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汉口火车站的钟楼废墟上。
一场大战，无数次的轰炸，无数次的炮击，乎将整个汉口火车站都夷为平地，原本修建了要塞的核心区域更是留下一个恐怖的大坑！
但是钟楼，却奇迹般的被保留下了小半！
这栋塌了大半的钟楼终究会被作为这场世纪大战的见证，永远载入史册！
不过现在，火车站的这栋钟楼却成了钟毅最好的观察所，钟毅、冯于祥，还有朱良成此刻正在钟楼上，观察日军动静。
虽然日军已经撤离了市区，并且流露出撤离武汉的迹象，但是不到最后一刻，钟毅脑子里的那根弦始终都是绷紧着的！
因为以己度人，如果换成自己是日军的司令官，他一定会在真正的撤兵之前，搞一次假撤真打，趁着守军松懈下来后，发动最后一次总攻！
所以，不到日军真的撤离，钟毅不敢有一丝的掉以轻心！
这会，钟毅、冯于祥还有朱良成三人正站在钟楼最顶层，举着望远镜，观察汉口北郊的日军营地！
远远的看去，只见一队队骑兵更大从军营出来。
拿骑兵开道，早在钟毅的意料之中！因为日军的每个常设师团都有骑兵联队，在之前的武汉保卫战之中，日军的骑兵并未参战，现在可以说是日军各个战斗部队中唯一还能保留完整建制的联队了！
其余像工兵、辎重兵甚至炮兵联队，都不可能再保持完整的建制！
因为在之前的巷战中，已经有大量的日军辅助兵死在了巷战战场！
骑兵过去后，是一队队的载重卡车，从卡车轮胎的形变可以看出载重不轻！
卡车过完后，是一队队的马拉板车，不过让钟毅他们感到有些意外的却是，板车上面装载的并不是物资，而是人，一个个伤员！
数以千计的马拉板车，数以万计的伤员！
这样的场面，视觉效果上真的是很壮观！
看到这一幕，钟毅脑子里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彻底的松弛了下来。
鬼子是真撤，而不是玩的假撤真打，武汉保卫战真的已经结束了！
“可惜了啦！”朱良成却不遗憾的说道，“要是咱们还有余力，要是在这时候给鬼子来一个凶狠的反突击，鬼子瞬间就会土崩瓦解！”
停顿了一下，又说道：“真要是这样，根本用不着战区主力，光我们武汉卫戍区就能把东久迩宫捻彦的第二军给收拾了！”
钟毅闻言忍不住翻了一记白眼。
凭武汉卫戍区自己的力量把东久迩宫捻彦的第二军给收拾了？
还真是敢说！也不看看现在整个武汉卫戍区还剩几个能动的。
现在能动的，有没有五千钟毅不敢说，一万却肯定是不到的！
这也就是说，一战下来，武汉卫戍区15万人，已经拼到只剩不到1万人，就算加上伤员也是不到4万，伤亡率竟然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三！
这样的战斗，堪称是人类史上最惨烈的战斗之一！
这种情况下，武汉卫戍区根本没有能力发动反击！
就算是第五战区、第九战区的主力部队赶到武汉，武汉卫戍区只怕也是没有能力参与接下来的反击战了！
话又说回来，就算武汉卫戍区有能力，只怕也没会参与反击！
至于其中的原因，其实并不复杂，因为武汉卫戍区的部队已经守住武汉，打赢了武汉会战的上半仗，如果下半场仍由他们卫戍区的部队主导，那岂不是显得五战区、九战区的主力部队很无能？好处不能让你一家占尽，对吧？
出于制衡的考虑，常校长也一定会干预！
跟常校长争了大半辈子的冯于祥深知其中的道道，当下拍拍朱良成肩膀，说道：“老弟你就知足吧，这一次咱们卫戍区守住了武汉，就已经是泼天的功劳，再接下来的好戏，就交给别人唱吧，不能所有好处都让咱们占尽喽。”
朱良成赧然一笑，说：“我也就这么一说。”
钟毅却转身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接下来的24个小时，我要好好睡一觉，不管发生什么事，哪怕是小日本往武汉空降一个师团下来，也别叫醒我！”
冯于祥闻言莞尔一笑，也说道：“我也得回去好好的睡一觉！”
朱良成愣了一下，旋即也说道：“我也睡，等等我！”
……
做出同样反应的，不只是钟毅，朱良成和冯于祥。
还有孙立人，乃至于整个武汉卫戍区所有的官兵！
由于炊事班的伙夫都上了战场，导致伙房人手严重不足，于是已经晋升367旅辎重营长的陈路远也重操旧业，又当起伙夫。
花了两个多小时，蒸了两大屉热腾腾的白面馒头。
再用开水冲泡白菜叶弄了一大桶汤，然后陈路远亲自挑着两大屉馒头和菜叶汤，来到了处于黄陂街的阵地上。
“弟兄们，吃饭喽！”
陈路远拉开长长的腔调，仰天长嚎。
换成平时，根本不用喊，闻着馒头和菜汤的香味，这些大头兵们就已经从阵地中窜出来将陈路远围住。
可是这回，整个阵地却跟死了似的，没任何反应。
“弟兄们，有白面馒头！”陈路远再一次仰天长嚎。
然而，让陈路远感到无比意外的是，整个阵地依旧一片沉寂。
“咦，这些兔崽子都转了性子不成？”陈路远当即抓起几只白面馒头，走进黄陂街边的一处民房废墟。
这处民房废墟是367旅的防御阵地。
进入民房废墟之后，陈路远才发现，守在里边的三个老兵竟然睡着了！
只见三个老兵互相靠在一起，已经睡得死沉死沉，陈路远刚才进来这么大动静，根本就毫无反应。
不过，怀里的三枚155mm炮弹却仍抱得紧紧的！
“哦哟！”陈路远的瞳孔顿时猛然一绽，当下赶紧从挎包里掏出专用扳手，将三枚炮弹的保险关上！
回到街上，陈路远正要让人去通知炮兵，把剩余炮弹的保险全部都给关上，却看到炮兵营长山炮带着人赶了过来。
陈路远这才松了口气。
肖冰也已经很困很困，但她还不能睡。
因为现在汉口、汉阳乃至武昌的几个野战医院已经人满为患，甚至就连院子里都摆满了担架，躺满了伤员。
而医护人员却严重不足！
尤其有医护经验的医护人员严重不足！
所以节目一停，肖冰就直奔医院而来！
虽然她一个人的能力十分有限，不足以改变什么，但至少也是一份力量！
汉口的野战医院设在一处地下掩蔽所，由于空气不流通，气味十分糟糕，不过肖冰已经来过好多次，对此早有了心理准备！
口罩一戴，肖冰就走进了医院。
医院里的景象比之前并没有太大区别，唯一的不同就伤员又增加了许多！
刚进医院，还没来得及走两步，肖冰忽然感到自己的裤腿被人给揪住了。
低头看时，只见一个伤员从担架上伸出手，揪住了她的裤腿。
看到肖冰低头，伤员立刻哀求道：“医生，救我，救救我。”
肖冰的目光落在伤员的脸上，发现是一个小战士，顶多十七八岁。
小战士的伤口在胸口，不知道是被子弹打的还是被炮弹破片穿透导致的，血一直流个不停，虽然绑了绷带但是根本没用。
因为绷带早已经被鲜血浸透。
肖冰将绷带稍稍揭起一片角，鲜血便立刻喷涌而出！
看到鲜血喷涌的样子，吓得肖冰赶紧又将绷带压回。
看到肖冰吓成了这样，小战士眸子里的神色也黯淡了下来，说道：“医生，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你不会死的。”肖冰连忙道，“你不会有事。”
“真的？”小战士的眼睛里便立刻流露出希冀之色，又道，“我还有救？”
“嗯，有救！”肖冰用力点头，郑重的道，“相信我，你还有救，还有救！”
“太好了，我有救了，太好了，我有救了。”小战士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然而，眸子里的神采却是一点点散去，最终化为一片空洞。
肖冰伸手一探小战士的鼻际，早已经没了气息。
这个小战士的伤势其实很重，之前完全是凭着一股强烈的求生信念支撑着。
但是刚才，这股求生的信念终于还是松懈下来，这股气一泄，生命也就溘然消逝。
这还是肖冰生平第一次亲眼看着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消逝，而且还是这么一个年轻得让人心疼的生命，而且还是在她的怀中消逝，再受不了这个刺激，肖冰当即放声恸哭起来，哭了个梨花带雨。
好半晌，肖冰才终于止住哭声，擦擦眼泪再一次站起身。
换别人，这会多半打退堂鼓了，但是倔强的肖冰却没有，而是一咬牙继续往前走。
紧接着，刚才的一幕再次上演，而且是反复上演，一个又一个伤员从担架伸出手，试图拉住肖冰的裤腿，哪怕他们明知道这么做完全是徒劳，可是求生的欲望仍旧促使着他们去争取那万分之一的希望，万一有用呢？
“医生，救救我？”
“医生，给我一针百浪多息吧。”
“医生，我干掉了十六个鬼子，我是功臣，救我。”
“我为党国流过血，我为党国立过功，我不想死，呜呜。”
面对那一双双满是血迹的双手，面对那一双双满是希冀的眼神，肖冰却无能为力，只能狠下心继续往前走，一直走进医院手术室。
然而，让肖冰意外的是，手术室里竟空无一人。
几个主治医生全都不在，原本应该很忙碌的几个手术台也是空着。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不做手术了？”肖冰秀眉微微一蹙，开始四下里找人。
很快，肖冰就在一个房间的角落里找到一个医生，梁医生，也是汉口医院里外科手术造诣最高超的主治医生。
“梁医生？”肖冰问道，“怎么不做手术？”
“做手术？”梁医生道，“已经没办法再手术了。”
一边说着，梁医生一边就流下眼泪，接着说道：“因为连最基本的止血绷带，都已经耗尽了，现在根本就没办法做外科手术了。”
“啊？”肖冰吃惊的道，“那外面的伤员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梁医生黯然道，“没有医用耗材，没有医疗器械，没有足够的药品，我们根本就无能为力，无能为力。”
说着，梁医生就用双手捂住自己脸，低头无声的抽泣起来。
一个医生，一个外科医生，一个给人开膛破肚而面不改色的外科医生，此刻却哭得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看着在那里无声哭泣的梁医生，肖冰心疼如刀割。
当然，她心疼的并不是梁医生，而是外面的伤员。
好半晌后，肖冰才道：“梁医生，真的一点药品都没了吗？”
“药品半个月前就没了。”梁医生抽泣着说道，“现在别说是药品，就是给伤员截肢的钢锯也是没有了，现在就连截肢手术都没办法做了！”
肖冰又道：“那，现在又有多少伤员等着手术？”
“没数过。”梁医生道，“不过怎么也有两三万吧。”
“两三万！”肖冰闻言凛然，旋即毅然转身往外走。
梁医生也懒得问肖冰去哪里，只当她是回广播部了。
肖冰的确是回了广播部，一回到设在龙王庙的直播室，肖冰就让工兵营长郭伟全把直播设备重新装机。
“做什么？”正带人打包设备的郭伟全便不高兴的道，“我这刚刚装好，你又让我们拆包并重新装机，你搞什么啊？”
肖冰心情正不好呢，当即怒道：“让你装机你就装机，哪来这么多废话！”
郭伟全被呛得一声不敢吭，心里念一句这么凶巴巴的，我咒你一辈子嫁不出去，一边却带着手下工兵重新拆箱，装机。
没过一会，设备重新装好。
肖冰当即坐到直播设备前，对着麦克风说道：“收音机还有广播前的听众朋友海外的侨胞们，你们好，我是江汉之声的节目主持人肖冰。”
“我恐怕要食言了，因为我要加播一期节目。”
“我之所以要食言，是因为一件事！”
“因为我们的伤员，现在急需药品！”
“听众朋友们，还有海外的侨胞们，我们虽然取得了武汉保卫战的胜利，但是这个胜利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这个胜利，是我们武汉卫戍区的15万将士拿鲜血，拿生命换来的！”
“现在，武汉保卫战虽然结束了，虽然胜利了，但是我们武汉卫戍区开始之前的15万将士，现在却只剩下不到4万人，其中3万人重伤！”
“这3万重伤员，此时此刻，正无助的躺在担架上，躺在野战医院里，在绝望中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因为没有药品，我们的医生也是无能为力！”
“听众朋友们，侨胞们，你们可以想象一下，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我们的英勇的战士们，没有倒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上，没有倒在鬼子的枪口下，最终却在绝望中死在了医院，死在了病床上！”
“还有比这更让人感到绝望的吗？”
“听众朋友们，侨胞们，快让我们行动起来吧！”
“有钱的捐钱，没有钱捐物也行，大家赶快行动起来，捐钱捐物然后采购药品，再然后空运到武汉，救救我们卫戍区的伤员！救救他们吧！”
“听众朋友们，侨胞们，不能让我们的英雄既流血又流泪啊！”
说到最后，肖冰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嘤嘤抽泣起来。
……
上海，公共租界。
从昨天傍晚开始，租界各个广播前就围满了人。
广播里播放的江汉之声，几乎吸引了整个租界所有国人的注意。
租界工部局之所以能够顶得住日本政府的施压，通过公共广播播放江汉之声，并不是因为像他们嘴上所说的，对中国有多么的友善，而完全是因为他们背后的政府授意，总而言之一句话，西方各国并不乐意看到日本完全吞并中国。
所以对于能够拖日本后腿又不费什么代价的事，西方很乐意做。
正因为此，原本就住在公共租界以及后来逃难进入租界的国人，才得以通过公共广播收听到江汉之声。
今天早上，当肖冰通过江汉之声、通过电波宣布武汉保卫战已经胜利的时候，整个公共租界瞬间就化为欢乐的海洋！
看着公共租界陷入狂欢的中国人，新垃圾桥对面的日军宪兵一度非常的紧张，他们真怕中国人会不顾一切的向虹口发起冲击！
此时此刻，外滩公园的广播亭前再次聚满了人。
因为就在刚才，原本已经停播的江汉之声忽然又再一次播音了。
在肖冰带着哭腔的声音中，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外滩公园的广播亭前，有穿着洋装的学生，有梳着分头、穿着西装的白领，有穿着旗袍、满身珠翠的贵妇，不过更多的，却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形似乞丐的难民。
但是这一刻，从他们眼睛流露出来的神采，却是一样的。
那是一种满怀希望的神采，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中国人！
“听众朋友们，侨胞们，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这样一种说法！”
“在西方各国，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说我们中华民族是一个沙子一样的民族，毫无凝聚力可言！”
“他们说，当我们的同胞遭到残害时，我们的国人甚至还会鼓掌叫好！”
“他们说，当我们的国家遭到攻击时，我们的国人甚至于还会主动给侵略者带路，帮着他们运输辎重！”
“我不知道你们是个什么心情！”
“反正我听到这种说法时，十分生气！”
“因为我深深的知道，这根本是污蔑！”
“因为我深深的知道，我们中华民族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最高贵、也最富有凝聚力的民族，当灾难降临的时候，没有一个民族能够像我们中华民族一样团结，当战争降临，也没有一个民族能够像我们中华民族一样顽强！”
“同胞们，现在到了展现我们的凝聚力的时候了！”
“同胞们，武汉卫戍区的将士们急需药品，尤其是用于止血的药品！”
“同胞们，不能让我们的英雄既流血又流泪，我们没有办法跟随我们的战士一起踏上战场，但是作为中华民族的一分子，我们仍然可以从别的方面，为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同胞们，请慷慨解囊吧！”
“同胞们，请伸出你们的援手！”
“同胞们，前线的将士急需你们的帮助！”
在肖冰声泪俱下的呼吁声中，一群年轻的学生迅速行动起来。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十几只纸板箱，迅速改造成募捐箱。
然后这群学生便分成十几队，开始在聚集的人群中挨个募捐。
“我捐一百元！”一个穿着西装的白领毫不犹豫的掏空了自己的皮夹子，不过捐完后却是一脸的愁苦之色。
因为这一百元，是他今天刚领到的薪水。
现在一下全都捐了，一家老小七口人这个月吃什么、喝什么？
“我捐，我捐五元！”一个断了腿的乞丐爬着来到募捐箱前，奋力举起手中攥的一把皱巴巴的角票。
现在法币贬值严重，几乎是一天一个价。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五元或许不算什么，但对这个乞丐来说，这或许是他攒了整整一个月、甚至于半年的收入！
“小宝，我们把买玩具的钱都给捐了吧？”一个年轻的父亲对自己的孩子说道。
孩子从商店橱窗里边摆放的金属玩偶上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苦着个小脸说道：“可是爸爸，我好想有个玩具。”
“回家我给你做一把小木枪！”年轻的爸爸说道。
“嗯！”小男孩立刻高兴起来，欢呼雀跃的说道，“等我练好了枪法，专打鬼子！”
“对，打鬼子！”年轻的爸爸抱着小男孩，将原本用来买玩具的十元放进募捐箱。
“我，我捐五百元！”一个娇娇柔柔的声音忽然从学生的身后响起，学生回头看，却看到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交际花。
在重庆，统帅部。
常校长、何应佩、徐永盛、陈实等一干党国的高级将领全部围在地图前，正在凝神聆听作战厅长刘声的讲解。
刘声指着地图说：“校长，还有诸位同僚，截止今天傍晚七时，第一兵团所属之第七十四军以及第二十九军已经进至武昌，目前正在从武昌码头组织渡江！”
“第三兵团所属之第二集团军已经进至汉口东郊，其先头部队第四十二军更是已经进至闵集乡，离孝感仅有不到五十里远！”
“第四兵团所属之第十一集团军及第十九集团军，也已经进至应城、云梦附近，离孝感已经不足三十里路程！”
“此外，受五战区直辖的四个集团军及两个军团，也已经进至安陆、黄安各地，最迟到明天傍时时，我五战区及九战区的各参战部队就基本都能赶到孝感城外，对东久迩宫捻彦第二军形成四面合围之态势！”
常校长点点头，问道：“不会有意外？”
刘声道：“校长说的意外，指的是哪方面？”
常校长道：“比如说，日军突然从孝感突围。”
“这不会！”刘声道，“日军除非不想活了，否则绝不会这时候突围！”
一边的何应佩也道：“日军真要是从孝感突围，对我军反而是好事，因为这样一来，我军就可以免于攻坚战了！”
“是啊。”陈实也道，“攻坚战一直是我军的弱项！”
“可不。”刘声也道，“当初峄县之战，也是由于我军攻坚能力不足，才未能实现全歼日军濑谷支队、坂本支队的目标！实在可惜！”
“但是这次恐怕不一样了！”常校长忽然说道。
刘声神情一动，说道：“校长是说，第200师？”
“不错！”常校长说道，“之前武汉卫戍区在汉阳的反击战充分证明，坦克集群在攻坚战中有无可替代的巨大作用，这次为了确保能够全歼东久迩宫捻彦第二军，我已经命令杜聿明第200师从衡阳紧急北上，这会应该已经过岳阳了！”
“太好了！”刘声兴奋的道，“有了杜聿明的装甲师，肯定没问题了！”
“我看是！”常校长欣然道，“现在可以讨论组建前敌指挥部的事了！”
一听这话，在场的何应佩、徐永盛，陈实，乃至于刚刚赶到统帅部的宋梓文都打起了精神，因为这个前敌指挥部的组建及人选，关系到他们各派系的切身利益！
武汉保卫战是打赢了，但是这份战功是属于武汉卫戍区的，是属于冯于祥跟钟毅的，是属于珞珈系的，他们很难再伸手进去了！
关于这点，就算是常校长也必须认！
但是好在，武汉保卫战仅仅只是武汉会战的上半场！
武汉会战的精髓在于武汉保卫战获胜之后的下半场，也就是对东久迩宫捻彦第二军的围歼作战，因为守城的胜利属于防御作战，而围歼第二军却属于进攻作战，防御作战的胜利永远没有进攻作战的胜利高光、吸引眼球！
举一个最为简单的例子，在原本的历史时空，万家岭大捷的一大半功劳都要归功于冯圣法第58师的死守，为了堵住缺口，截断日军第106师团的逃路路线，第58师九千多人拼到只剩700多人，打得不可谓不惨！战功不可谓不大！
可是最后，世人记住的却只有攻占张古峰的张灵甫305团！
为什么？因为张灵甫305团攻占张古峰更高光，更吸引眼球！
这次的武汉会战也是一样，武汉保卫战打得足够惨烈，消灭的鬼子更是多达十几万，但是打得再好，也注定比不过接下来即将上演的孝感围歼战！
在陈实、何应佩、徐永盛、宋梓文等党国大员的眼里，眼下的东久迩宫捻彦第二军，已经在武汉之战中彻底被打残废，再加上又有杜聿明的装甲师打头阵，所以这次围歼东久迩宫捻彦第二军，已经是毫无悬念！
所以说，将自己的人手安插进前敌指挥部就至关重要！
因为只要进了前敌指挥部，就能稳稳的捞取一战功劳！
要是能够成为前敌指挥部的关键人物，那就更不得了！
当下党国的一干大员便纷纷打起精神，准备讨价还价，或者私底下进行利益的交换，反正就是博弈。
这一切说起来话长，其实在转瞬之间。
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常校长又接着说：“本来，健生身为第五战区代理总司令长官，是前敌总指挥的不二人选，但是很遗憾的是，他要坐镇随县，主持五战区大局，所以没办法前往孝感前线！”
对于这，在场的大员一点都不感意外。
常校长对白崇悲器重归器重，但是白崇悲作为桂系骨干这一身份却是始终改变不了，所以常校长绝对不可能把这样一份泼天的战功白白送给桂系！
顿了顿，常校长又道：“这前敌总指挥，就由薛岳担任吧。”
对于这，在场的大员也不觉得意外，其实从当初常校长执意要求薛岳亲率七十四军及二十九军北上，大家就已经看出端倪来了。
对于总指挥人选，大家不会也不可能跟常校长争。
不管怎么说，常校长都是党国领袖，最大的一块蛋糕肯定得归他。
但既便是常校长，也不敢把所有的利益一口独吞，不想利益均沾，谁会替你卖命？
当下常校长又道：“关于副总指挥、参谋长以及参谋部主任的人选，你们又有什么好的人选没有啊？”
陈实便立刻说道：“校长，张灵甫在湘赣边界的作战中表现很不错，跟薛岳的配合也是非常的默契，不如就由他兼任前敌指挥部的参谋主任？”
一听这，众人便纷纷侧目，陈实这是要大力栽培张灵甫了！
不过这也很正常，不管怎么样，张灵甫终归是土木系出身！
无论他今后走到什么位置，土木系的烙印这辈子是打上了！
常校长欣然点头：“由张灵甫担任前敌指挥部的参谋部主任，可以！”
看到陈实提名的张灵甫得到常校长的认可，何应佩嘴角忽然微微一勾。
当下何应佩说道：“校长，此次孝感围歼战，第五战区的部队是参战主力，所以第三兵团总司令孙连仲以及第四兵团总司令李品仙，理应兼任前敌副总指挥！”
听到何应佩这话，常校长的脸色便立刻垮下来，跟吃了苍蝇般难受。
本来，以何应佩为首的留日系，跟树大根深的保定系一样，都属于常校长着力从军中清除的派系，所以按照常校长的一贯用人原则，何应佩推荐的人选是一律不用的，但是孙连仲跟李品仙却不能不用。
孙连仲不用多说，不仅是台儿庄战役的大功臣，而且还是西北军中的名将，无论从实际出发还是出于对西北军各部的拉拢，都必须得重用，所以由孙连仲出任孝感围歼战的前敌副总指挥可谓顺理成章。
委任李品仙为前敌副总指挥也没问题。
常校长已经摁住白崇悲这个桂系大佬不让冒头，如果再不让李品仙这个桂系骨干进入前敌指挥部，那五战区的桂系部队肯定要摞挑子不干！
不能好处都让你常校长的中央军占全了，我们却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对吧？
不管怎样，这次孝感围歼战的参战部队，有一半是我们桂系的部队，对吧？
但问题是，这个提议由何应佩提出来就不合适，他要是应了，孙连仲跟李品仙就不会念他常校长的好，而只会念何应佩的举荐之功！
常校长便有些左右为难，不知道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个少校参谋急匆匆走进来，向刘声大声报告道：“厅长，第五战区长官部急电！”
“五战区长官部？”刘声看了眼常校长，大声道，“念！”
“是！”少校参谋应一声，打开文件夹再展开电报，“统帅部作战厅，日军第二军虽然溃退至孝感，然而仍有近十万众，兼日第15师团正从郑州昼夜兼程南下，是以孝感之战应当速战速决，不宜久拖。”
说到这停顿了下，少校参谋又接着说道：“窃以为，就没必要再为孝感之战专门组建前敌指挥部，冯于祥乃党国元老，足可以孚众，钟毅更是党国之不世干才，足可以胜任孝感之前线指挥！第五战区长官部，白崇悲，民国27年9月1日。”
少校参谋刚念完，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便齐刷刷转向常校长。
好嘛，他们统帅部这边才刚刚摆好凳子，准备排排坐分果果，结果白崇悲立刻给你来了这么一出，这事大了！
白崇悲可不是一般人哪！
白崇悲现在不仅是第五战区的代总司令，更是桂系二号人物，手中足足掌握着二十多万桂系精锐！
更要命的是，这次的孝感围歼战，如果没有白崇悲全力配合，那是万万不行的！
万一常校长驳回了白崇悲的建议，万一白崇悲因此闹了别拗，在孝感围歼战的关键时刻让开正面，任由日军第15师团沿平汉线南下，那孝感还打个屁！
白崇悲也不用真让，只要授意桂系的部队不要拼命就够了！
所以，白崇悲的提议必须得考虑，而且必须得认真考虑！
……
几乎是同时，在桐柏县的第五战区长官部。
第二十一集团军总司令廖磊正陪着白崇悲在树阴下散步。
廖磊一边走，一边义愤填赝的道：“健公，老蒋让薛岳只带着七十四军、二十九军参加孝感围歼战，却让我们第二十一集团军阻击南下日军，没安好心哪！”
顿了顿，廖磊又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孝感之战的前期，一定是孙连仲的第三兵团还有鹤公（李品仙）的第四兵团打头阵，等到第三兵团、第四兵团将东久迩宫捻彦第二军的战斗力消耗得所剩无几时，一定会让薛岳跳出来摘桃子！”
白崇悲冷冷一笑道：“你说的对，这是毫无疑问的！”
“老蒋玩的还是当年围剿红军时那一套，借力打力，排除异己！”廖磊道，“咱们桂军不能就这样给他当了炮灰！”
白崇悲道：“所以，我才会提议，不再另行组建孝感前敌指挥部，孝感围歼战直接由武汉卫戍司令部指挥，由钟毅来指挥！”
稍稍停顿了下，白崇悲又说道：“这也是德公的意思。”
“德公的意思？”廖磊闻言先是愣了下，遂即恍然说道，“高啊，德公这一手放长线钓大鱼着实高明，不仅打乱了老蒋的计划，还拉拢了钟毅！钟毅此人可不得了，假以时日肯定会成为军中的大佬，我们桂系的确是应该趁早与他交好！”
说到这里一顿，廖磊又道：“不过，老蒋会听吗？”
白崇悲微笑道：“你觉得呢？”
……
汉口，龙王庙。
“啊……”睡够了整整30个小时，钟毅才终于从深度睡眠之中苏醒，然后起身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这种感觉真他妈的爽啊！
听到动静，正围坐成一堆的朱良成、郭岐还有沈咸便纷纷转头看过来。
“子韧你醒了？”朱良成举了举手中的碗筷，笑着说道，“快过来吃饭。”
钟毅也不矫情，当即走过来在空位上坐下来，上首的沈咸递来一双筷子，下首的郭岐更是替钟毅打了碗饭。
钟毅接过碗筷，当即狼吞虎咽的开始吃起来。
连吃了两大碗，钟毅的速度才开始恢复正常。
一边吃着米饭，钟毅一边又问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朱良成回答道：“东久迩宫捻彦第二军已经退到了孝感，第二集团军的两个军，第十一集团军的两个军，还有第一兵团的两个军，已经对孝感完成了包围！只要不出意外，东久迩宫捻彦这个老鬼子，已经是插翅也难飞了！”
“动作不慢嘛。”钟毅又道，“前敌指挥部也组建好了吗？”
“这个嘛。”朱良成摇头道，“还没有，至少统帅部还没有下文。”
“不会吧。”钟毅道，“五战区、九战区的六个军，都已经对孝感形成四面合围，孝感围歼战的前敌指挥部居然还没组建好？”
朱良成道：“谁知道怎么回事。”
“不对啊，这不科学！”钟毅玩味的道，“按咱们常校长的鸟性，这样的前敌指挥部昨天就该组建完成，不可能拖到现在啊。”
郭岐说道：“参座，想不想听小道消息？”
“当然想。”钟毅道，“许多时候小道消息比官方消息靠谱多了！”
郭岐说道：“我听说，本来孝感围歼战前敌指挥部的人选都快要定好了，就是由九战区副总司令长官兼第一兵团总司令薛岳担任前敌总指挥，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五战区代总司令长官兼总参谋次长白崇悲突然来了封电报，并提出来不要专设前敌指挥部，将孝感围歼战直接交由武汉卫戍司令部指挥。”
朱良成和沈咸明显已经听过这个，所以没什么表情。
钟毅听了却也只是嘴角微微一勾，没什么特别反应。
朱良成便打趣道：“子韧，小道消息还说，这是李广西授意的，可见李白这两位桂系大佬十分看好你的前程，所以早早的就来示好啦。”
“示好？”钟毅哂然说道，“李广西或许真想示好，白崇悲就未必了。”
“是吗？”朱良成讶然道，“子韧，为什么这么说？难不成白崇悲还有别的心思？”
“当然，小诸葛的称号可不是白叫的。”钟毅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示好拉拢我只是个幌子，白崇悲真正的意图只是为了搅黄统帅部、关于前敌指挥部的决定，然而由他白某人从桐柏遥控指挥孝感之战！”
“什么？由他从桐柏遥控指挥？”朱良成愕然道，“这不乱来吗？他人远在桐柏，距离孝感足有数百里之遥，战场态势又是瞬息万变，电波往来又耗费时间，何况中间还可能出现人为的延误，这样子搞不出事才怪！”
郭岐道：“党国的事情不都这样？”
钟毅道：“可是这次的战事不同啊！”
“有什么不同？”沈咸道，“在常校长和那些个高级将领的眼里，没有什么不同，都不过是他们互相辄轧、争权夺利的场合！凶穷极恶、意图灭亡中国的日本侵略者，在他们眼里也是一股可以利用、可以借力的外力！”
郭岐接着说道：“在他们眼里，就只有利害！”
沈咸也接着说：“好好的国家，早晚亡在他们手上！”
钟毅闻言愕然，有些错愕的看着朱良成，这怎么回事？
迎着钟毅目光，朱良成微微一笑，说道：“子韧，忘了告诉你了，就在日军发起最后一次总攻的前天夜里，郭岐同志还有沈咸同志，已经正式提交入党申请！并且希望能够由你还有我，来担当他们两个的入党介绍人！”
“太好了！”钟毅闻言顿时大喜。
“郭岐同志，欢迎你的加入！”
“沈咸同志，欢迎你的加入！”
钟毅起身与郭岐、沈咸逐一握手。
至此，钟毅的地下党小组已经发展到四个成员！
按照党的组织原则，钟毅当仁不让的担任了这个党小组的组长。
郭岐跟沈咸对视了一眼，询问道：“钟毅同志，关于我和沈咸同志下一阶段的工作，你有什么指示没有？”
“关于下一阶段的工作，是这样。”钟毅说道，“全力在367旅秘密发展党员，但是一定要本着宁缺勿滥的组织原则，不能急！”
“是！”郭岐、沈咸同时起身敬礼。
“坐下，坐下，都是同志，不用这样。”钟毅摆摆手，又道，“现在再说孝感之战前敌指挥部的事情，这事可不是小事，关乎国家、关乎民族生死存亡，所以我们绝不能坐视，必须得做一些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情！”
沈咸道：“可问题是，我们能做什么呢？”
“是啊。”郭岐也道，“我们毕竟还是人微言轻，恐怕是改变不了什么。”
钟毅道：“由我们决定前敌指挥部的人选，那肯定不现实，但是从侧面施加影响却还是可以办到的。”
沈咸道：“怎么影响？”
钟毅道：“立即给重庆发一封电报，就算我因为疲劳过度，病倒了，所以恐怕无法担负起孝感围歼战的指挥职责。”
“这倒是个办法。”郭岐道，“因为这样一来，白崇悲的如意算盘也就落空了。”
这时候，朱良成忽然间说道：“子韧，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性？”
钟毅道：“老朱，你是指统帅部采纳白崇悲提的建议，真由我来指挥孝感围战？”
“对呀。”朱良成说道，“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其实还是存在的，而且我也相信统帅部肯定有高级将领以及高参支持你！”
“老朱，你想多了。”钟毅摆摆手道，“常校长不可能同意的！”
顿了顿，钟毅又道：“从黄埔建国起，常校长的用人之道就始终秉承两个原则，第一个原则是非黄埔不得重用，第二个原则就是平衡之道！”
“如果把接下来的孝感围歼战也交由我来指挥，那岂不是说，整个武汉会战实际上都是由我指挥的？这岂不是意味着所有的功劳都将会落在我的头上？这显然不符合常校长推崇的平衡之道！不然此战结束之后，他该怎么犒赏我？”
“所以，无论出于非黄埔不得重用的原则，还是出平衡需要，常校长都绝无可能再让我指挥后面的孝感围歼战！”
郭岐道：“放着像钟毅同志这样的人才不用，却一味考虑派系利益、平衡之道，这是嫌咱中国灭亡得不够快吗？”
沈咸道：“摊上这样的人，真是国家的悲哀！民族的悲哀！”
钟毅道：“所以，统帅部采纳白崇悲的建议，那是绝无可能的！既然这不可能，那我们就只能够退而求其次，与其让白崇悲在桐柏县遥控指挥孝感围歼战，那还不如促成薛岳的任命，至少薛岳还是个能打的，比白崇悲更加能打！”
朱良成点点头道：“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钟毅道：“那就给统帅部发电报吧。”
重庆，统帅部。
随着时间推移，常校长开始感受到了压力。
一方面，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接受白崇悲的提议，把孝感围歼战真的交给钟毅指挥，可是另一方面，如果公然拒绝白崇悲的这个提议，还真得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无论如何，钟毅的能力已经在武汉保卫战中得到充分的展现！
如果找不到恰当的理由，那恐怕就只剩一个办法。
那就是不设前线指挥部，参战各部仍由第五战区、第九战区长官部指挥。
但这也不是常校长愿意看到的，因为孝感围歼战，第五战区的部队最多，那么战斗结束后论功行赏，也是白崇悲战功最大！
常校长不愿意将这么一份泼天战功白送给白崇悲！
就在常校长左右为难，无计可施之时，武汉卫戍司令部的电报到了！
“校长，钟毅病倒了！”刘声神情古怪的报告道，老实说，刘声心下有些想不明白，钟毅为什么要拒绝他们桂系的好意，主动推掉前线总指挥的职责？
刘声想的跟白崇悲又不一样，他并不是看不出白崇悲的那点小心思，但是他更觉得，由钟毅实际指挥孝感围歼战，可谓众望所归，所以他也已经暗中联络了作战厅的一干同僚，准备力挺钟毅。
但现在，一切全都白忙活了。
因为钟毅主动推掉了这职责！
钟毅都发来电报说他病倒了，总不能逼着人家带病上阵吧？
“什么，子韧病倒了？”常校长心下却是大喜过望，不过脸上却是一脸的关切之色，很焦急的问道，“没有什么大碍吧？”
刘声道：“电报上说是因为操劳过度。”
“那还好。”常校长松了口气，又道，“为章，叮嘱他好好休息！”
“是！”刘声恭应一声，又道，“卑职这就给武汉卫戍司令部回电！”
“嗯。”常校长点点头，又环顾众人一圈，不无遗憾的道，“本来，正如健生在电报上所说的那样，子韧其实更适合担任孝感围歼战实际上的指挥官，但是你们也看到了，因为武汉保卫战打得太过辛苦，子韧累倒了！”
停顿了下，又道：“我们总不能逼着一个病人上战场吧？”
话音刚落，作战大厅里的一干大员，还有高参便纷纷附和。
“校长说的是，子韧乃是党国干城，可不能让他成为第二个霍去病！”
“没错，逼着子韧带病作战，万一累出个好歹，谁负得起这个责任？”
“我跟你们说，武汉保卫战的艰苦，那个是没办法用言语来形容，就是铁打的身子骨他也熬不住哪！是得让子韧好好的歇一段！”
常校长欣然道：“既然大家意见一致，那就仍按我之前说的，以九战区副总司令长官兼任孝感前敌总指挥，再以孙连仲、李品仙为副总指挥，至于参谋长人选，我看就由第一军军长胡宗南来兼任吧，再然后，以张灵甫为参谋部主任。”
众人齐声恭维：“校长英明！”
……
半个小时之后，在汉口码头。
薛岳带着张灵甫才刚刚上岸，一个参谋就追上来。
“总座！”参谋啪的挺身立正，报告道，“统帅部急电！”
薛岳不耐烦的摆摆手，沉声道：“念！”
“是！”参谋答应一声，打开文件夹念道，“自即日起组建孝感前敌指挥部，统一指挥五战区、九战区之参战各部，由九战区副总司令长官薛岳兼任前敌总指挥，由九战区长官部参谋处主任张灵甫兼任前线指挥部参谋处主任！此令，国民革命军统帅部！”
听完，薛岳、张灵甫脸上同时流露出错愕之色。
张灵甫说道：“不是说白副总长已经提议，由武汉卫戍司令部指挥么？”
薛岳哂然道：“钟麟，你知道为什么白崇悲的绰号是小诸葛，而不是赛诸葛吗？”
“这个卑职还真不知道。”张灵甫摇摇头，又道，“还请总座不吝解惑。”
薛岳道：“诸葛亮是真聪明，身有大智慧，所以能够挽蜀国狂澜于即倒，所以能够成为刘备的托孤重臣，但是白崇悲却只有小聪明，所以人称小诸葛！”
“原来如此。”张灵甫点点头，又接着说，“但在这件事情上，白崇悲未必就是在耍小聪明，也有可能出于一片公心。”
“你呀。”薛岳指了指张灵甫，又道，“行军打仗，你未必就输给钟子韧，但是在做人方面却不如他，还需好好历练！”
张灵甫正色道：“我只是觉得，子韧已经跟东久迩宫捻彦交手两个多月，再没有别人比他更了解这个对手，所以由他指挥孝感围歼战最合适！”
“但你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薛岳道，“校长不可能同意！”
张灵甫轻叹一声，说道：“有时候我真是想不明白，挺简单的事为什么搞这么复杂？”
“这就是政治。”薛岳道，“行了，去见见你的这位珞珈山训练团同学吧，一来呢向他讨教对付东久迩宫捻彦的经验，二来呢也向他借点儿装备！”
说完，薛岳便甩开大步，径直奔不远处的龙王庙而去。
张灵甫紧走了两步跟上，低声道：“总座，借什么装备？”
薛岳头也不回的回答道：“当然是从日军手中缴获的装备！”
“缴获的装备？”张灵甫装傻道，“日军在撤退之前，不是把所有带不走的重装备全都给炸了？其中就包括大量重型榴弹炮。”
“那是这一次。”薛岳摇头道，“之前钟子韧还全歼了藤田进的第3师团，缴获了一个野炮兵联队，我想借的这就这一个联队的榴弹炮！”
稍稍停顿了下，又道：“接下来的孝感之战，可说是一场真正的攻坚战，要是手上没一支拿得出手的炮兵，这仗怎么打？”
张灵甫皱眉道：“总座，这么做不太合适吧？”
张灵甫很清楚，薛岳嘴上说的是借，但是一旦装备真到了他手上，绝对是有来无回！张灵甫不希望钟毅白白损失三十多门大炮。
薛岳一听就火了，说道：“张灵甫，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顿了顿，薛岳又接着说：“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第九战区长官部参谋处主任，屁股可不要坐歪了！”
张灵甫这才不再吭声了。
没多久，两人便来到龙王庙指挥所。
只不过，在指挥所里并未见着钟毅。
一问才知道，钟毅去了东郊的后湖。
当下两人便又登上了薛岳的吉普车，直奔汉口东郊的后湖而来。
一刻钟之后，吉普车便开到了后湖，薛岳和张灵甫透过车窗往外看去，呈现在两人面前的却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墓地！
但只见，后湖的旷野上，已经布满一行行、一列列的长形土坑。
薛岳跟张灵甫估算了下，视野之中的土坑至少也有五万个以上！
在每一个长形土坑边上，都摆着一具用白色裹尸布包裹的遗体，不过从包裹干瘪的形状就可以看出，有不少遗体已经高度腐烂。
空气中更是充满了无比浓郁的尸臭！
但是现场的肃穆的气氛，却使得两人完全忽略了空气中的尸臭。
张灵甫还注意到，在用来安葬阵亡将士的墓地的右下角，有一个超级大的大坑，大坑边上也堆放了不少尸体！
这是鬼子的尸体！
不过没有裹尸布！
鬼子尸体一层层、一叠叠，堆得跟小山似的！
薛岳跟张灵甫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神情凛然！
只是眼前这一幕，就足可以证明武汉保卫战的惨烈程度！
薛岳喟然道：“我原本以为，武汉保卫战就算比湘赣边保卫战惨烈，也是有限，但是现在看起来，却是错了！”
“是！”张灵甫道，“湘赣边保卫战也很惨烈，但是战场分散在两个县广大山区，所以人员以及火力相对分散，但是武汉保卫战却集中在狭窄的市区，人员及火力更加集中！论惨烈程度，肯定要胜过湘赣边保卫战！”
两人说话间，一阵脚步声传来。
急回头看时，便看到一大群军官快步走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一个上将，显然是武汉卫戍总司令冯于祥无疑。
跟随在冯于祥身后的就是钟毅，还有孙立人、朱良成一干高级将领。
一阵寒暄过，张灵甫主动跟冯于祥攀谈起来，薛岳就顺理成章的找上了钟毅！
薛岳指了指旷野中一行行、一列列的幕葬坑，沉声说道：“子韧，这些全都是武汉保卫战中牺牲的将士？”
“只是其中一部份。”钟毅神情黯淡的说道，“还有许多将士甚至连一节完整的手指骨都无法凑整齐，有姓名的，就争取给他们立一座衣冠冢，有些连姓名也没有留下的，那就只能给他们弄一座合葬墓了。”
薛岳道：“也只能这样了。”
紧接着，薛岳就直奔主题。
“子韧，我是一个直性子，说话做事从来不会拐弯抹角。”薛岳说道，“所以，后面我就有话直说了！”
钟毅道：“薛总司令请说。”
薛岳道：“我想跟你借炮！”
“没问题！”钟毅点头道，“你要什么口径的，多少门？”
“呃……”钟毅的回答让薛岳有些措手不及，他找上门来借炮，钟毅的第一反应难道不应该是一口回绝或者再三推诿？
哪有这样痛痛快快应下的？
这跟薛岳印象中的国军主官可是完全不一样！
钟毅难道不知道，这种借，借了之后可是基本不还的！
见薛岳愣在那里，钟毅反问道：“薛总司令，你怎么了？”
“呃，没什么。”薛岳如梦方醒，接着说道，“你有什么口径的，各有多少门？”
钟毅便扳着手指头开始计算起来：“M1918式155mm口径野战榴弹炮24门，不过受损严重，尚需要修理；日式150mm口径野战榴弹炮178门，不过这批榴弹炮受损更严重，已基本没有修理价值；日式75mm口径野战榴弹炮108门，75mm口径山炮36门，不过这批炮也受到严重损毁，基本无法再修复。”
薛岳的脸色便立刻黑下来，看来他完全误会钟毅了！
合着钟毅根本不是好说话，而是根本就是故作大方！
当下薛岳黑着脸说道：“难道就没有一门完好的大炮？”
“有，但是只有33门！”钟毅道，“有33门日式105mm口径野战榴弹炮是完好的，但是没炮弹，怕是也没什么用。”
“炮弹的事不用你操心。”薛岳闻言大喜，赶紧说道，“有炮就好，有炮就好！”
薛岳还真不担心105mm口径的炮弹，如果是150mm口径或者155mm口径的炮弹，那也是麻烦，但是105mm口径还有75mm口径的炮弹对于他来说却不是什么问题，内迁重庆的兵工厂造不出大炮，炮弹还是造得出的。
“炮就在龟山要塞的地下工事里藏着。”钟毅道，“你回头让钟麟去拉就是了！”
薛岳一直侧着耳朵聆听，但是听到这里忽然没了下文，便讶然问道：“完了？”
“完了。”钟毅也是讶然，“薛总司令还有问题吗？你该不会连炮兵也想借吧？”
钟毅不介意把炮借给薛岳，哪怕明知道有借无还也是不介意，反正这些炮留在他手里暂时也是没用，薛岳打孝感却是没火炮不行！
但让钟毅把炮兵都借出去，却不愿意！
因为367旅现在也没剩下几个炮兵了！
就剩几个火种了，可不能再轻易外借！
好在薛岳也没有这个意思，当下说道：“不用，炮兵倒不用。”
顿了顿，薛岳又小声问道：“子韧，你就没有什么交换条件？”
敢情薛岳是等着钟毅跟他提条件，钟毅没提这才让他感到意外。
“交换？”钟毅微笑着道，“薛总司令说的是借，提什么交换？”
钟毅这样坦坦荡荡，反而搞得薛岳有些不好意思，当下正色道：“行，这批大炮就是我薛岳借你的，等打完了孝感这一仗，我一定如数归还，如果有损坏，我也一定想办法拿别的装备补偿你！”
钟毅笑笑没有说话。
薛岳却又小声问道：“对了子韧，你们武汉卫戍区还有坦克没有？”
钟毅呵呵一笑，道：“薛总司令，你下手太晚了，就在半小时前，统帅部已经下令让我们的坦克营归建200师。”
“唉呀。”薛岳以手扶额，“晚了半步！”
说这句话时，薛岳的懊恼之情溢于言表。
说真的，薛岳对于武汉卫戍区的这个坦克营真是垂涎已久了！
这还得从一个多月前的汉阳反击战说起，那一战，钟毅利用坦克营担纲主攻，一举全歼了日军第3师团，真的把薛岳的下巴都惊掉。
打从那开始，薛岳就惦记上这坦克营了。
很遗憾的是，让杜聿明这小子给抢了先！
不过话说回来，钟毅的坦克营原本就是200师的。
当下薛岳只能退而求其次，又接着说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到我这边来？”
好嘛，薛岳这纯粹是打蛇随棍上，借了火炮借坦克，坦克没借到直接就把主意打到钟毅头上来了。
钟毅笑问道：“薛总司令指的是第一兵团、九战区还是孝感战役前敌指挥部？”
“一个意思。”薛岳道，“第一兵团就是九战区，九战区就是孝感前敌指挥部。”
“似乎没有适合我的位置吧？总不能让我顶了钟麟的参谋主任吧？”钟毅道，“难道薛总司令的意思是，给我当个旅长？”
“让你当旅长那是太屈才了。”薛岳道，“当师长都屈才。”
钟毅微笑说：“那就只能顶钟麟的位置，当参谋部主任了。”
“不错，我觉得你比钟麟更适合担任这个职务。”薛岳道，“因为你是个帅才，而钟麟充其量只是个将才，如果你肯过来，我就准备让钟麟回51师去顶替王耀武的位置！钟麟也跟我说过，他更喜欢到第一线带兵。”
钟毅微笑说：“薛总司令，其实我也更喜欢到第一线带兵。”
尽管钟毅始终保持着微笑，也没有明确的拒绝，但是从钟毅的言行举止之中，薛岳仍旧感受到了一种毫不掩饰的疏离。
当下薛岳不无失望的说道：“看来你是不愿意了。”
“让薛总司令见笑了。”钟毅没有承认，也没否认。
但是薛岳的感觉还是挺准，钟毅确实不想跟薛岳太亲近。
至于其中的原因并不复杂，因为薛岳这人无论是对敌人还是对部下，都太狠，甚至可以说是不近人情，在他手下做事，落不下好。
当然，对于薛岳在抗日战争中的功绩，钟毅还是认可的。
“好吧，人各有志，我也就不勉强你了。”薛岳点了点头，又说道，“临别之际，老弟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讲的？”
钟毅收敛笑容，脸上神情慢慢变得郑重。
薛岳又接着说：“不管怎么说，你都跟东久迩宫捻彦在武汉对抗了整整两个月，说到对东久迩宫捻彦、对于鬼子第二军的熟悉程度，全中国怕是再没有第二个人比得过你，所以我想听一听你的建议！”
钟毅肃然说道：“薛总司令真想听？”
“真想听！”薛岳沉声道，“你尽管直说。”
“好，那我就有话直说了。”钟毅点点头，又道，“现在可说是东久迩宫捻彦第二军最虚弱的时候，因为第二军所属四个师团的步兵在汉口、汉阳战场大量战死、负伤，剩下的基本都是工兵、辎重兵，还有骑兵以及炮兵。”
“但是这样的局面并不会持续太久。”
“大概一个星期左右，第二军的首批伤势较轻的伤员就会伤愈归队，而且这批伤员的数量不会少，至少有两万人！”
薛岳闻言顿时神情一凝。
两万名伤愈归队的老兵，这可是一股不能忽视的力量！
钟毅又说道：“我的判断，等到这两万鬼子伤员伤愈归队，战机也就彻底丧失，孝感战役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
并不是钟毅小觑五战区的主力部队！
说白了，防御作战跟进攻作战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让东久迩宫捻彦第二军缓过来，别说五战区的四十多万人，就是再加上现在九战区的三十多万人也没什么卵用！
攻坚战，并不是人多就可以奏效的！
停顿了一下，钟毅又道：“因为多了这两万伤愈归队的精锐步兵之后，第二军至少可以多坚持十天时间，那个时候，不要说正沿着平汉线南下的日军第15师团，只怕是连日本本土赶来增援的援军都已经赶到孝感战场了！”
“我明白了！”薛岳说道，“也就是说，我们只有七天时间！”
“是的，你们只有七天！”钟毅肃然道，“所以我希望薛总司令不要受到任何外界因素的干扰，拼尽全力在七天之内歼灭东久迩宫捻彦第二军！”
“不受任何的外界干扰？”薛岳点点头，又问道，“那么，子韧老弟，如果我做到你说的这样，我们有机会在七天之内歼灭东久迩宫捻彦的第二军吗？”
如果换成别人，薛岳绝不会问这个问题，这不显得他无能吗？
但是面对钟毅，薛岳真不敢拿大，因为他对钟毅的能力是真的佩服！
薛岳素来骄傲，一般人很难入他的法眼，但是在钟毅面前他却真的傲不起来，因为钟毅随便拎出一场战役，都能轻松的秒杀他薛岳。
所以这次，薛岳是真的诚心向钟毅讨教。
钟毅也感受到了薛岳的诚意，肃然说道：“打好了，至少有七成机会！”
“至少有七成？”薛岳顿时间神情一振，七成机会，这样的胜算已经很高了！当下又对钟毅说，“多谢老弟，那么咱们就此别过了！”
“薛总司令保重。”钟毅抬起右手，敬礼。
薛岳回了记军礼，再叫上张灵甫一起走了。
目送薛岳跟张灵甫离开，冯于祥过来说道：“子韧老弟，你是咋想的？主动致电统帅部说自己病倒了，将孝感围歼战的总指挥让给薛老虎也就罢了，现在又把仅有的33门完好无损的105mm口径榴弹炮都借出去，这是干啥？”
钟毅默然，这冯于祥从骨子里就还是个军阀。
本位主义，已经融入到了冯于祥的骨头缝里，在他眼里，自己的切身利益永远都是第一位的，国家利益反而是其次！这也就难怪，在明知道中国已经很虚弱的前提下，仍跟常校长打了中原大战，又往虚弱不堪的祖国身上狠狠的捅了一刀！
从冯于祥对钟毅借炮这件事的反应，可以折射出近代中国的困境。
因为这么想的并不只有冯于祥一个，还有阎西山，还有李广西，还有吴佩孚，还有已死的刘湘、张作霖甚至曹锟、段祺瑞等等。
在这些个军阀的眼里，就只有地盘、军队、利益！
他们主观上或许有统一国家的意愿，但是在真正统一国家之前，他们绝不可能站在国家的层面从全局去考虑问题！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民国大裁军！
民国年间由于军阀之间的连年混战，导致军费开支居高不下，整个国家的财政几乎被拖入万丈深渊，说点吓人的，当时未来三十年的税收都被这些军阀给预支了，怎么预支？找洋人银行借款！
你们觉得洋人是傻瓜？
洋人不傻，这样的借款是要抵押的！
拿什么抵押？拿未来海关的税收做抵押，或者拿某条铁路的未来收入做抵押也行，如果连铁路也拿不出，没关系，我们来帮你们修，但是修好之后这条铁路归我们洋人所有，你们中国人无权干涉铁路运营。
东北的南满铁、中东路，还有山东的胶济铁路，都是这样来的！
所以你们知道，西方列强为什么介入军阀混战了吧？直皖战争、直奉战争，乃至于后来的新军阀中原大战，其背后都是列强的影子！
因为军阀混战的背后，也牵扯到了洋人的切身利益！
所以你们知道，当国军即将败退台湾时，美国为什么会这么焦虑了吧？
因为这不仅意味着东方将会出现一个亲近苏联、敌视美国的红色中国，更意味着这之前美国借给国民政府的借款，国民政府让渡给美国的利益，统统都打了水漂！
而这个数字有多庞大是你们无法想象的，甚至今天，这笔外债仍然在，美国政府仍旧幻想着有朝一日中国能还钱！
言归正传，有鉴于民国年间财政的恶劣，这个时候裁减军队缩减开支，是真正利国利民的举措！
但是民国的大小军阀又是怎么做的？
常校长，表面上将一个师从三个旅六个团裁为两个旅四个团，但是裁撤下来的那两个团并没有谴散，而是换了个名头仍旧留存，这个就是补充团的由来！
张少帅的脑子也好使，编制少没事，咱们搞加强排，于是乎，下辖十个班甚至于十五个班的加强排，便纷纷诞生。
所以说，让这些军阀从国家层面、民族层面考虑问题，是绝无可能的！
就算他们愿意，他们手下的那些小军头也不愿意，一个很浅显的事实，大军头如果不能照顾小军头的利益，小军头一定会联起手来造他的反，然后换一个大军头！北洋年间的城头变幻大王旗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常校长虽然民义上已经统一了全中国，但在许多事情上，他仍旧没办法真正做到一言九鼎，也就没办法真正从国家层面、民族层面去考虑发展大计！而只能像糊裱匠对中华民国这艘行将沉没的破船做些修修补补。
这样的困境直到工农红军的出现，或者更确切点说，直到三湾改编后，才出现真正意义的改观！
因为三湾改编之后的红军，彻底摧毁了军阀赖以成长的土壤！
从此之后，军队不再属于个人，也不再单纯的忠于某个个人，而是属于党，属于一个领导集体！
这些说起来话长，其实在钟毅脑子里也就一转念的功夫。
钟毅当然不会跟冯于祥讲这些道理，犯不着，也没必要。
但是冯于祥的话却给钟毅提了个醒，孝感之战要想打赢，恐怕不容易！
因为参加孝感之战的部队太多太杂，指挥体系又有重叠，所以很难形成合力！
所以钟毅觉得，还是有必要再给重庆统帅部发一个电报，做一个表率！当下钟毅便将张师量叫过来，让张师量替他草拟一份电报。
……
在重庆，统帅部。
宋梓文终于获得了跟常校长单独相处的机会。
“妹夫，有好事！”宋梓文说道，“前天江汉之声的那一期节目播出后，在全国各大城市及东南亚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各大城市的市民及东南亚的华侨是踊跃捐款，尤其以上海各界的捐款最多，到现在已经募集了两亿法币的钱物！”
“两亿？！”常校长眼前一亮，这可是一笔巨款！
但很快，常校长的眼神便又黯淡下来，因为这时候的上海已经成为日军包围下的一座孤岛，上海各界就是捐出20亿钱物，也根本运不出来！
宋梓文来重庆之前，显然也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
当下宋梓文又说道：“妹夫，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在上海跟宁波之间，建一条秘密交通线，如果建成了交通线，不仅这次募集的价值2亿的钱物可以及时运出来，将来我们更可以从上海公共租界源源不断获得物资的补给！”
停顿了下，又说道：“更为重要的是，日军大本营已经组建了第21军，即将向广州发起进攻，广州一旦沦陷，咱们沿海所有的港口就都落入日军之手，咱们跟外界的海上交通线也全部遭到切断，那时候，宁波跟上海之间的这条秘密交通线就会格外重要！”
常校长道：“我知道这条交通线很重要，所以已经让雨农在着手筹建了。”
“戴雨农筹建的交通线，也就传递下情报，能顶什么用。”宋梓文哂然道，“我说的交通线，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交通线，不仅能够传递情报，更能输送人员及物资，必要的时候甚至于可以帮助咱们采购飞机大炮！”
常校长道：“这样的交通线有可能建成吗？”
宋梓文道：“事在人为，试都没试，怎知不可能？”
正说话间，侍从室主任林蔚忽然找了过来，小声说道：“校长，武汉卫戍司令部刚刚来电，钟毅表示，他的部队可以打散编入参战各师旅，参加孝感之战！”
“什么？”听到这话，常校长和宋梓文不禁侧目而视，竟有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