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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确实罪责不小,可那在坤仪宫动手杀了秦嬷嬷,试图搅乱东昭宫廷的幕后黑手才更是罪该万死!居然堂而皇之的在太子大婚之日动手,其心当诛!”皇上握紧王座上雕着的烈阳图腾扶手,眼中凝满杀气。

    “是了,当日事发所有证据都指向慕云漪,事后想想反倒令人生疑,慕云漪既然有求于我东昭,又怎会在大婚之日自毁一切?何况还是杀了一个不相干的秦嬷嬷。”

    苏彦听到太子提起“有求于东昭”,垂着眼帘未作反应,但心中暗自言语:果然,慕云漪嫁给太子为妃,其中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那人倒是知道宫中不少事情,算准了在坤仪宫动手,朕必会大怒不已。”

    “那此事该是谁做的?莫非是西穹宫里那位奚太后?她早有除掉安和公主之心,如今安和公主嫁来东昭她更是担心......”

    “难怪后来西穹那新皇后来不再反对安和公主和亲,反倒在大婚前又为她添了一份嫁妆,如今想来竟是要让我们和顺亲王府反目相斗,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皇上捋了捋胡子,却摇了摇头道:“西穹纵然嫌疑最大,但是不能全然断定就是那慕嬴和奚太后做的,要知道如今有多少明里暗里的势力都觊觎着顺亲王府暗中的势力和掌握的财富,若是外族之人也便罢了,朕担心的是朝内有人起了异心,在宫中动手甚至勾连外族势力。”

    听了皇上之言,太子才意识到此事背后更深层的可能性,拍手大悟:“是啊,无论西穹那新君与顺亲王府多么不和,但是这毕竟是西穹的和亲公主,他们未必敢明目张胆的闹出这样的事情,毕竟此时最棘手的是他们自己。”

    “那么敢问陛下如今准备如何?”苏彦试探地问道。

    “将计就计。”

    苏彦终于明白皇上既然知道慕云漪并非凶手却仍未撤回通缉指令的缘由。

    “朕已连夜派使者去西穹‘兴师问罪’,端看西穹如何反应,自然了,朕更是要看看其他暗中之人反应。”

    “父皇英明,无论幕后之手是谁,他的阴谋肯定不止搅乱儿臣大婚这一殿。”

    “既然已经有人出手,那么他的下一步动作也就不会太远,待他整个阴谋浮出水面后再主动出击。我们如今且等着对方露出马脚就是。”皇上轻拂他赤金云纹广袖,眼中流出一丝冷芒,“对了,还是没有那丫头的下落吗?”

    “回父皇的话,仍未有她的下落,儿臣想,她应当已经出了城。”

    提及此事,苏彦心头一紧,他确实不知现下慕云漪身在何处,伤势恢复的怎么样,有没有危险......

    “那丫头倒是个有手段的,既然她自有主张,便随她去罢,这件事说到底她也是被人陷害,只是如今明面上这黑锅还是得让她背着。”说着,他转头对苏彦说道:“你也暗中留意着,若她那里需要什么帮助的话,尽可能的帮助她,只是,做的隐秘一些。”

    “臣遵旨。”闻言,苏彦欢欣不已,虽说他无论如何都会在暗中帮主慕云漪,但是有了皇上的暗许,自己心中的负罪感就不会那般重了。

    “做戏做主全套,阿彦这段时间也不要明着出现比较好。”太子沉思着对父皇说道。

    皇上颇为赞许,对苏彦道:“这段时日你便在暗中行走,军中之事先交给手下副将,你不出现,也好叫那些人放松警惕。”

    “臣遵旨。”

    皇上离去后,大殿内只留苏彦和太子两人。

    “你啊你啊,藏得还真是深啊,这么久了本宫都未曾察觉。”

    “你是指……”

    “当然是你跟安和公主了!本宫当初只以为你们之间不过是坊间的讹传轶事罢了,既然你与她有情怎的不早告诉我?若不是这次因为这诬陷而毁了这大婚,本宫岂非要夺你所爱了?”

    苏彦闻言,微微叹气道:“这......起初是与她身份敏感,遂并没有向谁透露,后来她已对我无意,不过是我一厢情愿、不肯放弃罢了......”语气中难掩苦涩无奈。

    太子见此便没有再多言,大婚没成,他庆幸没有夺了兄弟所爱,又何尝不是替自己松了口气?

    这样,至少暂时不会负了心中的那个她了。

    不管那个“她”是真实存在过的,或者仅仅是自己梦中的一个虚影......

    慕云漪躺在塌上,缓缓地睁开双眼,模糊间看到床前一枚熟悉的身影,那是她思念多时的人,也是她以为此生再也无法相见之人,这是在梦中吧?

    这么久了,她从没有梦到过他一次,如今他终于肯来梦里见自己了吗?或者……自己已经死了?

    慕修,是你吗?她张开口,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于是想要伸手去碰触那人,可是她却浑身松软、无法动弹,她愈是用力,就愈是徒劳,最后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人一步步的后退,最后消失在一片光晕之中。

    再后来,她又闭上了双眼,跌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慕修……慕修!”

    再次睁开眼时,慕云漪只看到眼前的落霜正拿着帕子为自己擦汗。

    见慕云漪醒来,落霜眼睛一亮:“公主,您醒了?”

    “嗯。”慕云漪下意识的向落霜身后瞟了一眼。

    落霜以为她在看外头的天色时辰,便道:“现下刚过亥时。”说着,落霜去倒了杯水来递给慕云漪,“公主来喝点水吧,还温着呢。”

    慕云漪喝下一口,润了润嗓子后,问道:“我昏迷的时候,只有你在这里吗?”

    “碧滢原本也一直守着呢,方才她去熬药了,想着也该回来了。”

    “除了你们两人呢?”慕云漪语气有些急促。

    “除却奴婢二人,便只有孟小神医了,公主您是想问谁呀?”落霜有些纳闷。

    “没,没什么。”

    原来,真的只是一场梦。瞧自己,这是在想什么,慕修已经走了,是自己亲自看着他下葬的,若不是梦,还能是什么?

    只是,这梦也太过真实,慕修,你可知,方才在梦中我几乎就想那样随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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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说你半睡半醒之时果真看到了除我们三个之外的人影?”

    慕云漪对孟漓坦言心中的疑问:“是,若说那是梦,也太真实了……”

    “你是不是还感觉全身松软,动弹不得?”孟漓目光严肃,煞有介事地问道。

    “正是了!”慕云漪看着孟漓的目光仿佛发现了神迹。

    很少见到慕云漪这般情绪起伏,孟漓刻意吊她的胃口:“以我所见,你这是……”

    “什么?”

    “小漪漪,你这是鬼压床了!”

    慕云漪原本满怀期待,听到孟漓的话后,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将床幔拉了起来靠在软垫上。

    “喂喂,小漪漪你别生气嘛。”孟漓拉开了帘子嬉皮笑脸道。

    慕云漪随手拿起一个四方软枕向他砸过去,“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却在这说什么劳什子笑话。”

    “我没有跟你说笑呀,你说你见到别人了,可不就是鬼压床了,若不然能是谁?”

    “是……”慕修的名字将要脱口而出,可是自己想想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何况别人呢。

    “好了好了,来把这药喝了吧,你中的可是桑萝之毒,且得恢复一阵子呢,莫要胡思乱想了。”

    顺亲王之女安和公主在与太子大婚之日,于东昭皇宫之内行凶杀人的消息在四日后传回了西穹。

    是日,下了早朝小皇帝慕嬴一身怒意的来到太后宫中,却见太后正气定神闲地坐着修剪花枝,甚至没有抬眼看他。

    慕嬴一路走开觉得口干舌燥,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对奚太后道:“母后好兴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摆弄什么花儿朵儿的?”

    太后睨了他一眼,嗔道:“慌什么。”

    “还不是因为慕云漪那个蠢女人?您说好端端的竟在宫里行凶,她脑子坏了不成?”慕嬴完全无法理解慕云漪到底要干什么,就算她曾经在战场上杀人如麻、不可一世,也不至于在东昭宫里胡来吧?

    “她?她可不蠢,脑子更没有坏。”

    慕嬴闻言,更是摸不得头脑,“母后的意思是,那东昭太子的奶娘不是慕云漪杀的?”

    “自然不是她杀的,她费尽心思逃出西穹,成了东昭太子妃,又岂会在大婚之日杀人,还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那岂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今日朝堂上母后为何要儿子在朝上那般说辞?”

    今日朝堂之上小皇帝正不知如何表态,奚太后派人瞧瞧递了个话给他。继位之后慕嬴对太后言听计从,虽说从小于自己母后不甚亲近,但是他渐渐发现母后于朝堂之事比那些个大臣更要沉稳通透,于是当场表态:西穹绝不会坐视不理,会配合东昭一并追寻安和公主,待找到安和公主后若判定确有其事,西穹不会因她出身皇族宗室而偏袒徇私,必然给东昭皇室一个交代。

    言下之意便是明确表态,西穹会同时派人捉拿慕云漪,纵使西穹是安和公主的母国,也绝不容她。

    奚太后看着儿子,心中暗叹一声,自己这个儿子果然不是做皇帝的料,真真是昏懦有余,才智不足,纵然继位之后也只知于宫中穷奢极欲。

    但是转而一想,越是这样便越好拿捏,说到底,奚太后扶慕嬴上位并非因为他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是因为自己需要一个听话的傀儡。

    “慕云漪出身西穹皇族,如今她犯下如此滔天祸事被东昭四海通缉,作为母国的西穹若是不保她,那他人便会说此事是西穹主使,意图破坏两国交好。可世人又皆知你我容不下顺亲王府已久,绝不会甘心这般保下那顺亲王之女。”

    “是啊,所以咱们保她也不是,不保她也不是。”慕嬴今日在朝堂上听闻此事,便觉得自己被人架于刀山之上,进退两难。

    “既然左右为难,我们总要选一方,当务之急是找到那慕云漪。”奚太后神情颇为随意。

    “儿子不明白,我们何不假意保下慕云漪,然后引她逃回西穹求助,再一举抓住她?”

    “你以为你那堂姐是那般好诓骗的,你说保她,她便会乖乖的回来?再者,东昭怕也是料定西穹为了国家体面和皇室颜面,必然会保她一手,如此一来他们便可借机发难,将所有罪责都甩到咱们身上来。”

    “原是这般!”慕嬴拍了拍手恍然大悟,“如此说来,只怕那宫中命案只怕原就是东昭做的,然后嫁祸给我们!”

    奚太后不经意地透过窗子看向东边的天空,“倒也未必,他们千里迢迢把慕云漪娶过去当太子妃,应当不会这般简单只意在她挑起争端,东昭原本谋求的应当是顺亲王府背后的力量,并且以慕云漪来牵制你我,只是未曾想在太子大婚之日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怕东昭皇帝亦是始料未及。”

    “于是东昭便顺势而为,借此事来‘兴师问罪’。”

    见儿子终于有些开窍了,奚太后回过头来,眼中终才有了些许欣慰。

    “可是我们对外宣称捉拿慕云漪,那她岂非藏得更深?我们又如何可以找得到她。”

    “找不到,便等她自动送上门。”奚太后眼底划过一丝阴险,手中突然用力,将一枝极好的花苞剪了下来。

    “母后的意思是……”

    “我方才说了,你若保她,她不会回来,可若是换个方式她却一定会乖乖送上门来,如今在这西穹之内,她最重视的人是谁?”

    “母后英明!”慕嬴的眸中也闪着兴奋的光彩,“近来太皇太后身子不适,儿子这就传顺亲王妃进宫侍疾。”

    太皇太后偶遇风寒,顺亲王妃进宫侍疾的消息被刻意大肆传了出去,两日后,缀霞山庄便得到了消息。

    慕云漪听得孟漓的探子来报之后,没有言语,却是来到了弟弟慕云铎的卧房。坐在木桶边上,慕云漪亲自为他的药浴添上热水。

    一炷香后,她回到自己的卧房,而孟漓已经坐在了屋内,慕云漪倒是没有惊讶,坦然地到一旁简单地收拾些行囊,原本她便没有要隐瞒孟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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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漪漪,你不再考虑一下吗?”孟漓沉默良久,终于站起身来到慕云漪身后开了口,“他们这般摆明了就是要引你出现、请君入瓮,你如此回去岂非自投罗网?”

    “孟漓,我必须回去。”慕云漪的声音平静而决绝。

    “我明白并不是要拦着你,或者等你的伤好些再动身?”

    “我等不了了,他们把姨母扣在宫里,还有皇祖母……”慕云漪想到这里,就一刻都等不住,如今支撑她活着的信念,除了报仇就是这三个至亲了,好在云铎已经有了起色。

    “云铎就拜托你了,若他真的醒来,这些事情都瞒着他,让他好好疗养,等我回来。”

    “这个你放心,我这山庄隐蔽的很,外面又都是布下的阵法,外人很难寻到这里来。”孟漓看着慕云漪这般,于是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决定的事情是谁都劝不住的,罢了罢了,我只要你应下我一件事。”

    说着,孟漓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玉瓶和一个小瓷罐,接着说道:“这瓶丸药是我将你的汤药浓酸炼制而成,早晚各服一丸,这罐子里的药粉敷在伤口上,每晚一次。”

    “我答应你便是。”

    慕云漪刚要去接下,孟漓却又后退了一步,眼中没有半分平时的玩世不恭,反倒是严肃得让慕云漪都有些不适应,“我知道你自己除外我就管不到你了,但你若答应我就必然要做到,切莫想着敷衍我。”

    “好,我保证,再回来的时候一定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

    “一言为定。”

    同碧滢和落霜交代一番之后,慕云漪便动身出了山庄,由孟漓的手下带着下了山,向西穹赶去。

    墨夜之中的泫音城显得更加阴森,城门口不远处的一棵枯树后,一个头戴兜帽的身影神情复杂的看着不远处的这座城。

    如斯熟悉,如斯陌生。

    慕云漪冷静的分析过后,确定了此次宫中诬陷并非出自奚太后母子之手,虽然他们十分忌惮顺亲王府,数次想要对自己处之而后快,可他们不至于在自己和太子大婚之日动手,这样落人口实岂非给自己找麻烦?何况奚太后此人,虽说慕云漪一直看不透她究竟有什么意图,但是她不至于这般明目张胆,看她立即同东昭一起通缉自己便知,她并不欲在此时与东昭正面起冲突。

    不是西穹,也不是东昭,那便是那个人了。呵,果然,她和她身后的人已经开始要动手了。

    慕云漪拢了拢自己的兜帽,轻声向泫音城走去。

    太后那对母子这一招请君入瓮,必然是在宫中和顺亲王府乃至整个泫音城都暗自布下了天罗地网,但是同样的,既然西穹发了通缉告示,明面上那些百姓官员谁也不会想到,慕云漪会大胆到孤身回到西穹,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回到这里,也便于她掌握更多的信息。

    一日未抓到慕云漪,宫中的皇祖母和姨母便是安全的,慕云漪并没有准备一开始就现身,而是要先去弄清楚一些事情,顺带着再寻找一些助力。

    泫音城东门,一抹身影转瞬即逝,与夜幕融为一体,纵使是特殊时期加派驻守城门的精英守城兵,也未有觉察到半分。

    顺亲王府如今定然有太后和皇上的人层层看守,慕云漪自是不能回去,进了泫音城后,她直接走向七刹街,那里鱼龙混杂,用来暂且藏身,再好不过。

    行走在湿滑黏腻的石板路上,警惕的观察捕捉着周围一切讯息,拥挤的人群、嘈杂的喧闹声和破旧颓靡的房屋。

    在路过一家门脸老旧的酒馆时,慕云漪停下了脚步,不知怎的,这间不起眼的酒馆就让她蓦地想起了元宵那一夜,上陵城那个同样没有牌匾的小酒馆。

    不受控的,慕云漪走了进去在一张角落的木桌前坐下,不经意地抬眼扫视,当初那一日自己与慕修的身影便浮现在眼前......

    满身酒气的慕修将慕云漪逼至墙边,一手撑着墙面,眼神迷离的看着她吼道:“看着我,慕云漪,告诉我你心里是有我的。”慕修掰过慕云漪的下颌死死地盯着她。

    慕云漪避开他的目光,沉默不言。

    “说啊,你说啊,你说你是爱我的,哪怕一点……”慕修的双眼布满了红红的血丝,到最后,他的语气近乎哀求。

    慕修,我多想让时光倒流,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告诉你,我的心里是有你的,只有你,可是当我看清自己的心时,一切都晚了,你再也回不来了……

    不知觉的,慕云漪的思绪飘得很远,很远,然而桩桩件件却只与他有关……

    “慕修,慕修你怎么样了?”

    “别碰我的伤口,有毒!”

    沣城之外,慕修替自己挡下了楚婳的桑萝之毒,一路上却强忍着什么都不肯说……

    “你醒了,慕修,你还活着。”

    “你一直在叫我,我怎么敢不醒来?”

    那一次梦到慕修死了,慕云漪梦醒之后发现慕修好端端的在自己面前,甚至不敢松开他的手,生怕他会再次离开,原来他的温度能那样让自己安心……

    “这粥是特地煮给我的吗?”慕修指着锅里的一团“糟糊”,依着门框挑眉问道。

    “才不是呢,不只是哪个煮的,手艺竟这般糟糕!快点扔了罢。”慕云漪嘴硬,死不承认这粥是被自己煮糊了。

    “扔了做什么,我已经饿得不行了,就吃这粥了。”

    后来慕修竟真的将那一锅糊了的粥糜全部吃掉了……

    那一次慕修的伤迟迟不见痊愈,慕云漪无意中发现慕修居然每天都会悄悄把喝下的药抠吐出来,甚至会拿匕首重新挑破自己伤口。

    “你不要命了吗?为什么要这么做?!”慕云漪破门而入,厉声责问慕修。

    愤怒之时,却听到慕修失落寂寥的声音:“我的伤好了,你就会离开我了吧。”

    如果怕我离开,你就直说啊,干嘛要无休止地伤害自己,你说你怎么这么傻啊,慕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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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壶寒潭香,是他爱的。

    都说这酒清冽沁香却酒劲十足,可慕云漪此刻却觉得这酒不好,自顾自地埋怨:“怎得连微醺之意都没有。”几杯饮下,只觉心头越发冰凉,思绪亦愈发清晰……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慕云漪你有什么资格这样擅作主张?你就那么想推开我吗?!”

    元宵之夜,自己有意制造巧合来撮合慕修和贾妍儿,却不想慕修发现之后竟大发雷霆,也是第一次,慕修对自己发了那么大的火,语气中是十足十的怒意和失望……

    又是三两杯下肚,酒意终于逐渐上头,她一直以来极其恐惧和抗拒的一幕猝不及防地冲进了脑海......

    “云漪,不要哭,答应我,好好保护自己,好好……活着……”

    这是自己见到慕修的最后一面,他口中字音已经难以辨清,如同疲倦了一般,最终眼皮慢慢的阖上......

    心口一阵撕扯,慕云漪眼中已是噙满了泪水。

    慕修......我回来了,我回到我们一起生活的赤穹了。

    这么久没有去看你,你一个人趟在那座山上孤单吗?

    我听你和父王的话,嫁去东昭为太子妃,可是终究有人容不下我。

    也罢,我不要再依靠任何人,我会亲自找出父亲失踪的真相,亲自为你报仇。

    “母后,这已经过去几日了,还是没有慕云漪的下落。”慕嬴年轻的眉眼之中难掩急躁。

    奚太后却是一如既往的淡定,“若是那么容易就被追到,她也就不是慕霆的女儿了,反正青淽那个女人在我们手中,你还怕慕云漪不出现吗?”不知为何,提起如今的顺亲王妃青淽,奚太后脸上竟突然有了明显的憎恶之意。

    “是,儿子会叫人继续暗中盯着。”慕嬴看着母后,眼睛左右打转。

    奚太后看出他的欲言又止,于是开口:“有什么事情,你说便是。”

    “母后……似乎很厌恶顺亲王府。”

    “怎么,难道哀家该亲近顺亲王府不成?”

    “不不,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母后比儿子甚至父皇更急切要除掉顺亲王府的人……”

    “那是因为……”奚太后顿了顿,好整以暇地说道:“因为他们是你登上帝位最大的阻力,反是阻碍我儿君临天下者,哀家都不想看到。”

    慕嬴眼中有几分动容,原来母亲只是看似冷清不近人情,对自己还是关切的,于是深深的作揖道:“多谢母后事事为儿子筹谋。”

    太后的眼中划过一丝不屑与厌弃,但只是一瞬,在慕嬴抬起头的时候,她却已是满脸的慈爱:“你我母子之间,不必计较这些。”

    慕云漪几日来一直藏身于七刹街,这日傍晚,她来到了旖梦馆,却发现当初门庭若市的赌坊此刻大门紧闭,冷冷清清,推开门走进去,发现里头已是人去楼空,偌大的坊子里赌桌酒盅皆在,然而落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这里已经空置多时。

    虽说慕云漪心中有很多疑问,唯有昔日的旖梦馆可以解答,但她来这里无非是想要碰碰运气罢了,看来,芸旖上次与自己一别之后,就真的彻彻底底地离开了,她大约是真真切切的去为自己而活了罢。

    慕云漪正欲转身离去时,发现门口有脚步声靠近,她悄声靠向角落,摸出弑月,警惕的看着门的方向,这里既已无人,又有谁会突然前来,莫非自己行踪已经暴露?

    旖梦馆的外门被推开,屋内光线昏暗,慕云漪尚未看清来者容貌,只觉此人身量高大异常。

    “公主?”

    不等慕云漪行动,来者却是先开了口,耳力极好的慕云漪从男子浑厚低沉的嗓音辨认出来者的身份。

    “秦晟?”那正是当年自己亲自带兵将其从敌营救回来的秦晟。

    对于秦晟此人,慕云漪不知为何会生出莫名的信任,于是她从角落的阴影中走出来现了身。

    “真的是你,属下拜见公主!”秦晟眼睛一亮,语气中难掩激动,半跪行礼道。

    “现下已经没有什么公主了,如今我不过是一个被四处通缉的逃犯罢了。”慕云漪摇头苦笑。

    “东昭之事,属下虽不知具体情由,但您嫁过去必然是有苦衷的,而那宫中的命案,您也必然是被冤枉构陷的。”秦晟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身量纤纤的女子,也是此生唯一能让他服气的女子。

    “多谢。”慕云漪不知还能说些什么,这些日子被诬陷、被误会、被追杀,太多太多冰冷炎凉之事,如今却有一个许久未曾相见、与顺亲王府私交也算不上熟络的人笃定地信任自己,她坚若冰石的心突然有点点松动。

    “秦晟,你来这里是巧合还是……”

    “说来倒真是巧了,属下前几日本是来七口街寻人,却不想看到了身影与您极其相似之人,只是转眼间便不见了,属下觉得可能是自己眼花了,毕竟现在西穹也发了通缉令,您又怎会回到泫音城来,然而那晚回去之后,那身影总是在属下脑海中挥之不去,虽说不敢相信,却还是留意各处寻找,于是多日来一直在七口街蹲守,今日终于又见到您,便跟了上来”

    “原是这般。”慕云漪了然。

    “公主,既然属下能够发现您,那么宫里的人要找到您也并非难事,只是早晚的事情,所以还请您定要多加小心。”

    “好,我会注意,你刚才说你在这里守了几日,找我可是有事?”

    “属下近日来暗中查探道一些事情,想要告知公主,先皇之死应是出于奚太后之手,那沁妃就是太后安插的人。”

    意料之中,故此慕云漪并没有过多的惊讶。

    “公主,您早就知道了吗?”见慕云漪这般反应,秦晟方才大悟,“是了,国丧之时公主也回了西穹,以公主之聪慧又怎会参悟不透这其中阴谋,是属下愚钝了。”

    “不,之前我只是猜测,如今听你所说,便是有十成的证据了。”

    “是,这些日子以来属下一直在暗中搜查证据,现下颇有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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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知你如今冒然调查宫中那两个人的事情,意味着什么?”慕云漪沉思片刻,正色看着秦晟。

    秦晟却是没有一刻犹疑,“属下明白。”

    “既然你清楚各中利害,今日回去之后万事小心,更要切记,尽量与我、与顺亲王府撇清关系。”

    “属下明白,属下明面上还是会继续在军中带兵,不去徒惹怀疑,属下希望这些兵力有一日能够为公主您所用。”秦晟说着向慕云漪作揖以示恭敬诚意。

    “秦晟,若是从前,我尚有能力回报你的这些援手,可事到如今,我什么都无法承诺你……”

    “公主,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秦晟五年前被东昭人俘虏,那时本就该死在敌营中,尸身也会该被挂在上陵城门口风干,被敌国之人唾骂、鞭打,若不是您带兵将我从敌营救回,我又何来的机会能够获得重生,继续在战场杀敌?更莫说站在这同跟您说话了。”秦晟颔首:“秦晟这条命是您给的,从前总想着何时能够报答您,如今终寻得机会,只望公主不要嫌弃我力量微薄才是。”

    慕云漪见秦晟神情激动而恳切,双手虚扶其双臂道:“快莫要多礼,秦将军此心对我无疑是雪中送炭。好,我便记下了,倘若有一日,我需要你的力量,定然不吝向你开口。”

    听她这般讲,秦晟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些许,“公主,还有一事。”

    “你但说无妨。”

    “公主您与太后可曾有过什么恩怨过节?”

    “我与她?”慕云漪莫名。

    “是,太后派出人手抓捕你这虽说正常,但很多人手似乎是避开皇上私自行动的。”说到这里,秦晟亦是十分不解,照理说,傅太后容不下安和公主应当完全是因为对于顺亲王府的忌惮,如今顺亲王失踪已久杳无音讯,皇上也成功继位,太后应该没有必要那般急着除掉安和公主才是,除非有什么原因使得太后一定要亲自动手除掉她。

    慕云漪这么久以来,心中亦是存疑,皇家忌惮顺亲王府这无可厚非,可是每每见到太后,慕云漪总觉得她眼中除却忌惮之外还存着些旁的情绪,那似乎是一种不知源起何处的仇怨。

    “罢了罢了,无论如何她都是要置我于死地的。”慕云漪摆摆手,“秦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如今你在朝中……”

    “先皇多疑,当初是您把我救回来的,纵然我并非出身顺亲王府麾下,他绝不会委以重任的,后来新帝继位,毕竟可用之人不多了,所以对我虽不信任,但也不曾过多的排挤,到底,外出带兵,我于官家还是有用的。”

    “那便好,慕嬴昏庸,如今当初受先帝冷落排挤的旧臣们反倒是可以喘口气了,奚太后再如何揽权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将朝中之事尽握手中。”

    “是,属下在此不宜久留,这便离去了,也请公主万事当心,若有需要,只消派人去我营中支应一声,属下定然万死不辞。”

    夜幕降临,慕云漪身着一袭墨色锦缎夜行服,伏在醉梦楼的屋顶。这醉梦楼是泫音城里数一数二高的酒楼,位置亦是最佳,在这里,四周八方的一切皆可收于眼底。

    慕云漪已经在这里蹲守了三夜,却一直没有等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看着下面来往熙攘的人群,虽说有熟悉的面孔,但看样子也不过是为了寻乐子而来,并无其他异常。但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慕云漪仍是留心窥视着周边进出之人。

    就这样直至亥时将过,一个人影的出现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人便是隆顺镖局大当家,贾元。

    虽说隆顺镖局不属四国,但是作为四海八方势力最广、实力最为雄厚的镖局,大当家贾元出现在泫音城倒也不算奇怪,他与各国的诸多高官贵族交好是人人共知的。

    但是慕云漪却总觉得此时他的出现有些蹊跷,左右今夜也没有其他的目标,于是慕云漪一个轻巧纵身,从顶楼一间无人的雅间翻窗而入,然后轻声来到了旋梯处。就在这时,看着贾元正由一名小二引着向四层走来。于是慕云漪赶紧又回身藏在了走廊尽头拐角的阴影处。

    通常来说,若非年节,这醉梦楼的顶层阁间是不开放的。

    看着贾元进入了最靠里的一间雅室,慕云漪了然,贾元出现在这里果真非同一般。

    没过多久,另一个人的出现印证了慕云漪的猜测,因为后来进入雅室的那人是一名公公。

    纵然那人打扮与正常男子无异,但是从小生活在宫里的慕云漪一眼便可辨认出,那人的宦官身份。

    宫里的人……慕云漪暗自思忖,那么如今和贾元相与的是宫中的谁呢?是慕嬴,还是太后,或者另有其人?

    醉梦楼的雅室隔音极好,那扇门被关紧之后,屋内与走廊外面就被隔成了两个世界。

    慕云漪想要凑近窃听他们对话的内容,奈何贾元的两名手下就一左一右地守在门口,莫说靠近了,哪怕自己现在移动一步,只怕也会被他们发现。

    于是慕云漪一动不动地藏在暗处,直至大半个时辰过后,那名公公和贾元相继离开,醉梦楼的四层重新回归黑暗。

    “贾元。”慕云漪心中默念,这个人让她想起了另一枚娇小的身影,贾妍儿。

    看来,想要洞悉贾元有何动作,他与宫中又有什么连结,都有了现成的办法。

    可是......慕云漪闭上了眼睛,纵然多年来她在战场上阴毒狡诈,她也从不自诩是良善磊落之人,可是对于那个女孩子,她却是迟疑了……当真要从她身上着手吗?那个明媚的、张扬的、钟情于慕修的女孩。

    转念一想,当下自己全无任何优势,根本是背水一战,哪里还有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资本?

    待慕云漪再度张开双眼之时,眼底已是一片冷肃:何谓底线,何谓恻隐,相比慕修的血仇和王府的存亡,一切皆不值一提。

    。顶点

    第二日慕云漪便打听到,贾元此次来到泫音城,明面上是打着亲自陪同他的掌上明珠贾妍儿来泫音城挑选珍玩异宝。

    也就是说,贾妍儿此刻也恰好就在泫音城,这便是天意了吧。

    傍晚,泫音城的玄雀大街上,一间绫罗坊中走出一个娇俏少女,身后随着两个婢女上了马车,马车门框的上面有个由两把长刀交叉的标志,此女正是贾妍儿。

    马车行走至街上,贾妍儿觉得马车内气闷便拉开马车窗布,朝外面透透气。

    从她进入马车的那一刻,原本脸上挂着的笑容就突然如释重负般的消失了,大街上灯红酒绿,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而她的面上却始终没有丝毫表情,眉间甚至隐着淡淡的愁意,这与她身上果绿的襦裙和俏皮的单螺髻显得格格不入。

    直到一个苍蓝色身影突然闯入她的眼中,那一瞬间她周身猛烈的颤抖。

    “停车!”

    那苍蓝色斗篷......不会有错,是慕修!可是慕修早已经死了不是吗,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那身影带着兜帽,五官在阴影下根本分不清是谁。

    可不论是谁,扮成慕修出现在这里,根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关于他的事情,自己不可能不去弄清楚。

    “有什么吩咐吗小姐?”贴身的婢女问道。

    “车上太闷了,我要下车透透气,你们坐马车先回去罢。”贾妍儿说着就要下车去。

    “可是您一个人......还是让奴婢们陪着您吧。”婢女看贾妍儿要一人出去,十分忧心地想要跟出去,这泫音城不必隆顺镖局的地界儿,若是小姐稍有闪失,回去老爷那边可无法交代。

    “不必,这里离住的宅子已经不远了,我逛一逛就回去了。”贾妍儿言语坚定,急急的摆了摆手。

    婢女们向来知道贾妍儿的脾气,也不敢执意跟随,只好坐着马车先回去了。

    目送马车离开后,贾妍儿立即朝刚才看到那身影的地方看去,发觉那人正往巷子深处走去,贾妍儿四下看了看,发现并没有其他可疑的人,于是也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紧跟着那穿着慕修斗篷的人走去。

    或者潜意识里,她是真的希望,慕修回来了,那人就是慕修。

    贾妍儿跟着那人在巷子里左拐右拐的走了很久,发现那人步速不快不慢,似乎是有意让自己跟上,由此便更确定那人的出现定然大有深意。

    终于,最后那深蓝色身影走进了一个破旧空旷的仓房,贾妍儿毫不犹豫的也跟了进去。

    进去后,贾妍儿环顾四周,这里应该是个废弃了的瓷窑坊。

    而那人就站在她前面不到三丈处。

    “你是谁?为什么要引我来这里?又为什么要穿着他的衣服?”贾妍儿看着那人兜帽下阴影里的五官,等不及先开了口。

    站在她对面的人掀开兜帽,露出五官,借着门窗外透进来的微光,贾妍儿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是你?!”

    贾妍儿看清这张面容后惊呼出声,此人正是被东昭和西穹同时大肆通缉的安和公主——慕云漪。

    慕云漪却是不言不语,只是任这少年打量着自己,而自己也平静地看着她。

    少女的衣着外貌分明还是曾经的模样,可是眸子里那分张扬和明艳却已少了大半。

    贾妍儿见慕云漪对自己探究的眼神,颇有些抵触和反感,把头撇了过去。

    对于慕云漪的感觉,贾妍儿心中始终是极其复杂的。是的,最初的贾妍儿疯狂的嫉妒慕云漪,嫉妒她拥有慕修那样无悔执着的爱,于是很长一段时间,贾妍儿试图模仿慕云漪的一切:她的装束,她的语调,甚至她的每一个神情,却终究未曾引起过慕修丝毫的注意。

    直到听闻慕修死去,她对于慕云漪单纯的嫉妒变成了仇恨,她笃定慕修的死定然是因为慕云漪,甚至可以说是慕云漪害死了他,可贾妍儿却也清清楚楚的知晓,纵然是为慕云漪死去,慕修也是义无反顾、甘之如饴的。

    她才明白,自始至终她都是羡慕着慕云漪的,而她也终究成为不了慕修心底的那个人,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她不是慕云漪。

    不久前,听闻慕云漪要嫁入东昭,成为未来的东昭太子妃,贾妍儿为此不解很久,甚至愤恨不已,纵使慕云漪心中没有慕修,但她真心爱慕的也该是那个东昭将军苏彦不是吗?如何又摇身一变成为太子妃?

    这个女人究竟在想什么,若她是如此贪慕权位的女子,那慕修为她付出的生命岂非可笑?于是在慕云漪的和亲仪仗出城之时,贾妍儿拦下了她。从慕云漪的眼中,贾妍儿清清楚楚地读懂,她的悲伤不比自己少办法,原来慕云漪也是爱慕修的,同时也了然,她当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慕修报仇。

    再到后来,慕云漪与东昭太子大婚那日却突然传出她在皇宫之中行凶杀人,这一切再次让贾妍儿混乱之极……可是东昭的皇宫,离自己太遥远了,她只能从父亲的口中知道这些匪夷所思的消息,然后看着各处张贴着慕云漪的画像告示。

    直到此时此刻,贾妍儿真真切切的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慕云漪,突然一下子竟有些恍神,大脑空白过后开始飞速的想着慕云漪装扮成慕修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目的。

    “你倒是很大胆,如今被西穹和东昭共同通缉,竟然还敢出现在泫音城。”

    “我既然敢出现在这里,自然有把握不被人发现。”慕云漪缓缓开了口。

    “哦?那你就不怕我上报你的行踪,召人抓捕你?”贾妍儿饶有兴趣的看着慕云漪。

    “你不会。”慕云漪利落的回答,似是不欲多与她周旋这个毫无意义的话题。

    贾妍儿蹙了蹙眉头,瞪了慕云漪一眼,没由来的,她突然很反感这个女子似乎永远可以这般淡然从容的样子,于是语气颇有些不耐:“说吧,拌成他的样子把我引来这里,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要你的帮助。”慕云漪不介意这个丫头的小性子,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的说道。

    贾妍儿看向慕云漪的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仿佛听到了可笑到荒唐的事情,声调随之略微提高:“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又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就凭你对慕修的情,凭你看到穿着慕修斗篷的人就立马跟了过来。”说到这里,慕云漪眼底流转出一丝精明,“可不要告诉我,你单只是好奇而已。”

    贾妍儿咬着嘴唇十分气闷,这个可恶的女人,吃准了自己必然不会拒绝她了。

    “好,你要知道什么事情。”

    “我要知道你父亲此次来泫音城的目的。”

    “什么,我父亲?”贾妍儿似乎没有想到慕云漪会问及自己的父亲,颇有些意外,“父亲见我近日来心情不佳、郁郁寡欢,听闻泫音城的四象阁里进了一批奇珍异宝,便特地带我来瞧瞧,如此而已。”

    “你确定吗?那么现在为何是你一个人出来,你父亲又去了哪里呢?”慕云漪目光直视贾妍儿。

    贾妍儿被她盯的十分不自在,避开了她的双眼,心中开始有了骚乱却倔强的不肯去细想。

    慕云漪却不给她退避的机会,步步紧逼,“或者你想一想,是不是每一晚同你用过晚膳之后,你父亲就会出门不知去了何处,他只说是与故人或商友应酬。”

    “是啊,我父亲的友人广布天下,去与他们吃酒叙旧又有何不妥?”贾妍儿故作理直气壮。

    “是吗?既是故人,那他为何从不带上你?”

    “这……”贾妍儿语塞,脸颊被憋得通红,最后终于忍不住道:“你究竟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是,你父亲贾元此次来泫音城并非陪你玩耍那么简单,而是与宫中某人密谈一桩生意,而我不知道的,就是这宫中与你父亲相与的究竟是哪位,他们要做的又是什么买卖。”

    这涉及道隆顺镖局的买卖,贾妍儿从不多问,更是不愿意随便透漏给外人,但是思虑片刻,她抬头试探地问道:“你要知道的事情,与慕修之死有关,对吗?”

    “是。”

    除此之外,慕云漪没有再多透露什么,此次利用贾妍儿已是万不得已,自己不想再让她陷入到更多的危险中。

    “好,三日后的这个时辰,还是这里,你想要的消息我会亲自交给你。”贾妍儿说罢便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转身向外走去。

    “谢谢。”

    “不必,你该知道,我并不是为了帮你,而是为了他。”她没有停下脚步。

    慕云漪看着贾妍儿离去的背影,垂下眼帘暗自道:便是知道你是为了他而答应我,所以才谢谢你。

    “郡主,真巧呢,在这里碰到你。”凤鸣大街上,苏婥看到楚婳朝她招了招手。

    “是啊,苏姑娘来买东西吗?”楚婳见是苏婥,亦亲热的走过去,毕竟这是她未来的“准小姑”呢。

    “听闻璟福居新从南苍请来个糕点师傅,他制的桃花酥最是一绝,我便来买些回去与母亲尝尝。”

    “说起来我也喜食甜的,那我也与你一同去尝尝鲜。”

    “好啊,那咱们可快些,听说近日去买桃花酥的人都要排到街外头去了,未至申时便会卖光了。”

    说着,二人一同向璟福居走去。

    “苏姑娘方才来的方向,可是从宫里出来?”

    “是,早上进了宫,本想着去太子哥哥那里讨几幅字画回家临摹,没想去了东宫听宫人说太子哥哥早课尚未归来,又见东宫里正忙乱成一团,我吃了盏茶便又出宫来了。”

    “哦?东宫出了何事会乱作一团?”听闻是东宫之事,楚婳佯装不经心地问起。

    苏婥左右相顾,用手掩口轻声说道:“正是与太子乳母被杀一事有关呢。”

    “太子乳母不是被……被安和公主所杀害吗?”楚婳表现地十分惊讶。

    “听闻是今早有个宫女来报,称事发当日她在清晨曾经过坤仪宫,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所以前来亲自面见太子。”

    楚婳神情一怔,愣在了原地。

    苏婥见她这般,碰了碰她的手臂,“郡主,怎么了?”

    “哦,没,没什么。”楚婳回过神来,掩盖掉眼中的不安,若无其事地说道:“不知那宫女看到了什么,特地去东宫禀告,想必是另有内情罢。”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乳母与太子哥哥感情甚深,突然遇害,太子哥哥必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后来我见东宫那都忙着,便没有等待太子哥哥,先行离开了。”苏婥突然想到了什么,拉起楚婳道:“不说这个了,咱们快去璟福居吧,去晚了只怕今日又没有口福了。”

    楚婳突然叫住苏婥:“苏姑娘,我突然想到还有点事情,今日就不同你前去了,待改日再与你一同品尝桃花酥。”

    “郡主,郡主!”苏婥本想着跟楚婳说自己多买一份送去她的驿馆,结果话还没说完,楚婳便已头也不回地快步走掉了,苏婥莫名,却也没有多想,只好自己向璟福居走去。

    站在宫门外,楚婳柔若流水的美眸此刻有了一丝慌乱,她努力的让自己镇静下来,太子还在继续查这个案子,这说明皇上和太子对于慕云漪是凶手的“事实”并非深信不疑。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不论那宫女究竟看到了什么,自己定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于是她递了牌子,便入了宫,之前皇后娘娘特赐予她腰牌,准她随时可以进宫,这既表明对她的喜欢,也是对楚部的恩赏。

    当楚婳进宫赶到东宫时,却听闻太子已经回到宫中了。

    掌事太监见是楚婳,便道:“郡主若有事见太子可能要晚些时候,这会子太子殿下正有事在身。”

    “不要紧,也不是什么急事,只是想向太子打探些关于苏将军的事情。”这个时候,楚婳也就顾不得什么脸面了,只好拿苏彦出来当幌子,毕竟东昭人人皆知楚婳是要嫁到镇国公府做少夫人的。

    “原是这般。”掌事公公赔笑道:“不如郡主随奴才去偏殿坐坐,待太子忙好了,奴才替您通传。”

    “如此便有劳公公了。”

    楚婳随东宫婢女来到了偏殿,宫女奉上茶后,楚婳便道:“我瞧这里有不少好书,我自己在这里翻翻便好,你且去忙吧。”

    “那奴婢就不搅扰郡主了,若有吩咐,您叫奴婢一声便是。”说罢,婢女退了出去。

    婢女离去后,楚婳露出焦虑之色,“糟糕,太子已经回来了,若那宫女真的看到了什么,便更难办了......”她本想赶在太子回宫之前,探探这宫女究竟知道了什么,找机会封住她的口,不论她当日看到了什么都会成为秘密,却不想太子这么早便回来了。

    确定外头的婢女走远之后,楚婳将门悄悄推开,趁着宫院里的宫人们不注意,溜到了正殿的后侧。

    透过半开着的窗子,楚婳看到太子东陵翊此刻已正襟坐在案前,神情凝重的看着下首跪着的宫女。

    “当日你经过坤仪宫的时候都看到了什么,你必得据实以报。”太子的口吻并没有刻意的加重,却字字透出上位者的威严,让那宫女闻言不禁身子一抖,将头埋得更深。

    这时楚婳侧身站在门外,利用门作掩饰没有让嘉阳暮天发现她,而此刻她的右手手指周围的空气急速流动,似有风缠绕在她的指尖。她控制着手指尖缠绕的能量,若是那宫女接下来禀告的内容稍有可能与自己有关的话,她便催动魔法杀了她,然后离开,她有把握不让太子发现自己。

    “奴婢......奴婢在御花园当差,皇后娘娘遇刺那日,奴婢照常去花林浇水剪枝,可到了那杏花林时发现皇后娘娘在凉亭里,便没有敢去浇水以免扰了娘娘,离开杏花林后奴婢便看到了...”

    听到这里时,门外的楚婳突然心头一紧,微微抬起手臂,袖口里亮出袖箭,隐隐地指向宫女。

    就在那支锋利的箭即将冲出楚婳的袖口,刺向宫女喉咙时,却听那宫女道:“奴婢看到安和公主,由于当时安和公主是......是太子妃,又是来自西穹,奴婢好奇于是多看了几眼,但是安和公主并没有踏进坤仪宫,而是向杏林的方向去了。说来也巧,再后来奴婢的差事做完之后又碰到了安和公主,见她是从杏林后面的宫道回她所居之处的。”

    “如此说来,她并没有原路返回?”

    “是,许是奴婢愚钝,但奴婢觉得那么短的时间,安和公主应该……”

    “应该没有时间再去坤仪宫才是,更没有时间行凶了。”

    楚婳听那宫女所禀之事与自己暂无联系,便收回了手中的袖箭。

    太子沉吟片刻后又问道:“除此之外,你还有看到别的吗?”

    “回禀殿下,没有了。”宫女再一叩首。

    “好了,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太子摆了摆手。

    楚婳暗自庆幸此番是有惊无险,看来那宫女也不曾看到自己,只是对于见到慕云漪一事据实以答,于是她悄悄踱步离开正殿,回到了偏殿等待太子的传唤。

    西穹皇宫,奚太后坐在她寿宁宫的暖阁里,面前站着一名低眉顺眼的公公。

    “太后娘娘,贾元那便得来消息,那批‘物件儿’不日便可到您手上了。”

    “好,小万子,这差事你办的很好,待彻底完事之后,哀家会赏你一座宫外的宅子,让你也好有个地方养着那些个丫头。”

    “太……太后……”万公公没想到太后竟知道自己在宫外养了数名漂亮女子的事情,立即跪下不敢再抬头。

    “瞧瞧你,哀家又不是要问罪于你,你是哀家手下身手最好、办事最得力的,只要你把差事办好,但凡不是太出格的,哀家自是不会管你。”

    闻言,万公公长吁一口气,“谢太后娘娘疼奴才。”

    “嗯,这些日子你不必在勤往来于宫内外,把验货的事情办好便是了。”太后言语中有些漫不经心,似乎没把这当作什么谨慎的大事。

    “是,奴才遵命。”

    说罢,万公公并没有立即退出去,看着太后欲言又止。

    奚太后抬眸见他面有犹豫之色,便摆摆手道:“有什么话就说。”

    “是……”迟疑片刻,万公公还是决定问出心中疑问:“太后娘娘,虽说隆顺镖局在江湖口碑极好,绝不随意翻货,可奴才还是担心,毕竟咱们要他运得是……这会否有何不妥?”

    “知道又如何?哀家本就没有打算隐瞒桑萝之事。”

    闻言,万公公倒是有些诧异,世人向来对于桑萝的采摘提炼和贩卖都是讳莫如深的,何况是太后这种作为西穹最高精神和权力象征之人,可思忖半刻,万公公心中却也明朗了:这么多年来,太后娘娘的计划又何曾让他真正洞悉过?

    太后看起来心情不错,竟主动与万公公说了起来:“这东西哀家自是不能找明面上的人办,就只能找游离于黑白之间的镖局办,而贾元也并非是惦记哀家这些金子,他要的是哀家的庇护。我与他之间无非是利聚而来,利尽而散,既然各有所需,在他面前也不必过多掩饰,就算他知道我要做的是什么又如何,难不成他还说破不成?”

    万公公心中了然,只觉得是自己短浅了,纵然桑萝是禁品,可主顾是堂堂西穹太后,贾元如何有拒绝的余地,况且他在西穹的买卖不在少数,想要在新皇登基之后依旧做的顺风顺水,自是需要太后娘娘这最大的门路。

    贾妍儿果真在约定的时辰来到那间隐在巷子的废旧瓷窑,她刻意在外反复绕了几圈之后,确定周围再没什么可疑之人,才踏进门去。

    看了一圈,里头空无一人,想是自己来早了,就在贾妍儿出神时,突然感到身后气息有点不对,当然转过身时,高过她一头的女子已经站在她咫尺之间。

    “慕云漪,你你你!”贾妍儿被惊得向后退了一大步,指着慕云漪吼了一声。

    。m.



    “你是鬼吗,一点声响都没有!”贾妍儿没好气地瞪着慕云漪,半天才平复下来,想想倒也是,事关慕修,慕云漪绝不会迟到,可是这瓷窑里虽然昏暗,但是方才自己实在是没有看到哪里能够藏人的,慕云漪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慕云漪靠近贾妍儿,有些歉意地耸了耸肩,“对不住。”

    这一次,她身着黑色刺客劲装,这让贾妍儿心下舒畅了不少。终究,她的心中是不愿意别人染指慕修之物的,哪怕此人是慕云漪。

    “你猜想的不错,我父亲来泫音城确实......”说到这里,贾妍儿将目光瞥向一边,似是不愿承认:“确实并非只是陪我来散心解闷这么简单,他这次买卖的主顾,是太后娘娘。”

    果然,不出慕云漪所料,秘密与贾元往来的是宫里人,但不是小皇帝慕嬴,而是奚太后。

    “可知,买卖为何?”

    “一批上好的南珠粉。”

    宫里所用脂粉皆是各地进贡的上等货,而后妃用的更是上等中的极品,而香粉以珍珠粉最佳,珍珠粉又以南珠所制最佳,所以若是说起来,奚太后要用南珠粉,倒也是无可厚非。

    只是脂粉这种东西让隆顺镖局运送也未免兴师动众了些,只怕珍珠粉是幌子,真正的“好东西”就掺在其中呢。

    贾妍儿见慕云漪若有所思,继续道:“三日之后,泫音城北五丈坡。”

    慕云漪看着眼前的姑娘,妆容发饰分明与从前没有任何差别,但眼神和语气中明显可以感觉到,她与从前的那个心思单纯、个性泼辣的贾家千金了,或许慕修的死,真的给她带来太大的刺激和打击。

    “我还可以帮你做些什么?”

    “不必,今后你仍旧做你的贾大小姐就好。”说罢,慕云漪从贾妍儿身边走过,向外面走去。

    贾妍儿转身拦在慕云漪的面前,仰头看着她,眸子坚定而倔强:“至少……至少让我再为他做些什么!我不会偏向我父亲,更不会怕了害死慕修的那些罪魁祸首!”

    “我说了,你做到这里就可以了,这件事,不是你该参与进来的。”慕云漪的语气异常严肃,甚至带着些许警告的意味,目光锋利地看着贾妍儿,确定她不再还嘴了,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看着慕云漪黑色的背影,贾妍儿暗暗握了握拳头,闭上了眼睛,心中是满满的不甘:凭什么,凭什么自己明知杀了他的人是谁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凭什么自己只能守着对他的思念度过一生,就因为自己被冠以一个隆顺大当家千金的头衔?

    不,你慕云漪能为慕修做的,我也一定可以!

    晚膳时,小皇帝慕嬴与太后一同用膳,虽说祖宗有制:食不言寝不语,但是慕嬴实在忍不住了,便放下筷子道:“这几天仍是没有慕云漪的下落,会不会以顺亲王妃和太皇太后为诱饵的法子不可行?还是她根本没有得到消息?”

    “不急。”太后看了他一眼,眼中没有丝毫的波澜,继续小口地吃着宫人为她布的菜肴。

    “母后啊,儿臣怎能不着急,若被东昭的人先抓到慕云漪再反咬我们一口,岂非糟糕!”

    “就算被他们先抓到又能如何?我们已经明言与那丫头撇清干系,再不然便把顺亲王府一干人等都交与东昭便是。”

    听母后这么一说,小皇帝觉得甚有道理,“母后圣明,有本事他们便来西穹把顺亲王府的老老小小全部提走,咱们倒落个清净!”

    “是了,再者那丫头虽然逃命在外,却定然是时时刻刻盯着咱们这宫里消息的,何况你着意大肆放了那么些个消息出去,不怕她不知道,且再等上几日。”

    见母后一如既往的从容,慕嬴也终于安下心来,毕竟自己登基以来,母后的计策还没有失算过。

    待小皇帝离开康宁宫之后,奚太后对身旁的人道:“人来了吗?”

    “是,已经在侧殿里候着了。”

    “好,叫去正殿吧。”说罢,奚太后也起身走向正殿。

    半柱香后,奚太后坐在交首双凤鎏金宝座上,与方才面对儿子慕嬴时的从容淡定截然不同,这一刻的她雷霆怒目,审视着座下那名身着夜行衣的男子。

    “你方才说什么,哀家没听清。”

    “奴才,奴才说尚未找到慕云漪的下落。”

    “嘭!”奚太后扬手将一盏和合二仙镶翠茶碗猛力地砸向地上,只见茶碗顷刻间摔得粉碎。

    “废物!都是废物!”

    那黑衣人将头埋得更深,任茶碗的碎渣溅起划破脸颊,甚至都不敢擦拭一下。

    “你倒是给哀家说说,连这么个身受重伤的人都找不到,抓不住,留你还有何用?!”奚太后看着男子俯首跪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吼道:“把头给哀家抬起来!”

    奚太后压根没有指望儿子慕嬴的人能够找到慕云漪,可是自己私下派出去的人个顶个的都是绝世好手,居然也没有半点慕云漪的消息,更莫说抓到她了,难道这小贱人还能飞天遁地不成!

    男子照做抬起头,战战兢兢地说道:“奴才自知无能,还请太后娘娘再给奴才宽限几日,必然不负娘娘所望。”

    奚太后厉声道:“三日,至多再给你三日,若还找不到她,你和你的手下一众人全部提头来见,还不快给哀家滚出去!”

    “是是,奴才告退,奴才告退!”那黑衣人接连磕头,随后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出了大殿。

    奚太后双手捏紧,微微仰头看向殿门外的绚美旖旎的晚霞,眼神却是极不相符的恨意,如刀如锋。

    “青澜,你这个贱人,毁了我一生的幸福,所以才遭了报应,早早就死了,只是你把我害得这么惨,你一人之死又怎么够呢?”奚太后的容颜依旧美丽,却在一瞬间突然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哀家如今抓了你的亲妹妹,马上更会抓住你的女儿,你便好好在天上看着吧,看着你的至亲之人如何被哀家折磨死!”



    到了贾妍儿消息所说之日,酉时未过已是暮色四合,慕云漪已经来到五丈坡,轻身一跃,隐在一棵百年榕树的巨大树冠内。

    慕云漪这次并非想要动手,此次得知奚太后与贾元的交易实属意外收获,毕竟设法解救皇祖母和姨母才要紧,绝不可在此时节外生枝。

    何况奚太后何其狡猾,虽然她信任贾妍儿,但不代表奚太后真的会在这一晚交易“真货”,极有可能这一切都是烟雾弹,扰乱他人视线,然后另择其他的时间或地点交易。

    慕云漪若有所行动,除了让自己身陷险境且打草惊蛇之外,没有任何意义,她答应过慕修,会好好保护好自己。

    戌时一刻,六七名身着青灰锦服的人举着火把来到慕云漪不远处的平地上,为首之人便是那日在醉梦楼里见到的那位公公。

    不多时,又有约么十来个身穿黎色劲装的男子拿着火把骑马而来,他们中间驾着辆马车,想来这就是隆顺镖局前来押镖交货之人,而那马车里就是奚太后所要的“宝贝”。

    就在慕云漪的目光扫向后来的那些人时,一个瘦弱的身影却引起了她的注意,虽然隔着一段距离,而天色也暗下来难以看真切面容,但是慕云漪自小在师父贺渊处经过严苛的训练,本能性地会将人的特征习性刻在脑海中储存起来,因此她便即刻从身形动作确定了那人是谁。

    她......究竟要做什么?慕云漪的心脏狠狠地拧了一下。

    那不是别人,正是透露给自己今天这场交易之人——贾妍儿。

    果真还是引她走入了这条路吗……贾妍儿为何会出现在此地,慕云漪当下已然猜出几分。

    “真是胡闹!“她微拧眉头,手中下意识的摸出弑月以便随时动作。

    隆顺镖局的人纷纷下了马,向前缓缓走去,对万公公一行人作揖行了一礼,万公公上前一步,亦颔首回了礼。

    然而看着隆顺镖局为首那位皮肤黝黑、身形高猛的男子出示一块手牌以表明身份,万公公同样亮出了腰牌。

    互相查验身份无误后,黝黑男子侧身做了个引导的动作,请万公公去马车验货,万公公看了一眼身后的手下们递了个眼色,一同向马车走去。

    就在万公公一行人经过贾妍儿身边之后的一瞬间,慕云漪分明看到那黝黑男子不经意般回头向贾妍儿隐晦的看了一眼,而贾妍儿也微微点了点头。

    就在万公公的手下撩开车帘的一刹那,贾妍儿与身边一众人向后翻身扑了出去,万公公等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那原本为首的黝黑高个男子将手中的火把并着一个坛子顺着马车后窗抛到了马车上,几乎是同时,众人闻到了浓重的火油味。

    万公公大叫:“不好,有诈!”顾不得身边人,已经向后扑了出去。

    “嘭!嘭嘭!”那马车瞬时爆炸,距离最近的三人被当场炸得血肉模糊。

    而这时贾妍儿等人已经退出了一段距离,万公公爬起来之后立即跟未受伤的几人追了上去。

    万公公回头看了一眼死去的手下,心中怒火中烧,但很快又阴笑起来,早就担心有意外,他只带了一队人马上来,另有几队手下皆在五丈坡的出入口待命,听得这爆破的声音,他们定然已经行动起来。

    果真,贾妍儿一行人未走到半山处,就看到山下几队火光正向山上来。

    而贾妍儿和她的手下只有十来个,若真的打起来可能不是对手,于是他们相互递了个眼色,分散开来躲避。

    然而上山的万公公手下实在不少,没躲过多久,贾妍儿就被发现了。

    虽说贾妍儿遮着脸,没人知道这是女子,但见此人落单又身材瘦小,他们立即追了上来,结果没有想到,这看似瘦小的人倒也有几分本事,转眼踹翻了两人,还摸出了短刺来,出手竟十分利落。

    其余四五个人便不再放松,全部围了上来,很快,贾妍儿就落了下风。

    一名男子趁她不备,持剑向她的后脑刺去,贾妍儿一个转身避开,而剑尖却将她高束的发髻打散,同时将她系在脸上的黑布划掉,粉白的脸颊上亦留下细细的血痕。

    “唔……”贾妍儿顾不得许多,立即摸向脸上的那一处火辣,手上果然全是温热的液体。

    就在她分神摸脸的空当,一人猛地踢向她的双腿,一个吃痛,她跪在了地上,其余几个人也快速以刀剑向她靠拢。

    就在贾妍儿别无他法,闭上双眼准备束手就擒时,窸窣间从草丛闪出一个戴着兜帽遮着面容的黑影,手中匕首在月光下闪着瘆人的冷光,下一刻匕首已经划破眼前几人的喉咙,利落、致命。

    贾妍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慕云漪拽起来向一旁灌木丛中掠去。

    向无人的方向跑了一段距离后,贾妍儿再也忍不住痛,轻呼出声来,慕云漪见状,回头看了看身后暂时无人追来,便靠树扶贾妍儿坐了下来。

    “你……“贾妍儿有些警惕的看着眼前的黑衣人,虽然她心中已大致料到是谁。

    慕云漪摘下兜帽后,贾妍儿彻底了然,“你果然还是出现了。”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慕云漪厉声质问,却一面又小心的检查贾妍儿腿上的伤势。

    “我自然知道,可并不是只有你慕云漪才能为慕修做些什么!”贾妍儿咬着嘴唇,眼里仍是执拗与坚持,“我对原本父亲派来交货的那一队人马动了点手脚,让他们昏迷后捆在了山下的栈子里,然后拿走手牌,跟我的人一起来佯装成交货之人,怎么样,这一招偷天换日还不赖吧。”

    慕云漪看着她摇了摇头,心道这姑娘都伤成这样了竟还能没心没肺的笑,“你这又是何苦?你这样做对奚太后造不成丝毫影响。”

    贾妍儿却是好整以暇地看着慕云漪道:“我没有打算靠着这次行动能打消奚太后的行动,或者动摇她的根基。”

    慕云漪从衣角扯下一块布条,叠了两叠为她拭去脸上的血迹,一面问道:“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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