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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之全能兵王txt下载

    张灵甫的心态终于有了崩溃的苗头,怒道:“姓钟的,你有完没完啦?”

    钟毅来珞珈山高级军官训练团之前,就已经暗暗下定决心要自成体系,既然打定主意要自成体系,就绝不能任由别的派系欺压,所以对于主动欺上门来的张灵甫,当然要狠狠的怼回去,不仅要怼回去,还要怼得他心态都崩掉!

    转身,回头,钟毅居高临下俯视着躺地上的张灵甫,说道:“服不服?”

    “服你妹啊!”张灵甫一个翻身就爬起来,愤怒的道,“比赛还没结束!”

    “那就继续!”钟毅嘿然一笑,接着说道,“打到你服为止!”

    “服?”张灵甫怒道,“做梦,就算是输,我也绝不会服你!”

    比赛继续,又轮到202寝进攻,但是这次,张灵甫的心态明显出问题,一上来就对钟毅恶意犯规,接着又是连续几次犯规,很快就五次犯满被替换下去,换上夏明之后,201寝的局面也没好转,很快就被连灌三球,以4比20的悬殊比分落败。

    比赛结束,朱良成冲上来与钟毅、孙立人、张远南击掌相庆,旁边围观的学员也报以热烈的掌声。

    从行营回来的蒋百里下了车正好看到这幕。

    “老师!”看到是蒋百里,学员们纷纷敬礼。

    钟毅也下意识的挺立身立,对于蒋百里他还是非常尊敬的,因为这是一个真正的战略家以及军事家,早在一二八上海抗战结束后的那年,他就看出来中日之间必有一战,并且提醒常校长和国民政府开始做准备。

    中日战争全面爆发的前夕,蒋百里更是极具前瞻性的指出,对中国来说,这将是一场长期的艰苦卓绝的战斗,中国必须做好以空间换时间的思想准备,为了鼓励当时非常悲观的国民政府高层,还说了一句经典名言!

    他说道,千言万语化为一句话,中国是有办法的!

    蒋百里冲学员们轻轻颔首,又对钟毅说:“钟毅同学,你到办公室来下。”

    钟毅便将手中的篮球扔给朱良成,让朱良成替他上场,然后在全班同学羡慕的目光注视下,跟着蒋百里来到了二楼的办公室。

    蒋百里坐到办公桌的后面,又示意钟毅坐到他的对面。

    微闭双目思考片刻,蒋百里说道:“钟毅同学,下午你在战术分析课上的关于徐州会战的战术分析,非常精彩,以你的阅历,能够达到这个高度,实在让人吃惊,我在陆军大学教这么多年书,还真没见过几个比你更具有战术眼光的学员!”

    钟毅道:“老师谬赞。”

    蒋百里摆摆手又道:“我已经把你的分析转达给统帅部,统帅部也很重视你的分析,如果不出意外,你的分析应该会对统帅部的决策产生一定影响,但是统帅部是否会完全按照你的思路来部署这次会战,却是说不好。”

    钟毅道:“老师,只要能有些许的影响,学生就知足了!”

    钟毅说的是实话,只要这次的战术分析能给徐州会战的进程产生影响,哪怕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影响,那么等到徐州会战的第二阶段,就再没人能够忽视他的意见!这样一来,他就有机会彻底的改变徐州会战第二阶段的进程!

    这一来,花园口的悲剧就很有可能避免!

    花园口黄河决堤,是一场比南京大屠杀更惨烈的人祸!

    黄河水滔滔而下,上百万人直接被淹死,上千万人流离失所,这之后的三年时间,黄淮流域连续遭受了干旱、蝗灾,直接饿死人数超过五百万人,从徐州通往西安的铁路上,一路上饿殍遍地,令前去陇海线采访的西方记者都是肝肠寸断!

    而花园口决堤的军事价值,除了淹死了几十个日军斥候,迫使日军将进攻武汉的主攻方向由平汉铁路改到长江航道外,再没有别的收获!

    面对这样一场惨烈的人祸,作为一个穿越者,钟毅绝对不可能坐视!

    钟毅之所以决定自成体系,除了不拉起大旗就没法在国军立足之外,改变诸如花园口决堤、重庆防空洞惨案这样的人祸也是重要的原因!

    蒋百里对钟毅的这个回答,感到非常的满意。

    年轻人并未因为自己的意见没被采纳而气馁,而是拥有务实的心态,这就足以说明钟毅不是一个愣头青,这样的学员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钟毅同学。”蒋百里道,“你很好!”

    钟毅谦虚道:“老师谬赞。”

    ……

    几乎是同时,在听松庐。

    常校长在书房召见了何应佩、白崇悲、陈实、刘声等几个高级将领,在旁边还有侍从室主任钱小钧作陪。

    刘声作为统帅部作战组组长,向常校长陈述统帅部拟定的最新计划,并把蒋百里转述的钟毅的意见道出。

    常校长问道:“钟毅只是一个小小团长,所处的高度决定他的眼界,不可能真正具备全局观,所以你们不必过多的考虑他的意见,我只想知道你们几个的意见!”

    几个人的目光推来推去,最后都聚集在白崇悲身上。

    白崇悲见躲不过,说道:“卑职以为,一口吞掉南北两线所有日军,我军恐怕还没这个能力,但是如果只是对付其中的一路日军,则我们之前设定的目标似乎确实过于保守,卑职以为完全可以更加大胆一些!”

    常校长道:“你的意思是,在北线战场推行钟毅提出的设想,设法将北线的东西两路日军引诱到台儿庄附近聚而歼之?”

    “是的,校长!”白崇悲道,“只要孙仿鲁的第二集团军能够在北线日军的猛攻之下守住台儿庄半个月左右,就能为外围的我军主力创造出全歼北线日军的战机!毕竟,我军在北线足足有九个集团军五十多个师!”

    刘声道:“就知道孙仿鲁的第二集团军是否真可以守住台儿庄半个月?”

    “孙仿鲁是西北军中有名的悍将,尤其擅长打防御战,第二集团军也是西北军旧部,战斗力还是很强悍的!”常校长道,“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决定亲自飞赴台儿庄,给孙仿鲁和第二集团军的将士们加油鼓劲!”

    (本章完)



    常校长决定次日凌晨飞赴台儿庄,给孙连仲的第二集团军加油鼓劲,钟毅对徐州战局的影响,不经意间已经产生。

    不过钟毅却还不知道,这会正在上晚间的思想政治课。

    珞珈山高级军官训练团的课程排得很满,除了第一天,后面都是上午军事理论,下午战术课,晚上则是思想政治!

    军事理论主讲是法肯豪森。

    战术课的主讲则是蒋百里。

    思想政治课的主讲是戴笠!

    看到是戴笠上课,别的学员都有些惊讶。

    因为思想政治领域一贯都是由中央党部主导的,按说,应该是由陈果夫来主讲,但现在却居然成了戴笠主张。

    钟毅却能猜到背后的阴微。

    显然,常校长对陈氏兄弟一手把持党务已经极为忌惮,这是想拿戴笠当成楔子,从珞珈山高级军官训练团开一个口子!

    说白了,这还是制衡之道!

    戴笠一坐下来就开宗明义,直白的说道:“思想政治,什么是思想?什么又是政治?思想就是忠于党国,政治就是忠于领袖,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你们一定要牢牢的记住,你们是党国的高级军官,你们是领袖的部下!”

    “党国要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

    “领袖让你们打谁,你们就必须打谁!”

    “在这个非常时期,一个国家只能有一个意志,那就是领袖的意志!一个政党只允许有一个声音,那就是领袖的声音!”

    ……

    戴笠根本没用讲义,滔滔不绝讲了一个多小时,而且内容只有一个,钟毅虽然很难认同他的理念,却也佩服他的本事。

    不过,这堂课终究没上完。

    眼看就快要下课时,一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阴冷气息的男子推开了教室门,给坐在讲台上的戴笠打了一个眼色。

    戴笠的脸色便立刻沉下来,然后起身匆匆走了。

    钟毅怀疑,多半是情报战线遭受了重大的挫折!毕竟这个时候,中日两国不仅在正面战场上殊死搏杀,情报战场也展开了空前惨烈的搏杀!

    ……

    转眼之间,两周已经过去。

    校官班的同学已经混熟了,也渐渐的形成了两个小圈子。

    一个圈子以张灵甫、胡琏、邱维达三人为核心,另外一个圈子则以钟毅、孙立人、朱良成三人为核心。

    单论人数,还是钟毅的圈子更多!

    这也是来之前钟毅所没有想到的!

    钟毅原本以为,除了朱良成和陈敬安他们五个,以及石祖德、柳元麟外,别的学员全都会孤立他,排挤他,但事实并非如此,不少学员都是主动结交他。

    看来,在这些团一级主官的身上,派系的烙印还没有那么深!

    这其实也正常,因为团一级的军事主官数量实在太多,各派系的资源又有限,根本就照顾不过来,所以团一级军事主官基本上只能靠自己往上爬,只有到了师一级,才会引起各个派系的大佬的注意,然后才会给予派系资源加以大力扶植!

    也是到这时候,这些主官才会被打上各个派系的烙印!

    所以在珞珈山高级军官训练团基本感受不到派系倾辄!

    眼下形成的两个小圈子,也不是依据出身背景来划分,而是因为张灵甫、钟毅的能力以及人格魅力而积聚起一批人。

    当然,两个圈子并没有泾渭分明,都没有搞非此即彼那一套,比如夏明,明明是张灵甫这个圈子里的,但是偏偏又跟钟毅的关系非常之好。

    又比如陈敬安他们五个,明明是钟毅圈子里的,但跟张灵甫圈子里的许多学员的关系也是极好,毕竟,他们都是黄埔军校的。

    ……

    今天是休息日,报备后可以外出。

    但是张灵甫却不想外出,靠在窗台看着两队学员在底下打球。

    胡琏洗完衣服,过来对张灵甫说:“钟麟,要不我们也下去玩玩?”

    “不去!”张灵甫撇了撇嘴,说道,“姓钟的不在,跟别人玩提不起劲来!”

    听到这话,旁边正在写信的邱维达便立刻摇摇头,被人虐你还上瘾了是吧?对面正在的夏明也是嘴角一勾,想笑不敢笑。

    张灵甫便立刻大怒道:“想笑就笑,别他妈憋着!”

    “没,不是!”夏明连忙道,“我这嘴昨天着凉了,老是会不自觉的抽筋。”

    “你娃嘴巴还能着凉?编理由也不编一个靠谱的!”张灵甫说着自己就笑了,夏明他们三个便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邱维达便趁机劝说道:“钟麟,你就别再跟钟毅较劲了,不如人就是不如人,这没什么好丢人的,明明存在差距,却死活不承认,这才是懦夫行径!”

    胡琏也点头道:“是啊,说到打篮球,咱们差钟毅太远了。”

    “恐怕不只是打篮球。”张灵甫的目光冷下来,幽幽说道,“我有个同乡在刚改组的作战厅当参谋,今天上午他来找我时告诉了我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夏明、胡琏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邱维达也停笔不写信,凳子一转改为面向张灵甫。

    张灵甫说道:“咱们开班第一堂战术分析课结束后,老师不是离开了一段时间,你们知道他干啥去了吗?”

    “干啥去了?”夏明问道。

    “他跑去统帅部提建议了!”张灵甫道,“而且提的还是钟毅的建议!”

    胡琏和邱维达面面相觑,夏明更是急切的问道:“后来呢?统帅部采纳了没有?”

    “没有。”张灵甫摇摇头,旋即又语锋一转说道,“只是采纳了一半,现在徐州北线战场采取的战术,就是那天战术课上钟毅所说的内外结合!”

    “真的?”夏明急问道,“那你的同乡有没有说,北线打成什么样了?”

    张灵甫说道:“北线的东西两路日军已经对台儿庄形成合围,到目前为止,战事的发展基本上都是按着钟毅的分析,接下来就看孙连仲的第二集团军能否守住台儿庄,只要能守住台儿庄十天左右,北线的日军就难逃全军覆灭的下场!”

    (本章完)



    张灵甫说完之后,整个寝室里有着刹那的寂静。

    邱维达、胡琏还有夏明,全都呆呆看着张灵甫。

    好半晌,邱维达才问道:“钟麟,你觉得第二集团军能守住台儿庄吗?”

    “我不知道。”张灵甫摇了摇头,旋即又接着说,“但孙连仲是西北军中有名的悍将,中原大战之时曾经打中央军溃不成军!第二集团军又是西北军的老底子,战斗力相当强悍,当然这些都不是主要的。”

    邱维达跟胡琏对视一眼,问道:“主要的是什么?”

    张灵甫沉声说道:“最主要的是,校长先后两次亲至台儿庄车站,给第二集团军全体将士加油鼓劲,昨天校长离开台儿庄时,日军的先头部队甚至已经抵达台儿庄北郊的杨村,双方险些就发生遭遇战!”

    邱维达跟胡琏相顾骇然。

    校长明知道日军前锋即将开到台儿庄,却仍旧不顾个人安危前往台儿庄给守军打气,这就足以证明,校长和统帅部这次决心很大!

    “所以。”张灵甫点点头,又接着说道,“我个人觉得,孙连的第二集团军这次守住台儿庄机会很大,至少守住半个月应该没问题!”

    胡琏道:“也就是说,这次全歼北线日军的机会很大?”

    “是的!机会确实很大!”张灵甫点点头,旋即又道,“但也只是机会很大而已,在最终结果还没有出现之前,一切都仍是未知之数!”

    邱维达、胡琏还有夏明下意识的点头。

    “对了。”胡琏道,“钟毅上哪去了?”

    夏明道:“好像是跟孙立人上街去了。”

    “上街?”张灵甫道,“他倒挺沉得住气。”

    ……

    这会儿,钟毅的吉普车正顺着正街往东开。

    武昌城的布局很独特,横亘城中的蛇山几乎将整个武昌城一分为二,相比之下,东边城区更加热闹,也是武昌的精华所在!

    看着街边鳞次栉比的商铺洋行,钟毅说道:“抚民,我记得上次打球时,你的胶底鞋就已经磨破了,正好有时间,不如买一双新的吧。”

    “不用!”孙立人说道,“就大脚趾那破了一个小洞,能穿。”

    “穿啥呀穿?”钟毅道,“你好歹也是团长,一个月薪水好几百块法币,虽然说现在法币已经严重贬值,但也不至于节俭到连一双鞋都买不起。”

    说到这一顿,钟毅又嘿嘿笑道:“抚民兄,你是不是又偷偷养了个外宅。”

    “子韧你想哪去了?”孙立人摇头苦笑道,“我现在哪还有心思想这个。”

    顿了顿,孙立人又说道:“既然你问起,那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吧,我的薪水全都拿去买药买粮食了。”

    “买药买粮食?”钟毅愕然道,“给谁?”

    孙立人叹息道:“给税警总团的老弟兄。”

    “税警总团?”钟毅道,“税警总团不是已经被顾长官收编了吗?”

    “被收编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孙立人摇摇头,又恨恨的说道,“黄杰这人做事不地道哪,他把没受伤的弟兄全都带走了,受伤或落下残疾的却弃之不顾,剩下五千多伤残兵就困守在黄陂收容站,没人给他们治伤不说,甚至连口吃的都没有!”

    钟毅沉声道:“军政部难道就不管吗?”

    “军政部?”孙立人哂然道,“军政治现在穷到连前线参战部队的粮饷都发不出,你觉得他们还会多余的钱粮给我们税警总团的伤残兵?”

    钟毅默然,粮饷问题,一直都是国军的硬伤!

    国家实在是太贫穷了,穷到粮饷都发不出啊!

    像税警总团这种情况,其实并非孤例,而是普遍现象!

    要是遇到个有能力的部队长,伤兵还能得到妥善安置,要是遇到没能力或者不负责任的部队长,那就只能呵呵了。

    孙立人轻叹一声说道:“我能做的,也只是将每个月的薪水都拿去买药买粮食,但这对于五千多的伤残弟兄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抚民,能带我去看看吗?”钟毅喟然道,“不管怎样我也终归是税警总团的!”

    钟毅在税警总团的时间其实并不长,新兵时期是在特务营度过的,紧接着就被宋梓文送到西点军校,西点军校毕业之后又进入总团部当作战参谋,但是呆了还不到两个月,就被宋梓文一脚踢到了金山卫保安队。

    但是在税警总团时间不长,并不意味着他对税警总团就没有太多的感情。

    事实上,继承了原版钟毅全部记忆的钟毅,对税警总团还是很有感情的。

    孙立人道:“你想要去看,我当然不会阻止,但就怕你看了之后影响心情。”

    “我还没那么脆弱。”钟毅摇了摇头,当即吩咐小凡道,“小凡,去大码头!”

    “是!”小凡答应一声,当即一打方向,车便拐上抚院街,直奔大码头而来。

    小凡参军时间还没多久,警惕性不够高,所以并没有发现,有一辆轿车正不疾不徐跟在吉普车的后面。

    ……

    吉普车从大码头上了船,到汉口大码头上岸,又穿城而过,出通济门往北行驶了差不多五十多里路,就到了黄陂镇。

    孙立人说的没错,吉普车一开进黄陂镇,钟毅的心情立刻就变得无比沉重。

    因为黄陂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伤残兵营,只见沿着公路两侧都是临时搭建起来的简易窝棚,有些窝棚甚至帆布都没,就只盖着茅草!

    窝棚前,公路边,到处都是蓬头垢面、目光呆滞的伤残兵!

    孙立人叹了口气,说道:“从淞沪战场撤下来的伤残兵,伤势轻的都已经痊愈归队,剩下伤势严重的或者残疾了的,基本都在这里了。”

    钟毅道:“有没有统计过,一共有多少人?”

    “没有,谁会没事统计这数字?”孙立人摇摇头,又道,“不过以我估计,这里至少还有三万多人,要是能及时得到治疗,这些伤员基本上还是能够救活的,只不过,这中间的大多数都会落下残疾,因为他们已经错过最佳治疗时间!”

    (本章完)



    钟毅冷然道:“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没人理会这些伤兵吧?”

    孙立人默然,因为钟毅说的都是事实,如果这些伤兵的伤势并不重,或者治愈之后不会落下残疾,其实还是有人愿意接管他们的。

    因为这些全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老兵。

    而各个部队又急需有战斗经验的老兵!

    两人说话间,吉普车便已经开到一处收容站之前。

    孙立人便道:“到了,这里就是我们税警总团的收容站。”

    钟毅抬眼看,便发现税警总团的收容站的情形要好得多,不仅环境更好,伤兵的脸上也更有生气,没有别的收容站那种死气沉沉。

    孙立人说道:“因为老长官给了结资助,再加上我这几个月也给了点钱,所以我们税警总团的情况要稍微好一些,至少落下终身残疾的不多。”

    钟毅点头道:“看得出!”

    孙立人却又叹息一声,接着说道:“但也只是勉力维持,如果弄不到足够的消炎药,等到天气一热起来,只怕就……”

    后面的话孙立人虽然没说,但是钟毅懂。

    现在天气冷,伤兵的伤口不会出现溃烂,一旦天气开始变得炎热,细菌开始滋生时,伤兵的伤口就会迅速的溃烂,这时候如果没有消炎药消除炎症,仅仅依靠简单的伤口清理,已经不足以维持伤兵的性命。

    两人说话间,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军医从一个窝棚走出来。

    看到孙立人,那个军医顿时眼前一亮,加快脚步迎上来。

    “团座!”军医走到孙立人面前,立正敬礼。

    孙立人摆摆手,说道:“老刑,不用多礼。”

    稍稍停顿了下,又道:“这半个月还好吗?”

    老刑叹了口气,答道:“这半个月又走了十多个。”

    孙立人闻言便也跟着叹了口气,又扭头对钟毅说道:“子韧,能先借我五块钱吗?”

    钟毅投以询问的眼神,孙立人便道:“我想买点香烛和水酒,去祭奠一下这十几个死去的兄弟。”

    钟毅便立刻拿了五块法币,让小凡去镇上买香烛和酒。

    小凡动作很快,去了还不到一刻钟,就把香烛还有酒买来了。

    孙立人便带着钟毅来到收容站后面的一片荒地,此时已经是三月中旬,荒地上早已经工满了绿油油的青草。

    掩映的青草间,隐隐可以看到耸立其中的木牌。

    一行行一排排,草丛中的木牌少说也有上千块!

    在这块荒地的角落里,有一小片新翻出的泥土,前面竖着十几块木牌,想来就是税警总团那十几个病亡官兵的墓地以及墓碑了。

    钟毅走到墓地前,只见好几块木头墓碑上甚至连姓名都没刻。

    仅有的几块墓碑上刻的也不是大号,而都是铁蛋、二柱这样的绰号。

    孙立人一摊手说:“部队在撤退中建制全乱了,总团部的名册也弄丢,所以大多数弟兄连姓名都没能够留下。”

    听到这,钟毅眼角不由得微微泛泪。

    这些可都是英雄,中华民族的脊梁!

    他们为了国家,为了民族,连最宝贵的生命都奉献出来,可在死后,非但没能拥有一块像样的墓地,甚至连刻有他们名字的墓碑都没有!

    想到这,钟毅便不由得心疼到几乎无法呼吸!

    这时候,孙立人已经将香烛点上,又将一瓶烧酒逐一倾倒在十几座新坟前,一边倒一边流着泪说道:“各位兄弟的英灵不远,山河破碎、时局艰难,孙立人能力有限,没办法替你们修墓立碑,但是等将来抗战胜利,我一定筹资替你们修一座风风光光的大墓,再在墓前立一块大石碑,再将你们的名字铭刻其上,供后来者缅怀瞻仰!”

    这时候,钟毅却说道:“为什么要等到将来,现在就修墓!”

    “修墓?”孙立人摇摇头说道,“子韧,这可不是几百元的事!”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钟毅沉声说道,“弟兄们为了国家、为了民族流尽了血,奉献了生命,我们绝不能让他们死后连块栖息地都没有!”

    孙立人目光猛然一凝,沉声道:“你是认真的?”

    “当然!”钟毅肃然道,“我钟毅说到就一定做到!”

    “子韧,我替税警总团所有死去的兄弟们谢你了!”孙立人猛然一个长揖到地,又接着说道,“不过,子韧,如果你真有这一笔钱,那就先不着急修墓,还是拿去买粮买药品更加要紧,你放心,等将来我手头宽裕了,一定会还给你!”

    钟毅大手一挥,说道:“粮食要买,药品要买,墓园也要修!”

    “什么?”孙立人直起身,失声道,“子韧,你知道这要多少钱吗?”

    钟毅道:“我刚才说了,钱的事我来想办法,多了我不敢说,几十万块法币我还是有办法筹集到的!”

    听到这,孙立人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哽咽着说道:“子韧,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总而言之一句话,你的这份情义,我孙立人记下了!”

    钟毅拍了拍孙立人肩膀,这种时候用不着多说。

    没什么好避讳的,钟毅这就是赤果果的邀买人心!

    纳头便拜,愿效犬马之劳什么的,当然是不可能,但是钟毅有理由相信,从此之后他们俩属于同一个阵营却是没什么疑问了!

    ……

    回汉口镇的路上,孙立人忍不住问道:“子韧,你真有办法筹到十几万?”

    钟毅微微一笑说:“抚民,我在皖南做的事情,你应该听别人提起过吧?”

    “当然,这样的光辉事迹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孙立人道,“在郎溪县,子韧你只是凭着一张巧嘴,便聚拢了价值上百万的物资,等到一路走到九江县,所有物资的总价值更是已经超过亿元,说起来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啊!”

    钟毅道:“你信不信在武汉我也能做到?”

    “我信!”孙立人重重点头道,“子韧,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说话间,吉普车已经从通济门驶入了汉口城,然后毫无征兆的,钟毅忽然之间感觉到背脊一阵恶寒!



    当下钟毅低喝道:“小凡,停车!”

    小凡便毫不犹豫的一脚刹车,将吉普车刹停。

    孙立人回头问道:“子韧,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钟毅没有说什么,只是透过吉普车的前风挡观察前方的街道,孙立人见状,便也开始扭头观察起前方的街道。

    这一看,还真让孙立人看出异常来了。

    “子韧,有问题!”孙立人凛然说道,“你看前面九点钟方向,电线杆下站的两个黑衣男子,还有两点钟方向,成衣铺前面的两个黑衣男子,这四个男子的眼神不太对,衣袖里也是鼓鼓囊囊的,肯定藏了枪!而且是冲锋枪!”

    “抚民,不只是前边!”钟毅的目光却落在了车内后视镜上,沉声道,“在我们后面也有三个同样的黑衣男子,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这是什么情况?”孙立人心下凛然,却没有一丝的慌乱。

    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兵,无论钟毅还是孙立人,早见惯了大场面,当然不会把眼前这样的小场面放在眼里。

    “管他什么情况,先自保!”钟毅从腰间枪套取出一支勃郎宁手枪,一边拉开枪栓一边对孙立人说,“抚民,你负责后面的三个,前面的四个交给我!”

    顿了顿,又说道:“小凡,会甩尾吗?”

    小凡道:“会,刚学会!就是不怎么熟练。”

    “好!”钟毅道,“待会我喊停,你就甩尾!”

    “是!”小凡答应一声,当即松开刹车,再一脚油门,原本停在大街上的吉普车再次开始向前行驶,速度很快上来。

    后面跟的三个黑衣男子见状,立刻加快脚步。

    前面的四个黑衣男子也有意无意的往中间靠。

    钟毅见状,便立刻低喝一声:“停!”

    小凡便急打方向,同时用力刹下刹车,吉普车便立刻来了一个漂亮的甩尾。

    几乎是在吉普车堪堪横过来的霎那间,钟毅和孙立人同时从车厢里探出身,手持勃郎宁手枪,分别对着前方、还有后面的黑衣男子射击。

    “叭叭叭叭!”大街上便立刻响起清脆的枪声。

    孙立人和钟毅的枪法都很好,前面还有后面的黑衣男子顷刻间就倒下四个。

    但是剩下的三个黑衣男子终于反应过来,也将伯格曼冲锋枪从衣袖中取出,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吉普车。

    钟毅和孙立人见状,便立刻低喝一声纵身前扑,同时从吉普车上跳将下来,滚落在地的同时又连续开枪。

    最后剩下的三个黑衣男子终于遭到击毙,但是,他们在临死前还是打出一梭子弹,将吉普车的前风挡还有车篷打成筛子。

    小凡立刻轻哼一声,趴倒在了方向盘上。

    直到这时候,街上的行人终于反应过来,当即发一声喊,四散而逃。

    转眼之间,原本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便再看不到一个人影,变得格外的空旷。

    孙立人想要爬起来,钟毅却道:“抚民别动,当心还有别的枪手埋伏在四周!”

    话音刚落,前方又是叭的一声,遂即便有一道子弹流光从孙立人的头顶掠过,射中他身后的那面砖墙,瞬间溅起数点火星。

    “我的乖!”孙立人吃惊之下家乡话都冒出来,“还真有埋伏!”

    钟毅却趁机从地上窜起来,对准前方街边一栋平房顶上连开三枪,接着,一个手持长枪的黑衣男子便从阳台一头栽下!

    “这下应该没别的埋伏了!”钟毅收起枪,走回吉普车驾驶室旁。

    “团座!”小凡吃力的抬起脑袋想要敬礼,立刻又痛哼一声趴回方向盘。

    “小凡,你别动!”钟毅赶紧喝止,又回头问孙立人,“抚民,你会开车吗?”

    “当然。”孙立人知道钟毅是什么意思,又道,“但是留你一人在这里太危险,我还是去附近找人来送小凡去汉口医院。”

    “没事!”钟毅道,“你先送小凡去医院。”

    “也行。”孙立人点点头说,“我送到就回来!”

    钟毅再没有多说,开始蹲下来检查那几个黑衣男子。

    几个黑衣男子身上除了枪,没有携带任何物品,钟毅只检查了两人就放弃了,这显然是一次精心策划的刺杀,所以枪手的身上不可能留下线索!

    那七枝伯格曼冲锋枪也提供不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因为这也不算是稀罕物,除了军中有大量装备,青洪帮也暗中购置了不少的伯格曼冲锋枪。

    足足过了一刻钟,巡警终于赶到,领头的警长满脸惊恐的向钟毅请罪。

    在自己的管区发生了当街刺杀案,而且遇刺的还是中央军的两个上校,这可不是什么小事,真要是追究下来,丢掉饭碗事小,搞不好甚至有可能丢掉吃饭的家伙!

    钟毅却并没有为难对方,只是吩咐巡警将八个枪手的尸体拉去警察局。

    见钟毅没有追究的意思,警长松了口气,赶紧带着巡警把尸体给拉走。

    巡警带着枪手的尸体前脚刚走,孙立人就开着车回到现场,下车问道:“子韧,你怎么让警察把枪手的尸体拉走了?”

    钟毅摆了摆手,先将七支冲锋枪装上车,然后问道:“小凡情况怎么样?”

    “右肩膀中了两枪,所幸没有伤到要害,问题不大!”说到这停顿了下,孙立人又接着问道,“子韧,你查出什么端倪没有?”

    “没有。”钟毅道,“对方的手脚很干净!”

    “是吗?”孙立人道,“那这事就严重了!”

    钟毅道:“是的,这肯定是一次精心策划的刺杀!”

    “难道是小鬼子?”孙立人道,“竟敢追到武汉行刺?”

    “不是小鬼子,枪手是中国人!”钟毅道,“这点还是可以肯定的。”

    “中国人?”孙立人道,“那这事就更离奇了,谁会对我们下死手?我们刚到武汉,又没有得罪过谁。”

    钟毅嘿然一笑,狞声道:“马上就知道了。”

    说完钟毅就坐上驾驶座,招呼孙立人道:“抚民,上车!”

    孙立人跟着坐到副驾驶,问道:“子韧,我们现在去哪?”

    钟毅沉声说道:“警察局!”



    “去警察局?”孙立人不解。

    钟毅解释道:“对方精心策划了这么一次当街刺杀,还找了八个身手不错的枪手,对于枪手的尸体就一定不会不闻不问。”

    孙立人恍然:“所以,只要逮住到警察局认尸的人,就能顺藤摸瓜揪出背后黑手!”

    钟毅点头道:“就是这么个理!”

    孙立人说道:“子韧,看不出你还是个办案的好手!难怪戴老板那么器重你,还开玩笑说要挖你去军统。”

    两人说话间,吉普车已经开到汉口警察局的大门外,钟毅并没有在警局门口停车,而是开过去又折回来,最后把车辆停在了警察局大门斜对面的一个小巷口,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警察局的大门口。

    钟毅原本以为这会是一次漫长的守候。

    却没有想到,等了不到半小时,便有一辆卡车开进了汉口警察局。

    然后从车上下来一个黑衣男子,指挥警察局的警察,将停放在院子里的八具枪手尸体都抬上了卡车车厢。

    警察局前面没有墙,只有一道铁栅栏。

    这一幕,都被钟毅和孙立人看得正切。

    孙立人便道:“子韧,这好像不太对啊,哪有这么快就来领尸体的?”

    “那也未必。”钟毅摇摇头,沉声说道,“也许对方就是这么有恃无恐呢?”

    过了没多久,警察便将八具尸体抬上卡车,黑衣男子便跳上卡车,驾车驶出警察局的大门,钟毅便立刻脚下一踩油门,从后面跟上去。

    跟着卡车一直到汉口码头,又从码头登上大型江轮。

    钟毅便没什么耐心再跟踪,直接将黑衣男子控制住,押上吉普车!

    黑衣男子显然是没有料到自己会在江轮上遭到劫持,脸上神情震惊至极,以至于忘了说话,等到反应过来时嘴巴已被堵住,只能唔唔表示抗议。

    钟毅却根本不理,等江轮上岸,便径直回了马王庙!

    回到马王庙团部时已经是深夜,全团官兵早就已经进入沉沉梦乡。

    钟毅一直将黑衣男子拎进自己的办公室里,才终于取下他嘴里的破布团。

    嘴巴一恢复自由,黑衣男子便气急败坏的道:“你们是不是疯了?竟敢抓我?”

    “你很了不起吗?”孙立人冷然道,“或者说,你背后那人势力很大?没人敢惹?”

    “我倒是没什么了不起,不过只是个无名小卒。”黑衣男子道,“但是我背后势力确实很大,至少不是你们两个小小的上校所能招惹得起的!”

    “废话少说!”钟毅问道,“谁在背后指使你们?”

    “背后指使?”黑衣男子大怒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老子是军统局的人!你们觉得我会受人指使吗?”

    “军统的人?”孙立人心头一凛,“你说是就是啊?”

    黑衣男子道:“证件就在我口袋里,但我告诉你们,现在放了我跟验过证件之后再放人的性质可不一样,我奉劝你们,还是趁现在就把我放了!”

    “废话真多!”孙立人说完,从黑衣男子口袋翻找出一本证件。

    打开来一看,孙立人的脸色立刻微微一变,又把证件递给钟毅。

    钟毅接过证件一看,发现还真是军统的人,还是一个行动队长,孙铭,上尉军衔!

    “两位,你们闯下大祸了!”孙铭冷然说道,“如果刚才就放人,还可以说是误会,但现在你们已经知道我是军统的人,性质就不一样了!”

    “那又怎样?”钟毅说道,“别人怕你们军统,老子可不怕!”

    别的军官怕军统,是因为屁股底下不干净,军统一查就铁定完蛋,但是钟毅却干净得就像是一张白纸,根本就不怕军统查。

    钟毅又道:“而且,老子怀疑你是个假军统!”

    说完,钟毅又吩咐警卫去把5连长胡清叫来。

    胡清很快就赶过来,看到孙铭之后讶然说道:“老孙,你怎么在这?”

    “老胡?”孙铭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苦笑道,“这还得问你们的团长。”

    “团座,这是怎么回事?”胡清道,“你怎么把老孙抓咱们团部来了?”

    钟毅道:“他真是军统的?”

    “真是。”胡清点头道,“我们中央军校同期毕业,又一同进入军统,而且都分配在上海站的行动队,不过后来老孙调到了武汉,我却跟着何组长调去了金山卫!”

    “这么说真是抓错人了。”钟毅说完,示意胡清给孙铭松绑,又说道,“现在你可以回去了,当然了,如果你想报复,尽管放马过来就是!”

    胡清道:“老孙,这就是个误会,你多多包涵。”

    当着胡清这老同学,孙铭当然不好意思再发作。

    当下孙铭无奈的道:“钟团长,麻烦你下次动手前先把事情搞搞清楚。”

    钟毅呵呵一笑,对胡清说道:“胡连长,你替我送送孙队长,哦对了,别忘了请孙队长吃一顿宵夜,就当我给他赔礼了。”

    “得嘞。”胡清答应一声,又对孙铭说,“老孙,走吧。”

    孙铭原本还想再说几句,可最终却只是摇摇头,跟着胡清走了。

    目送孙铭身影远去,孙立人道:“子韧,这下线索断了,接下来怎么查?”

    “没事!”钟毅说道,“等明天回到学校,我让戴老板给他的手下打个招呼,帮我好好的查查这八个枪手的来历,相信以军统的能量,一定可以查清楚!”

    孙立人道:“目前看,也只能让军统查了。”

    钟毅又道:“抚民,既然来了咱们367团的团部,我就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孙立人道:“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

    钟毅不再多说,带着孙立人来到后面仓库。

    仓库打开,当一整箱一整箱的奎宁还有磺胺呈现在自己面前,孙立人的嘴巴瞬间就张大了,吃声说道:“西药?全都是西药?!”

    钟毅说道:“这些药品,要想治好税警总团5000多伤兵,肯定是远远不够,但是用来控制住他们的伤势不让恶化,却是足够!”

    孙立人道:“那肯定是足够了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钟毅找了辆卡车,将仓库里的磺胺全都送到黄陂,交给税警总团的收容站。

    为防意外,钟毅还带了一个连负责押送药品,昨天的刺杀给钟毅提了一个醒,万一药品有个什么闪失,后悔都来不及!

    忙完之后回到马王庙驻地,一天时间又过去。

    周一一早,钟毅又和孙立人坐车赶回武大育英楼。

    回到育英楼之后,钟毅就让赵寒星把吉普车开去修理,在前天的刺杀中,钟毅和孙立人没事,小凡和吉普车却遭受了池鱼之殃,伤得不轻。

    这个时候,汉口镇的刺杀也在训练团内小范围传开了。

    不仅仅是朱良成、张远南,就连别的同学都跑来慰问。

    甚至就连蒋百里也被惊动,让人把钟毅叫到了办公室。

    “子韧,昨天在汉口是怎么回事?”蒋百里关切的道。

    “没事,老师。”钟毅道,“就是几个毛贼劫道,让我和抚民给打发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毛贼!”钟毅话音才刚落,戴笠的身影就从外面走进来。

    钟毅脸上微露尴尬之色,说道:“戴老板,前天我真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知道孙铭上尉是你们军统的人。”

    “这个不怪你,是他自己的警惕性太差!”戴笠摆摆手,又说道,“说起来,连整个军统武汉站都得感谢你,感谢你给他们上了一课!要不然,就凭他们现在这种状态,对上小日本的特工,只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钟毅又道:“刺客的来历查清楚了?”

    “这个倒没有。”戴笠摇摇头说道,“但是从刺客使用的冲锋枪,刺杀现场的布置,以及所选择的动手时机,足以证明这不是一群普通的毛贼!如果我们没有判断错误,这伙刺客盯上你已经有段时间,对于你的行踪了如指掌!”

    钟毅深深的看了戴笠一眼,虽然从戴笠脸上看不出一丝的破绽,但是他相信军统局一定是查出什么端倪了。

    军统可是国党最庞大的特务组织!

    以军统的能量,还能查不出区区几个枪手的来历?

    这又不是日本的特工密谍,不过是几个枪手而已!

    稍稍停顿了下,戴笠又道:“子韧,你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呀?”

    钟毅闻言,顿时心头一动,得罪人?戴笠这是在向他暗示什么吗?

    这个时候,蒋百里起身说:“子韧,该去上课了,还有,今后外出一定要带上警卫,而且要提高警惕,今天这样的事情可不能够再发生了!”

    对于钟毅,蒋百里很器重,是真担心他会发生什么意外。

    当下钟毅跟着蒋百里离开办公室,目送钟毅的身影消失,戴笠喃喃自语道:“钟毅,换成别的什么人,我直接就帮你打发了,但是这回你惹到的人可不是什么小人物,我们军统局也是爱莫能助,你自求多福吧。”

    ……

    回到教室,上战术分析课。

    蒋百里照例又让两名学员帮忙将一幅地图钉到黑板之上。

    看清楚地图上的内容之后,全班学员顿时之间精神一振。

    因为地图上标示的,赫然正是徐州会战的最新敌我态势,时隔半个月之后,蒋百里老师终于又要讲徐州会战了。

    学员们最为喜欢的,还是这样的跟实战相关联的战术课!

    钉好地图,蒋百里拿教鞭指着地图说道:“同学们请看,这是关于徐州会战的最新敌我态势图,日军的两个师团已经推进到台儿庄,正向驻守台儿庄的第二集团军发起猛攻,今天已经是台儿庄之战的第三天!”

    “老师!”有学员忍不住问道,“交战情形如何?”

    “情形很不乐观!”蒋百里道,“日军攻势很猛,而且使用了化学武器,第二集团军的伤亡很大,台儿庄将近三分之二街区已经失守!”

    “怎么会这样?”有学员失声道,“才三天就丢掉了三分之二的街区?”

    “是啊,怎么会这样?”有学员附和道,“孙连仲可是西北军中悍将,第二集团军也是西北军的老底子,怎么会这么不经打?”

    胡琏沉声说:“台儿庄如果守不住,整个战术构想岂不是就完全落空?”

    “那也未必!”蒋百里摇摇头说道,“因为台儿庄的南关仍在第二集团军手里,仍可以从外面调部队进城!所以台儿庄应该不会那么快失守!守住希望还是很大!”

    话音才刚落,钟毅却叹息一声说:“台儿庄或许不会那么快就失守,但是要想全歼来犯日军的两个师团,却已经没有可能了!”

    听到钟毅这话,所有学员都是脸色微变。

    便是蒋百里的脸色也是顷刻间微微一沉。

    张灵甫沉声道:“钟毅,你凭什么下此断言?”

    钟毅摇摇头说:“第二集团军已经丢掉了台儿庄三分之二的街区,却仍旧牢牢控制着南关,这说明了什么?”

    朱良成叹息道:“这说明第二集团军还是心存侥幸,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钟毅道:“孤军守城,最忌讳的就是心存侥幸,最忌讳的就是给自己留后路!”

    朱良成点头道:“因为一旦起了留后路的念头,就必定会将最精锐的部队用来保证后路安全,就算全军将士仍存有死战之心,其余方向的防御也必定会受到很大影响!”

    钟毅道:“要不是因为这个,我想也不会在三天之内就丢掉三分之二的街区!”

    顿了顿,钟毅又道:“作为整个战役的防御支撑,台儿庄是无论如何不能失守的,所以五战区恐怕没别的选择,只能提前向日军发起总攻,日军一旦发现不对,必定会突围!但是现在日军远未到师老兵疲之时,成功突围就将是必然的结果!”

    钟毅说完之后,整个教室便陷入长时间的沉寂,这一次,就连张灵甫也没再反驳。

    因为无法反驳,钟毅的分析合情合理,除非能出现奇迹,否则北线的台儿庄之战,最多也只是击溃,要想全歼日军已经绝无可能!



    接下来的几天,徐州战局的演变与钟毅的预计完全一致。

    为了给第二集团军减轻压力,确保台儿庄这个防御支撑不被日军拔掉,五战区长官部只能逐次投入兵力向日军发起反击。

    一个军不够,就一个集团军。

    一个集团军还是不够就两个!

    等到参战兵力已经过半之时,干脆就提前总攻!

    日军坂本支队和濑谷支队立刻开始感觉到压力!

    因为坂本支队和濑谷支队加起来也才三万多人,炮兵部队非常强大,规模甚至超过两个联队,但是步兵加起来只有不到十个大队。

    日军的这种配置就是典型的头重脚轻,用来攻坚作战很犀利,但用来防御作战就只能呵呵了,这也是日军根据国军在战场上的表现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

    因为国军在战场上大多只会严防死守,很少会主动发起进攻,就算偶有局部反击,也只是小规模的反击,不会影响大局,鉴于此,日军为了提高灵活性,才弄出这种重炮兵、轻步兵的攻击型支队!

    所以,国军如果只是一味的严防死地,那是正中日军的下怀,日军凭借强大炮兵,不仅可以势如破竹一路强行碾压,顺便还能大量杀伤国军的有生力量,但是现在国军一旦发起大规模反击,日军步兵不足的缺点立刻就暴露出来。

    勉力支撑了两天,日军就已经意识到了危险。

    濑谷启和坂本顺当即便下令炸掉所有的大炮,然后在战车部队的掩护之下,沿着铁路向峄县突围。

    最终的结果与原本的历史时空没有太大区别,国军仍旧取得了台儿庄大捷,歼灭一万多日军炮兵,并且缴获了大量的已经被炸毁的火炮!

    但是,日军濑谷支队及坂本支队的主力仍旧大部分突出重围,退守峄县固守待援,国军如影随形,蜂拥而至,将峄县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一场前所未有的攻坚遂即打开大幕!

    ……

    消息传回,武汉各界顿时欢声雷动。

    珞珈山高级军官训练团的学员们得到消息时,正好在吃中饭。

    因为训练团就办在武汉大学校园内,育英楼旁边不远就有别的教学楼,这些教学楼有从华北及华东内迁的大学生在上课。

    这些大学生已经被肖冰的南京之声,培养出了听广播的习惯。

    得知国军取得了台儿庄大捷,霎那间整个武大校园便陷入欢乐的海洋,这些年轻的大学生都不上课了,纷纷上街去游行。

    相比之下,训练团的学员却很平静。

    不仅平静,学员们甚至还有些惋惜。

    钟毅、朱良成还有孙立人来到教室,就正在讨论台儿庄大捷。

    “真是可惜了。”朱良成道,“这次,原本有机会全歼日军的!”

    “是啊,以后再想有这么好的机会,就难了。”孙立人也说道,“而且,等到日军主力大举来援之时,峄县的两万日军就将成为刺向徐州的尖刀!”

    说话间,张灵甫、邱维达、胡琏一行人也陆续走进来。

    张灵甫目光看过来,钟毅也立刻目光扫过去,两人照例冷眼对视数秒,然后张灵甫冷哼一声移开目光,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钟毅的错觉,总觉得今天的张灵甫有些不太一样,似乎没往日那样盛气凌人。

    邱维达跟胡琏两人更是主动围了过来。

    “子韧,还真让你说中了。”胡琏懊恼的道,“没能全歼日军!”

    “是啊,实在是太可惜了。”邱维达也说道,“子韧,眼下日军濑谷支队、坂本支队孤军深入,被我三十多万大军重重围困在峄县,你说还有没有机会再将他们吃掉?”

    听到这,钟毅忽然心头微微一动,说:“这个问题,其实可以问法肯豪森。”

    “法肯豪森?”邱维达讶然问道,“他一个德国顾问知道什么,干吗问他?”

    旁边的张远南跟钟毅对视了一眼,说:“据我所知,统帅部关于徐州会战下一阶段的作战方针已经在探讨,法肯豪森也参与了讨论。”

    “还有这事?”邱维达道,“那我待会问问。”

    跟蒋百里喜欢结合实战来讲战术一样,法肯豪森也很喜欢结合实战讲他的战争理论,尤其是大兵团理论。

    同学们陆陆续续的走进来。

    两点钟一到,法肯豪森就准时出现在教室。

    日尔曼人的时间观念很强,从来都不迟到。

    法肯豪森走进教室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前排两名学员把军用地图钉到黑板上,地图上标示的果然就是徐州会战。

    然后法肯豪森就开始讲课,德语翻译转译。

    “同学们,首先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就在今天上午,贵国第五战区的军队在台儿庄取得了空前大捷,一举击溃了日军两个支队,歼敌一万余人,并缴获各式火炮一百多门,各式枪械一万余支!”

    “台儿庄的胜利,再一次证明了大兵团正面决胜理论,是普遍的真理!”

    “所以同学们一定要好好学习大兵团理论,认真体会其中的精妙之处。”

    钟毅给邱维达使了个眼色,邱维达会意,站起身问道:“法肯豪森将军,能不能请你结合大兵团理论,分析一下徐州战场的后续走势?”

    听完翻译转译,法肯豪森点了点头,说道:“具体战术虽然并非我们的学习重点,但既然有同学问起,那我们就试着探讨一下。”

    停顿了下,等翻译转译完,法肯豪森又道:“鉴于国军缺乏攻坚的能力,我认为,要想歼灭峄县的日军已经非常困难,如果拖得太久,日军华北、南京两个方向的援军必定会大举增援,到时候,徐州战场的国军就有被日军反包围的危险!”

    钟毅又跟孙立人使个眼色,孙立人便起身说道:“但是,就这样放弃对峄县的进攻,岂不是太可惜了?毕竟,困守峄县的日军刚遭受大败,损失了绝大部分重武器,而且兵力上我军也是十几倍于日军,拿下峄县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一听这话,法肯森豪立刻就生气了。



    法肯豪森为什么生气?

    因为他想起了上午在听松庐的遭遇。

    常校长对于德国顾问团的意见一贯都是很重视的,淞沪会战的时候,甚至还一度让法肯豪森指挥过对汇山码头的进攻,然并卵。

    徐州会战一如钟毅所预言,最终做成一锅夹生饭。

    但是常校长第一个想到的并非钟毅,而是德国顾问法肯豪森,当即派侍从副官开着自己的专车把法肯豪森接到听松庐。

    常校长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有点飘了,觉得徐州会战第一阶段打得这么好,在台儿庄虽然没能全歼来犯日军,但也取得很大战果。

    所以再加把劲,应该还是有机会吃掉峄县的日军!

    何应佩、陈实等高级将领都很清楚常校长的脾气,所以一个个满口赞同。

    但是法肯豪森是日尔曼人,太实在,明知道常校长想听什么,还是坚持己见,认为围歼峄县日军希望不大,并建议常校长放弃徐州,抓紧时间部署下一阶段的武汉会战!

    常校长却不听,他非但不准备放弃徐州,反而又向徐州战场增调了十几个军!

    常校长的打算是这样子的,峄县的日军遭到合围,华北、南京日军肯定会大举增援,但这没有什么,新调上去的十几个军就是用来打阻击的,所以,原五战区的三十几万大军,仍可以心无旁骛的围攻峄县日军!

    常校长太想打一场歼灭战了!

    中国也太需要一场歼灭战了!

    正因此,常校长才如此坚持!

    但是法肯豪森性格执拗,当众叫嚣起来,搞得常校长很没面子,法肯豪森也觉得自己的能力受到了质疑,双方不欢而散!

    所以孙立人一提起峄县这茬,法肯豪森一下就火了。

    “太贪婪了!”法肯豪森怒道,“你们中国人太贪婪!没有相应的能力,却非要做超出能力范围的事,最终只能够收获失败!现实会教育你们的!”

    到这时,话题终于引到钟毅想要的方向,当下钟毅便起身说道:“我完全赞同法肯豪森将军的判断,围歼峄县日军的战机已经完全丧失,强行发起峄县之战,最终只能置第五战区几十万大军于险境!”

    听完翻译转译,法肯豪森欣然点头说道:“总算还有一个清醒的!”

    钟毅接着说道:“法肯豪森将军,虽然我们并不赞成,但是第五战发起峄县之战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可阻挡,现在再讨论这个已经毫无意义,所以,我们不如探讨一下,假如峄县之战进展不顺,而华北、南京的日军又大举赶到增援,我军又该怎么办?”

    这一问,却直接挠到了法肯豪森的痒处,因为他在离开听松庐之后,就已经在郑重的思考这个问题。

    当下法肯豪森说道:“我认为这个时候,首要就是阻止日军的追击,绝不能让淞沪会战的悲剧重演!”

    钟毅心说一声来了!

    在原来的历史时空,就是法肯豪森想到了阻止日军追击的绝户之计,并且常校长也真的采纳了法肯豪森的建议!

    这个绝户之计就是,掘开黄河大堤,利用滔滔洪水阻挡日军的追击!

    而现在,钟毅所要做的就是提出跟法肯豪森截然相反的意见,并且,还要想办法让这个意见进入统帅部甚至常校长本人的视野!

    法肯豪森接着说道:“淞沪会战最后阶段之所以酝成惨败,就是因为撤退太过仓促,并且没有留下部队打阻击!而根据目前的情形,徐州会战的最终结果只怕也好不到哪儿去,最后多半也落个仓促后撤!”

    “但是好在!”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法肯豪森又拿起教鞭指了指地图,又接着说道,“徐州毕竟不是上海,上海与南京之间虽然有国防工事,但如果没有部队驻守,再坚固的国防工事也只能是摆设,但是,在徐州北边却有一条黄河!”

    “黄河?什么意思?”全班的学员都是满头雾水。

    只有钟毅知道法肯豪森是什么意思,凛然反问道:“你是说掘开黄河?”

    “没错,掘开黄河!”法肯豪森得意的道,“只要掘开黄河大堤,滔滔洪水倾泄而下,就会淹没徐州附近所有公路、铁路,日军就会寸步难行,云集徐州战场的国军主力就能够从容撤退,淞沪会战的悲剧也就不会重演了!”

    听到这,全班的学员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钟毅更是厉声说道:“法肯豪森将军,你知道黄河一旦决堤,对黄淮两河下游的三千万中国百姓意味着什么吗?”

    顿了顿,钟毅又道:“如果你不清楚,那我现在告诉你,一旦黄河决堤,上百万人会被直接淹死,超过千万人将在一夜之间无家可归、流离失所,而且黄河决堤之后将形成巨大的泛滥区域,更进一步形成旷日持久的地质灾害,未来数年,很可能连续出现极端旱灾、极端涝灾,甚至会出现蝗灾!最终受到伤害的百姓很可能高达三千万!”

    “这是没办法的事。”法肯豪森耸耸肩说道,“战争,终归是要有牺牲的。”

    “你说的倒是轻巧,如果让你牺牲三千万日尔曼人,你愿意?”钟毅怒道。

    “你这是强词夺理!”法肯豪森闻言顿时脸色一沉,整个德国也就七千万人口,一下牺牲三千万,日尔曼民族岂不是就要灭族?

    “强词夺理的是你,法肯豪森先生!”钟毅冷然道,“更何况,就算不掘开黄河,也有办法阻止日军追击,淞沪会战的悲剧照样不会在徐州重演!”

    “哦,是吗?”法肯豪森冷然说道,“你有什么办法?”

    钟毅大步走到台上,接过教鞭指着地图说道:“在徐州战场,除了北边有黄河,南边还有大别山,第五战区的主力部队可从大别山撤退!日军机械化部队在山区难以展开,我军可以非常轻松的甩掉他们!”

    法肯豪森哂然说道:“钟毅同学,刚才我还称赞你是个明白人,但是现在看来,你也跟其他学员没有任何区别,眼睛就只能看到面前一点距离!”



    钟毅心下暗暗高兴,话题终于要进入到战略的层面了!

    对于花园口的决堤,史学界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

    一种意见认为,花园口决堤虽然对黄淮下游的三千万百姓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但也成功的迫使日军将主攻方向从平汉铁路、转向长江航道,然后凭借长江天险以及长江两岸的复杂地形给华中日军造成了更大的伤害!

    比如说万家岭大捷,很大程度利用了江西的山区地形!

    一个不容抹煞的事实是,武汉会战之后,日军就因为损失惨重再也无力在中国战场发起大规模的攻势作战,从此抗战就进入到相持!

    所以,花园口决堤是有必要的,正确的!

    但是另一种观点却认为,花园口决堤没任何作用!因为日军沿平汉线进攻,跟沿着长江航道进攻,并无本质的区别!

    如果非要说两者有差别,那日军顺着长江航道进攻,可能反而更加便利些,因为日军拥有强大的内河舰队,从水路输送兵力和辎重也更加快捷,更加安全!

    这种意见认为,日军沿着平汉铁路进攻,一样会遭受惨重损失,而且损失说不定还会更加的大些,在拿下武汉之后,侵华日军一样会无力再发起攻势作战!

    但是,相比前一种选择,黄淮两河下游的三千万百姓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黄淮两河下游三千万百姓的深重苦难,又反过来严重损耗了中国的人力物力,使得黄淮地区的抗战形势变得更加的严峻!

    换言之,如果没有花园口决堤,如果没有黄泛区,如果黄淮两河下游的三千多万百姓没有遭受灾害,中国的抗战将更有力!别的姑且先不说,八路军跟新四军在黄淮地区的发展肯定会更顺利,积聚的实力也会更强!

    钟毅无疑是后一种战略的坚定支持者!

    作为一个穿越者,既便没有战略层面的好处,钟毅也会坚决反对掘开黄河大堤,何况放日军从平汉铁路进攻,从战略层面上还存在好处?

    当下钟毅佯怒道:“法肯豪森先生,你什么意思?”

    法肯豪森冷然道:“你还真就以为,掘开黄河大堤只是为了阻止日军追击国军?不,这只是一个顺带的作用,此举真正的意图,是为了迫使日军将主攻方向从平汉线转向长江,到了长江,日军庞大的机械化部队就将会失去用武之地!”

    “简直愚蠢至极!”钟毅闻言,毫不犹豫的怼回去。

    听到钟毅说法肯豪森愚蠢至极,全班同学顿时目瞪口呆。

    老天爷,这可是德军顾问团团长法肯豪森,竟说他愚蠢?

    听完翻译的转译,法肯豪森也是当场气得暴跳如雷,当即就冲着钟毅大声咆哮起来,唾沫星都溅到钟毅脸上。

    “狂妄,太放肆!你太放肆了!”法肯豪森咆哮道。

    钟毅丝毫不相让,同样将一张脸凑到法肯豪森面前,同样的唾沫星子四下里飞溅。

    钟毅大声咆哮道:“我难道有说错吗?到了长江上,日军的坦克、汽车是用不上了,但是日军还有火力比坦克强一百倍的军舰,还有比汽车运输能力更强的商船、大型运输船,我军的处境只会更糟糕!”

    法肯豪森暴怒道:“长江航道有马当要塞,日军内河舰队根本过不来!”

    “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钟毅继续咆哮,“江阴要塞你也说无法逾越,可最后不也让日军的内河舰队突破了?你就敢保证马当要塞比江阴要塞更坚固?”

    听钟毅和法肯豪森在那里你来我往的互怼,全班同学都傻了。

    便是一贯目无余子的张灵甫,此刻看向钟毅的眼神也是变了。

    邱维达、胡琏等人藏在桌子底下的双手更是已经用力的握紧,直恨不得此刻站在讲台上正与法肯豪森激辩的,是他本人!

    钟毅继续咆哮道:“这世上就没有突破不了的要塞!”

    法肯豪森暴怒道:“就算马当要塞被突破,沿河作战也对日军更不利!”

    “沿河作战对日军更不利?得是多蠢的人才会说出这种混账话?”钟毅冷笑两声,继续大声咆哮,“淞沪会战中,吃日军舰炮的亏难道还没吃够?法肯豪森先生,你难道忘了,淞沪会战第一阶段,当我军仅有的两个坦克连按照你的命令,按照你的愚蠢至极的命令突入到汇山码头,遭日军舰炮集中摧毁的惨剧了吗?”

    听到这,法肯豪森顿时脸色一片惨白。

    因为汇山码头之战,是他一生的耻辱!

    平时法肯豪森很忌讳别人提及这一战,但是现在,钟毅却当着五十多名学员,公然揭开了法肯豪森的这个伤疤,这让他情何以堪?

    关键是钟毅还给他的指挥冠上了愚蠢俩字的评价!

    情急之下,德国老头终于情绪失控了,大吼一声,一记左勾拳向钟毅打过来。

    钟毅正愁无法把事情闹大,看到法肯豪森一记左勾拳打过来,立刻伸手挡开,然后一脚猛然踹还回去,不过这一脚钟毅控制好了力道。

    否则极可能将年老体衰的德国人踹成重伤。

    挨了钟毅的这一踹,法肯豪森顿时痛哼一声倒地。

    看到这幕,全班的五十多个同学全都傻了,这他妈什么情况?互相喷口水还不过瘾,还要上演全武行?

    看到钟毅还想补拳,坐在前排的孙立人和朱良成赶紧抢上前,将他死死拉住。

    “子韧你不要冲动!”

    “团座你冷静一下!”

    孙立人和朱良成并不知道钟毅内心的想法,是真的急了,也吓坏了,公然在课堂上顶撞德国顾问团长,还动手,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

    要捅到常校长面前,关禁闭那都还是轻的!

    背对着孙立人和朱良成,钟毅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狡计得售的笑意。

    钟毅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如果不是为了把这个事情捅到常校长面前,如果不是为了把他和法肯豪森的关于武汉会战的战略之辩捅到统帅部高层和常校长的面前,他又何必跟一个已经六十岁的德国老人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