角魔龙虽然龙族的异类，却也自带龙族威压，刚一现身，青丘狐族的法阵就乱了阵脚。
龙威压制天下妖族，本就站在食物链的顶端。
青丘狐族虽然已经化人，但是体内还残留着妖性，对于龙威有先天的恐惧。龙威直逼识神，除了姽婳和元神境界的流风远山不受影响之外，其他人都变了脸色。我也受到龙威的冲击，本就重伤在身，心神激荡之下差点昏迷过去。
看到来的是青丘狐族的人，这冰龙怒意勃发，神威之中杀意十足。然而很快它的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到姽婳身上，因为此时她的战意已经提升到巅峰。
半步天尊一念杀人，而拜将后的姽婳同样如是。
冰甲角魔龙性格暴戾，一旦激怒不死不休，当初在寒荒是一切生灵禁忌。所以在和它谈判之前，少不了一场恶战。
当下青丘狐族护着我飞速后退，把战场留给姽婳和冰龙。
姽婳掌控先天庚金，而这冰甲角魔龙的后裔则是掌控先天癸水。五行生克金沉于水，冰龙先天克制姽婳。
“汝是何人？”冰龙问道。
“魔道杀伐之将，林姽婳。”
“魔道，居然还有人敢在我面前提及魔道！”
吼！
冰龙再次被激怒，昂然嘶吼，张嘴对准姽婳吐出一道冰霜寒潮。
寒潮中雪浪滚滚，铺天盖地，蕴含着先天癸水和真龙煞气，寻常生灵触之必死，血气为之冻结。
当初寒荒大战中，便是冰甲角魔龙以冰霜寒潮困住那位人道天尊的法身，然后铁甲开明神化元神为先天离火灼烧元神，水火相济，最后才找到机会和那位天尊同归于尽。
姽婳的刀意也在同一时刻爆发，一连斩出十余刀，方才断尽寒潮。
随着两方决战，杀意激荡，似乎连冰封峡谷的都容纳不下。
一时间雪浪滔天，冰峰碎裂，山石滚滚，漫天飞雪。
我们一退再退，直到退出百丈之后，让人能够感受到刺痛肌肤的杀意。
“林将军好厉害。”流风霜眼神炽热的望着峡谷中交战的双方说道。
“破军是魔道杀伐之将自然厉害。”流风羽在旁边回答。
“可惜林将军还无法御使天地交征阴阳两断诀，这冰龙修行五百年，以冰甲角魔龙的寒冰血脉之力催发先天癸水，正是林将军庚金刀法的克星。”流风远山说道。
“如此说来，林将军不是那冰龙的对手了？”流风羽问道。
“胜负不可预知。”流风远山答道。
虽然流风远山对于姽婳获胜信心不足，但是我并不为她有太多忧虑。只分胜负，最终获胜的肯定是姽婳无疑。
眼前的冰龙看起来神威十足，论真实道行绝对比不上大庙里的胡三太爷。
破军是百战之将，一战比一战更强。
姽婳在斩杀胡三太爷之后，心境更加稳定，被我拜将后能御使的先天庚金之气也比从前更多更纯粹。
五行生克不假，但是在真实的战斗中，孰强孰弱还要看各自的修为深浅。
所谓烈火烹金火中取栗，五行生克在瞬息万变的战斗中随时可以逆转。
何况，若论癸水之力，天下哪里还有比阴司忘川河更充沛的地方，魔道护法天尊的两断刀连忘川河都能斩断！
果然，战局开始逆转了。
随着姽婳刀意的渲染，整座冰封峡谷全部笼罩在镇妖刀的刀光之下。
而冰龙的冰霜寒潮只有在最开始的时候战局上风，等到姽婳杀出血性，再也无法构成任何阻挡。
现在，冰龙只能依靠强悍的肉身来和姽婳贴身近战，冰甲虽然厚重，可惜遇上的却是号称能斩一切妖邪的镇妖刀。
刀光每一次起落，便有一片形如车盖的寒冰龙甲碎裂。
冰龙虽然怒吼连连，却一声比一声势弱。而姽婳虽然声息全无，战意却依然在不断的提升。
终于，冰龙开始使出了自己的底牌。
头上的独角闪出七彩眩光，这光芒动人心魂，惑乱心智，炫光闪动，姽婳的刀意立刻为之削弱。
就在此时，冰龙怒吼一声，把独角对准姽婳，闪电般的冲了过去。
冰甲角魔龙最强的攻击手段就是它头上的独角，无坚不摧。
据说在洪荒时代曾经有位神低意图主宰寒荒，在驯化冰甲角魔龙的时候，受冰甲角魔龙始祖独角的全力一击，神体崩裂，只逃出一缕残魂。
姽婳虽然肉身成圣，但是以她现在的境界绝对扛不住冰甲角魔龙的全力一击。
便在这时，姽婳把镇妖刀在手中高速旋转，等到刀光再也无法看清的时候，突然一松手，镇妖刀化为一束流光直冲天际。
与此同时，姽婳的人也紧握着刀柄原地消失。
冰龙一击不中，暴怒到了极点。
龙尾重击地面，庞大无匹的身躯拔空飞起直追上天。然而，姽婳的人早已和镇妖刀一起隐遁于风云之中。
冰龙在空中蜿蜒片刻，耗尽力道重又重重的坠落在地面上。
找不到姽婳，它便把怒意宣泄到我们身上，闪电般的朝我们冲过来。
流风远山手持弯刀一马当先冲上去，其余青丘狐族的人也纷纷拔刀迎战。实力悬殊，很快就被冰龙连抽带打杀的人仰马翻。
“霜儿，快带着魔主离开！”流风远山大声喊道。
“不用，姽婳回来了。”我说道。
从姽婳飞天之后，我便一直盯着天空。
此刻天空之上，云层已经被撕裂，一抹白光正从天极高处疾速飞来。
刀意之强，庚金之浓，均是我前所未见。
“冰龙，你现在停手还有一线生机，这一刀你接不住的，我们来此并不是为了谋害你性命。”我对着冰龙说道。
冰龙此时也察觉到了死亡之意，一双巨大的龙眼露出几分恐惧之色，然而这份恐惧很快又化为狠戾。
它挡不住姽婳这一刀，但是它也没打算臣服。
而是昂然一声嘶吼，加速朝我冲了过来。青丘狐族的人不计生死为我阻挡杀机，它能看出我才是最重要的那个人。
眨眼间，它便冲到我身前，不待青丘狐族的人再来维护我，就把我抓在手里。巨大的龙爪死死的禁锢着我的身体，我的生死全在它一念之间。
我刚被擒拿，姽婳的刀也终于圆满的落下，悬停在冰龙的脑袋上空。
“你杀了我，我就杀了他！”冰龙说道。
“天下生灵你皆可杀，唯独你不能杀他。”姽婳收刀，飘然落地。
“为什么？”
“因为他是魔道祖师。”
“魔道祖师，我要杀的就是魔道祖师！不是他自作多情来我族传道，我们冰甲角魔龙一族又怎么会只剩下我一个！”“混乱纪元末年，四渎龙王为了保持龙族的血统纯正联手清算天下龙族异类，寒荒冰甲角魔龙惨遭灭族之灾。恰逢魔道祖师来寒荒传道，当时的他才刚刚以剑入道，凭借一
把无名剑血战四渎龙神三天三夜才保住冰甲角魔龙一族。”
“四渎龙神个个都是半步天尊，才以剑入道的魔道祖师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
“呵呵，当时的魔道祖师确实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你别忘了寒荒有多少妖族感念他的恩情愿意和他一起拼死作战。”
在冰甲角魔龙加入魔道之前，它们性格暴戾，残忍嗜杀，寒荒妖族对它们根本没有半分好感。
但是那些深受魔道祖师传法之恩的妖族，不忍心看到他流哪怕一滴血。
冰甲角魔龙听到这里，神情一片迷茫。
他恨魔道，是因为若不是因为魔道引发的寒荒之战，他的族人也不会被人仙两道屠杀殆尽。
但是他却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魔道祖师出手相助，连他都不可能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沉默许久，冰龙把我从掌心放开。
随后它庞大的身躯开始被一层寒雾所笼罩，等到寒雾散尽，冰龙已经化形为一个身材伟岸面容冷漠的蓝衣男子。
显化人形之后，冰龙微微欠身对我施礼，未等我还礼他便已经直起了身子。
“傲寒，魔主体内有一丝先天离火折损生机，始终无法化解，还请你出手相助。”姽婳说道。
“好。”
随后傲寒以手中抵住我后心，以神念锁定了胡三太爷的先天离火，分出相应的先天癸水之气悉数化解。
水火相冲同时冭灭之后，我终于不用再受炙烤折磨，剩下的伤只靠复苏之风就可以慢慢恢复了。
做完此时，我们便和傲寒告别，从头至尾也没有提及求他出手对战野仙的事情。
回去的路上，流风羽问姽婳为何不提邀请傲寒参战。“不是所有的妖族都像青丘狐族一般重情，何况冰甲角魔龙一族亏欠魔道祖师的恩情在当年的寒荒之战中已经还清了，这次能帮谢岚化解先天离火已经算是我们欠他。”姽
婳说道。
还有一点姽婳没说，野仙犯寒荒此事重大，傲寒不可能不知道。
在我们亮出魔道名号来冰封峡谷的那一刻，他就能猜出我们的来意。
他自己不表态，我们又何必强求。
物是人非事事休，我不是当初的魔道祖师，弟子也不是当初的弟子了。
三日后，野仙大军出动。柳如是为兵马大元帅，常二郎为先锋，统领七万妖族杀入寒荒。
傲寒的事情我无法多说什么，而在很久之后，当我再次见到白老鬼的时候，我才明白他之所以一直被困在枉死城并不是因为他无能，而是枉死城中魔道涅盘弟子的数量要
比预想中的要少的多。
涅盘既非生者也非死者，元神不在意识犹存称之为涅盘。三千年末法时代，哪怕魔道弟子只有玄关境界，也不是阴兵鬼将可以困住的。
可惜魔道涅盘弟子的数量要比我们预估的少的多。大部分人因为看不到魔道中兴的希望而选择离开枉死城，踏上了奈何桥，寻求转生轮回重新做人。
枉死城虽然不如十八层地狱那般凄苦却也是不是福地，不是谁都能忍受动辄千年的孤寂无依。
纳兰容若有首诗说的极好：等闲变作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九龙窟之战，天下阴人虽然来的不少，却连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自始至终都是姽婳一人独战整个天师府，是我魔道真的无人么？
怕是观望着甚多，愿以身护道者少吧。
魔道祖师感天动地，六道臣服，而我这个魔道祖师属实不好做。还好，无论世道怎么变，杀破狼三星永远不会出现裂痕。
我和姽婳有夫妻之情，和姜雪阳有师徒之义。只要我们三个都好好活着，魔道就有希望。
何况也不是所有人都想傲寒这般，青丘狐族即便灭族在即，我也没有从他们眼中看到半点犹豫。
有些苦不是白受的，我被先天离火折磨这么多天，经脉几乎全部被毁坏殆尽，然而当傲寒用先天癸水中和了离火之后，我肉身的恢复速度远远超过我的预估。
水火虽然不容，却在扶苏之风的中和下，变成了一种十分微妙的平衡状态。就像太极图一般，阴中有阳阳中有阴。
我体内的先天离火和先天癸水最后并没有完全抵消，而是在最后完全变成了阴阳二气。
癸水属阴，离火属阳，这两道气息全部化为阴阳二气后，我不仅伤势全部恢复，肉身也变得更加强悍，生机澎湃汪洋如海。
三天后我走出房间，姽婳看见我先是微微一愣，继而嘴角勾起一抹动人的笑意，说道：“谢岚，如今你和我一般了。”
“什么？”我没懂她的意思。
“你已经肉身成圣了。”姽婳说道。
“可是我并没有什么太吃惊的变化啊。”
“傻瓜，肉身成圣又不是金刚不坏，还是会受伤会死会衰老，只不过要比普通体质更加坚韧，最大的变化在于生机突破了凡人的桎梏。”
人的生机都有桎梏存在，就像大脑的开发程度一样。
科学认为大多数人的大脑只开发了百分之二十不到，就连爱因斯坦也不过开发到了百分之二十三。
人的生机也是如此，肉身成圣之后却可以直接开发到百分百。
但是就算开发到了百分百，还是人体，不是金刚不坏的神仙体魄。那种体魄，要天尊境界才会有。
天尊掌控着完整的大道法则，可以以身合道，称之为道体。
姽婳的话令我思索了许久，然后我一个人来到山顶，开始御使七杀剑。
一口气把前五剑全部施展出来，也没有觉得特别不耐，甚至还觉得游刃有余。
接着，我开始尝试第六剑。
第五剑叫做后会无期，这第六剑便是叫做死得其所。
我之所以给这两招取这样的名字，灵感来自于南宋剑客周世豪带剑从军。北宋末年，金军入侵，国破家亡，道门不救世，便有来自五湖四海的武道英豪北上抗敌。周世豪出征的时候，他的妻子知道劝不住他，就对他说了这句话：如果后会无期
，祝你死得其所。后来，周世豪在军中制霸，断剑身死之前不知斩杀了多少金兵。可惜他出身江湖，死后也没有在正史中留下一字半言，我也是在翻阅南宋武道剑法出处的时候才知道他的
事迹。
死得其所施展出来，剑气匹练如虹，光耀数丈。这还只是演戏境界，因为杀意不足，预演中的剑气完全不如实战中那般强大。而且我消耗的也不是生机，而是体力。
体力是生机的外在体现，并非生机本质。生机越强，体力也就越强。
即便如此，这第六剑的威力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
道门有搬山神术，可我这一剑斩除，半座山峰拦腰而断。同时我的人一下子透支了所有的体力，直接单膝跪地栽倒在地上。
怪不得第六剑要肉身成圣后才可以施展，要是放在以前，在实战中借助杀心施展出这一剑我肯定会死。
第七剑不敢尝试，也使不出来，肉身成圣也不行，怕是要等我以剑入道之后才可以尝试。
肉身成圣不仅代表生机突破了凡人的桎梏，同时对于五行术法的承受能力也变的更强。现在的我即便是对上合道高手，也有出剑的机会。
半步天尊一念杀人，却一定杀不了我了。
因为肉身成圣后，识神也随之增强，不像以前那般被元神挟持，处处被动。
带剑下山，我豪情自生。
我现在能抗合道高手，而她能斩杀半步天尊。
和当初彩云城面对魔兽入侵的时候相比，我只差一分以剑入道，而姽婳凭借阴灵之体肉身成圣，战力之强已经直逼那时候的破军。
有我和姽婳两个人在，再加上青丘狐族的高手，七万野仙来了又何妨，死战而已。
姽婳就在山道处等我，见我下来问我是不是明白了。
“嗯。”我点点头。我先是被龙脉源力伐体，后来又被风神赐予复苏之风，太古月魔陨落之后又在我玄关中留下月华之力，本来和肉身成圣只有一线之差，而这次的水火相济，正好是临门一
脚。
虽然称得上机缘，却也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
“肉身成圣只是第一步，若是不能以剑入道，你这个魔道祖师一辈子都要藏头露尾。”
现在知道我是魔道祖师的除了姽婳，青丘狐族，以及傲寒之外，其他人还不知道。不过很快野仙就会知道了，野仙知道后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天下。
到时候面对天下道门的打压，还有阴司的围捕猎杀，我真的要做个藏头露尾之辈了。
全真教是肯定不能再回去，而姜雪阳也肯定会因为我受连累。
她是我的师父，教出个魔道祖师的弟子，这个罪名可是洗不清。
我倒是不担心她，因为从她让我出关找姽婳的那一刻开始，她就随时做好了判出道门的准备。
我担心的是仙道的人。
现在的道门是人道的道门，谢流云不出没人能奈何姜雪阳。但是仙道高手要是出世的话，姜雪阳就很危险了。
我和姽婳还可以躲在寒荒不出，她在终南，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想要脱困可不容易。
“我在这里望见你七杀剑的剑意，等你以剑入道的时候，怕是连我也要出天地交征阴阳两断诀来挡了。”
说起我的修为姽婳脸上一片欣慰，而提及这次的野仙大军，她又挂上了凝重之色。
根据最新的情报，野仙大军距离青丘狐族族地只有三百里。若是全速行军，今天晚上就能杀到青山之下。
青丘城中，全民肃然，议事厅内，鸦雀无声。
青丘狐族只有一万三千人的兵力，而野仙有七万人。先不说兵力悬殊，修为境界也相差太多。
野仙之中前十皆为合道境界，其余皆为元神。而青丘城中只有姽婳一人是合道境界，也只有流风元神一位元神。
兵力不对称，高手差距明显，这一仗怎么打都是输。
之前青丘狐族还有姽婳加持的战意，但是现在，当具体的军情传来的时候他们的战意已经荡然无存。
“林将军，青丘狐族在劫难逃，还请你护佑道祖离开。”流风远山率先打破沉默。
“我是不会走的，从来没有不战而逃的破军。”姽婳说道。
“还请林将军以道祖为重。”
“道祖也不会走，你们无需多言，我只想问一句，青丘城愿不愿做第二个彩云城？”
当初的彩云城面对魔兽来袭的时候，全民皆兵，城中居民宁死不逃，若非如此，只凭破军一个人断然坚持不到魔道祖师前来相助。
“誓与青丘城共存亡！”流风远山站起来决然说道。
随着他的话音，一声声回应随之响起。
“誓与青丘城共存亡！”
“誓与青丘城共存亡！”
……
最后这句话传遍了整座青丘城，传遍了四面八方。
“好，若你们愿意如此，我便是当年的破军，而他便是当年的魔道祖师。”“备战，迎敌！”
是夜，月明星稀。
野仙急于为胡三太爷复仇，连夜行军，已经到了青丘山百里之外。
站在城头已经隐约可以看见眉仙妖族的眼线，它们化为秃鹫在天空盘旋，侦察着城中的军力部署。青丘狐总共也才一万三千兵力，守不住整座青丘山，只能用来守城。城中不善修行的狐族极多，甚至还有许多连幻化人形的本事都没有。若非形势所迫，断然不能和野仙
打攻守战。
当年的彩云城虽然最后获胜，然而城中十室九空变成了一座死城，历经十数年才恢复生机。
姽婳决定主动迎敌，带兵下了青丘山。
流风远山统率五千青丘狐族精兵隐遁于山下密林之中，姽婳则是率领两百玄关高手在地形开阔处正面接敌，至于其他人则是留在青丘城备战。
玄关境界经得起野仙大军的杀气冲击，真炁境界是挡不住的。
万军之威，杀气催发，本身就带有强盛的杀气冲击。何况这些野仙本就是野兽证道，还带有野兽的嗜血本能。
不说迎战，光是对阵就不是寻常人的勇气可以做到的。
当年封神之战，每一处战场都是杀气直冲天际，天尊级别的高手出战的时候，一举一动碎裂虚空。大型法阵引发的天象变化，日月无光星辰变色。
而今日这一战虽然远远比不上当初的封神，却也是末法时代规模最大的一战了，远远超越当初的九龙窟。
九龙窟的时候，道门还没有那么多元神境界。在九龙窟事件过去之后，末法时代的力量被削弱，无论是阴司还是道门乃至野仙，实力都在飞速暴涨。
野仙知道姽婳的存在，重重杀局都是为她所准备。
她却凛然不惧，一人一刀站在最前方。
在她身后，那二百青丘狐族玄关高手列成战阵人人神情凝重。
时间流逝的极度缓慢，仿佛陷入了凝滞，每一秒都是煎熬。
来了。
月色转冷，隐隐透着一丝猩红。
山林鸟惊，弱兽悲鸣。
继而大地震颤，天上风云变化，月色泛红。
轰隆隆的声音从远方传来，随着一声声兽吼，杀气汹涌狂奔势不可挡。
最先出现的是符仙兽族，符仙是老虎证道，所谓龙行云虎行风，符仙本部大军刚一现身，便狂风大作。
风极大，浮云望之逃，砂石射成箭。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天地一片昏黄。
这风中带着兽类的腥臭，杀意更是磅礴无匹，七万野仙大军尚未全部现身，便是符仙这一支军团就已经令整个青丘狐族心惊胆战。
而那符仙之首，乃是合道巅峰高手，除了姽婳之外，青丘狐族无人能敌。
其实，若非敌我不明，野仙要灭青丘狐族只出一支符仙妖族就可以灭了青丘狐全族，而现在他们来的可是七十三路。
面对符仙汹涌澎湃的杀机，姽婳面色如水，尽管风吹的她背后的四面靠旗猎猎作响，但是她的人却如山岳般巍然不动。
不仅没有丝毫惧色，而且开始散发独属于破军命格的军威。
姽婳的军威带有先天庚金的肃杀，司掌人间兵戈，符仙杀气虽盛，却强不过先天庚金本尊。
所以，当三千符仙妖族人马杀到姽婳身前百丈的时候，集体停止了步伐，再也不敢前进分毫。
一人，灭一军之威。
当初的魔道若非有破军杀伐征战，单凭魔道祖师一个人绝对扛不起魔道的招魂幡。
破军的杀伐征战，贪狼运筹帷幄，七杀搅乱三界。
虽然魔道是魔道祖师一人所建立，但是杀破狼三星皆可称为魔道的创始人。
缺一人都不足以成道，这便是所谓的杀破狼三方四正之命盘。此盘无解，拥有逆转天下之势。
符仙之后便是豹仙，柴仙，继而兽潮滚滚如流，七十三路野仙大军先后现身。
此时天上已经变成了血月，血月预兆杀伐。
每一次出现血月的时候，都会有数以万计的伤亡，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等到七万野仙大军全部列阵完毕，催发出来的军威杀气连姽婳都稳不住身形。
她弯下了腰，单膝跪地，拔出镇妖刀插在地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但是她依然高昂着脑袋，在她秀美的脸上看不到半分畏惧。
此时青丘狐族的那两百名玄关高手早已被野仙的军威杀气逼迫的退入林中，只剩下姽婳一人留在原地傲视七万野仙大军。
青丘山顶，我和流风霜站在山崖之上。
即便相隔甚远，当七万野仙大军列出战阵之后，这里依然杀气刺骨。
我没有和姽婳一起对阵，从她带兵下山的时候我便登上了青丘山顶。不是我不愿意为她分担压力，而是我的剑不可轻出。
七杀剑虽然很厉害，却是以消耗生机为代价，以剑入道之前，剑不可轻动。
以剑入道之后，七杀剑催发的剑气就不再消耗生机，而是由所掌控的大道法则直接凝聚，那时候才可以无所顾忌的出手。
现在的我尽管已经肉身成圣，每一剑依然在消耗生机，只是和以前相比，我可以多出许多剑了。
带兵下山之前，姽婳就对我说，不要顾及她的生死安危，要放眼整个战局。
青丘狐族能不能保留下来，全在于首战。
若是首战不能抵消七万野仙的士气，就算我们杀再多的人也守不住青丘城。
所以现在我只能手握剑柄，看着姽婳一人承受七万野仙大军的杀气洗礼，默默的等待着出剑的机缘。
“她是怎么做到的？”望着山下独立于万军之前的姽婳，流风霜问我。
“因为她是魔道的破军。”我说道。
“破军就不会害怕吗？”
“破军也是人自然也会害怕。”
“那她为什么不后退？”
“因为她是魔道的纵横杀伐之将，她不能退。”
没有破军不会有魔道，当初的破军若是后退一步，那么整个魔道都会退出人间，更别说和人仙两道三分天下人族了。
每一个背负着破军命格的人，都有战死沙场的决心。
所以，当初即便魔道祖师的死讯传出，魔道弟子依然强忍着心头的悲痛，死战到底。
贪狼和金鳌岛一起沉没，魔道弟子还是没有放弃抵抗。
但是，当破军提刀下阴司，一刀斩断忘川河，战魂化碧血之后，魔道退出了历史舞台。
此刻的姽婳，一如当年的破军一般。
野仙大军集结完毕后并没有立刻发起攻击，尽管他们对姽婳恨之入骨。
人的名，树的影。
魔道破军要是随意就可以灭杀的话，也就不叫破军了。
终于有人出来叫阵了，合道巅峰的常二郎。
常二郎是巨蟒证道，本性险诈淫邪又残忍狠毒战力绝伦。在七十三路野仙中，战力仅次于胡三太爷和蛇仙柳如是。
他是先锋，要叫阵的自然是他。
和其他人不同，常二郎看向姽婳的时候眼神带着一股灼热。
姽婳是合道境界，这一点只要凝聚出元神的人都可以用神念感知的到。
而常二郎同样是合道，修为丝毫不弱于姽婳，倘若以兽身原形作战的话，可战半步天尊。
所以，常二郎也有叫阵的资格。
“人说黄河娘娘皆为艳鬼，果然传闻非虚。”
此言一出，不仅青丘狐族气愤难当，就连柳如是也当场变了脸色，她显然也没想到常二郎会用这种方式叫阵。
姽婳面容冷漠，身形不变。
但是，天地间充斥的先天庚金之气疯狂的朝她手中的镇妖刀中凝聚。
“你若出手杀我，七万野仙军威必灭让你形神俱灭！”常二郎察觉到姽婳刀中的杀意，阴险无比的说道。
他有胆子出来，就是看出姽婳不可能把杀机全部锁定在他身上。
而所谓的叫阵，也不是要他去和姽婳对战，只不过要他去打破僵局牵动杀机而已！可惜的是，他的眼神太专注了，只顾着死盯着姽婳，压根没有注意到青丘山山顶之上，正有一剑破空而来！
天尊不可辱，尤其是我魔道天尊。
赫连天尊战死的时候，仙道神女为其撒花。南海无极天尊战死的时候，南海龙族为其服丧三日。
所以，在听到常二郎出言侮辱姽婳的时候，连柳如是都忍不住变了脸色。
不过，也正是常二郎的这句话真正牵动了七万野仙大军的杀机。此战姽婳必死，否则等到魔道重出，关外野仙将不复存在。
……
我的剑不可轻出，要杀就杀足以动摇野仙士气的人，常二郎正是其中之一。
杀剑需要杀心，辱我妻子，想让我不生杀心都难。
在他说出艳鬼两个字的时候，我就动了杀心。
身如大鸟一般跃下山崖，人在空中连连变幻剑式，等到来到战场上空的时候，恰好把七杀剑的前五招使完。
待到第六剑出手的时候，已经完美的锁定了常二郎的气机。
“常二郎，速速回来！”柳如是喊道。
常二郎毕竟是合道巅峰神念强者，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空中传来的杀机，非常果断的显化出兽身原形。
化为一条五彩斑斓的巨蟒，形体堪比冰龙，却比冰龙还要狰狞可怕。巨蟒鳞片坚韧，尖牙利齿，闪电般的抽身飞退。
与此同时，符仙显化兽身对准我发出一声威猛十足的呼啸。
其它野仙也纷纷出手，试图抢在常二郎回来之前，拦住我的剑。
可惜我的七杀剑从来都是有去无回，做不到剑出无悔，能做的就是一往无前。
我的速度在空中就已经达到了极限，杀心和玄关真炁融合，催发出气势磅礴的剑气。
剑气强横无匹，势不可挡。
便在常二郎即将逃回野仙的攻击范围之内的时候，剑气斩杀在他的七寸要害之上。
当常二郎的惨绝天地的悲鸣响彻的时候，七万大军也在这一刻晃了神。
便在此时，姽婳手中的镇妖刀已经凝聚多时的先天庚金之气完全催发出来，一刀隔空斩向柳如是。
柳如是的人在三军阵中，身边有重重野仙高手守护，尽管姽婳的刀意滚滚如潮，也杀不死她。
何况柳如是最为机警，感知到姽婳的杀意之后瞬间化为一条青蛇跃然升空，完美的避开了姽婳这一刀突袭。
不过她能避开，身前两侧的数百野仙可没那么机敏的反应，在常二郎的悲鸣响彻之后，野仙大军之中又是一片哀嚎。
常二郎被我用剑气斩中七寸，饶是他有鳞甲护体，也被剑气冲击的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老话常说打蛇打七寸，蛇的七寸是蛇的脊椎骨上最脆弱、最容易打断的地方。蛇的脊椎骨被打断以后，沟通神经中枢和身体其它部分的通道就被破坏。
而对于合道境界的常二郎而言，他的七寸就是玄关所在，也是他元神的藏窍之所。
可惜的是，我这一剑终究没能竟全功只碎了他的玄关，反而被他逃出了元神。
不过也是他时运不济，元神仓皇出逃，直接奔着柳如是而去。
常柳二仙不分家，柳如是坐镇三军，常二郎认为只有在她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所以，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元神尚未靠近柳如是，便撞上了姽婳劈空而来的先天庚金杀伐之刀。
从我出剑到姽婳出刀，我和她配合的天衣无缝。
等到柳如是再度显化人形落地的时候，我也站到了姽婳身边。
先锋大将常二郎等于是被秒杀，而柳如是虽然自身毫发无伤却牵连到数百野仙死于姽婳刀下，其中还有两位是野仙的首脑，在大庙拥有神像的人。
这还不算，柳如是的帅字旗也被刀意摧折。
完美至极的开场，野仙从兵发寒荒，一路凝聚的士气和复仇的决心，被这一刀一剑杀回原点。
第六剑虽然折损我不少生机，但是因为我已经肉身成圣，对我自身的反噬效果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你是谁？”柳如是死死盯着我问道。
“鬼神冥冥，自思自量。”我高声作答。
柳如是微微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脱口惊呼：“你是魔道祖师？”
说完她就后悔了，因为魔道祖师这四个字本身就是禁忌的存在。
果然，本来就低落的士气在听到魔道祖师四个字的时候，再次低落，七万军威荡然无存。
此消彼长，青丘狐族士气大战，昂然出列。
不待野仙从惊魂未定的状态中回转，姽婳已经拔刀开始杀伐。七万军威消失后，她已经可以肆无忌惮的出手了。
野仙惊愕的是我的身份，不是我的实力，等他们察觉到我不过是玄关修为的时候，重新开始凝聚战意。
这一战，他们杀机深重，如果不能杀掉我和姽婳，魔道重出天上地下再无野仙立足之地。
杀戮竞赛开始，一如当年的彩云城。
天上血月倒悬，风中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味。
青丘狐族战力虽然微弱，但是在姽婳军威的加持下，人人战意如龙，跟在她身后手起刀落毫不容情收割人头。
我肉身成圣，只要不出第六剑，只凭前五剑所消耗的生机可以支撑很久，而值得我出第六剑的野仙，又被姽婳的刀意痴缠。
无尽的杀戮很快血流成河。
各种神通术法点亮了整片天空，而在野仙大军腹地，剑气纵横，刀意崔巍……
我们打不起消耗战，只能在首战中把敌人的斗志全部摧毁，断然不能后退半分。
一旦后退，不仅青丘狐族全族被灭，我和姽婳也是死劫难逃。
可是野仙的数目实在太多了，就算再给我们三天三夜也杀不完。姽婳的先天庚金之气用一分少一分，凝聚远远比不上消耗速度，而我每一次出剑体内的生机都在流逝……
青丘狐族的人已经倒下了一半，危急关头，流风远山自爆玄关和柴仙首脑同归于尽。
自爆玄关是最惨烈的死亡方式，若是战死还有魂魄存留，而自爆玄关的话，三魂七魄直接与之冭灭，一点残魂都留不下来。
他做了第一个，很快便有第二个。
青丘狐族的玄关高手选择的死亡方式都是如此的惨烈，除了根本来不及自爆玄关的那些人。
他们境界很低，即便是碎了玄关也没有多少威力，但是这种死亡方式本身就是沙场中最悲壮的一幕，也是最能激发人心头热血的一幕。
此次下山只有五千青丘狐族，尚有八千准备打守城之战，然而受现在族人誓死如归的战局所影响，不仅上下的八千青丘狐族悉数下山，连带城中妇孺老幼全体出城。
我于无尽之中朝后方回望了一眼，当我看到那些连口吐人言都做不到的狐狸也出现在战场边缘的时候，全身血脉皆被点燃！
在百兽之中，狐狸在食物链中地位低下，化形之前的狐狸，面对老虎豺狼只有颤抖的份。
然而即便如此，它们还是紧紧的跟在流风霜身后，一步一步的朝战场腹地深入。
在青丘狐族将士战死之前他们不会受到战场的波及，而他们本身也不会对战局造成任何影响，因为他们毫无修为。
他们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决心和我们一起死去。
三万青丘狐族，除了已经战死的那些，此刻全部踏入了战场，一如当年全民皆兵的彩云城。
当初姽婳问他们愿不愿意让青丘城变作第二个彩云城的时候，他们说誓与青丘城共存亡，而现在他们做到了！
此时的我已经开始持续虚弱，生机流逝太多，剑气的杀伤力已经明显不足。而我身边的敌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肉身成圣也挡不住他们的重重攻击，在我身上开始出现无数伤口，从第一滴血开始，很快血染全身。
此时的我还可以使出一次第六剑，只是使出去后，我必定生机全部断绝。
可是回望青丘狐族的那一眼，让我下定了决心。
姽婳不愿我死在她前面，因为她带着破军的记忆，她知道破军在听说魔道祖师战死之后心里有多苦。
可惜，这一次我又要让她失望了。
然而就在我准备燃烧所有的生机为代价，使出七杀剑第六剑的时候，忽然听见万军之中传来姽婳的一声暴喝！“天地交征，阴阳两断，灭！”
天地交征阴阳两断诀是魔道护法天尊破军所创。
据说破军创造这心法的灵感来自于当年的彩云城之战，又经过为魔道出征的大小战役不断完善，心法完成的时候，天降红雨，百鬼夜哭。
后来，魔道那位为魔道祖师铸造无名剑的前辈，按照破军的刀意为她打造两断刀。刀出炉的时候，魔道祖师咬破舌尖以心头精血镇压刀身上的煞气。然后由他亲手交给破军，当时他还说了一句话：“你创下天地交征阴阳两断诀已经牵动了天地杀机，实在
不应该再拥有这样一把刀。”
破军回答：“天地有情尽白发，人间无意了沧桑。我杀人是为了以杀止杀，不是杀之过。”
魔道祖师又说：“我以心头精血镇住了此刀的煞气，你持刀所犯下的杀戒全部由我承担因果。”
此后，破军虽然杀人无算皆从战场而出，从未伤及无辜也没有被杀戮迷失心智。因为她知道，如果她滥杀一人魔道祖师便会多一份罪孽。
还魂崖魔道祖师战死之后，两断刀煞气解封。
从未伤及无辜的破军，一刀斩断忘川河断流百年，这百年中阴司数以万计的厉鬼冤魂从阴司逃出为祸人间。
破军斩断忘川河那一刀虽然感天动地，却也是罪孽深重。
所以，她转生九世皆为孤苦女子不得善终，每一世都没有逃过阴司的追杀。最后这一世应在姽婳身上，身世更是凄惨无比。
此刻姽婳一声暴喝，天地交征阴阳两断诀发动。
天山红云滚滚皆为杀戮而来，大地苍茫无尽只收白骨浮屠。
先天庚金司掌天地肃杀，姽婳刀中的先天庚金之气本已经残存无多，本来绝无可能使出天地阴阳两断诀，但是，这战场中的杀意已经浓郁的化不开。
不是只有庚金可以演化杀意，杀意本身也可以演化为庚金。
当姽婳的杀意达到极致的时候，她无须再牵引天地间的先天庚金之气，因为她本人就可以产生先天庚金！
北斗定天下元气动荡，破军本身便是庚金之源。
灭字出口，姽婳手中的镇妖刀于杀戮之中绽放，一刀破开一众野仙对她的围杀。
与此同时，姽婳满头青丝变成白雪。
以她现在的境界不应该使出天地交征阴阳两断诀，即便庚金够用，也会耗费巨大的心力。
所谓心力，人有精气神，心力便是人的神。
养生容易，养魂艰难。生机流逝还可以恢复，神魂残缺想要复原可是极为艰难。
姽婳自损神魂施展出天地交征阴阳两断诀，柳如是惨叫一声倒飞出去，符仙悲鸣，化身五彩斑斓的巨型猛虎，虽然嘶吼连连却依然被姽婳的刀意逼迫的后退连连。
终究是境界太浅，这一刀尽管渲染出了天地交征阴阳两断诀的杀意，却杀性不足，只破开了野仙至强者的联手围困，无法把他们一举灭杀。
野仙大军和当年围困彩云城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们拥有完整的心智，知道进退，还拥有高深的术法神通。
今天这种层次的大规模战斗，除非天尊亲至否则谁也定不了胜负。我和姽婳杀戮到现在，也不过给野仙带来了数千人的伤亡，而这已经是我们的极限了。
把他们全部覆灭我们做不到，我们所能做到的就是打垮他们的士气，瓦解他们的战意。
此刻，柳如是身受重伤，而符仙柴仙之流也被姽婳的刀意震颤的心神失守。至于其它低阶野仙妖族，凡是被她刚才那一刀的刀意波及到的死伤数以千计。
野仙的战意已经开始减弱，但是还不足以让他们退兵。若是不能再出后手镇压，他们很快就会重整旗鼓卷土重来。
“不要退，她不是当年的破军。这样的刀法，她使不出几刀！”柳如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杀！为胡三太爷复仇！”狐仙家族随声附和。
“杀！为常二郎复仇！”
“杀了破军，杀了魔道祖师！”
“不杀他们，魔道重出将来野仙再无立足之地！”
……
随着一声声嘶吼，野仙的战意开始再次凝聚，原本已经溃散的军阵重新凝聚。
我走到姽婳身边，和她并肩而立。红颜白发，看的我心中无限伤感。
在我们结婚的时候，她便说之子之手与子偕老，如今我们连一夜夫妻都没有做过，她已白了头。
“接下来，交给我吧。”我说道。
“你悟了？”
“嗯，在你白头的那一刻我便悟了。”
阿黎的速度让我明白，不应该为自己的剑设定预期值。
剑的伟大，在于它的奔放不羁，绝世剑客草木竹石皆可为剑。
七杀剑本身并不缺乏杀机，是我用生机限制了它的发挥。
此刻看到姽婳燃魂归元，我才明白一个人只要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就不要在乎代价。
生机不存还有神魂，神魂冭灭还有意志残留，招魂幡中魔道弟子的意志数千年之后犹能和万民气数对抗。
当我领悟出什么叫做出剑无悔的时候，我的人虽然看起来毫无任何变化，但是我的玄关里面已经多了漫天剑意。
每个人的玄关都不一样，有的人玄关中一片冰天雪地，有的人却是四季如春。
有的人刀枪林立，有的人和风细雨。
而现在我的玄关中，漫天剑意化为飞雪，飘飘洒洒。
神性为风，剑意为雪，一轮明月照玄关。
当姽婳斩出那一刀的时候，我手中的问天剑发出了兴奋的颤音，就像是见到了老朋友一般。
天地交征阴阳两断诀已经提前现世，这一代的魔道祖师也该以剑入道了。
此时，我终于明白姜雪阳为什么要我出关来找姽婳了。
不仅仅是为了躲避璇玑上师的追杀，也不仅仅是为了帮助姽婳和青丘狐作战，而是她知道我以剑入道的机缘就在姽婳身上，姽婳就是我的机缘。
彩云城之战让姽婳获得了灵感，后来创出了天地交征阴阳两断诀。
而同样在那一战中，一直卡在以剑入道瓶颈期的魔道祖师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明白了什么叫做出剑无悔。
当年如此，今日也是如此。
七杀剑的第七剑，我一直没有取名字，现在我给它取名就叫做出剑无悔。
以剑入道，绕过元神合道圆满，拥有了大道法则之力，从此我的七杀剑再也不受生机限制。
“你既然已经以剑入道，你合的道是什么？”姽婳问我。
“天与万物与人，人无一物奉天，鬼神冥冥，自思自量。”我说道。
有些命格本身便是大道中的一种，杀破狼三星各自为道。
我修行七杀剑，所合的自然是七杀之道，姽婳的道也是破军之道，姜雪阳的是贪狼之道。
“当年的魔道祖师以剑入道所合的也是七杀之道，只是后来他舍弃了七杀之道，从遁去的一中找到了自己的道。”
合道是和天地间本就存在的大道相契合，即便是到了天尊境界可以完全掌控这种大道法则之力，也不能称之为自己的大道，自己的道要从遁去的一里面去找。
遁去的一充满了未知，谁也不知道那个大道最适合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比自己所拥有的更强。
人道的衰退在于道德天尊选了一条比自己原来那条更弱的大道，仙道能最终获胜在于玉皇截取了一条比自己更强的大道。
“魔道祖师自己的道是什么？”我问道。
“众生平等。”
“这不是魔道的教义么？”
“魔道祖师口中的众生，后来把天道也算了进去。”姽婳说道。
我心头默然，被震撼的无以复加。
当初姜雪阳就说过一句，等你明白众生平等什么意思的时候，就知道魔道祖师为什么会被天道所忌了，现在姽婳亲口告诉了我答案。
姽婳说，如果不是魔道祖师抛弃了七杀之道，魔道有杀破狼三方四正坐镇万世永存。因为七杀本就是至强的大道之一。
便在我和姽婳的问答之中，柳如是重整三军士气。
这次风格再度一变，野仙集体显化出兽身原形。原始本能爆发，杀气冲天。
兽身可以给予他们更强大的力量和勇气，这是他们放弃术法神通的代价。
最关键的是我和姽婳都是肉身成圣，除了半步天尊那种境界，术法神通对我们造成的伤害很有限。而且野仙本身也不擅长术法神通，妖性难除，想要触摸大道何其艰难。
要是同等规模的七万道兵来此决战，结成法阵，只凭雷法幻象就可以把我和姽婳灭杀不知多少次了。
但是野仙也有野仙的好处，他们的兽身极其强悍，近战攻击勇猛绝伦，速度力量都不是道兵可以比拟的。
看到野仙集体兽化，一个个瞪着猩红的眼睛，青丘狐族的战士这次终于露出了怯懦的表情。
有一种威压叫做种族压制，就是仙道教义中所说的尊卑高下。三道教义虽然不同，却也不能说谁对谁错。三六九等优胜劣汰确实存在，而无为而治任由物种演变也符合自然法则，相比而言，反倒是魔道的众生平等有教无类更像是在
逆天行事。
万兽嘶吼，催发天崩地裂之威。
万军杀伐之气已经把青丘狐族生生逼退，我尽管已经以剑入道，体内还有招魂幡固守玄关依然镇不住这份军威。
便在此时，姽婳再次拔刀插在地上，御使破军大道法则，绽放军威和野仙大军对抗。
这一次，她对抗的更为辛苦，单膝跪地虽然稳住了身形，两肩却在轻轻的颤抖，嘴角有鲜血沁出。
“谢岚，出剑吧。”姽婳说道。
“好。”
有姽婳帮我抗住军威的杀伐，我的剑意不再受半点影响。
便在万兽狂奔如潮的时刻，我整人沉浸于七杀剑的剑意之中，再无半点杂念。
英雄无路，四面楚歌，碧血战魂，岂曰无衣……
一招招剑法，如行云流水一般。剑心通明，无垢无暇，不染半点杂念。
七杀剑可以单发，也可以不断积累剑意，凝聚七剑的威力于一剑。
后会无期，死得其所。
终于七杀剑的前六剑演绎完毕，而野仙大军也已经近在咫尺，便在这时候，第七剑，出剑无悔出手。
传说中魔道祖师巅峰时期，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州，我这一剑和他相比犹如米粒之光。
然而却依然如大地惊雷一般，点亮了整片战场。
远比姽婳刚才燃烧神魂施展出的天地交征阴阳诀更有威力，她是受境界所限，有行无势。
而我却不一样，虽然我以剑入道后也是合道境界，但是七杀剑是我自己领悟出来的，只要能够施展出来便形神具备。
剑出如龙，剑意汪洋如海，剑气更是直接在我正前方开辟出一方剑气领域。
所有冲进这方领域之中的野仙，纷纷被剑气凌迟伐体。实力强大的尚可抽身而退，实力弱小的立刻粉身碎骨。
这一剑斩杀野仙首领七名，被剑气波及的野仙妖族上万人。
继胡三太爷、常二郎之后，野仙再有一名至强高手死于我的剑下，符仙阵亡。
符仙是老虎证道，老虎乃百兽之王。
他的死，对于已经全部显化为兽身的野仙大军影响巨大。
但是，柳如是并没有打算放弃。不是野仙疯了，而是它们别无选择。
从我亮出魔道祖师身份的那一刻，它们就只能选择死战到底，因为我若不死，魔道重出的时候必杀尽天下野仙，重整妖族。
“大溟空赤洞，寂寥文渊。无极之极，虚杳元真。幽玄始易，呼演先天五太。万妖宗元，众妙之门。道称妖皇神母……”
柳如是念出女娲娘娘宝诰，欲再整军威，发起第二波攻击。
野仙之所以能自称一派，当初便是有女娲出面挂名，此刻事关野仙生死存亡，野仙开始从妖皇本尊中汲取信仰之力。
随着她的咒语，我察觉到天地间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心里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应。
我抬头看向天空，天生的血月颜色更深了，而在更为遥远的鸿蒙宇宙深处，似乎有一双能看穿九天十地的冷漠神念投向此方空间。
难道这从来对妖族不管不顾的女娲，今日心血来潮，真的要插手人间之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今日我和姽婳必死无疑。
女娲本尊根本不用出手，只在野仙心中给予神念回应，就会令他们勇气大增，无惧生死。
“吾奉妖皇……”
终于，柳如是念到了结语部分。
我的直觉告诉我，一旦她念完，女娲的神念必定传到此间！
“敕！”
一声敕令从极为遥远的东方天际传来，无比宏大，神威莫测，震荡整片天地。
与此同时，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人道仙道乃至阴司所有的至强者都在这一刻同时抬起了头，仰望苍穹。
而在天界，不知多少神明的眼睛在窥探着寒荒大地。
他们感知到了女娲的神念，同时也感知到了那一声敕是谁发出来的。
念及此，我和姽婳相视一望，同时泪流满面。继九龙窟流风天尊之后，我魔道再出一名天尊。
赫连陨落于苗疆，无极天尊陨落于南海龙族，流风天尊陨落于天道之手。
我魔道只剩下最后两名天尊存世，此时的我已经不想再念及他们的名讳！
若是魔道再有天尊陨落，这份伤痛已经不是我们所能背负的了。
柳如是，你何必如此。
即便你不念娲皇宝诰，只等我剑气领域消失之后你们就可以发起第二波攻击。
第七剑我只能使用一次，七杀法则之力以我现在的境界所掌控只有一剑之威。
以剑入道之后，前六剑我可以任意施展，唯独第七剑不能。
第七剑消耗的法则之力太多，远远超出了我能从七杀之道中吸收的法则之力，我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凝聚出第二剑。
可惜，柳如是并不知道，所以她才念出了女娲宝诰。
女娲出神念，我魔道天尊又岂会如她所愿。
一个敕字打断了柳如是的宝诰结语，片刻之后东方天际泛起红潮，红的刺眼！
便在此时，我神庭传来一股异样的波动，招魂幡化为一道黑气直接冲向东方天际。
这一刻，没有人再动。
所有人都在盯着东方那一片天。
许久许久之后，东方天际红潮消退，招魂幡重回我神庭，坐入玄关。我急忙分出识神察看，还好，招魂幡中并没有记录下来那位天尊的名字。
“如何？”姽婳问道。
“天尊尚在。”我说道。“理应如此。女娲先动的神念我魔道天尊才动，天道若因为末法时代的缘故灭我魔道天尊，女娲也要一同灭杀。太古魔神和天道争锋的时候，女娲没少帮天道，自然不想连
她一同毁灭。”
……
柳如是的宝诰被打断之后许久没有动静，而此时我的剑气领域已经完全消失。
她若还不退军，那么输的依然是我们。
“柳如是，若我以神魂冭灭出刀，你，黄仙，灰仙，柴仙，还有狐家妖族，都会成为我刀下亡魂。”姽婳持刀点名。
“呵呵，今日我若退军，将来魔道重出还不是一样的结果。”柳如是一声冷笑。
“那好，废话无多，战吧。”姽婳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她可以燃烧神魂演化天地交征阴阳两断诀，是因为她本身可以自生庚金。而我却不能和她一般出剑，只能见她死于我之前。
便在柳如是举起令旗准备发号施令的那一刻，令旗突然从中折断。折断令旗的是一支箭矢，箭从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