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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零二零年十月一日,魔都,白玉兰剧院。

    经过五天的紧张排练,从今天开始连续五天的《折翼的小鸟》话剧演出,陆泽站在二楼的休息室床边,已经看到有家长带着自己的孩子来了。

    正常的话剧可不像现在这般,五天的时间就能上台演出,那是纯属闹着玩的,一部好的舞台剧,都需要演员们几个月,甚至一两年的长期排练和相处,不光要把剧本倒背如流,更是培养演员们的默契程度,这样一来,万一谁出现了失误,也能由其他演员快速的填补漏洞。

    就连《折翼的小鸟》的排练都是帝都戏剧学院的这帮学生练习了三个多月,才开始这段巡演旅程的。

    万幸的是,陆泽只是饰演一个戏份很多的配角,五天的时间已经足够把剧本琢磨透了,外加上他的进步极快,就算比起专业的话剧演员还有一段差距,但演儿童剧已经足够胜任了,并且由于他的超高稳定性,从第三天开始就再也没犯过一丁点的错误。

    “陆泽,到你了,化妆吧。”

    老宋一脸橙色的油彩,看着跟印第安人似的,光着膀子,给自己套上了鸟爸爸的道具服,陆泽应了一声,坐在座位上,让化妆师往他的脸上涂抹绿色的油彩。

    “儿子,下车了,来,妈妈抱你。”

    一辆宝马X5进了剧院的停车场,小心的倒进车库中后,解开安全带,看着后座上安静的儿子,下车,打开后车门,用小拇指轻轻整理了一下孩子的刘海,长期准备的手绢拿出来,擦拭了一下儿子嘴边的口水。

    她叫张敏,今年三十五岁,企业高管,结婚八年,一三年要的孩子,一四年四月份孩子出生,先天智力障碍,小名叫做丁丁。

    解开孩子的安全带,她吃力的把孩子抱起来,放在地上,丁丁现在已经五十多斤了,比正常的六岁孩子要胖一些,张敏一个瘦弱的女人,自然抱着十分费力。

    “你好。”

    “你好。”

    拉着丁丁的手刚走到车前脸,就看到左手边的车的隔壁,也有一个女人抱着孩子下车,虽然张敏一直觉得自己家就是正常家庭,自己的孩子就是正常孩子,但心里难免有一道坎儿,或者说是有堵,因为她能自己骗自己,但别人看待自己孩子的眼神却总是能让她回到现实,她的儿子就是智力有问题。

    而现在,见到这么多带着同样有智力障碍的孩子父母,她忽然觉得舒服和亲切,因为他们注定是一辈子都要为孩子操碎了心,甚至死了都闭不上眼睛的爹妈,大家来到一块,就像是一个大家庭。

    从对方的眼里看不到怜悯或者是对孩子的嘲笑,有的只是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这种认同感,是张敏为人母六年来从未感觉到的,一时间,眼眶有些湿润,光是可以见见其他和她一样的人,这一趟张敏就觉得没有白来。

    打从丁丁出生,不从检查出来孩子可能有问题的时候,她就感觉天都塌了,仿佛生活也没了希望,甚至没到产后,产前就得了抑郁。

    丈夫虽然十分难过,但不知该说他理智还是冷血,在确定了孩子百分之百有问题后,就跟张敏商量,是不是要拿掉丁丁,再要一个,但那时的她觉得,这个孩子死了,那她也就跟着死,没了这个孩子,她也不想活了。

    校园时代,她对生孩子恐惧,工作了之后,感觉怀孕是拖累,耽误事业的发展,并且仍会对要孩子而产生心理负担,但真的验孕棒两杠红了,那种为人母的喜悦感却怎么都压抑不住。

    看着自己的小腹一点点隆起,每次产检,见到孩子一点点的成型,再后来他会调皮的踢自己的肚子,这种感觉像是成就感?又或者是责任感?她说不清,但她幸福吗?

    是的。

    进了产房,由于孩子胎位不正,需要剖腹产,伤疤不只是男人的浪漫,女人肚子上的那道伤口,同样也是伟大的证明。

    感觉到肚子里面空空的,身边却躺了个六斤三两的孩子,十个月的艰辛她记在了心里,但她觉得值得。

    但孩子的智力问题是绕不过去的坎儿,她每次都带着希望给孩子做检查,然后每次都会失望而归,天天抱着孩子教丁丁叫妈妈,却两年多没有回应,直到第三年,她终于听到了这句话,然后她躲在卫生间嚎啕大哭了一个多小时。

    丁丁三岁会叫妈妈,三岁半叫了第一声爸爸,四岁半学会了走路,这都是她努力的结果,每一次丁丁嘴上有了新的词汇,她都惊喜万分,只是孩子父亲渐渐失去了耐心。

    每一次丈夫说“我们在要一个吧,等将来我们老了,也能有人照顾丁丁”的时候,她都兴致缺缺,因为她知道,除了父母,没人会照顾一个智力障碍的人一辈子,哪怕是亲兄弟姐妹也不行。

    而且她怕丁丁的弟弟妹妹,会分走她对丁丁的爱,让丁丁受到委屈,更怕的是第二个孩子要是还跟丁丁一样可怎么办?这是她的心理阴影,二胎她真的不敢要了。

    甚至她对于夫妻之间的亲热都提心吊胆,当丈夫进去的时候,她也总会一次又一次的询问,“带了吗?”“带了吗?”“你带了吗?”

    夫妻生活的不和谐,自然让她和丈夫之间的感情变得冷漠,她最近发现丈夫身上有别人的香水味,也曾见过包里有一根不属于她的口红,总是能从他衣服上找到几根金色的长发,她知道丈夫出轨了,但还是默不作声,只是每晚都会陪着丁丁睡。

    她知道她的婚姻即将到此为止了,如果丈夫选择离婚,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签字,离就离,高薪带给她的是经济上的自信,她有信心独自把丁丁抚养长大,现在除了孩子,她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贫富差距并不能改变大家的孩子都有问题的这件事实,所以张敏也没有看不起那些骑电动车带着孩子来看演出的家长,就算是刚才从劳斯莱斯上下来的女人,也不过是可怜人罢了,从本质上来讲,大家没有任何差距。

    “你叫什么名字呀小宝贝?果果呀?真乖,亲阿姨一口阿姨给你糖吃好不好?哎呀真香!这是丁丁哥哥,以后你们做好朋友好不好呀?”

    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四岁的小女孩,这位父亲一脸笑容的把孩子靠近张敏,不设一点防备,张敏给孩子一块糖的时候,抱着小女孩颠了几下,教女孩说谢谢。

    糖果不大,是张敏特意买的小糖,为的就是孩子如果吞咽也不会卡到嗓子,女孩虽然还不会说话,但笑容却很灿烂。

    跟着大部队进了剧院,每一位家长之间都会相互打招呼,只是说实话,张敏见到那些父母一块带着孩子来看话剧的家庭,真的十分羡慕,或许对于丁丁来说,缺少父爱他也感受不到,但张敏在乎,这会是她一辈子的遗憾,但还是为了丁丁,而非丈夫。

    低头摸了摸丁丁的头发,却注意到丁丁的裤子湿了一大块,带着温和的笑容却叹了口气,拉着丁丁进了女士卫生间,这里都是给孩子换尿布的家长,所以张敏带着六岁的男孩进女厕也没有人指指点点,甚至有热情的家长丝毫不介意的帮张敏拎着丁丁被尿液打湿的裤子。

    当第一声哭泣传来时,证明了一句话,哭,确实是会传染的,尤其是一帮感性的女人,像现在这种情况,在她们过去的一段时光里,是从来没有过的,换做平常,她们只能忍受着别人异样的目光,在大庭广众下给孩子换尿布,丢人吗?其实不,但总会觉得扎心窝子的疼。

    就算是商业女强人,张敏也是满含热泪,人到底是群居动物,你不被人当做异类,自然不懂得他们的孤独和苦,所以抱团取暖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给丁丁换了裤子,对帮忙拎裤子的女人说了声谢谢,这一厕所的女人喊着要面对面建群,大家以后多多来往,得到了集体的号召。

    看着站在墙角,一脸茫然的丁丁,张敏把手机收好,跟着大家进了大厅,凭票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和周围的人相互交流。

    “丁丁,话剧要开始了,喜欢的话跟妈妈说,妈妈以后经常带你看。”

    握着这只小手,她把目光放在了舞台上,面带笑容,大灯熄灭,只剩下红色幕布前的小灯还开着,很多孩子对于突如其来的熄灯不知所措,有些孩子更是哭了出来。

    但没有一个大人会不高兴,会觉得吵,只是试图用温暖的话语安慰着身边的其他小朋友,在哭声逐渐消失后。

    话剧开始

    “”

    bq



    “都准备好了吗?宋归远!还磨蹭什么呢?快点快点!就差你了!把翅膀带上!陆泽你赶紧搭把手!”

    人到中年确实会虚,就宋归远这人就是个明显的例子,道具本来就有点分量,带了一会额头就见汗了,正在这儿喝矿泉水呢,就听导演陈老师喊了一嗓子,吓得一哆嗦,差点把矿泉水从眼眶子里呲出来。

    “好嘞!好嘞!马上!陆泽你这绑的不对,待会膀子掉了就操蛋了,小张你来给我捆一下吧,等会,我再喝口水,陆泽你别看我,你跟个大绿茄子似的,我怕我憋不住。”

    陆泽的手突然僵住了,就突然觉得憋气,盯着宋归远两秒钟,双手捏紧,突然给宋归远后背狠狠锤了一拳,这王八蛋你不削他,他这嘴就能一直喷粪。

    但陆泽现在这造型吧,也确实很难让人忍得住,脸色涂满了绿色的油彩不说,身上还套着一个棕色的树干,脑袋上是假的树枝,还带着叶子,看起来黄中带点绿。

    之前也不是没人演过树哥哥这个造型,但是这毕竟是陆泽啊,只要一看到陆泽现在这个打扮,宋归远就会控制不住的想笑。

    虽然他也没好到哪儿去.

    “一点五十七了,该上场的赶紧去幕后待着,离开场还有三分钟!今天来的孩子不少,都坐满了,别让孩子们失望!都给我把劲儿拿出来!”

    一听到还有三分钟,所有人打起了精神,一脸的严肃,旁白小姐姐抿了口水,拿着稿子正襟危坐,随后红色的帷幕为缓缓的拉开。

    .

    “春天来了,古老的树木长出了嫩芽,小溪的冰面开始融化,看,鸟爸爸和鸟妈妈也从南方飞回来了。”

    音响中出现鸟叫,吸引了观众的目光,随后宋归远和小王两人穿着道具服在舞台上来回奔跑,最后坐在舞台中间,就是大人们看着违和感有点强,真没见过哪个鸟还有啤酒肚的,这是南方的伙食太好了。

    “我们需要一个家,所以我们要盖一所房子。”

    “是的,鸟爸爸,我们确实需要一所房子。”

    台词带有重复性,这是有意为之的,毕竟他们的观众不同,可能普通的小朋友一遍就能听懂,但他们未必,出于这方面的考虑,编剧也是在台词上进行了一些调整。

    旁白:“鸟爸爸叼来树枝和石子,鸟妈妈叼来新鲜的泥土,很快,他们的家就盖好了,两只小鸟在温暖的窝里休息。”

    “鸟爸爸,我好像有了小宝宝,不,我确定我怀了小宝宝。”

    “真的吗?那我就要做爸爸了!那真是太好了!”

    说完,宋归远扑腾着两只翅膀,在舞台上狂奔,陆泽在后台都能简单他顺着下巴掉在地上的汗水,跑了几步就累成这样,陆泽不禁摇了摇头,拿起手纸小心翼翼的掀开刘海,擦了擦额头的汗。

    “鸟爸爸通知了他的好朋友,小松鼠、梅花鹿、啄木鸟都很为鸟爸爸和鸟妈妈高兴,很快,鸟妈妈就生下了一枚蛋,于是鸟妈妈开始全心全意的照顾起了这只即将破土而出的小鸟,鸟爸爸则负责找给鸟妈妈找食物,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

    幕布缓缓拉上,工作人员赶紧布景,小鸟的扮演者钻进“鸟蛋”由工作人员推到舞台中央,更换了那张画着鸟蛋的纸,不过小鸟的扮演者可不是海报上的那个孩子了,而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帝都戏剧学院大四女学生。

    旁白:“在某一天,小鸟即将出生了,鸟爸爸的朋友也赶来想要看看小鸟的出生,大家伸着脖子看安静的等待着。”

    “咦~咦~呀!”

    蛋里面的演员头顶着蛋壳,从外面看着,像是鼓起来,降回去,然后又鼓起来,反复这么几次后,小鸟从蛋里钻了出来,对着观众们挥了挥手,台上的其他演员也都兴高采烈的蹦了起来。

    陆泽目光转向观众席,在小鸟即将出生的时候,他就发现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舞台,最后小鸟出来的时候,很多孩子都“哇”了一声,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起码这些孩子应该都明白,或者大部分的意思都看懂了。

    旁白:“大家很高兴鸟爸爸和鸟妈妈有了孩子,高兴的为两只小鸟庆祝了起来,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这只小鸟的翅膀有些奇怪。”

    “天呐!它的翅膀是断的!它不可能飞起来了!”梅花鹿指着小鸟的翅膀就开始喊,其他动物也跟着附和。

    “是啊,它飞不起来了!”

    张敏一直注意着丁丁的表情,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舞台,情绪不禁有些激动,这孩子平时在家里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张敏有时候看到某些孩子沉迷手机游戏的新闻,心里居然会想,要是丁丁能沉迷游戏该多好

    这还是他第一次露出专心的表情去看待一件事情,给他原本就懵懂、狭小的思维中灌注一些光彩,张敏目光移动到其他家长身上,发现和她有些同样心情的人并不在少数。

    鸟爸爸很不高兴的撵走了他的朋友,低头看着这只断了翅膀的小鸟,开始跟鸟妈妈交谈。

    “它的翅膀是断的,它不可能跟我们回南方了,这样一来,冬天会冻死它的,我觉得我们不应该留下它,应该再生一只小鸟。”

    “我不同意!这是我的孩子!”

    “可是它飞不起来!”

    “飞不起来它就不是鸟了吗?”

    两只鸟发生了争吵,最后鸟爸爸一生气飞走了,只留下鸟妈妈抱着小鸟哭泣。

    这句话没有给孩子带来多大的影响,甚至他们都不同这几句话的含义,但四句话却在家长的脑子里,像一道闪电,轰隆一声发出巨响。

    凭什么抛弃它?飞不起它就不是鸟了吗?孩子不聪明他就不是人了吗?

    其实不光是汪敏在做产检的时候医生就通知过她孩子可能存在缺陷,这里的大部分家长都是如此,现在的医疗技术很发达,只要做过三维、四维,基本就能检测出孩子的身体是否有缺陷。

    但就算如此,这些家长还是把孩子生了下来,这件事的本身不能用对与错两个硬性的答案来判定,给孩子一个生的权利是错的?又或者让一个有缺陷的孩子来世界上受苦是对的?

    这个问题没法回答,这本就是一个无解的问题,生,孩子可能后悔活,不生,父母后悔让孩子死。

    世界最不公平的事情就是如此,人,都是人,都会有遗憾,但遗憾的大小、多少总归是不同的,总会有人为此付出代价,就像剧场里的他们,和台上的这一窝三口一样。

    小鸟对鸟爸爸和鸟妈妈的争吵毫不知情,在鸟妈妈的细心照料下健康的成长,只是它确实没能飞起来,一直都没有。

    它只能在地上奔跑,与地面上认识的小朋友们玩耍,比如一只小松鼠,小马、小乌龟,只是它的这些好朋友,都把它当成了小鸡。

    每当它的朋友这么称呼它的时候,它总会对着这些朋友大声澄清,因为鸟妈妈始终在告诉它,它是鸟,不是鸡,就像现在这样。

    “小鸡,小鸡,我们去玩吧。”

    “我不是鸡!我是鸟!”

    “不!你才不是鸟!鸟都是可以飞的,你可以飞吗?”

    当这个问题被小伙伴们提出来时,小鸟总是无言以对,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家,和鸟妈妈抱怨,为什么它不可以飞,它也想飞,证明自己是一只鸟,只是鸟妈妈也没有给出答案,只能抱着它哭泣。

    这让观众席上的父母们都感同身受,场内不时传来嚎啕大哭,张敏心都拧的要碎了,这一幕带给她的刺激非常大,因为就在半个月前,她需要谈工作,就把丁丁放在室内的儿童乐园,让工作人员帮忙照看,等到工作谈完,她把丁丁接回家的时候,丁丁在车上口齿不清的,表达十分不清楚的问了她一句。

    “妈妈,什么是傻子”

    她就如同鸟妈妈一样,没有办法给出答案。

    鸟妈妈没有给小鸟做出回答,这让小鸟非常的难过,但很快,它就忘却了不能飞的烦恼,和小伙伴们玩的不亦乐乎,直到秋季的到来,鸟爸爸和鸟妈妈要南飞了

    “爸爸妈妈你们要去哪儿?”

    “再过几天,我们要飞到南方去,在那里过冬。”

    “那我呢?”

    “你要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或者跟我们一块飞到南方。”

    鸟爸爸坦诚的抛弃和鸟妈妈的沉默让小鸟无所适从,渐渐的,它不再否认它是一只小鸡,因为它确实不会飞。

    “妈的见鬼!这是什么童话?同化还差不多。”

    “在孩子面前不要说脏话”

    不远处,一对夫妻的交流被张敏听进了耳中,实际上她也觉得这一幕并非是童话,反而特别的讽刺,她是看过原版童话的,里面并没有讲到小鸟默认自己是只小鸡,她才放心带丁丁来看,这一幕孩子们都看不懂,但在家长眼里,可真够黑暗的,直到陆泽上场

    这个绿脸怪上场时,没人认出来这个树精是陆泽,只当做是一个普通的演员,站在小鸟的身边,轻轻开口。

    “小鸟,小鸟,马上到冬天了,你为什么不去南方呢?”

    “树哥哥,我不是小鸟,我是一只小鸡。”

    “你怎么会是小鸡呢?你的妈妈是只鸟,我看着你的妈妈把你生下,不会有错的。”

    “可是我不会飞”

    “因为你从来没尝试过去飞,你只是听你的爸爸妈妈还有朋友说你不会飞,你不去试,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那我可以飞吗?”

    “为什么不呢?”

    小鸟听到后,站在了高处,它从来没想过要在这么高的地方进行跳跃,只是想到爸爸妈妈,它终于下定决心,展开翅膀,尝试着飞行。

    威亚吊着女演员,在舞台的上方飞行,刚开始有点歪歪扭扭,在人们的惊呼中摔在了地上,不过却又很快站了起来,像是克服了飞行的恐惧,回到高点,一次又一次的进行飞行的尝试。

    最终,它在天空中翱翔,虽然很笨拙,但是总归是飞了起来,在孩子们的惊讶声中,与鸟爸爸和鸟妈妈会和,在小鸟的朋友面前,飞向南方。

    四十分钟的话剧演出结束。

    “.”

    。m.



    演出结束后,所有的演员都走到了台前,对观众席上的小朋友们和他们的父母鞠躬致意,小朋友们在大人的帮助下,也懵懂的给演员们鼓起了掌,虽然他们可能不知道鼓掌的含义是什么。

    观众们开始退场,但演员们却没有回到后台休息,而是带妆来到大厅门口,与小朋友们再见一面,跟他们说声再见。

    “小鸟!!”

    对于这个角色,小朋友们还是非常喜欢的,见到这个大四的女学生后,纷纷用手指着她,大声呼喊着小鸟,并且围绕在她的身边。

    “树哥哥”

    只有一些智力障碍问题不算严重,只是稍微有点问题的孩子才能认出陆泽演的大树,他们也比那些病情严重的孩子要热情的多,在父母的支持下,带着犹豫,一步三回头,看看父母,又看看陆泽,最后小心翼翼的走到陆泽身边。

    陆泽本身就是一个特别喜欢孩子的人,蹲在地上轻轻的摸了摸小孩子的头,对孩子的喜爱溢于言表。

    虽然很多人都提出了对待这些孩子就像要对待普通小朋友一样,不要用同情,怜悯的心去看待他们,但实话实说,陆泽做不到,绝大多数人也都做不到。

    见到这么大的孩子说话都吃力,嘴角不停的流口水,肢体动作也带着一种怪异的扭曲,你很难不对这些生来便是残缺的孩子报以同情心。

    陆泽很会逗孩子开心,把孩子抱起来跟孩子聊起了天,让孩子的脸上的笑容很灿烂,甚至当家长准备离开时,孩子都哭着喊着赖在树哥哥的怀里不肯走。

    “拜拜,小朋友,路上注意安全,我们以后再见。”

    对哭着不想走的小朋友们说了声再见,又嘱咐家长路上加小心,看着他们缓缓离开的身影,陆泽心里感慨颇多。

    这些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他不能用对或者错来评判,也不能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给世界带来的是好还是坏。

    他甚至不能带入这些孩子家长的心态,因为他也不知道真的自己遇见这样的事儿了,他该去用理性的方式去解决?还是感性的服从上天安排。

    对于孩子的父母,他没权力去评判,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父母都有着超乎普通人的勇气和决心,牺牲自己的下半辈子,让孩子能来看看这个世界。

    观众们离场完毕,陆泽去化妆间卸妆,一个所有人都认不出来的绿脸怪,总算露出了真实的面目,随后在后台找到正呼呼大睡的瘸子,开车离开了剧场。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陆泽每天都要去白玉兰剧场报道,每天一场演出,虽然他只是饰演一个配角,但每当看到孩子们的笑脸,他都觉得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并且在业余的时间,他总是会和宋归远以及导演陈永斌老师一起喝喝茶,谈论有关于电影方面的问题与知识。

    虽然陈老师是一个十分严肃的人,在彩排时的脾气也十分的臭,但凡谁有点失误就会暴走,一顿痛骂,但出乎意料,可又情理之中的跟陆泽关系处的很好。

    主要是因为

    “保鲜膜扯点,绕着缠两圈,别太松也别太紧,对咯,这几天不要上药了,不然容易烧死,浇水勤快点,得一天一浇,哎这要是活了,可太漂亮了。”

    陆泽听从陈老师的话,小心翼翼的把保鲜膜捆上,才轻轻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之前也没想到,老陈头这么一严肃的人居然还是一嫁接高手。

    听说主要是因为他老伴喜欢养花,但是碍于双手都有腱鞘炎,手指不能打弯,就只能由陈老师代为操作,时间一长,倒也练就出了一身养花的本事,并且也培养出了这么个陶冶情操的爱好。

    他给陆泽看过手机里的那些照片,满院子里全都是一些十分名贵的品种,真给陆泽羡慕坏了,也是让陈老师带的,他才从几十块上百块的小打小闹,变成了三五万的真刀真枪,并且还是成活率不高,死了三五万就打水漂的那种。

    陆泽轻轻的翻着花叶,偶尔伸鼻子凑过去闻闻,陈老师这边烧好了水,烫了杯,泡上一杯普洱,手上盘着玩了多年的老闷尖,端起喝了一口,长舒了一口气。

    “小陆,今年的国家级演员要公布了,你收到信儿吗?”

    “知道,不就后天吗?早就听说了。”

    “那我看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没点想法?”

    “想法肯定是有的,要说没有那纯粹是糊弄洋鬼子呢,但是这东西还得是您们这些老前辈评,我就直接等消息就行了,心里有数,一级甭想,二级很大希望嘛。”

    陈老师见陆泽还在关心那这盆花,搓着狮子头,摇头轻轻笑了笑,说来也奇怪,他现在带的学生还有不少二十**岁的,但陆泽跟他们有着相当大的差别。

    如果说陆泽跟还在象牙塔里的同龄人有不同,这话陈永斌相信,但他不是没有和外面的年轻人接触过,但总是感觉他们仍然没有陆泽的心智成熟。

    或许这就是他这么喜欢陆泽的原因,这年轻人沉稳,大气,而且心思缜密,最重要的是陆泽有超高的天赋。

    他爱才,而陆泽是大才,所以他没法不爱。

    如果陆泽没有才华和天赋,那么他对陆泽的评价可能就是心机深沉,这东西完全随着眼缘走,你对一个人有善念,那你可以很轻松的发现他所有的闪光点,觉得他哪哪都不错,可如果你烦透了一个人,那他做什么你都会觉得厌恶。

    陈永斌就是这么一个主观的人,不喜欢陆泽的人可能觉得陆泽城府太深,太虚伪,但对他而言,陆泽的虚伪则是一种包含善意伪装的真诚。

    “你也知道是我们评审的,你怎么不问我?看来你也没多在乎嘛,行了,提前透露给你吧,反正就半天时间,你二级,过两天领证书去吧。”

    “那谢谢陈老师了,待会我得跟我妈报喜呢,她这几天没少给我打电话问我。”

    这话陆泽没撒谎,他也不知道李玉梅在哪儿听说了今年陆泽评选国家级演员有戏,对于这种带上国家开头的头衔,她看的比谁都紧,这几天一直给陆泽打电话,总问陆泽有没有收到什么消息,感觉自己能不能评上。

    估计今天要是告诉李玉梅他选上了,李玉梅能带着陆卫国连夜上坟给祖宗磕头,取得了国家级的荣誉,老陆家可真是光宗耀祖了。

    “你还真是淡定,合着拿这个证书就为了让你母亲开心开心?你倒是一点都不激动是吧?我都怕你小子上厕所没带纸都能给证书撕了擦屁股。”

    “这话可不敢乱讲啊陈老师,证书是国家颁发的荣誉,我能不当回事儿吗?我心里高兴,但大众对这方面的关注度不高,而且公司虽然认这个头衔,有这个头衔也不会给你涨片酬,对吧?锦上添花固然可喜,但犯不上激动的快晕过去。”

    这确实不是假话,据陆泽所知,这个证书拿出去是很有面子,但你总不能把证书缝在胸口见谁给谁看吧?

    而且国家级演员除了享受政·府津贴之外,对于商业经纪公司确实没多大用处,你看现在火的那些年轻明星,有几个是国家级演员的?反而那些国家级演员很大一部分都不被大众所熟知,始终走不到大众的视野中来,这个时代你还是得看人气和影响力。

    “照你这么说,确实是如此,但有的时候,这东西可是能顶的上大用处的,过几天有部片子面试演员,所有参演演员必须在国家二级演员以上,主演年龄要在三十周岁到四十五周岁之间,你虽然差一岁,但你长得老,正好这件事问到我了,我说差一岁问题不大,他们就给过了,应该明后天片约就发到你手上。”

    说到片约,陆泽的耳朵就立起来了,片子必须是国家级演员才能参演?这得多大的场面?如果真能进这个组,跟一帮高手对戏,想想都过瘾!至于陈老师说他长的老,他也不在意,毕竟这是事实。

    “什么戏这么大场面?加上配角起码要二十好几口的国家演员吧?”

    陈永斌喝了口茶,手指在桌子上敲击几下,才缓缓开口。

    “现在国家进入老龄化时代,所以对儿童问题特别的重视,《折翼的小鸟》就是其中重视的一个点,这部戏同样也是,具体的我不清楚,因为我负责话剧,还有三十多个城市要走,剧本我也没看过,就知道一个主题,是针对人口买卖和贩卖儿童的,是正剧。”

    “你的拿手好戏。”

    “”8)



    陆泽端着茶杯的手一个停顿,直勾勾的看了陈永斌两秒,没喝,把茶杯放在茶几上,从兜里掏出烟递给陈老师一颗,他没接,陆泽自己点上。

    又是一个沉重的主题,与先天残障儿童一样,是家长们的噩梦,甚至在陆泽看来,这个主题甚至比残障儿童更加的要人血命。

    首先在早期孕检的时候,家长是可以选择要不要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科技给了家长们一个选择权,亲情固然是羁绊,但是你没有一点点的看着孩子成长,人对骨肉的感情在大多数的时候并不是特别的深厚,特别的难以割舍。

    反而是儿童丢失,那么好的一个孩子,或是可爱,或是乖巧,就这么让人给偷了,那种感觉对于家长来说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陆泽能体会那种感觉,起初是茫然,然后心会撕裂一样的疼痛,让父母宁愿倾家荡产也得把孩子找到,最终却是对孩子杳无音信的绝望,他为什么这么清楚?因为在系统空间中,他的孩子也被偷过。

    在系统空间中他找了十年,一直找到课程结束,那节课是货车司机课程,结果大部分的时间都花费在了找孩子身上,最终被系统判定不及格。

    那种失落感从课程结束后也没有缓过来,挨鞭子的时候陆泽甚至感觉有种内心的轻松感,感觉自己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此后的三天,他把自己关在房间中,才慢慢缓过劲来,可直到现在,他都看不了寻童启事,那会让他不自觉的想到系统空间中那个被自己粗心大意弄丢的孩子,从而眼眶湿润。

    陈永斌有点诧异,不知道为什么一说出这个题材,陆泽就像黑化了一样,整个人丧的不行,如果要是在漫画里,他都能脑袋变大,吐出一口白烟,然后飘起来。

    这让他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陆泽这人据说是没孩子,但不排除有私生子的可能,如果他也不好意思这么问啊,只能闭口不言,默默喝口茶水。

    “我明白了,我会好好准备的。”

    “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能选上最好,选不上也无所谓,放松一点,这个主题是为孩子们好的,能起到一个警示的作用,揭穿一些人贩子的常用拍骗局,甭管是谁拍,都是一件大好事,你说对吗?嘿~陆泽?陆泽?”

    “嗯?我在听我在听陈老师你说。”

    现在陈永斌是越来越相信陆泽有私生子,而且私生子被拐卖了,看着陆泽的眼神有些同情,如果是在别的行当里,有私生子是一件很令人不齿的事情,但明星隐婚却实属正常。

    况且陆泽还没结婚,平时也没有什么负面的绯闻,陆泽有私生子的话,陈永斌虽然是个老年人,也不会去看低陆泽,毕竟现在的明星压力要比几十年前大多了,不想暴露孩子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你喝点茶,然后回去休息吧,今天的演出也怪累的,好好睡一觉,明后天开始琢磨试镜剧本吧。”

    “好”

    陆泽心不在焉的端起茶杯,很不合规矩的把杯沿抿在嘴里,吱溜吱溜的把茶水慢慢吸进嘴里,陈永斌没有生气,只是皱着眉头,看陆泽拎着外套,晃晃悠悠的站起身。

    “要不我叫个学生送你吧,看你这样,我有点不放心,我让小张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没问题,那我走了陈老师,你坐你的,不用管我。”

    陈老师看着陆泽离去的背影,都不是演戏,就营造出了一种萧索感,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心里有点后悔,为什么要同意给陆泽报上去,早知道是这种情况就卡他一岁了。

    心里也是对人贩子更加鄙夷和仇视,不是因为他跟陆泽的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的地步,只是你身边的人孩子被偷了,你总会心生怜悯。

    “造孽啊这帮王八蛋。”

    “diu~diu~”

    走到停车场,打开车门坐上去,陆泽还是满脸的消沉,不过启动发动机之后,他忽然哆嗦了一下,情绪逐渐回到了掌控之中,用力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大哥你孩子又不是在我这个空间丢的,我上哪给你找孩子去?你别祸祸我了,这部戏我要是拿下了,说不定能多救几个孩子,你孩子是孩子,人家孩子也是孩子,我帮不了你,起码我能给别人起点警醒的作用,我要是没选上,你不挨揍吗?”

    陆泽靠着椅背上无奈的解释了一句,这种场面看起来还挺诡异的,一个人在车上自言自语,但随后,他的精神状态好转了很多,挂上D档,轻点油门离开剧院。

    回到家中,给瘸子点了炮,看它开始飘了,陆泽自己做了一碗炒饭,对付了一口,起开一罐啤酒放在桌上,打开电视听着里面的主持人念新闻,思维渐渐放空,开始回忆起了当时在课程中丢孩子的那种感觉。

    回忆的非常顺利,他仍然记得每一个细节,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素材,可以供给陆泽使用,这让他平添了很大的信心,这是他竞争角色的根本所在,其他演员都没丢过孩子,可陆泽丢过,就这点谁能跟他比?

    况且演技上他其实也丝毫不差,突然感觉信心爆棚

    瘸子现在是量越来越大了,刚开始吸点猫薄荷就飘的不能走路,现在却挣扎着爬到陆泽脚底下,把陆泽的袜子都给咬个窟窿,估计是把袜子当耗子了。

    陆泽到现在都是穿的便宜袜子,一直是在某宝上买纯棉的袜子,反正他脚上的茧子还满厚的,只要是纯棉的,脚感没有任何区别,给就留给瘸子咬着玩了。

    抱起瘸子扔进猫笼关上,上了二楼开启跑步机跑了十公里后,下楼去浴室好好洗了个澡,在床上看了会书后,关了床头灯睡觉。

    “叮叮叮”

    大清早八点,陆泽刚把米下锅煮粥,还在刷牙,就听到自己的手机来了电话,推开浴室门,在地毯上使劲蹭了蹭脚上的水,走进卧室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沈靖寒打来的,估计是片约发过来了,比陆泽预想中要早上不少。

    “喂寒姨,早上好。”

    “早,阿泽,你吃饭了吗?这边有个工作需要你来公司一趟,新接到个片约,你看看你感兴趣吗?”

    “是有关于人口贩卖的那个电影片约吗?”

    “你听说了?哦对,你跟帝戏的陈永斌老师在一个话剧团呢对吧?是,今天早上七点半就给我发来了片约,经过商讨之后,我才给你打的电话,怎么样?你有兴趣吗?”

    “兴趣肯定是有啊,好几十位二级演员呢,我还没拍过这么大场面的戏呢,挺感兴趣的,对了,制作方是哪家公司?”

    “华夏电影制片厂,闪闪红星,我上午十点左右要去机场,下午一点半的飞川省,你什么时候能到?我们见面说。”

    “九点到公司吧,我这就吃饭。”

    吃过饭后,陆泽这回也没带瘸子,把它关在笼子里就离开了,话剧到昨天就已经结束了,谈完电影的事情他就回家了,一两个小时瘸子还是能忍的。

    驱车到公司后,陆泽刚好在公司门口见到了孟倪新,两人相互点点头,但都没有开口说话,走过走廊,推开沈靖寒的办公室,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电脑桌前摆弄电脑,而片约邀请函和试镜剧本就放在了桌子上。

    “来了?”

    “嗯。”

    陆泽走过去,坐在椅子上,伸手把片约和剧本转个向,面对自己,拉倒自己面前,定眼一眼。

    片名:“《找到你》”

    “”

    。m.



    “夜阑人静,万物沉睡,唯我与你,彻夜不寐,时而歌唱,时而忧伤”

    早七点半,定时的CD播放着盘尼西林乐队的《夏夜谜语》,陆泽退出系统空间,虽然精神上是清醒的,但总是不想起床,瞪着天花板大约五分钟后,掀开被子起床。

    早饭是一屉蒸饺、一碗粥、一碟咸菜、一个鸡蛋,并没有吃的多精致,但却最合陆泽,或者是大部分华夏人的胃口。

    电视上播放着魔都新闻,陆泽却没有一直去关注,低头边吃边翻剧本,等到有自己感兴趣的新闻,他才会抬头看两眼,手机振动了一下,伸手拿过来看了一眼,陆泽表情有些无奈,接通了电话。

    “妈,吃饭了吗?我爸呢?”

    “六点多就吃了,你爸在我旁边呢,大泽你赶紧把那个什么二级证书给我看看,你爸也等着看呢,快给妈拍张照片。”

    李玉梅真的是等不及了,老一代人的思想还是很传统的,或者说是思想上更加富足,相对钱,他们还是把荣誉看的更为重要,陆泽能得到国家级别的荣誉头衔,打从听到消息之后,老两口这几天就一直没能睡好觉,一天得给陆泽打三五个电话,这就是陆泽为什么无奈的原因。

    听说陆泽成功入选,别说李玉梅有多高兴了,就连陆卫国都腿脚利索了不少,精气神都好了不少,对于他们而言,陆泽做演员,甭管挣了多少钱,也不过是一份高收入的工作,只有名字前面加了国家两个字,才有资格称之为艺术家,老陆家祖宗十八辈都是农民,老两口是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自己家能出个艺术家。

    “我吃饭呢,证书已经到我手里了,不能长腿跑了,待会我吃完饭就给你们发过去,上次香江拿回来的药不是好使吗?我爸还用着呢吗?没了我再去买点。”

    “哎呀,你爸这老胳膊老腿你就不用管了,大泽你先别吃了,快给妈拍张照片,我和你爸都等着看呢。”

    都急成这样了,陆泽也是没辙,把碗筷撂下,起身进了卧室从床头柜里拿出了昨天晚上刚拿到的国家二级演员资格证书。

    他没有亲自去帝都领证,而是找荣创帝都分公司的员工代领的,昨天下证后,荣创的员工取完,由从帝都到魔都出差的员工带过来,送到了陆泽的手上。

    这东西没有什么经济价值,但也是对陆泽自身表演功底的一种肯定,对于这点,陆泽也是比较看重的,自然是得妥善保管。

    把封面拍下来,暗红色的底加上金色的标,职称证书四个大字就在国徽下方,下面还有两行略小一点的字和英文翻译,叫做“华夏人民共和国文化艺术戏曲音乐表演专业资格证”。

    再把里面的每页清晰的拍好,随后由微信发给了李玉梅,听说老两口要去上坟,陆泽也没拦着,只是说注意安全,山上路滑千万别摔了,毕竟让老两口这么高兴一把,也确实不容易,就连小楠考上本校研究生,这两口子也没这么乐呵。

    吃完饭,把电视关掉,在跑步机上消消食儿,随后在飘窗边上拿着剧本开始默默的练习,这可是硬性指标剧啊,演好了是本分,演不好就是罪过的那种。

    而且上面给陆泽的试镜邀请也是出演男主角这一角色,在他们眼里,陆泽的形象应该是和主角非常契合的,并且对陆泽的表演能力充分的信任。

    打从前几天从沈靖寒那拿到剧本,经过陆泽自己的温习、系统课程修复的主角自传,以及货车司机课程中的经历,基本上,陆泽已经掌握了王健这人的基本思想活动,并且可以感同身受,加强陆泽自己的代入感。

    可以说,这个角色是陆泽代入感最强的两个个角色之一,另外一个是林钦,所以陆泽对拿到这个角色有很大的信心,他要是火力全开,凭什么拿不到角色?

    这个面试的剧本跟陆泽之前所有试镜的剧本都不同,给了三段台词,估计是要完抽签表演这套,如此一来,试镜的演员就不能只专攻一段,在试镜时大放异彩,结果上戏了之后,总会感觉会少点什么,减少了有人浑水摸鱼的可能性。

    不过时间也给的很宽裕,两个月之后才会开始试镜,给了演员们充足的准备时间,还算有点人性。

    从细节看整体,这个故事显得有些阴沉,但也伴随着希望,如果没有希望的话,上面估计也不会立项。

    而且这个故事是由真人真事改编而来,陆泽在网上查了一下主角的原型,发现搜索引擎上并没有太多有关于这件事情的记载,但是在一个寻子的网站上,他总算是找到了原型的曾经经历。

    这是一个长达十二年的寻亲故事,并且记录的十分详细,其中有很多感人的事迹,也有很多黑暗的东西。

    经过改编之后,可能黑暗的东西少了很多,但大体上是尊重了真实事件,没有太多二次创造和艺术加工,显得更加真实,更加令人动容。

    不过十一点多的时候,陆泽就暂时停止了剧本的练习,转身去了厨房给自己泡了一杯柠檬蜂蜜水,然后整理书包,把《错爱》的剧本和减压陀螺带上,穿上鞋,把帽子带好,离开了家。

    肖凤英和陆泽约好了,今天肖凤英会带着后期制作团队来魔都,找一个录音棚,来完成《错爱》的配音任务。

    为什么不在帝都录?因为陆泽是在魔都休息,戴汐璐是在杭州拍新专辑的MV,而丁之轶在横店拍电视剧,三个主要角色全都是在南方,并且除了陆泽之外都有繁重的工作。

    她也确实是跟别的导演不同,会迁就这些工作繁忙的演员,你可以说她有些软弱,也可以说是替他人着想,就看是往好了说,还是往坏了说。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由于收音效果不错,外加上陆泽的台词功底稳定的邪乎,模糊、需要重新配音的台词并不多,这也是为什么陆泽中午才会出家门的原因,差不多也就是半天的时间,就能全录完。

    反倒是丁之轶和戴汐璐两人,由于台词功底稍显薄弱,尤其是戴汐璐,预计应该一两天才能把模糊的台词重新配完。

    所以肖凤英要是叫丁之轶和戴汐璐俩人去帝都配音,叫也就叫了,但你要是让陆泽去帝都配两三个小时的音,然后就让他打道回府?实在是有点折腾人了,而且折腾还是陆泽,说实话肖凤英不太敢。

    别看演艺圈确实很讲究辈分,但讲辈分也得看实力不是?你一个演了三十多年小角色,除了资历,一事无成,你敢跟一个出道五年,就拿过影帝,备受公司器重的年轻人以长辈自居吗?估计第二天就能让人整死,连戏都接不到。

    肖凤英虽然没有那么不济,好歹也是一名知名的导演,在爱情片这个圈子里地位很高,但陆泽也不只是拿过影帝,仅仅只是备受公司器重的演员,就算肖凤英是导演,可实际上来说,她确实没有陆泽有牌面。

    开车一个半小时后,陆泽到了“回声工作室”,这是一个很厉害的独立录音工作室,设备放眼全球各大录音棚,也算的上一流,很多大牌歌手都不是在自家公司的录音棚录音,而是选择这里。

    “陆哥快来坐,我给你让座,瘸子呢?”

    跟着录音棚的工作人员来到这里的二号录音棚,一推开玻璃门,陆泽就见到了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戴汐璐。

    “之轶呢?怎么没看见他?”

    “他啊,今天戏多,不能来,得后天才能到,肖导说让我先配,给陆哥,喝点蜂蜜水开开嗓子。”

    “不用,我自己带了,你喝你的,不是说你录音吗?怎么不进去?”

    一提到录音的,戴汐璐的脸就苦了,她确实不怎么喜欢演戏,而且天分也不高,之前在拍戏的时候虽然受过陆泽的指点,但演戏这东西,你一天不练,拉回来就手生,很难找到状态,很显然,戴汐璐也不是那种在制作专辑时还会勤奋的练习演技的人。

    “她状态不好,找了两个小时的感觉了,还是不行,要不陆泽你先来?”

    肖凤英这时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显然是听到了陆泽和戴汐璐的谈话,对戴汐璐也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照戴汐璐这个配法,两三天真是配不完,估计得配五天去。

    “行,那我先来吧。”

    陆泽没有拒绝,拿起水杯,剧本和陀螺走进录音棚,抿了口水,放在一旁,带上耳机听肖凤英在外面讲哪句台词收音时没录好,翻开剧本,指尖转着陀螺,等找到感觉后,对录音师点点头。

    显示器上出现图像,陆泽把嘴和麦克风防喷罩打开五厘米的距离,等到图像中的自己开口后,开始读着台词。

    “世界上有很多奇葩的事情发生,但像我这种,应该没有其他人了”

    一如既然的稳,肖凤英和戴汐璐早就见怪不怪了,见到录音师张着嘴巴,一脸惊讶的表情,戴汐璐突然有种录音师没见过世面的错觉。

    反倒是肖凤英狠狠的瞪了戴汐璐一眼,看的她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可能是真的被戴汐璐气到了,肖凤英还是忍不住损了她一嘴。

    “你看看人家”

    “”8)



    二零二零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周五,帝都。

    陆泽来帝都的次数其实并不少,但他确实很少来朝·阳CBD,主要是这里堵车啊,就跟现在是的,从早上七点多他到达帝都,正好遇上了早高峰,开车到这儿整整花了三个多小时,两步一停,晃悠的陆泽快吐了。

    “阿泽你还能挺一挺吗?这边堵车,还没有停车位,我要是开车绕去南门的话,估计还没有你现在下车进北门快呢,你想想怎么办?”

    刘斌也挺难的,毕竟现在堵成这样,就绕着恒茂大厦转一圈,没半个点,根本不可能,而陆泽走过去,估计五分钟都用不上,但刘斌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问问陆泽,是下车自己走,还是继续坐车,你说司机给老板撵下去,这像话吗?

    “不想了我要晕车了,我下车自己走吧,你打个右转向在路边停一下,我下车走过去吧”

    还打什么转向啊这里车挤的,根本没人会让你加塞停车,陆泽是实在忍不了了,看了一眼后面,带上帽子打开车门,横穿马路,到了马路对面。

    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瓶矿泉水,把到嗓子眼的早饭给咽了回去,就算这样,陆泽还是有点脸色苍白,晃晃悠悠的进入了恒茂大厦。

    谁知道帝都锦绣文化传媒在这么个地儿,今天陆泽来帝都目的就是为了《你在哪》的试镜工作。

    这部电影是由锦绣国际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出品,由华夏电影制片厂进行拍摄,而这次的面试工作则放在锦绣文化公司进行。

    CBD嘛,在普通老百姓眼里,除了公司多,有钱之外,最后的印象就是人多,现在陆泽带着墨镜和帽子,站在人群最后面,等着排队上电梯,鬼知道现在已经十点多了,怎么还是有这么多人往上走。

    锦绣文化也没哪个能力在这个地段,这间大厦里设立艺人专用电梯,等到陆泽这里的时候,刚一进电梯,电梯叮叮叮响了

    有些尴尬的走出电梯,身边有个人噗嗤笑出了声,陆泽有些奇怪,不知道是谁在笑话自己,一扭头,发现这个带着八角帽和墨镜,脸上笑容不掩饰的男人有点面熟,仔细的看了一会,才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葛老师吗?”

    “你小子才认出我啊?我都站在你身后半天了,哈哈哈,这么大明星,很久没有挤电梯了吧?”

    葛云铮,四十四岁,青·岛人,童星出身,国家一级演员,九十年代至两千年初,华夏最火的电视剧男演员,陆泽都是看他的戏长大的,别说别的,八六版西游记,他演过哪吒,大宅门里演过白景琦,你怕了吗?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葛老师,对不住,对不住,我今儿早晕车了,现在还迷糊呢。”

    “没事没事,之前没往这边走过吧?没来过就太正常了,说实话我也不愿意往这边走,堵车堵的心慌,行了咱们上电梯吧,找了个这么堵的地方来试镜,真是够了。”

    很显然,葛云铮也是来试镜《你在哪儿》的,陆泽记得他应该是快五十岁了,具体年龄没记清,但也不能排除他就是自己的竞争对手。

    但陆泽一点都不紧张,反而十分的兴奋,这可是自己的偶像好吗?小时后他可太喜欢看《大宅门》了,别的他演过的其他经典角色也深深烙印在陆泽的童年之中。

    再想想,葛云铮都是来试镜的,那么得有多少老戏骨啊?能跟他们同台较量一下,你让很久没有跟老戏骨拼戏的陆泽怎么能够不激动?

    “你是来试镜王建的吧?我看你这形象就搭,你今年三十五?”

    “葛老师我今年刚三十。”

    葛云铮这人演戏那绝对是没得挑,但是这眼神确实不太好,陆泽一脑袋黑线,扭头看了一下电梯的内部铁皮,反射出自己的样子,然后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很喜欢看你的戏啊,《树先生》啊、《活着》啊,我特别喜欢,不过我还真不知道你多大岁数,别介意,别介意啊。”

    “没事可能我真的长得老。”

    陆泽回应了一句,就深深的自闭了,他不像女人,三十来岁还想让小孩子叫姐姐,但是年龄要是报的虚高了,就任何一男的都难以接受啊。

    两人没有过多交流,等到电梯等在二十二层后,陆泽和他结伴下了电梯,进入锦绣文化公司,由前台带领着,走向等待试镜的大会议室。

    离得很远,陆泽就听到了很大的嚷嚷声,全是人在交流的声音,就跟菜市场似的,前台小姐姐也见怪不怪了,带着温暖的笑容敲了敲会议室的门。

    “请进。”

    里面的人招呼了一声后,小姐姐,推开门,对陆泽和葛云铮向后一摆手,声音软软的说道:“陆老师,葛老师你们请进。”

    门一打开之后,嚷嚷声更是大了很多倍,那叫一个热闹,而会议室安排面试的工作人员则在看向二人,起身对二人轻轻鞠躬致意,而对这些唠家常的演员视而不见。

    任哪家经济公司都不会敢管这帮人的,全场一百多人,六十多个国家二级演员,四十多个国家一级演员,都是国字开头的大手子演员,换你,你敢管?就算他们在屋里打麻将,你也得帮忙去楼下小卖铺换零钱啊!

    “二位老师,随意坐,等试镜开始后,我们会逐一请各位去面试。”

    “好的谢谢。”

    对工作人员点点头表示明白后,陆泽朝着这帮人看了一眼,好家伙就在座的这帮人,基本上包了央视频道往前数三十年的所有电视剧电影方面就不说了。

    简单的说几个知名的电视剧吧,《红楼梦》、《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不要跟陌生人说话》、《潜伏》、《征服》、《血色浪漫》、《父母爱情》、《天道》、《正阳门下》、《亮剑》等等等等

    “看谁来了?老葛啊,咱俩多少年没见面了?快来拥抱一下,这是陆泽吧?这么高的大个儿,真帅。”

    “王老师您客气了,那我就不耽误各位老师跟葛老师叙旧了,咱们待会再见。”

    跟饰演过安嘉和的王老师,还有在座的其他老戏骨打了声招呼,陆泽才拎着包朝后面走去,只是走着走着陆泽就想调头往回走了。

    “陆儿!干嘛去啊!没看见你哥啊!过来!”

    这帮人本来聊的可开心了,根本没往陆泽这边看,陆泽本来还以为能跑掉呢,现在只能暗自叫苦,为自己的胃担忧。

    这特么一堆人宋归远、王浦深、郑奕、李炜、陈智均、赵新祥,还有别的剧组,陆泽也认识的朋友,整整十好几口子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陆泽身上,好嘛,《团长》的老酒蒙子一个没落下,全在这儿了。

    “哎?你们在这儿呐?不好意思各位大哥!刚才没看见你们,这不没座儿了嘛,我去找个座,咱们试镜完再叙叙旧嗷!”

    陆泽一抱拳,转身就走,忽然感觉有人在拉自己包,给自己强行拽了回来,然后按在了李炜身边的座位上。

    陆泽知道这帮人都什么德行,不少都比陆泽能喝,就上回宋归远结婚那次,给陆泽喝的差点进医院打吊瓶,躺在床上三天没起来炕,陆泽是真害怕了,坐在座位上,搓着手,露出了尴尬的微笑。

    “老宋你不是演话剧去了吗怎么来试镜了呢?”

    “我都又演了俩月了,请假回来试个镜,试完再回去演,不行啊?反倒是你我说,你是不是跟我在这儿耍大牌呢?看见我们跟看见狗屎似的?这我旁边这三个座你看不见?”

    “得,喝呗。”

    陆泽也挺上道,知道没法跑,直接就认命了,说了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直接把这帮人都逗笑了,热闹的不得了。

    “你是不是来面试王建的?”

    宋归远问出这句话,给陆泽弄得一愣,然后迅速反应过来了,这是没有必要隐瞒,索性就承认了。

    “是啊,你也是啊”

    宋归远当时就郁闷了,王建的要求是三十岁到四十五岁之间的男演员,他本来以为陆泽不能来呢,毕竟他才二十九,差一岁也是差啊,要是知道陆泽今天来,他还参加个屁的试镜啊!

    陆泽的实力,宋归远现在是真的比不上了,如果是跟陆泽竞争这个角色,宋归远心里跟明镜似的,根本就没有可能选上自己。

    今天算是白跑一趟,好不容易请个假,没陪老婆孩子出去玩,也没好好休息,在酒店睡一天,反而大清早起来坐飞机回帝都,堵车堵得跟孙子似的,遭了罪还捞不着好,你说他能不来气吗?反手就把陆泽脑袋夹在胳膊底下,开口怒斥。

    “你是不是徇私枉法了!你不才二十九吗!怎么年龄不够还能来试镜?你这人心术不正啊你!是不是得接受一下伟大祖国的再教育啊!”

    “别松手上不来气儿了!宋归远你大爷!我咬你了嗷!我真上嘴了!”

    哥俩玩归玩,闹归闹,肯定不能动真力气,闹了两下就松手了,陆泽整理了一下头发,才认真的问了一句。

    “老宋你真试的王建?”

    “可不是,我、郑奕、浦深、老赵,加上你,都特么试的王健!”

    “.”

    。m.



    听到宋归远说这句话,陆泽愣了一下,表情有点错愕的看向这帮人,随后就看到了他们与宋归远同款的郁闷表情。

    他们见到陆泽来的时候,顿时都没了信心,本来竞争对手就多,实力都很强,现在上面不合规矩的让陆泽也进来选角,不满肯定是有的,毕竟他们虽然跟陆泽合作过,但跟陆泽关系好的也就宋归远一个人,其他人陆泽都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

    这帮人近几年来混的都不算太好,主要因为他们最大的收入来源就是拍电视剧,可现在适合他们的戏已经越来越少了,被流量明星压榨的够呛,反观陆泽的事业却越走越高,影帝都拿了好几个。

    娱乐这个圈子里,你可以同患难,也可以同富贵,但单独一人富贵不行,或者说是各个行业的人,甚至是孩子都会存在这种心理。

    当年不如自己的小兄弟现在翻了身,混的风生水起,地位比他们都高,他们抬不起头,说话也得改掉曾经的随意,免得这人变了,记了自己的仇,不能说他们心眼小,只能说是他们不适应位置发生的变化。

    就连李炜,跟陆泽曾经关系那么近,陆泽一个电话打过来,让他来演《树先生》里的二哥,片酬配不上他的价,他也没说过二话,可现在也跟陆泽越走越远。

    陆泽坐在李炜身边时,注意到了他眼中很隐蔽的犹豫,仿佛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跟陆泽开口,这种变化陆泽看在眼里,而且陆泽已经习以为常了,从他事业越走越高开始,很多曾经的朋友都会有这种情绪。

    就不说别人,说说刘乐和曾龙,俩人是拉着陆泽的手,把陆泽从横店拽出来的,可现在呢?陆泽不给他俩打电话、发微信,他俩绝对不会找陆泽,甚至过年给连条群发的拜年短信都没有。

    上次联系刘乐的时候,还是今年过年,陆泽翻看通讯录主动给刘乐打了个电话,本来就是想调侃一下刘乐,问他是不是不认识自己这个兄弟了,而他的回答却是带着尴尬的笑,连说不敢打扰陆泽。

    陆泽承认他从没想过拉刘乐一把,毕竟人家老婆孩子都在横店呢,四十多岁的人,大多追求安稳,既然在横店的收入已经可以满足一家人的生活需求,那又何必去远走他乡?而且哥们之间最忌讳的就是上下属关系,道理谁都懂得。

    操蛋的不是自己的生活枯燥乏味,像是在默默等待腐朽死去,而是对比,在自己原地踏步的同时,却看着自己的朋友生活绚丽多彩,既然低人一等的感觉不好受,还不如相忘于江湖。

    陆泽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搂过李炜的肩膀,在他身上拍了拍,不用多说什么,大伙也都看在眼里,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也开始逐渐缓和。

    “先说好了啊,都是哥们,咱们也别坏了和气,今儿不管谁选上,谁没选上,或者大伙儿都没选上,都先别开口,然后晚上一块吃顿饭,选上的自己偷摸把账结了就走,给完钱别露面了就,要是都没选上,那这顿饭我请客,但我要是选上了,结完账我就不回包间了,大伙儿看行不?”

    宋归远可不想见到这场哥们之间的饭局变成失败者看胜利者的炫耀,于是主动把锅揽在了自己身上,他人缘在这里最好,这样跟谁都不错,所以他也适合揽这个锅。

    “这话不爱听啊,说的像我差你这顿饭钱似的。”

    “对啊,别给你自己带高帽啊,老宋你是真猪鼻插大葱,跟咱们装相,装大哥呢?”

    “说啥呢你们,我这不看我好歹在帝都过这么多年了,虽然不是地道帝都人,但也算是半个东道主了,招待招待你们嘛,老王你赶紧闭嘴吧,忘了你当初没钱吃饭,饿的眼珠子发绿的时候了?”

    众人连番抗议宋归远的大包大揽,一直在谁请客这件事上争论个不休,但对于宋归远的这个提议,大家都没意见。

    气氛缓和下来后,大家再次聊嗨了,其实这帮中年演员吧,年轻时苦没少吃,没有现在流量艺人条件那么好,也没流量艺人赚得多,虽然流量艺人也吃苦,但苦和苦总归是不一样的,可同样,他们也没有老戏骨们的涵养深厚,属于中不溜的那种脾性,不演戏的时候就跟普通老百姓一样。

    再加上老友聊天,虽然少了一杯茶水,一把瓜子儿,一副扑克,还有一根香烟,但仍然控制不住嘴巴,骂娘声也没少到哪儿去。

    “嚯~这大胖小子,现在多沉了?白白净净挺长的真帅啊,小鼻子小眼的,长的随你媳妇,幸好没随你,不然又是一糙老爷们。”

    “去你大爷,赵新祥你是不眼睛瘸啊?我看看我儿子这嘴,这眼睛,这双眼皮,这还不像我?任谁一看都能认出来这是我儿子。”

    一帮糙老爷们还能聊啥?国家大事老百姓敢聊,但他们不敢聊,这么大岁数了,主要的话题肯定是在老婆孩子身上。

    这帮人除了陆泽之外,都有媳妇,大部分人有孩子,陆泽挨个看看照片,长的都挺好的,现在这时代,只要条件到位了,就没有丑孩子,一个个可爱的不得了,给陆泽稀罕的够呛。

    “陆儿你啥时候找媳妇啊?这么喜欢孩子,抓紧结婚生一个呗,岁数也不小了,这岁数成家正好正好的。”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身边的家人朋友都开始经常询问起陆泽这件事,陆泽这业也立起来了,真的到时候成家了。

    “找不着合眼的我有什么办法?你还让我去相亲去啊?你别操心我的事儿了,多关心关心你闺女得了,现在小学教材多难啊,你会做吗?”

    把郑奕的话怼回去,顺便还嘲讽了一下现在父母都头疼的,辅导儿女写作业的问题,这时会议室的大门被人推开,迎面走进来三个老男人,一脸严肃的拍了拍手,会议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陆泽等人也迅速正襟危坐,一脸的严肃。

    如果你采访路人,问题是你觉得国内最好的导演是谁,路人的回答可能纷乱的,但是你要问国内第一导演是谁,路人绝对会说是何瑞宽。

    这并不冲突,国内第一导演这个名号是一个综合体,实力,影响力,名气,等等因素结合在一块的佼佼者,而现在这个佼佼者,国内无可争议的第一导演,就在刚进屋的这三人之中,右面数第一个,身材不高不低,长相国字脸,有些严肃,气场很强,此次担任《找到你》的总导演。

    而中间这人陆泽是熟的不能再熟了,毕竟之前陆泽在他手下拍过戏,两人的私交也非常好,这人就是长的像恶霸犬一样的片场暴君,刘赢,此次担任《找到你》的副导演。

    最后一人陆泽也认识,只是一直没有见过面,身高一八零左右,很胖,看起来像是练铅球的,就这么一外表的人,任谁都不会想到他是一个心思细腻的文艺片导演,虽然作品在国内就没赚过钱,但在海内外还是有相当大的名气,可以称之为国内文艺片一哥,他叫王易卓,庄羽成名的最大挑战者,此次担任《找到你》的监制。

    这个导演阵容是在令人惊叹,组合起来更是可怕到了极点,要商业有刘赢,要内涵有王易卓,再有何瑞宽把持大局,最后是一帮国家级的演员上阵完成演绎,这样的片子估计要炸。

    “现在所有人都到齐了,我代表我们三个,以及全体员工欢迎各位的到来,诸位辛苦了,今天一定会很枯燥,很累,因为大部分人都要等待,所以我要对等待到最后的演员说声抱歉,好了,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废话不多说,今天的试镜开始,首先是男主角的试镜人员准备。”

    可能一个国家级别的演员并不能被三人重视,但这可是一屋子,一百来号国家一二级演员啊,并且还有一些老前辈,三人必须得出面对众人表达感谢,何瑞宽代表发言后,面试工作正式开始。

    “王浦深,王先生,请跟我来。”

    听到工作人员的呼叫后,王浦深长呼了一口气,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第一个叫到,算是打了个头炮,说实话他挺紧张的,毕竟这几年事业陷入了低谷,他需要一个角色来重新回到大众视野,所以他做梦都想得到王健这个角色。

    等到他起身后,大家都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后背,角色大家一块竞争,但哥们之间的祝福还是要有的。

    试镜开始后,尤其是王浦深离开,气氛就开始变得压抑起来,大家互相没了交流,陆泽从包里拿出剧本和水杯,解压陀螺高速旋转,他也要全力以赴了。

    “”



    “宋归远先生,您跟我来。”

    陆泽正沉浸在剧本当中,为即将开始的试镜做着准备,脑中思考着一些小动作,并且不断印证其可行性,听到身边有人拉开凳子的声响,陆泽还从未见过宋归远这么正经的表情,其实这个角色大家来说都很重要。

    “别掉链子,好好演。”

    “废话,还用你说?”

    拍了一下宋归远的后背,结果发现他后背已经湿了,只是他穿着黑色的衣服,肉眼看不出来,可见他到底有多紧张。

    陆泽没记清现在已经面试了多少个人,只是身边这帮试镜主角的油腻中年男都已经走光了,和面试配角的李炜对视了一眼,互相抿嘴摇了摇头,陆泽再次把目光移到剧本上。

    午饭是在公司吃的,老一辈的演员们不讲究这个,稍微年轻点的看老一辈都没去外面吃,哪有胆子自己出去搭小灶?老老实实的吃完压根就不难吃的饭菜,男人们去吸烟室抽根烟放松一下。

    都是一个行当里讨饭吃的人,大家都互相认识,演员这个行业普遍都是烟枪,所以原本供给领导们的吸烟室反而被一群大腕挤满了,在云雾缭绕中闲聊。

    陆泽走到窗边,拉开窗户通通风,现在帝都已经天凉了,习惯了室内的温暖后,再被小风一吹,身上有点起鸡皮疙瘩。

    李炜在陆泽身边默不作声,抽完最后一口,掐灭扔进垃圾桶,两人勾肩搭背的回了会议室,其实对二人来说,这段友情还挺宝贵的,虽然中途落了一段时间,但现在重新捡起来,也是一桩好事。

    下午一点,试镜继续,工作人员喊出了第一个试镜人的名字:“陆泽先生,请跟我来。”

    合上剧本,对李炜点了点头,拎起包出了门,在经过走廊的这段路程,陆泽不断的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到达试镜点门口时,调整到了最平稳的状态。

    “请进。”

    敲门后,里面传来刘赢的声音,陆泽拧开门把手,这个时间段,试镜会议室的房门对着的窗户正好反射出刺眼的太阳光,晃的陆泽有点眯眯眼,屋里光线很足,排风开着还能闻到淡淡的烟味,屋里有五个人,除了三个导演之外,剩下两个陆泽并不认识,打了声招呼后,安静的坐在椅子上。

    “感觉怎么样?”

    刘赢到底是和陆泽的关系很亲近,并没有避嫌,开口问了陆泽一句,眼中带着笑意,拿着一块钱的打火机轻轻敲打着桌面。

    “感觉还不错,状态挺好的。”

    何瑞宽深吸了一口气,把陆泽的简历放在桌上,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双手抱怀,再把这口气吐出去,直视陆泽的双眼,嘴角的那丝微笑可以看出来,他对陆泽也是抱以欣赏的,但现在,这种欣赏并不能左右他的判断,更不能改变他的选择,他只是在期望,这个破格招进来的年轻人可以给他更大的惊喜。

    “状态不错那就开始吧,陆泽,拿出点真本事来让我看看,就第二段吧。”

    试镜开始后,陆泽低着头,不断对自身的气质做出调整,当他调整好抬起头的那一刻,三个导演都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

    陆泽的嘴很明显的歪了,嘴角有些亮晶晶的口水,侧着身子,一只脚朝前,一只脚内八字,扭头看向三位导演,全身看起来有种怪异的扭曲感,因为王健本身就是个小儿麻痹症患者。

    就这一手就让三位导演眼睛亮了,可能这话很难听,但陆泽演小儿麻痹症确实是所有演员中演的最好、最像的,只是陆泽本身的肢体是健康的,拍摄的话需要垫东西,让肢体变得更加畸形。

    “老板,我要一碗素面,多少钱?”

    刘赢给陆泽供给上了台词,语气用的非常恰当,有种不耐烦的感觉,当然,这不是对陆泽的特殊照顾,所有演员面试时都是如此,从而增加演员的代入感。

    “素面六块,还要别的吗?”

    陆泽摇摇头,从羽绒服的里怀兜里拿出了一条叠好的手帕,这是陆泽提前准备好的道具,其他两段陆泽其实也准备了道具,只是选中第二段,所以用不上了,手帕很新,很干净,有点出戏,但无伤大雅。

    手指同样有些畸形,大拇指翘起来,食指向上挑,却打着勾,像是华夏数字手势“九”,而无名指却下压,与掌面呈九十度角,这个手型正常人很难做到,是陆泽自己添加的小动作,让王易卓和另外两个人陆泽不认识的面试官都自己比划着手势试了试。

    轻轻翻开叠好的手帕,里面最大的面额是二十块钱,只有一张,剩下几张零零散散的老旧一块钱,以及五毛、一毛的硬币。

    陆泽低下头,用畸形的手指挑出六块钱轻轻放在桌上,嘴角抽动,用了很大的力气,三位导演可以看到陆泽脖子上的大筋鼓起,然后又消失在皮肤下面。

    其中一个不认识的面试官站起身,走到门口推开门,但并没有影响到陆泽,导演没说停,他就得继续演,这是演员的基本素质。

    随后面试官关了上门,陆泽没去看他,却发现一碗面从他身后放在了桌前,并且还在冒着热气。

    右手拿起筷子,大拇指和食指压住一根,无名指和小拇指的指缝间夹住一根,笨拙的挑起几根面条,侧着脑袋慢慢的塞进嘴里,为了追求真实,有一根面条被陆泽“一不小心”没夹稳,滑落到汤里,溅起汤水,不小心崩在了眼皮上。

    面条真的很烫,烫的陆泽眼皮有些刺痛,但除了在人物形象上应出现的动作,就是闭上一只眼睛,用力的挤了一下眼皮,他没有任何出戏的动作。

    就怕遇见这场戏,陆泽中午饭都没多吃,在三位导演安静的注视下,把汤都喝了个干净,抬起胳膊,用羽绒服袖子擦了擦嘴,鼻子使劲吸了口空气,想把鼻涕吸回去,但失败了,没办法,就算陆泽再心疼这件狼爪的羽绒服也得拿它继续擦鼻涕,然后不小心打了个嗝。

    缓缓的从背包里掏出一张A4纸,陆泽起身,一条腿正常,另外一只脚画圈,走到刘赢面前,指了指这张空白的A4纸。

    “老板,可不可以把这个贴在你的店里?我我儿子丢了,他叫王双喜,今年七岁了。”

    “听你口音你是何南的吧?你怎么来山夕找孩子?孩子丢多久了?”

    陆泽失落的低下头,再次抬头时,眼中带有明显的悲伤,嘴角再次抽动了一下,扭曲的手指不断扣着裤线,说话比刚才还要断断续续。

    “丢了四年多了,何南找遍了,没找到。”

    “那你自己贴吧,胶带有吗?贴个显眼点的位置,算了,你手脚不好,给我吧。”

    “谢谢谢谢老板。”

    他表现出了万分的感激,对刘赢不断的说着谢谢,才回到座位,起身拎包想要离开。

    “好了,就到这里吧。”

    不用陆泽再推门离开,何瑞宽叫停了陆泽,拿起一次性纸杯喝了口水,靠着椅背,给包括陆泽在内,所有人都点了根烟。

    首要考虑的是演技,这点在刚才这一段的表演中,陆泽十分稳定,没有瑕疵,这段戏的难点就在于吃面,以及情绪的控制,简而言之就是动作与微表情的运用,而非台词,就这个分段的演员要是台词还不过关,那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陆泽的情绪一如其他作品中一样,饱满,但不过于饱满,正正好好,不显浮夸,甚至比其他作品还要更真诚,优秀演员比的就是细节,看谁能一细再细,细到不能再细,而陆泽对于细节的把控,毫无疑问做到了拔尖。

    而动作这么多个优秀的演员,就没有一个比陆泽演小儿麻痹演的更像的,并且自己加的小动作非常的到位,没有一丝出戏感,反而代入感更强,要是现在给陆泽换张脸,估计这帮人真的能相信,这就是个小儿麻痹症患者。

    动作、小动作、微表情、细节、还有本就应该合格的台词,这几点,三位导演都能给各项打九十分以上,所以还用考虑什么?

    “这个角色你的了。”

    “”



    “老宋你少喝点吧,你不怕你媳妇骂你,我还怕你媳妇打电话过来骂我呢,你们是不知道啊,上次跟老宋喝完酒,我真没灌他,他自己喝多了,然后庄雪给我打电话,上来就开骂,赵新祥!你怎么又带着老宋去喝酒啊,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我把手机放下,上了趟厕所,都五分钟过去了,再拿起手机他媳妇还在骂呢。”

    饭店中,大家推杯换盏,十几个人已经喝了十瓶白酒,现在开始换啤酒了,其中有酒量不高的就少喝点,但陆泽是真的喝了不少,起码一斤白酒下了肚,都是朋友,大家酒量谁高谁低,各自都有数,谁都跑不了。

    面试完,大伙聚在一起,没有谈起面试的结果,只是聊聊片场和生活中,大家都认识的人发生的一些趣事,赵新祥谈着庄雪发飙的事情,给大家乐的够呛。

    甭管男人女人,结了婚,有了娃之后,对于配偶和家庭的看重会放在第一位,虽然宋归远的酒精肝并不严重,但庄雪就是害怕宋归远出去应酬后,孩子就没了爸爸。

    所以今晚就算宋归远想喝,大家也不能让他多喝,只是给他上了一瓶米酒,让他抿着,随后听着赵新祥的打趣,一脸的嫌弃,像是要被气走了一样。

    陆泽不接话,只是迷瞪着眼睛夹了一筷子鱼塞进嘴里,他是真喝高了,酒桌上的人分两种,一种是岁数越大越能喝,第二种是岁数大了就没年轻时那么能喝的。

    陆泽属于第二种,年轻时上了桌真敢不要命的喝,而现在没了年轻时的莽劲,也是因为那时候喝伤了,平时四五瓶啤酒就有些上头,今天喝了一斤白的已经算是超水平发挥。

    “来,咱们再提一杯吧,好几年没见面了,哥们心里有不少话想说,但男人不矫情了,我敬一杯。”

    郑奕这话开了口,陆泽实在不好拒绝,喝下一杯啤酒,夹起花生米差点塞鼻孔里去,像是有人揪着天灵盖上的头皮,眼睛也快睁不开了。

    “怎么了陆儿?这才刚过一半就蒙了?算了,到位就好,喝点矿泉水吧,缓一缓,实在不行睡一觉。”

    看到陆泽这样确实不像装的,连话都少了,大家也不再劝酒,郑奕给陆泽递了根烟,陆泽点上,闭着眼睛靠着椅背,抽了一口,用大拇指甲挠了挠额头。

    “唉你说这人不服老就是不行,这才几年的光景?就越来越完蛋了,没你们能喝,服了,我算是服了。”

    “扯淡,咱们这帮人哪个不比你岁数大?你岁数还大?那我们是不是都快入土了?完蛋就是完蛋,跟年龄没关系。”

    “宋归远你闭嘴,你一喝饮料的人,你好意思跟我说话吗?”

    这顿酒喝多了归喝多了,但是确实舒心,陆泽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这样说话可以肆无忌惮,而且也会飚几句脏话的酒局了,一大帮老爷们在一块,别谈不该谈的,剩下嬉笑怒骂没人会计较。

    这让总是参加那种连话都要考虑三遍才敢往外说的酒局,每次都喝的身心俱疲的陆泽怎么能不喜欢?

    烟头燃尽到末尾,稍微有点烫手,扔在烟灰缸里压灭,身子一动,忽然感觉肚子里的货正往上顶,陆泽感觉有点控制不住了,便急忙起身往厕所走,把东西卸了个一干二净。

    按下冲水,晃晃悠悠的走到镜子前,打开水龙头,把半长不长的头发掀到脑后,接了捧凉水使劲搓了搓脸,发现身边有人递过来两张手纸。

    “谢谢。”

    “选上了?”

    陆泽身体僵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接过手纸在脸上擦了擦,捏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平静的回答:“嗯。”

    “我就知道是你,这下好咯,这顿饭用不着我请了,但说真的,陆泽这下我也有点嫉妒你了,不过没关系,这点事影响不了咱们兄弟俩的感情。”

    吐过之后,人也清醒了一点,陆泽看着比自己低了半个脑袋的宋归远,张开手臂和他拥抱了一下,拍了拍他的后背。

    “谢谢,那我先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我不留你了,等没事咱们再聚,我也不说什么好好拍这种话了,反正你这小子拍戏比谁都认真。”

    陆泽点点头,心中轻松了一些,转身下了楼梯,去前台刷了两万块钱,就刚才那几瓶白酒就一万多了,多退少补,并且在票据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服务生拉开酒店的大门,陆泽把羽绒服的拉锁拉好,走出了酒店,今年帝都的天气有点奇怪,还没到十二月,天上就飘起了细小雪花,落在地上却未融化,反而被风一吹,像是沙子一样,又被卷起,飘在了空中。

    点了根烟,上了刘斌的车,打开窗户弹了弹烟灰,雪花刮进来也没有在意。

    这个世界上只有那么几件事勉强算的上公平,人都会死、时间过的都是二十四小时、以及人都会有遗憾。

    今天陆泽的遗憾是没有了个还算不错的朋友,或许打从和他们竞争角色的时候,他们就不再是朋友,哪怕是和宋归远的关系,也多多少少会受到一些影响,万幸的是,影响不会太大。

    “阿泽我们去哪?是酒店还是回魔都?”

    “我困了,随便去家酒店吧,给梓萱打个电话,给我定一张明天飞魔都的机票,要上午的,九、十点钟最好。”

    .

    打从宋归远回到包间,而不见陆泽的时候,包间的气氛就变得不是很美妙了,大家沉默着,不时独自举起酒杯抿上一口,交流不多。

    大家都不是傻子,打从陆泽有意把自己灌多,他们就明白了,陆泽到底是被选上了,没有出乎大家的意料。

    宋归远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搓了搓脸,才从兜里掏出那张带有陆泽签名的收据单子,铺开,放在桌面上。

    “一开始就说好了,不要因为这件事伤了和气,虽然我知道不太可能,因为这个角色大家确实都很需要,但没选上,只能说是技不如人,我是心服口服,而不是因为我跟陆泽关系很好,交情就摆在这,大家和陆泽都是朋友,多的不说了,我提一杯。”

    倒上一杯啤酒,一口喝了个干净,宋归远和陆泽的关系到底也没有变质,甭管陆泽混的多好,他都觉得自己是陆泽大哥,陆泽也认宋归远是他大哥。

    所以,这锅他还是会帮弟弟背,这话,他还得替弟弟说,虽然他也知道,这帮人里有小心眼的,钻了牛角尖的,但他无能为力,总不可能给人家从牛角尖里拽出来,让他平常心看待陆泽。

    喝了这杯酒,宋归远把羽绒服抱起来,拍了拍不小心沾上的灰尘,走出包间,在雪夜的路灯下,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明天回桂州,和老婆孩子会和,接着开始余下几站的话剧巡演。

    “想我没?”

    第二天中午陆泽回到家,带回来了完整的剧本,瘸子昨晚在王梓萱那住的,今天早上被她送回来,陆泽伸手搓了搓它的抬头纹,换来它用牙齿轻轻咬住陆泽的手指。

    《找到你》预计是明年一月份开机,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在这期间内,陆泽还有两个行程要走,其中一个是《错爱》的首映礼,第二个需要他立刻出发。

    去衣帽间把这几天需要穿的衣服准备好,随后王梓萱也送过来了他需要穿的手工订制西装,以及一封湾湾金马奖颁奖晚会邀请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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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陆泽第一次来湾湾,气温要比香江那边稍微冷一些,陆泽下飞机的时候零下五度,天上飘着丁点的小雨。

    印象嘛抛开政治方面的因素不谈,单独看城市面貌,能被陆泽记住的,只有排成长龙的小绵羊,以及湾湾独有的,嗲声嗲气的普通话。

    饮食方面,下飞机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多,还没来得及吃,但城区的建设还是比较老旧,和香江差不多一个毛病,但要比香江好上一些,那种压抑的能憋死人的棺材房,这边貌似还挺少见的。

    至于酒店,还算不错,只是房间依旧比大陆的五星级酒店要小上一些,并且收费标准如同香江一样,与大陆有些不同。

    陆泽本来以为湾湾人基本都是在说闽南语,但来到这里时才发现,其实粤语在这里也很普遍,因为比起大陆,来湾湾的香江人实际上还要更多一点,并且年轻人们基本都在说普通话,交流起来并没有什么障碍。

    与初到香江时不同的是,陆泽当时在香江名气不大,不被人知晓,但在湾湾这边,就上个电梯的功夫,就有四个人认出了陆泽,并且索要了签名。

    陆泽的作品在湾湾这边上映过几部,比如《拳王》、《大佬》、《活着》,并且反响也不低,票房成绩也不错,击败了很多湾湾本地拍摄的电影,被不少影迷所推崇。

    这边的人好像更喜欢些深沉的东西,比起大陆来说,更加的喜爱悲伤与沉重,而大陆则更加的积极向上一些,孰优孰劣算不上,只能说地域不同会给人带来不同的思想差别。

    所以陆泽的湾湾影迷还是不少的,不比那些在湾湾很火的艺人差到哪儿去,年轻人的话,十个里差不多能有三个认出陆泽。

    “谢谢陆先生,金马奖加油哦!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祝你在湾湾玩的愉快。”

    “好的,谢谢你的祝福了。”

    在卡片上签了自己的名字以及祝福的话语,把卡片递给这位双手握拳,顶着下巴,一脸激动的女影迷,再合了张影后,挥挥手送她蹦蹦跳跳的离开,如果不是看起来三十岁了,这位影迷还挺可爱的。

    庄羽和王臻这两口子在帝都,跟陆泽坐的不是一趟航班,据说要晚上十一点多才到,陆泽一个人也不喜欢出去逛,就在酒店餐厅点了一盘番茄意面和一杯温水。

    叉子刚卷起面条,这边就又来电话了,拿起来接通,是肖凤英打来的,陆泽知道是什么事,把叉子放下后,接通了电话。

    “今晚七点半,第二轮的宣传片就开始投放了,别忘记宣传一下,微博也别忘记转发,现在你在湾湾吧,祝你明天旗开得胜。”

    “知道了肖导,祝福收到了,谢谢。”

    挂了电话,把面条赶紧吃完,陆泽回到房间后,躺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按住遥控器调了一圈台,也没有发现什么好节目,最终只能百无聊赖的看着湾湾偶像剧。

    偶像剧这东西在两千年往后,一零年往前的这将近十年里,一直是湾湾的一大产业链,在当时算得上是韩剧的大哥,在整个亚洲都很有名气。

    但它从辉煌到衰落却要比香江电影还要快的多,小成本制作、粗糙的镜头运用,偶像艺人拙劣浮夸的演技、尴尬的设定、老套的故事情节、五毛的特效,都成为了杀害湾湾偶像剧的罪魁祸首,并且直到现在,都没有太大的改进。

    甚至陆泽都觉得,韩剧演员浮夸的面部表情和台词应该不仅仅是语言方面造成的,很有可能是遗传了湾湾偶像剧的风格特色

    曾经陆泽还算贫困的家庭导致了他们家的娱乐活动很少,他儿时一直与电视机为伴,可现在陆泽开始怀疑他当年可能个傻子,他是怎么能看进去这种尬的要命的东西,还觉得非常合情合理的?

    这可能是困惑着所有九零后的,最难解决的问题,也是九零后这帮孩子最难以启齿的过往,羞耻程度堪比第一个网名。

    岔开话题,陆泽还记得当初他高中第一次接触电脑时,给自己起的第一个Q`Q昵称叫做“篮球少年”,羞耻度真的MAX。

    外面的雨下的有点大,滴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等太阳落山后,房间里只有电视机的光和声音。

    这可能是所有中老年男人最爱的环境了,躺在沙发上,睡他个呼噜打的震天响,还有比这再舒适的事情吗?

    这个时间段,最讨厌的就孩子或者老婆悄悄过来关电视,或者叫自己回床睡,要知道电视和沙发的搭配,就跟啤酒配花生米一样,是缺一不可的,没了电视,或者没了沙发,这场舒适的放松之旅就是不完整的,所以这种时候,男人总会回答一句。

    “关电视干什么?我还看着呢。”

    陆泽也是一样,在微博和其他的APP上做了宣传后,睡意就上来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也开始打呼噜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不然大半夜瘸子也不可能没事闲的上陆泽的床,给陆泽一个大嘴巴子。

    自打夏飞的父母知道夏飞谈恋爱后,就再也没有了一家三口一起看电影的这项活动,但其实家里的情况并没有因此而变得糟糕。

    “小怡,今晚《错爱》的第二支预告片就上线了你知道吗?对,还是七点半,总算是等到陆泽的新电影了,不过陆泽还真是劳模,一年一部,甚至一年两部,真的强。”

    “那不一样!这是电影,你说的那是电视剧,而且那帮一年七八部电视剧的明星,拍的那叫什么东西啊?都是粗制滥造的垃圾,多没意思,像陆泽这种每次都是高质量,并且高产似母猪的演员真的太猛了啊。”

    你永远不会知道你的男朋友或者女朋友跟你打电话的时候在做什么,就像现在的夏飞一样,坐在沙发上,左手拿着电话,右手搓着大母脚趾缝里,并且时不时的拿出来闻闻,表情还是不说了,反正就跟瘸子吸薄荷似的,那叫一个得劲。

    母亲在厨房拌着拍黄瓜,父亲拿着有刻度的杯子,按照老婆的规定,接每天定量的白酒,两人都时不时的望着自己那个抠脚的脑残儿子,心里其实都是一个想法。

    “小怡这么好的小姑娘给我儿子真是白瞎了”

    打从两人把夏飞和小怡从电影院门口逮住之后,夏飞的恋情就从地下转移到了地上,两人也保持了默许的态度,只是对夏飞的回家时间更加严格了,并且时不时会在晚上十点之后给夏飞打电话,看他时不时还没睡觉,如果没睡,那肯定是跟小女朋友熬电话粥呢。

    虽然父母知道这样治标不治本,如果两个如饥似渴的孩子想干点什么事情,总是会有办法瞒着两人把这件事情给办成,但管一管,怎么也比不管强,好歹是个态度,并且会让两个孩子心理有一根线,免得做出来什么不可弥补的错事。

    “夏飞!吃饭啦,快点吃。”

    “好嘞!那小怡我待会再跟你说啊,我先吃饭了。”

    今天夏飞的父亲加班,所以吃饭的时间有点晚,现在都快七点半了,夏飞的饭量本来就不算太大,时间也快到了,就随便扒拉两口,就赶紧跑回自己的房间,打开手机,翻到嘉兴传媒的官方微博,果然,新的宣传片已经公布了。

    迫不及待的点开视频,经过不到两秒的缓冲后,预告片开始播放。

    首先是嘉兴传媒以及荣创影院在内的所有合作伙伴的LOGO  ,随后画面一黑。

    “嘿!你好啊!”

    在一片油菜花田中,戴汐璐的脸庞出现在镜头种,笑容十分可爱,眼睛眯起来简直暖到不行,随后又变得委屈巴巴,撒娇的样子确实萌到了这帮看预告片的观众,就颜值来说,戴汐璐在国内的女星中,也能排的上顶尖。

    “明天可不可以陪我去游乐场?求你了!我真的很想去!”

    “啪!”

    镜头转换,一只大手拍在闹钟上,把闹铃关闭,翻个身把脑袋埋在枕头中,但从侧脸依旧可以看出是丁之轶的模样。

    “我说你定这么早的闹钟干嘛啊?真是吵死人了。”

    陆泽的脑袋从下铺伸了出来,带着一脸的怨气,白乐丁之轶一眼,穿着白色的跨栏背心和蓝色的大裤衩从被窝里坐起来,穿上拖鞋走进浴室,但镜头上移,却能见到丁之轶忧心忡忡的表情。

    可再次从浴室门中出来的,却是穿着可爱的毛茸茸睡衣,擦着湿漉漉头发的戴汐璐,随后光线再次变暗。

    随后校园、街道、都出现了两人的身影,但两人却从来没有一起出现过。

    预告片时长五十三秒,本来就时间不长,再加上故意显得凌乱的剪辑,更是让观众们摸不到头脑,最终,在他们一脸懵逼中,预告片结束,只在末尾提及了上映时间。

    “《错爱》,二零二零年十二月三十日上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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