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缓归裙袂轻飘,以弓在手,凝神,拉弓!
“哦?天木之林的二公主?叶笙笳倒是有几分好奇,缓归公主要这摄魂珠是为了什么呢?莫不是为了这五洲天下吧?”
叶笙笳站定,袖口之中的凤喋血花已经呼之欲出!
他始终微笑着,御风于百里之外的淡然。
“天下这五洲,本就是混沌一体,谁做主人,拥有五荒令,只是换一换而已。何必那么当真?”
迟缓归嫣然一笑,眉宇间的傲然之气凌风而扬!
当是巾帼不让须眉之姿!
“既是缓归公主志在天下,何苦以摄魂珠释放罪恶之源来涂炭天下生灵?!公主仪态万方,应知此举为天下所不齿!”
姜芷歌于一旁高声说道!
她的话语声,掷地有声,叩击着迟缓归的紧锁的眼眸!
“什么?罪恶之源?”
“罪恶之源是为何物?为何未曾听天毕族长提及过?”
“是啊!”
各部首领一下子陷入了议论纷纷之中,一时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骚动不已。
“罪恶之源,乃是一个孩童!而现在,那个孩童便在太府府上!他的体内蕴藏着五大洲的怨气,而一旦这股力量被释放,有人操控着这股力量,你们的家人乃至五大洲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中!”
姜芷歌高声向众人解释着其中的缘由!
“是吗?族长?她说的,可是事实?”
“天毕!你若当真这么做了,那我哈雷真是瞎了眼了随你走这一趟!”
“族长,你快说个话啊!”
议论声越来越多,天毕眼见形势于他不利,一咬牙高声喝道:“这妖人,在这里妖言惑众,企图霍乱军心!众位莫要听信谗言!”
“天毕!是不是谗言,是不是妖言惑众,去你府中的假山密道中一探就知!不是吗?”
姜芷歌亦有怒色,高声呵斥道!
“你!一派胡言!”
天毕气得胡子直颤抖,却又不敢上前一步!
倒是一旁的天策,默不作声低着头,似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内疚不已的模样。
“打开城门。”
天狼见对方军心有所动摇,瞧准时机,便一声令下!
“什么!?”
包括天毕在内的所有将领皆一惊!
“族长不是说我目中无人,不尊重族长吗?那我现在大开城门,欢迎族长入内,亦欢迎各部首领!以示我天狼断然没有傲然之心!”
天狼振臂一呼,高声说道!
他的话语声很高,传到各部首领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各部首领皆面面相觑,面露难色!
一个是族长,一个是少主,谁也得罪不起,而谁,又不想担个千古的骂名!
于是,场面一度陷入了尴尬之中。
死一般的沉寂之后,兰姨缓缓立于城墙之上,笃定高声说道:“各位各部首领,我以长公主身份担保,天狼少主绝对没有藐视王臣的心,亦绝对是担任王位的不二人选。我年事已高,希望天土之原能太太平平的,繁荣昌盛的模样,而不是现在这副拔刀相见的模样。”
各部首领渐渐脸上有羞愧之色,低头不再言语。
终于,在一阵沉寂之后,哈雷站出,对天毕一礼,坚决地说道:“族长,对不住了。哈雷不能做不忠不孝不义之徒。告辞。”
说罢,他便领着自己的部下毅然决然离去!
继他之后,各部将领们见有人开了头,自然亦纷纷告辞领兵离去,只剩下了天毕领着五万兵将在城外守着。
“你们!你们给我记住了!一群叛徒!”
天毕恨得牙痒痒,气得浑身发抖!
却听到自己的儿子天策在一旁唯唯诺诺地说道:“父王,现在我们认个错,兴许,还来得及。”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孬种!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我吗?!还不是为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
天毕气得一巴掌打在了天策的面庞之上,瞬间天策白净的脸上便多了五个通红的手指印!
“父王!我不想要这种来路不正的王位!”
天策终于一声怒吼,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吼了出来!
“你这个逆子!什么叫来路不正!王位,即是道义!即是正义!你懂什么!?”
天毕气得快要晕厥过去!
“可我也不能以无辜战士的牺牲来换取王位!仅仅为了我的一己之私!”
天策难得违抗天毕,在众人面前说出自己的想法,这一吼便是自己憋了多年的心声!
“放肆!”
“啪——”的一声,便是天毕又一巴掌打在了天策的面庞之上,他的双眼因为愤怒睁得通红!
“父亲!糊涂的,始终都是你啊!”
天策“扑通——”一声跪下,拦在了天毕的马前!
“看来,族长的家务事,还没处理好啊。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族长应该比我这个小女子,要懂的多吧。”
迟缓归嫣然一笑,瞥向了天策一眼,眼中尽是不屑。
“让圣主看笑话了。”
天毕双眼之中有了些复杂的情绪,终究爱子心切的他,面对着天狼的八万大军,心中已知,败局已定。
而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保住他这个唯一的儿子的性命。
“天狼!我今日,不能达成心愿,亦一定会命丧此地!领兵造反,是我天毕的不是!可是,我天毕并不后悔!”
天毕昂天一拍胸脯,凛然又说道:“可是!小儿并无此意,自始至终,他都劝我不要参与此事。他本性纯良,无意于这些纷争,还可望看在我家世代忠良辅佐历代先王的面上,饶小儿一命!天毕愿,以死谢罪!”
“无药可救。”
迟缓归怒其不争地一闭眼,一个转身,便飞身不见了踪影。
连声招呼,都没有跟迟暮打。
“天毕,此事,本少主答应你。绝对不伤害天策一分一毫。”
天狼见天毕已有谢罪之心,亦上前一步,沉稳说道。
“多谢陛下仁慈!”
天毕深深地看了一眼天策,便以刀架在了脖颈之上,用力的一个侧转,一道鲜血飞溅而出!
洒向万里的山河!
“不!父亲!不!!!”
天策绝望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双目的瞳孔之中,倒映的,是天毕轰然渐渐倒下的身影……
他看到他的父亲,在闭眼之前,缓缓向他伸出了手,以慈爱的微笑,以口型,缓缓说着——
“策儿,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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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天策再也难忍地痛苦哀嚎道!
周遭原本属于天毕的将士们亦纷纷放下了刀枪箭弩,跪下默哀。
城外的大军,未曾进军,便已溃不成军。
天空零星地飘零起了小雨,洗刷这地面之上的血渍,点点滴滴如同渲染而开的血花,无言地诉说着权力纷争的牺牲。
居高临下注视着这一切发生的姜芷歌心中不由得一紧,她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为何叹气?”
叶笙笳立于她身旁,眼望着这一对阴阳两隔的父子,轻声问着姜芷歌。
“自古帝位之争便是充满了血腥。一度我也以为我只是会糊糊涂涂地过一生,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成为这其中一员,并且,离血腥,这么近。”
姜芷歌锁眉,仰望着百里之外的黛山,缓缓轻声说道。
“权力,有些人拥有了,便是造福苍生之事。而有些人,只是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所以,血腥,在所难免。没有人喜欢血腥。却有人,前赴后继。这,便是权利之争。”
叶笙笳负手而立,亦望着姜芷歌所望去的方向,云淡风轻地说道。
“如果,我们以后,也不得不面对这样的流血,你会披荆斩棘,为了苍生,而战吗?”
姜芷歌轻声说道。
她的目光很悠远,一直绵延到了万里之外的江河,令叶笙笳一时间,难以挪开目光。
“姜芷歌,你知道,你现在,像极了一个人吗?”
叶笙笳恍惚,喃喃之间,已经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姜芷歌一笑,嫣然回眸,直勾勾地看向了叶笙笳,轻声问道:“是荏苒吗?”
“不得不说。是的。”
叶笙笳无法回避,亦,没有刻意地去回避,坦诚地说道。
他的手,轻轻穿过了姜芷歌的发,环过了她的脖颈间,轻声说道:“这样的你,让我害怕。”
“为何?”
姜芷歌微微一笑,仰头调皮地问道。
“因为,一个人,尤其像荏苒那样的女人,一旦以天下为公,那便是爱她的人的,万劫不复。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她会什么时候,为了天下苍生,牺牲掉自己。然后,留你百年的无尽孤独。直至最后的,绝望。”
叶笙笳的火红眼眸之中掠过了火一样痛楚燃烧的颜色,他紧紧盯着姜芷歌轻声一字一句地说道。
城墙之上的风,夹带着微微湿的雨滴,打在了他的烈唇之上,染得他的一片炙热的浓烈绝望湿意!
姜芷歌轻轻将指尖覆盖过了他的滚烫唇瓣之上,顿时一阵冰凉的感觉像触电一般传遍了叶笙笳的周身!
只见姜芷歌踮着脚尖,同样炙热浓烈地回望着他,轻轻一笑,似在水墨丹青里绽放开的雪莲花一般清澈!
只听道她低声附耳在他耳畔说道:“可能我和荏苒有点不一样,我虽觉得拯救天下苍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但,我更想拯救,我心爱的男人。纵然,万劫不复,也是值得的。”
说罢,她的双颊绯红,是胭脂红过了三月里的桃花,姹紫过了天边的落日晚霞。
“姜芷歌。这可是你说的。不许食言。否则……”
叶笙笳心中顿有飞雪掠过了心尖的沁人心脾,在风雨中坐化成了千年不变的誓言。
他紧紧搂住了姜芷歌,轻轻摩挲过她的耳际,难以说出的话都化成了她鬓发之间的绕指柔!
“否则什么?掘地三尺?还是追到天涯海角?”
姜芷歌调皮一笑,轻声在他的耳旁逗着他说道。
“否则,我便将你栓在我的三尺范围之内,让你给我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叶笙笳坏笑,在她耳畔低声以只有她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有南飞的轻燕掠过了城墙的青瓦屋檐,清啼一声中,溅落了无数晶莹的雨滴,洒落在叶笙笳的宽广肩头。
微微湿的一片暖意。
春,要归了。
“讨厌!就没个正经的。不搭理你了。”
姜芷歌难得娇羞一下,以小拳头捶打了一下叶笙笳的胸前,哼了一声,便转过头去。
剩下叶笙笳在那装成一副很疼的样子捂着胸口夸张地大喊着:“啊——媳妇儿,你弄得我好疼!”
“咳咳——”
天狼轻咳一声,尴尬地拉着封玥下城楼去抚慰三军去了。
封玥临走的时候,还给了姜芷歌一个幽怨的眼神,替天狼幽怨不已。
迟暮则很煞风景地凑了过来,瞧了一眼姜芷歌,揉了揉鼻尖,嗤了一声,凑近了暧昧地说了一句:“我是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弄疼了叶笙笳的?”
“你想知道吗?”
姜芷歌一昂头,白了他一眼,眼中的戏虐之意顿生。
“想知道啊!明显我是一副很好奇前来讨教的虚心模样啊!”
迟暮一昂首,一副蔑视的模样,贱贱的模样。
“来,靠近点,我告诉你。”
姜芷歌朝他勾了勾手指,眯着眼睛微笑着,十分暧昧地坏笑着回应着他。
“这样……不好吧。”
迟暮难掩面容之上的喜色,却又有些尴尬地看了叶笙笳一眼,最终还是相当开心地凑到了姜芷歌的身边,舔着脸朝着她暧昧一笑!
却见姜芷歌眯着双眼十分亲切地一笑,接着就是一拳猛地揍向了迟暮的脸蛋!
只听得迟暮一声惊天吼道——“我的妈呀!我的脸啊!毁了!毁了毁了!”
接着便是迟暮颤抖着指尖指向了一脸得意洋洋的姜芷歌,万分不能理解地带着哭意声泪俱下地控诉着她的这种行为——
“姜芷歌!你过分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被打的是脸!而他叶笙笳却是胸膛!”
说完,迟暮很愤然地瞪向了姜芷歌,一脸的忿忿不平!
“没什么。还不是看你长得比他好看。多打几下,应该不碍事。”
姜芷歌轻拍了几下打疼了的手,瞄了一眼迟暮,轻描淡写地笑着说道。
“真的吗?我长得比叶笙笳那小子好看?”
迟暮一下子乐了,捂着红肿的脸贴向了姜芷歌,偷瞄叶笙笳幸灾乐祸地问道。
“当真啊!不然为什么打你脸?”
姜芷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着。
“我就说!这小子,平日里还不承认!”
迟暮给了姜芷歌一个“有眼光”的大拇指,一脸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自己挨打了的这个事实。
“蠢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叶笙笳看不下去了,眺望着远方,忍着笑感慨道。
“说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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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朝霞满天,日辉无度落于礼官手中的纸宣黄布之上,一片璀璨之色。
焚香点烛,执香于手,面南,天狼巍然而立。
听得礼官一声高喝:“迎苍天!拜!”
天狼以焚香叩拜苍天,以帝王之姿,傲然而立于太庙之前。
经奠玉帛、进俎、行出献礼、行亚献礼、行终献礼、撤馔、送礼、望燎后,礼成。
壬戌年腊月,天土之原凉都,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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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殿内,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姜芷歌和叶笙笳坐上宾座,却正专心研究着怎样嗑瓜子更有艺术性,正低声争论得不可开交。
“明明先咬头后咬尾更容易磕一些。”
姜芷歌咬牙切齿地给了叶笙笳一个绝杀的眼神,不服气地说道。
“明明是先咬尾再咬头比较艺术性一点,你懂个球。”
叶笙笳低声亦表达着自己卓越无比的观点。
“你懂个球!”
姜芷歌拍案而起!
一下子间,一桌子的瓜果酒水被震得一阵哆嗦,不知道得罪了谁。
满鹏宾客也在这一瞬间突然地便安静了下来,受到了惊吓一般,不知道姜芷歌这一出是谁触怒了她。
偏偏姜芷歌似乎又十分得叶笙笳的宠,甚至连天狼也似乎很顺着她,所以宾客们虽然受到了惊吓却亦无一人敢多言,只是面面相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看到了个球……有些兴奋。打扰了大家的雅兴!大家继续,继续。呵呵呵……”
姜芷歌尴尬地打着哈哈,找了个借口,顺便瞪了叶笙笳一眼。
宾客们见并无什么大事,便又恢复如常,哈哈一笑后便互相恭维着敬酒了起来。
一时间,气氛又恢复了如常。
“看到了个球?确定不是——你懂个球?”
叶笙笳笑得都快抽了,小声在姜芷歌耳旁揶揄着她,一副很欠扁的模样。
“你倒是真的不挨揍你很难受啊……叶笙笳!”
姜芷歌的指尖都快要把杯壁捏变形了,咬牙切齿又笑眯眯地瞪着叶笙笳!
“过奖。要不是我让着你,你很难近我的身。”
叶笙笳一笑,便举起了酒杯自顾自地斟酒。
此时,却于酒杯的美酒之中,一道明亮的亮光,一晃而过!
是刀剑的光影!
叶笙笳的眉头,快速地凝合而起!
“切,姑奶奶我要你让?!”
丝毫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姜芷歌挥舞着拳头,便作势要向叶笙笳挥舞来!
却被叶笙笳一把拖拽在了怀里,作势一副要亲吻她的模样,实则却是将她护在了怀里,快速地在她的耳旁小声说道:“小心,这里有刺客。”
“什么?!”
姜芷歌惊诧地猛的一回头,向中央正在歌舞的妖艳美女们望去!
她们,个个都遮着面纱,根本分辨不出容貌!
要向混进来,确实很容易!
“不要看。”
叶笙笳又低声喝道。
“想不到天金之城的皇帝,这么多年未娶妻,竟是……”
努尔耶雷举杯乐呵呵地暧昧一笑,生性大咧咧的他便朝着叶笙笳走来,毫无遮拦地说道。
“耶雷首领领会错了,本王,并非好男色。相反,本王,相当爱好极美的女人。”
叶笙笳的目光停留在了中间的一位舞女的身上,表面上虽笑着说道,实则却是在提醒着努尔耶雷——要小心。
“哈哈!这好男风,本就没什么丢人的。无碍。来,我们喝!”
无奈,努尔耶雷却似乎一点都没有反应过来,亦像是喝多了酒一般,一步一个踉跄地便跌撞着要朝着叶笙笳走来,硬是要敬他的酒。
倒是坐于一旁的迟暮瞧出了点异样,亦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目光紧紧地盯在了中央的那名舞女的身上,缓缓站了起来。
舞女见耶雷越走越近,手袖缓缓下滑,却似乎有硬物快速地落到了手心!
正于此时!
只听得迟暮忽然站起,笑着拍着手叫道——
“好!”
“啪——”
“啪——”
“啪——”
三声意味深长的掌声以后,是迟暮看起来十分风流的语调轻挑地说道:“这歌舞,看得我都入了迷了,不知天狼陛下是否能赏个脸,让中间的那位美女摘下面纱来,让迟暮好生瞧瞧什么是天香国色?”
天狼经他这么一说,心知他心已许姜芷歌,怎会再垂涎其他女子?
这其中必有蹊跷!
天狼按兵不动,一笑,淡淡说道:“既然迟暮兄喜欢,那么,你今儿有福气了。摘下面纱,让迟暮兄好好瞧瞧。”
“摘下来!摘下来!”
一旁的宾客无知地起哄着。
而这段时间内,努尔耶雷已经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叶笙笳的旁边,举杯通红着眼亦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位美女。
却见舞女们一片沉寂之后,中央的那位女子似乎皱了皱眉头,又笑颜盈盈敛衽一礼道:“陛下恕罪,小女子偶感了风寒,只怕,是不方便摘下面纱。”
“无碍。本少爷,不怕风寒。”
迟暮上前一步,目光凌厉地看向了这位女子。
却见女子的眼中一道寒光闪过,眉头一皱,身形十分快速地便逼着迟暮而去!
早有所防备的迟暮亦凌空向后飞去,灵巧地绕至了身后,一记青叶杖便叩击在了她的咽喉处!
“小美女,你若再敢动一动,只怕这脑袋和身子,要分一分家了。”
迟暮微笑着说道。
“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
那名女子完全没有了方才婉约妩媚的模样,而是一脸愤然,手中的利器不得不收了回去!
众宾客见有刺客,纷纷已经吓得躲得很远,酒亦一下子醒了大半!
“只能说,她这两年培养出的人,有些逊色了。”
迟暮莞尔一笑,冷冷说道。
“你知道!”
那名女子更加惊诧了,眼眸之中竟是无奈惊讶之色。
“摄魂珠和凝魂珠未得手,她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怕,你只是个冤死鬼。”
迟暮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无奈,又缓缓说道:“你走吧。我不喜欢滥杀无辜。也别回她那去了。是非之地,早晚会死在别人的手上。”
“可我没有退路!今日,我若不杀了你,你若也放过我,我就算逃到天涯海角,还是一个死字!”
姑娘晶莹的眼泪,一下子簌簌落了下来。
梨花带雨。
这倒是符合她的作风……不过,我独来独往惯了,也没有很好的同情心。既然你今日要刺杀的是我,那我今日饶你不死,也算是恩德了。”
迟暮说得十分坦然,丝毫没有为美色所动,并没有打算要将她带在身边的意思。
“公子,你行行好,救救我吧!我已经无路可走了!我不想死!”
女子跪着在地上拖行着,手袖中的利器也在情急之中“哐当——”一声落了地!
“我没有办法救你。你还是自行离去吧。”
迟暮漠然说道,转身便拂袖欲离去。
“公子!难道你不想回到天木之林吗?!我可以帮你!”
女子忽然一声大喊,摘下了自己的面纱,眼泪中噙满了泪水,深深地看着迟暮!
姜芷歌一下子惊呆在了原处——
这女子,竟然,长得十分相似迟缓归!
虽然姜芷歌并没有见过迟缓归摘下面纱的模样,但于眸眼间,酷似的程度却十分高!甚至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你叫什么名字?你是迟缓归的什么人?”
姜芷歌上前一步,紧锁着眉头轻声问道。
“小女名叫董忆儿,自幼便是个孤儿。因为跟迟缓归长得有几分相似,便被她找来,当做她的替身一般的存在。若有什么需要我替她去死的时候,必须也是眉头都不能皱一下的。”
董忆儿轻声落泪说着,她的眼中,尽是无限的悲伤。
“那你为什么不反抗?”
姜芷歌不解,这种送死的事情,竟然也有人愿意心甘情愿地去做?
“反抗?如何反抗?反抗便是一个死字。不反抗,便还可以苟延残喘几日。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这般一样,生来便这般好命的。”
董忆儿无奈仰天怆然一笑,眼中尽是沧桑。
“若此次任务失败,你回去便是必死无疑是吗?”
姜芷歌皱眉,弯下腰轻声问道。
“这是规矩。必死无疑。”
董忆儿抬头,眼神之中充满了乞求,渴望着姜芷歌的垂怜。
“芷歌,不要管这件事了。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迟缓归派来的眼线?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戏罢了。”
叶笙笳冷冷地看了董忆儿一眼,将姜芷歌拉开了,不让她再接近姜芷歌一寸。
“应该不会吧。万一如果是真的,岂不是枉送了一条人命?”
姜芷歌犹豫着说道,她的眼里,已经充满了同情。
“芷歌,我也是觉得,我们不用再管这件事。毕竟,她的底细,我们一点都不清楚。养虎为患,不值得。”
迟暮又望向了董忆儿,轻声说道:“你叫董忆儿?”
董忆儿擦着泪水慌忙点头,一双眼睛睁得泪眼汪汪。
“董忆儿,你听好。我迟暮,对天木之林王位的位置,一点兴趣都没有。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不是所有人生来都那么好命。我也一样告诉你,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想得那样,对王位,那么有兴趣。你若不小心落在了我那姐姐手里,大可以告诉她,我和她不一样。她大可以高枕无忧地在天木之林当她的王。而我,乐得逍遥又自在。”
迟暮说这些的时候,眼神安宁又平静,就像是春天的江水,数不尽的,是春江水面之上的宁静。
“迟暮少爷……”
董忆儿的眼神微动,在那一刻,似乎有了些许明亮的色彩,像是冬日里照进她眼眸中的一缕阳光,折射出动人的颜色。
也许,在她原本的概念之中,迟暮亦和迟缓归没什么区别,而她,亦只是一个用来争权夺利的一个工具而已。却没有想到,迟暮是一个有血有肉像阳光一般灿烂的人。
就像是她在深不见底的地窖里,有一缕阳光突然间照进,抚慰着她冰冻了多年的心灵,令她心安,令她着迷。
“这里是盘缠,找个没人知道你的地方。躲起来吧。”
迟暮掏过腰际间的荷包,半蹲下递到了董忆儿的手中,轻声说道。
“迟暮少爷!等等!我可以……一直跟着您吗?我保证!绝对不做伤害你的事情!我会武功,我可以保护你!”
董忆儿指天发誓,眼泪挂在雪白的肌肤上还没有擦干。
她的眼神里闪动着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情愫,着急地以渴求的目光看着迟暮。
“跟着我,你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何况,我也会武功。我不需要你保护。”
迟暮一笑,唇边的酒窝若隐若现。
董忆儿一时间看醉了,她第一次知道,有人笑起来,可以这般好看。
迟暮的酒窝就像是陈酿了千年埋藏在桃花林下的美酒,一打开,便是令人迷失方向的一阵钻心的暖意,又适时有冬日的风雪掠过,洋洋洒洒落了他满衣袍的落雪。
沉醉,便是一世间。
“我还会洗衣做饭!我还会给你跑腿!我会的,可多了!”
董忆儿跪着在地上前行,紧紧地抱紧着迟暮的大腿,哀求着说道。
像一个,乞求爱情眷顾的,傻子。
“我说过了……”
迟暮无奈地摇着头,转身便抬脚要走。
却听见姜芷歌在他身后轻声说道:“迟暮,看她的样子,可能真的是走投无路了。而且,你的武功应该在她之上,若她有什么异动,你应该可以发觉。何况,还有我们在。不如就留下她吧?”
“芷歌,你不懂!我不习惯……”
迟暮欲言又止,又不知道如何拒绝姜芷歌的美意。
“好了。我替迟暮做主了。不过,你可要好好对他。否则,我也帮不了你了。”
姜芷歌见迟暮欲言又止,以为只是不好意思,便大手一挥,将此事定了下来。
“忆儿多谢过这位爷!”
董忆儿大喜过望,跪下便是拼命地磕头,直到磕得额头都破了血!
“她答应了你。我可没答应。”
迟暮见姜芷歌不但没有吃味的意思,还反而替他张罗身边带女子的事情,一白眼一生气抬脚便往外走了。
“傻愣着干嘛?还不去追?”
姜芷歌推了一把愣着的董忆儿,窃笑着说道。
“哦哦哦!!对对对!”
董忆儿拔腿也往外跑去,一抹眼泪,便娇声喊着:“少爷,等等我!”
“姜芷歌,我发现,幸亏你缺根筋,不然,我的下场也挺惨的。”
叶笙笳在一旁磕着瓜子,颇为担忧地看了一眼迟暮离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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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都皇宫的屋檐一角,视角恰好对着太极殿,能将殿内的情景尽揽于眼中。
正是于这样的屋檐之上,一道清丽的身影蹲下,直到迟暮走出殿门的那一刻才缓缓站起,唇边勾勒出一抹得意的微笑,轻声说道:“还真让她办到了。不愧是我调教出来最优秀的人。”
说罢,她一个轻掠飞过另一个屋檐,消失在了错综繁杂的宫殿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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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是董忆儿追在迟暮身后的身影,气喘吁吁地娇声喊着:“迟暮少爷,你等等我,我,我,我走不动了。”
“走不动了就别跟了。你还是自行找处地方去了吧。我是不会让你跟着我的。”
迟暮见董忆儿追着确实有点累,心中略有些不忍,但一想到她是迟缓归调教出来的人,还是毅然决然地回答道。
“忆儿保证不做伤害少爷的事!忆儿发誓!若忆儿哪天做了,便下地狱!”
董忆儿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以五指指天,认真无比地发着毒誓!
“董忆儿,你若执意要跟着我,就离我十尺之外。你若是被追杀,或者出什么问题,我都不管你。但若你靠近我十尺之内,我便有可能杀了你。你明白吗?”
迟暮犹豫了一下,见她确有几分真情实意,便含糊其辞地算是默许了这件事。
“忆儿明白!”
董忆儿一下子站起,兴奋不已地上前便要去拉迟暮的手,却被他一瞪,给吓得悻悻退了回去。
身后不远处,姜芷歌双手交叉于胸前,恨铁不成钢地自言自语道:“这姑娘模样生得不错,什么都挺好的,怎么这迟暮跟防贼一样的?”
“看你这样子,你是要撮合这两人?”
叶笙笳在她身后,有些好笑地试探着问道。
“这迟暮是个榆木脑袋,估计这事儿,八成还是得靠董忆儿主动献身才能解决。”
姜芷歌单手托腮,甚为思虑地说道。
“我看这脑袋是榆木的,可能不止是迟暮一个。”
叶笙笳单手执杯,以附耳侧身的姿态凑近了姜芷歌,略带三分笑意地说道。
“你瞎说八道着什么。对了,我们就这么走出来,招呼都没有打一声,会不会不太好?”
姜芷歌一把将紧挨着自己的叶笙笳给反推了回去,有些担忧地说道。
“放心。那些首领们本就是一盘散沙,天狼以绝对的兵力,怎么可能搞不定他们。你该担心的是,如何准备跟我回天金之城,一路要怎样慰劳为夫的事。”
叶笙笳百般无耻地将手搭在姜芷歌的肩上,眯着好看的丹凤眼对着姜芷歌的耳旁轻柔地吹着风。
“卑鄙!无耻!下流!几时我是你夫人了?叫你占我便宜!”
姜芷歌一拳便毫不客气地打在了叶笙笳的后背之上,引得他一声闷哼!
“你这女人,怎么下手,这般狠……”
叶笙笳假装一副要晕倒的模样,面目扭曲得很是到位。
“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哼!”
姜芷歌一眼便看出来他是假装的,得意地拍了拍手,翻了个朝天的白眼后便扬长而去!
“我叶笙笳怎么还多行不义了……话说,这丫头,下手还真心狠。”
叶笙笳揉了揉痛处,心有不甘地望着姜芷歌离去的身影说道。
正当他回身要回大殿之时,却听到一声禀报——
“启禀陛下,此女,有蹊跷。”
来人一身便装,是个清秀汉子,乃是叶笙笳的贴身暗卫——何箫。
“哦?你说董忆儿?”
叶笙笳微微眯起了眼,缓缓问道。
“是。她的身份是迟缓归最得力的手下,此番化作刺客前来,兵行险着,很有可能是另有所图。”
何箫向来做事严谨又有效率,只是话少,曾一度让他的手下以为他是个哑巴。
“给我盯紧了她。”
叶笙笳轻晃了一下酒杯之中的千古醇,眼眸深处一抹担忧之色,缓缓说道。
“姜姑娘那边……可要告知一声?”
何箫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不必。她本就心思没有那么细腻,此番这般告诉她,倒是会令她担心。你暗中告知一下迟暮,让他多加小心便是。”
叶笙笳思索了片刻,缓缓说道。
殿门口处,恰逢传来了天狼的一声高喊——
“这叶笙笳倒是跑得比兔子还快,一转眼,便不见了人影。来人啊,去看看天金之城的皇帝是不是不甚我们这千古醇的酒力,吐了?”
“哈哈哈哈——”
大殿之上皆是一片笑声,有人奉承阿谀地还趁机说道:“不是我吹,我们天土之原的千古醇,只怕他天金之城是没有这么烈的酒!”
“好酒!”
叶笙笳在殿门外仰天哈哈一笑,爽朗地举杯叩向了天狼,赞赏着说道。
而见到叶笙笳安然无恙并无半分醉意的方才那位夸海口的首领,倒是悻悻地落回了座,不再言语。
“叶兄好酒量。天狼佩服。天狼估摸着忙完今天,叶兄也要启程回天金之城了。我这儿穷乡僻壤比不上天金之城繁华,但承蒙叶兄大恩才有天狼今日。我也没什么好给的,就历代先王留下了颗摄魂珠,叶兄若是不嫌弃便带回天金之城吧。”
天狼仰天一饮,便将酒杯之中的千古醇一饮而尽,以示诚意!
叶笙笳本想推辞,却细想这摄魂珠留在天土之原确实不如留在迟暮身边来得安全,天狼此番话大概是不想给天土之原惹上事端,便了然于心,便微微一笑,点点头高声说道:“既然天狼兄美意,那么叶某也只有恭敬不如从命。”
“不可啊!陛下!那是祖上传下来的神物,传说可以凭借此物得五洲天下,怎可轻易给予他人!”
一位年长的首领第一个站出来着急着反对道!
“是啊……这是祖上的圣物,怎能给外族之人?”
“各位!叶某并无心拿去摄魂珠,亦无意于五洲天下!但,叶某确实认为,此摄魂珠已经给天土之原带来的灾难远远多于了安宁!此物留在天土之原,只怕近期便会有灾祸降临!各位若是不信,叶某大可以劝陛下收回成命!”
叶笙笳不卑不亢,举杯微微一笑,目光却凌厉地扫向了在座的各位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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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这并非祸福之说之事。只是此物乃是天土之原世代相传之物,更是千百年来我族人的信仰!纵使真有祸临,亦理应同仇敌忾,而不应退缩!”
努尔耶雷站出,明显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却仍然深深一礼,说得句句在心。
“耶雷首领此话在理!”
叶笙笳的身后响起了迟暮的话语声!
他立于大殿之前,左手持青叶杖,右手持摄魂珠,目光似利剑扫过了众人的面庞,最后,温柔似雪地落在了姜芷歌的身上,高声说道:“但!若这摄魂珠本就非天土之原之物呢!”
他的话似平地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一下子在群臣之中炸开了锅!
“你休要胡言乱语!太祖之时便有的圣物,岂容你出言玷污?!”
老臣怒遏相向!
“就是!凭什么说这摄魂珠不是天土之原的圣物!”
“各位稍安勿躁。我且问一句,五大洲本为一体,混沌之时,各位,在吗?”
迟暮淡淡一笑,轻描淡写地问道。
“那自是一句废话。若那是我们便在了,那不是成老妖精了!”
一位肥硕的首领两手一摊哈哈一笑着说道。
“那便是了。这摄魂珠,本就是那时就有的上古物件,那时,还不曾有天土之原,何来归属之说!若非要说,这摄魂珠属于谁,在场,倒是有一人,符合。”
迟暮的目光缓缓移向了姜芷歌,缓步向她走去。
“他这是要干什么?”
“对啊,这是要做什么?”
却有一人,看出了迟暮要做什么。
只见董忆儿喘着气出现在了大殿门口,惊呼一声:“迟暮少爷!不要那样做!否则,迟缓归一定会杀了你的!”
“杀不杀得了我,还是另外一说。只是,这是我天木之林的事。该是是时候,还姜芷歌和荏苒一个交代了。”
迟暮的目光有些黯淡了下来,他缓缓盯着手中的青叶杖,青叶杖之中荏苒的魂魄渐渐苏醒,似千年不变的姿态,沉睡中已经凝成了绝美的容颜。
“众人只知道摄魂珠,却不知道,还有个凝魂珠。众人只知道荏苒兼济天下救苍生于危难之中,却不知她,还有个在异世的妹妹,叫姜芷歌。”
迟暮的目光缓缓落在了姜芷歌的身上,有些内疚地低声说道一声:“对不起,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
“迟暮……你刚刚……说什么……”
姜芷歌难以接受地皱眉问着迟暮。
她难以想象,迟暮是如何将这个秘密埋藏了这么久,一直一直,呆在她的身边。
“我说。你是荏苒的,妹妹。这个苍天之下,唯一,和她有血肉联系的人。却,终不能相逢之人。”
迟暮缓缓将青叶杖伸出,拉过了姜芷歌的手,轻轻将她的手覆盖在了凝魂珠之上!
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透彻明亮的珠子一下子变得浑浊而血红!而原本在凝魂珠之中的荏苒的魂魄,也在此时,变得似乎十分痛苦地蜷缩在了一起!整个大殿,被凝魂珠散发出的光芒照得透亮!
“这是!”
姜芷歌只觉得自己的手心一热,她的耳边竟有一个温柔的女子的声音,在跟她说话!
她在说——
“终于,见到你了。真好……”
不知为何,姜芷歌的眼眸一动,眼泪不由自主地便落了下来,滴落在了凝魂珠之上!
凝魂珠之上顿起了白色的烟雾,烟雾笼罩之中,一个浅丽温柔而又美丽大方的女子,缓缓凝结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只见她轻绾青丝,发间仅仅以一根淡蓝色丝带缓缓松松而系,随风而动出,尽是樱花满地的缤纷。她的面颊如雪,揽尽了万古的芳华,似有万里桃花绵延成了世外的流水桃源,又有冰河凝结成了利剑随时一箭待发!她的眸眼,乌黑明亮得似宝石一般,像是有千年宝藏蕴藏于其中,令人忍不住想要去一探究竟。
她的唇,像极了姜芷歌的唇。
“鬼啊!”
“放屁!懂什么!这是百年前的战神——荏苒!”
有年长的忍不住骂出了脏话,激动得“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
“荏苒……”
叶笙笳亦话语之间已经哽咽,他不听使唤地挪动着自己脚步,才走几步,眼泪,便怦然一声,落了地,沾了一地的湿。
荏苒亦轻轻回头,似看到了叶笙笳,嫣然一笑,比那万里晴空的阳光还要明艳!
“叶笙笳,你倒是挺会照顾我妹妹的,怕是,早就忘了我吧?”
荏苒略有娇嗔地一笑,风,缓缓吹过那一缕烟雾,搅得她的面容一时间,有些模糊得似乎要散去!
叶笙笳几步上前,慌乱地想要去抓住她,却,扑了个空。
“不是这样的……你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叶笙笳再也难忍眼中的泪,簌簌而落!
“生死有命。叶笙笳,我唯一挂念不下的,便是你还有我妹妹。现在,看来,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荏苒淡淡一笑,轻轻伸出了手,似要去触摸姜芷歌的面庞。
姜芷歌一时间不知所措,不自觉地便踮着脚凑了过去,却,没有任何的温度。
“真好。你长得,跟我想的一样。有你在他身边,我也放心了。”
荏苒的眼中满满的都是宠溺之色,是世间最美好的颜色。
她的朱唇缓缓而动,又轻声说道:“这百年来,我呆在这凝魂珠之中,也腻了。我想,该是时候走了。临走前,我想说,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都是过去了,你们不要太执着。未来,才是最重要的。懂吗?”
她缓缓将目光移向了叶笙笳,温柔一笑,浅浅落落得如同一朵盛开的白色昙花。
“荏苒,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要干什么!你要去哪儿?”
叶笙笳一下子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寻常,他心跳得很乱,慌忙上前几步,要伸手去抓住她!
却听道迟暮轻念一句——“摄魂。”
摄魂珠发出了耀眼的光芒,而如同一缕薄雾一般的荏苒像是被抽离一般,抽进了摄魂珠之中,安然只变成了一个光点!
“迟暮!你个混蛋!”
叶笙笳瞬间怒了,红着脸,一拳便揍在了迟暮的面颊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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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迟暮的面颊之上便红肿了一大块,嘴角旁亦有鲜血流出!
他戒备地看着现在已如洪水猛兽的叶笙笳,缓缓以指关节擦拭去了嘴角的血渍,依然紧紧地握着摄魂珠,低声以恳求的语气缓缓说道:“叶笙笳,你冷静一下,我会告诉你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叶笙笳一步上前便咬牙切齿地拎拽着迟暮的衣领,双眼通红尽是敌意!
“叶笙笳,先听听看迟暮怎么说。”
姜芷歌比较理智些,拉住了叶笙笳,轻声摇头制止着说道。
“正如你们看到的那样,你们方才看到的,的确是荏苒的魂魄,也的确!她可以凭借凝魂珠和摄魂珠再生。“
迟暮手中的青叶杖握得很紧,已有青筋爆出之感,微微渗透着细细的汗珠。
他的目光微动,有笃定有紧张有无悔在其中流转,最终凝结成了一个光点义无反顾地停留在了姜芷歌的身上!
“迟暮,可你为什么要阻止荏苒的再生……?”
姜芷歌被迟暮那般绝望又充满希望的眼神怔住了,她不知该是经过怎样的绝望与希望的挣扎后,才会有如此的情绪?
那是一种多么矛盾的情绪!就像明明可以素手摘星辰,却偏生要一跃向了万丈的深渊!
她不明白,一向明朗似骄阳的迟暮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他到底决定了什么,放弃了什么,又渴求着得到什么?
“姜芷歌。你应该之前听说过——你和荏苒,在同一个时空之中,只能存在一个。”
迟暮的目光变得有些微醺的热,轻拉过她的手,熨帖在了他的心口处!猛烈的属于迟暮的狂乱心跳感从姜芷歌的手心传来,一直如同流云飞雪般沁入了她的心脾之处!
“所以。”
迟暮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姜芷歌的眸眼间,有阳光漫漫渡过了漫山遍野的硕大盛放嫣红山茶花一般的浓烈惊艳,他偏生于此时微微哽咽,兀自留白于他,亦于她。
“所以。我想,我是爱上你了。姜芷歌。”
“我本打算将这段心事埋藏于心底,一如你虽不与我掌心相合,我却乐得孤掌独鸣一般的蕴藏,将它沉埋于花树之根,深雪时节才挖出独饮一杯。我便,心满意足了。”
“可是,有些事,不是我愿意便可以事成那样。就于方才,我已无意中探知了我的好姐姐迟缓归已经将固儿体内的封印消除。倘若她再得到这摄魂珠和凝魂珠,只怕到那时,荏苒不仅会被迫遭遇魔化,就连你姜芷歌,亦会烟灰飞灭。”
“荏苒会不会魔化,说实话,于我而言,我并不关心。但是,姜芷歌,我可以装成我不爱你,我可以看着你奔向叶笙笳的怀抱,甚至我可以带着厚礼去恭贺你的新婚!可是,我唯一不能忍受的是你彻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不再留存一丝一毫的痕迹!”
“所以,我选择了牺牲荏苒。”
“她是个可怜亦可敬的女人。她生来为了大义,死后必定长眠。而我天木之林,欠她的,实在太多了……”
姜芷歌听罢他这番话,震惊得呆立在了原地不能动弹,双目的瞳孔放大,难以置信地听着这些话从迟暮的口中说出。
“迟暮……你这么长时间以来,对我,当真是这般的感情?”
好半天,姜芷歌才理清了迟暮喜欢她这件事情,轻声无奈地问道。
“嗯。也就姜芷歌你个傻子,看不出来。”
迟暮亦无奈宠溺一笑,将双手捧过了她耷拉着的脑袋轻声在她而旁缓缓说道:“不过,你不必对我的这段感情纠结。因为,我很快,便要离家了。以后,怕是再也无再见的机会了。”
迟暮的眼中有悲伤的落寞路过,凝结成了一团雾色,缓缓织成了绵绵长长的情意,落在了姜芷歌的眼眸旁。
“为什么?你是要远游吗?还是,你是想回天木之林了?”
姜芷歌不解地问道。
在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想到,离开,或许,是另一层含义。
“大概……是回天木之林吧……毕竟,那里是我最开始来的地方。”
迟暮一笑,张开了双臂,轻声对着姜芷歌说道:“芷歌,我可以抱抱你吗?”
此时,于迟暮的身后,于董忆儿的眼中,有极度嫉妒的火焰燃烧不尽的感觉,她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终于,还是没有按耐住的,手袖中的利器,滑落一扔飞,朝着姜芷歌飞了过去!
“小心!”
叶笙笳欲扑上去,却不料那利器出手太快,根本来不及挡住!
只见迟暮微微对着姜芷歌一笑,轻声说道:“大概,遇见你,真的是我的劫难。我却爱死了这般的宿命。”
说罢,他猛的一个转身,将姜芷歌护在了怀里!
以血肉之躯,替她挡下了那利器!
只听得“嗤——”的一声,利器直插后背心脏位置!
而迟暮的瞳孔亦在此时,瞬间放大,一声闷哼之后,热血顺着伤口,不断汹涌而出!
迟暮手中的摄魂珠亦在此时,无力地垂落在地,“当——”的一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一旁见迟暮竟以身护住了姜芷歌的董忆儿更加愤怒,她一咬牙,顺手便抢过了摄魂珠,飞身一个飘身远出,便不见了身影!
“追!她拿走了摄魂珠!”
叶笙笳心知大事不妙,大喝一声,便随着董忆儿出了大殿之门,紧追不舍!
大殿之内很快便剩下了迟暮和姜芷歌两人。
姜芷歌怀抱着迟暮,双手颤抖着不断地捂住着不断流出的血,拼命地摇着头哭喊着:“不会的……不会的……迟暮,你振作点!我去给你找药!你等我!”
说罢,姜芷歌慌忙地擦了一下泪便要跑出殿门去,却被迟暮一把拉住了衣袖。
只听见迟暮以微弱的喘息声淡淡地说着:“芷歌,不必了。刀剑已入心,拔了,也无济于事了。我可能快死了。让我抱抱你,可好?”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姜芷歌近乎歇斯底里地跪地哭喊着,哭成了个泪人。
“芷歌……我爱你……很爱……很爱很爱你……你要……幸福……开心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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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暮惨白一笑,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姜芷歌紧紧抱在了怀中,任心口的血流不止。
“芷歌……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可能……不能陪你走天下五洲了……”
“我,可以,吻吻你吗?”
迟暮的双唇已经毫无血色,眼皮亦垂落了下来,可他却仍然紧紧地抱着姜芷歌,征求着她的意见。
姜芷歌已经泣不成声,她拼命慌乱地点着头!
迟暮终于将手艰难地往上放在了姜芷歌的双颊旁,轻轻侧耳过,将深深的一吻,那么深重地落在了姜芷歌的左边面颊之上,似羽毛掠过飞雪一般地的惊鸿,化作了她面颊上的一点凉凉湿意后,他缓缓闭眼。
他的手,于此时,重重地垂落而下,整个人似僵硬了一般,倒在了姜芷歌的怀里!
姜芷歌的双眼里都是痛楚和泪水,她再也不能抑制地仰天长啸一声——
“啊——”
嘶吼,愤怒,交织于她的双眸之中,痛楚迅速填满着她的心房,她感到自己被抽离一般地难受!
泪眼滂沱朦胧的视线之中,模糊地走来了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人,缓缓弯下了身子,将手伸向了姜芷歌,轻声说道:“让我看看这孩子。”
老人家的目光慈祥又充满了安详,他微微笑着看向了姜芷歌,示意她将迟暮交给他。
“你是谁?为什么要我把迟暮交给你?”
姜芷歌警惕着抱着迟暮往后退了好几步,戒备着看着这位老道人。
“孩子你不要慌,也不要怕。我不是什么坏人,我是迟暮的师尊。他应该提起过我。或许,我可以尝试着救救他。”
天机道人微微叹了一口气,缓缓解释道。
他的一双老目浑浊地看向了姜芷歌,那一瞬间有惊叹有无奈有留恋交织在一处,是姜芷歌颇为熟悉的一抹颜色。
就在这样的目光之中,姜芷歌一时间有些恍惚,她轻声怀疑地问道:“你,当真,可以试着救他?”
“或许可以。迟暮这孩子,我只告诉了他其一,他却不知其二。”
天机道人眼中有一丝不忍掠过,又缓缓地看向了姜芷歌,轻轻抱起了迟暮已经微微有些僵硬的身子,飘然似仙一般踏尘归去。
“道人!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姜芷歌追出了大殿,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大喊着!
“姑娘,不要太执着。是缘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半空之中,传来了老道人苍老的话语声,久久回荡在了太极殿的上空。
“迟暮,你要是胆敢就这么死去了。我若哪天做了鬼,定要揪着你的耳朵,揍你个半死!”
姜芷歌心中的一丝希望又被点燃起,眼泪,却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正于她伤心难过之时,却听到她的身后,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女子的声音:“怎么,他死了吗?”
“谁?!”
姜芷歌立刻感觉到了危险,急忙一回头,果然看见了迟缓归一身白衣站在了方才迟暮流血的地方。
奇怪的是,她的脸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之色,相反,取而代之,却是一抹悲伤哀痛之色,甚至,是姜芷歌可以感同身受的,神态。
“对啊!迟暮他死了。你弟弟他死了!死于你的人手下!这下,你开心了吧?!”
姜芷歌一边找着防身的东西,一边愤恨地呛着迟缓归。
令人奇怪的是,迟缓归却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再抬头之时,眼眶竟然也红了。
她“哗——”的一声拉出了长弓,对准着姜芷歌,便是带着狠辣和哽咽的一句——
“说。是谁杀了他!?”
“难道不是你授意让董忆儿杀了迟暮的?在这儿假仁假义演什么戏!”
姜芷歌虽然有些腿软,却到底还是硬气了一回,挺着胸脯视死如归地说道。
“我没有!我若要杀他,他早就死了!怎么会等到今日!”
迟缓归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凌厉之色,弓,被她一怒之下拉得更弯了!
弦,随时,待发!
“可他,确确实实,死于董忆儿手下。”
姜芷歌眼神一暗,亦失落地说道。
“他的尸首呢?”
迟缓归双眼因为愤怒睁得很大,晶莹的泪花在她的眼中打转,双唇已经不自觉得地在打着颤!
“什么?”
姜芷歌以为自己听错了,见迟缓归这副表情,一下子便愣在了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我问你尸首呢!他的尸首呢!他的尸首呢!”
迟缓归屏息了一口气,一闭眼,眼泪,竟簌簌落了下来,令人感觉惊心动魄的一场魂归之美。
“被一个古怪的,老道人,带走了……你要他尸首干嘛?你又不能救活他……”
姜芷歌小心翼翼地说着,双眼紧紧盯着迟缓归,暗自思忖着她不是跟迟暮水火不容吗,怎么跟死了挚爱之人一般地难受?
“蠢女人!”
迟缓归一听,手中的弓箭略微缓了缓,却于此时,叶笙笳去而折返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姜芷歌!迟暮怎么样了!”
“个白痴,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
姜芷歌暗自道了一声苦!
“呵!既然迟暮死了,那我便也送你一程吧。让你看看,你心爱的人,死在你面前的感觉。”
话音刚落下,已经半失去了理智的迟缓归猛地一拉弓,再一松!
箭,脱了弦的,飞射而出!
“叶笙笳!”
姜芷歌来不及多做思考,反身一扑,扑倒在了叶笙笳的身上!
而叶笙笳的眼眸之中,那支箭,笔直地冲着姜芷歌的心脏处而来!
他的瞳孔迅速的放大!惊恐,无助,填满了他所有的情绪!
“不——”
是叶笙笳绝望的喊声响彻在了太极殿的上空!
只听得“砰——”的一声剧烈的撞击声!
那道利箭,在离姜芷歌一寸的地方突然凝滞,继而,“哗——”的一声,散开,成了齑粉!
荒芜的身影翩然而落下,那把玉雕山河扇亦轻合飘扬而上,轻轻落回到了他的手中!
他,轻点地。
“我好像已经跟你说过了。你若伤她一分一毫,我必十倍还你。听不懂,还是要我再说一遍?”
荒芜眼中已有怒色起,周身衣袂随风扬起刚烈的弧度。
突然的,他眼中闪过一抹杀意,手中的扇,一动!
突然的,他眼中闪过一抹杀意,手中的扇,一动!
顿有罡风于他面前平地而起!
玉扇于他的皓腕间一个反转,拔起的空气顿倒转而成漩涡状!随着他的一声高喝“破——”,漩涡顿时抽离化成一把利剑,以逆光之势直插迟缓归的心口之处!
迟缓归当自知此招来势凶猛,却亦无法躲避,无奈之下只得以手中的弓弩抵抗之!
她的衣袂早已被罡风吹得向后半米有余,长发亦乱飘不已,甚至连眼眸都难以睁开!
本以为这是一场在所难逃的硬仗,却听到荒芜于关键时刻轻声喝道一句——“收!”
顿时,所有的利剑漩涡罡风都被倒抽而回,哗然崩于了迟缓归的面前,“轰——”的一声落了一地的尘沙!
正于迟缓归狼狈不解之时,只听得荒芜冷冷负手而立说道:“我说过。这个女人的命,是我荒芜的。我不想再重复一次。”
迟缓归吃了亏,自然知道荒芜方才绝对有一招杀了她的实力,强权之下只得忍气吞声,低声道了一声:“是。”
“你走吧。”
荒芜冷冷说道,眉宇间的冷意看得人不寒而栗。
迟缓归见荒芜虽动了怒,却无真正杀她之心,低声不甘心道了一句——“是。”,便一个飞身远去了。
不远处,却传来了芍药急切的呼喊声:“荒芜哥哥!说好的回天火之域见我父王的呢?怎的跑了半路你又不见了踪影?”
“见父王?荒芜?”
姜芷歌有些惊诧地望向了正在皱眉一脸肃杀的荒芜,眼中闪过了一丝询问。
“傻丫头,见父王,差不多跟见岳父大人是一样一样的。”
叶笙笳在一旁有些不爽了,煽风点火着说道。
“哦……是这个意思?”
姜芷歌若有所思地看向了脸色青黑的荒芜,没有心情地站到了一边。
迟暮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她还没有完全从迟暮的事情中缓过神来。
“那必须是啊。”
叶笙笳知她心情不好,想着法儿地逗她开心着,却看得出,他心中对于迟暮的心痛丝毫不减姜芷歌半分。
“我并未答应。”
荒芜冷冷扫过了叶笙笳一眼,又缓缓将目光落在了姜芷歌的身上,轻声问道:“你,在难过?”
“迟暮可能……死了……”
姜芷歌低下头,不经意间一滴泪已经晶莹落下,溅落在尘土之上,裹上了一片湿。
荒芜的眼眸微动,扯出一阵紧皱的心疼,伸出手想要将姜芷歌揽于怀中。
却于此时,只听得叶笙笳一声贱贱的一声——
“芷歌!迟暮走了我也很难过怎么办……但是!人死不能复生啊!我们!要节哀!”
说罢,他便趁机抢先一步紧紧抱住了姜芷歌,开始倚靠在她的肩膀之上装作一副难过的样子嚎啕大哭了起来。
荒芜伸到一半的手于此时无奈地又退了回来,眼中尽是落寞之色,唇角处是淡淡的无奈。
也罢,的确,她心不属我。
“让开!谁允许你抱我了!?”
姜芷歌几乎要被叶笙笳搂得透不过气来,“啪——”的一下便打在了叶笙笳的手背之上,引得他龇牙咧嘴地一阵哀嚎。
“你又没说不允许,那我就抱喽……”
“我没说不允许,那你也不能随便就抱!”
“那我抱自己未过门的爱妃还有错了不成?!”
“有错!大错特错!错得离谱!还有,谁是你爱妃!?啊?!”
“你啊……”
“你!无耻!打不死你,我就不叫姜芷歌!”
姜芷歌一气之下弯腰便脱下了鞋子一把拍在了叶笙笳的手臂之上!
“啊!疼!爱妃!疼疼疼!!!”
叶笙笳夸张地高喊一声嬉笑着便要逃开,又被眼明手快的姜芷歌给一把拽住了衣袖,追着好一阵猛打!
春风扫过地上枯萎的淡黄落叶,席卷漫天而飞,似一只只黄蝴蝶在二人嬉笑的周围飞舞盘旋,时而不经意间落在了姜芷歌柔顺的乌发间,成了她别致的发钗,随风微微摇曳。
一旁的荒芜默默地注视着他们,终于,深深抬眼,望向了蓝天碧空,嘴角微微上扬,一句淡淡的浅话情深地散落在了风和落叶之中——
“只要你在笑,只要你开心,只要能默默地守护在你的身边,就好像……一下子,天气和心情都瞬间变好了。”
“姜芷歌,大概,你是我荒芜这辈子的最大奢望。而我,却那般,心甘情愿地,被你,忽视。”
有片落叶自高空之中盘旋,缓缓落下,调皮而欢快地落于了荒芜的温凉摊开的手心间,似慰藉,似,轻柔的,一吻。
他已不知什么时候,芍药已然站在了他的身后,在他的倒影里,早已站成了一块嫉妒到几乎要发狂的石头。
芍药的双拳捏得很紧很紧,以至于,华贵手链之上垂挂而下的宝珠,在她的手心之中已经由于愤怒,而“啪!”的一声,碎成了粉末。
她的红唇已然不自觉地在颤抖,直至血色一点一点褪去被苍白所代替!而她的双眸已然通红,布满了红云,泪花于其中盘旋再打转再盘旋,终,没忍住,“哗——”的一声,滚落在地。
她的脚下微微踉跄,缓至了荒芜的身后,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以克制的语气,低声忍耐着问道:“所以,她,才是你不愿意跟我回天火之域的理由对吗?!她,才是你半途而反的借口对吗?!她,才是你真正想要成亲想要娶的那个女人对吗?!”
芍药的这一声几乎是嘶吼了出来!
她手中的粉末,被她猛地向前挥洒出去,弥弥而散开了在空气的尘砾之中。一如她那再也回不去的,爱情。
了无声息。
她的泪,盈眶,又轰然夺眶而出,绝望地蔓延过了她的唇瓣,渗透的一大片,苦涩。
荒芜缓缓地转身,叹息着凝视着芍药,眼中的不忍和决绝交织在一处,于他深邃的眼眸中,酝酿再蕴藉,终于,化成了他凉唇边的一句——
“芍药,爱情从来都不是算计来的。或许,你真的可以拿她的性命来威胁我。而我,亦会妥协。却永远不会因此而爱上你。反而。换来的,更多是将美好的抹杀。徒增,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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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不爱你!”
芍药不甘心,歇斯底里地哭喊着,腰已经弯曲,完全没有了她平日里应该有的骄傲的模样!
“是。她不爱我。可这一点,一点也不妨碍我爱她更多一点。”
“因为,爱情这种东西,已经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我可以主宰五洲,可她,却足以主宰我的喜怒哀乐。”
“我也很绝望,却有着一如星辰遇不到朝阳的,渴望。”
“尽管如此,我却,仍,不后悔。”
荒芜如同一座雕塑站在了风里,本只是好看的躯壳而已,却因他说这些话之时,眼眸之中的淡淡笑意,令他变得,比那春风还要明艳生动上三分。
大概,爱一个人,便如春风,拂过尘,念过沙,却,只留恋于你。
在那一瞬间,透过荒芜的睫毛和侧颜,芍药看到了一些似曾相识的情绪,是那无数个夜晚和白日里,她亦有过的,眼神。
孤单,彷徨,却又满足。
像极了她往日里的情绪,是大雨滂沱将至,却又是竭力克制的平和与安宁。
“呵……荒芜哥哥,你又何必……”
“她不爱你。”
“你为她做再多,都毫无意义。荒芜哥哥,你明白吗?”
芍药亦手背轻抹而去了面颊之上的泪水,微微昂着头,无奈而怅然一笑对着荒芜说道。
“我知道。但,我已无法自拔。”
荒芜亦低着头,望向了姜芷歌欢笑的方向淡淡一笑,轻声着说道:“我希望她平安快乐就好。即使,给她带来快乐的那个人,并不是我。我也足够了。”
芍药终于忍不住,泪水任意地随着荒芜的这句话肆意而流!
她无助绝望哭得像个被抢去了心爱之物的孩子,知道了再也要不回去那曾经的心爱之物,心碎不已。
荒芜伸手,想去替芍药擦去眼边的泪水,想安慰着她,一如小时候她被人欺负了他作为大哥哥保护着她的姿态,却被芍药一手推开了。
这次,欺负她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而这一切,他却无能为力。
“荒芜哥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我忍不住你对她这般地好,我会用尽一切的手段,去杀了她,让她永远的消失!到那时候,你是不是会厌恶我,再也不会理我?”
芍药哭着说道,而她的心中,确实,亦是这般想着的。
荒芜沉默了片刻,他缓缓蹲下了身子,将大手轻轻地放在了芍药的面颊之上,轻轻替她擦拭去泪水,目光柔和无比地看着她。
他的眼里,有清泉流水,有春柳拂江,却,独独,没有了星辰大海。
在那一刻,芍药明白了,他的星辰大海,永远,只属于那个叫姜芷歌的女人。
而不是,一个叫芍药的,女孩。
“芍药,你还记得小的时候,那时候,你的父王还是戴罪之身。你成天被一些男孩子欺负,你是怎样的吗?”
荒芜低声温柔地轻轻地问着她。
“记得。我那时候,很懦弱。不敢反击,只能被欺负。幸亏后来,荒芜哥哥出现了,赶跑了那些孩子,我才没有被人欺负。”
芍药的眼中尽是对往事的回忆,满满的,都是那年的岁月,一个男孩子对另一个小女孩的保护。
她的眼角带笑,泪花却在闪烁,她知道,那样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是。芍药的记性,真的很好。”
荒芜像大哥哥一般轻轻抚摸着芍药的脑袋,温柔一笑,又缓缓说道:“在那样处境下的芍药,都没有想着要去害别人,更何况,是多年之后长大了的,已经懂事了的芍药呢?我相信,芍药你是善良的。”
芍药的眼里,倒映的都是荒芜温柔的笑意,一向是个冰山的他,很少笑,却笑起来,让人刻骨铭心。
她多想把这样的笑容,永永远远地记住,刻画在自己的心里,就像是深深埋在花田地里的酒,珍藏,再也不与他人分享。
然而,她亦那般清醒地知道着,他真正的温柔,从来,都不属于她。
芍药无力地一笑,缓缓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荒芜哥哥,你不了解。你根本不了解一个为爱发了狂的女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今日,你若不杀了我。他日,死的便是你心爱的女人。莫要怪我没有提醒过。”
“芍药……”
荒芜见芍药说得低声,以为她只是在耍大小姐脾气,叹了声气摇了摇头,低声道了一句:“你会想明白的。”
“你要我怎么想明白!我七岁那年便遇见了你!便以为我遇上了霓虹一般的人!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你去哪里,我便跟去哪里。你对我冷淡也好,对我不耐烦也好,我都不在乎!可是!你现在告诉我,我会想明白的!我要怎么去想明白!你告诉我啊!!呜呜呜……”
芍药在那一刻,彻底溃不成军,跪地不起,就连小的时候被欺负的时候,她都没有哭得这般狼狈过。
有片落叶,落于她脆弱的肩头。
荒芜心中不忍,伸出手,轻轻将那片落叶掸去,沉默不再言语。
在这一天,他亦知道——芍药,长大了。而且,动了真感情了。
荒芜想尝试着去说服芍药放弃吧,可是,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他,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如何,去说服芍药。
“芍药。有时候,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得到。我们,也可以是,守候。”
他的目光缓缓流动,心中却清楚地知道——他,亦何尝不渴望得到。
“荒芜哥哥,我跟你不一样!我喜欢一个人,我就要竭尽全力去得到他,哪怕他不爱我,哪怕,得到他的人,我也无憾了。你说我蠢也好,说我自私也好,说我霸道也好,我从小没多少真正看得上眼的心爱之物,你却是,我的挚爱。“
“荒芜哥哥,你知道吗?你是个懦夫。”
芍药哭着说完这一切,便一抹泪,含恨地小跑离去了。
在她的身后,留下了荒芜独自一人发愣的身影,泛黄的落叶,落了他一身白衣之上。
寂寥,而苍凉。
不远处,是姜芷歌恰好停下来的笑容,她一眼望见了荒芜,在那白日光下,笑得灿烂如花。
“姜芷歌,我,是不是,该勇敢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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