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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卖会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多,第一期拍卖的一千亩、三百多块地块全部卖光,而且基本上都是溢价卖出。

    参加拍卖的几十名鄞江豪商,每人都拍下了好几块地,其中尤以航运大王虞方卿出手最为阔绰,一个人拍下了十二块地,甚至还以二十五万元的价格拿下了八十八号地块,八十八号地块也成为了今天晚上的地王。

    钟毅原本估计,一千亩商业用地卖出两千万就不错了。

    可是从目前看,这一千亩商业用地足足卖了五千多万!

    拍卖落下帷幕,虞方卿、秦液仙等豪商纷纷返回房间,或者动身回老家,好不容易回鄞江一次,他们肯定要回老家。

    龚秋霞和周璇也被送回了房间。

    钟毅给了她们一人一个大红包,算是辛苦费。

    等送走所有人,钟毅又吩咐道:“周秘书长,钱收好,明天一早,就送一千万现金支票到财政局交给老陈。”

    这一千万是钟毅早就答应过的,不能再赖了。

    稍稍停顿了下,钟毅又接着说:“剩下的四千多万元,全部拿到花旗银行兑换成美元或者英镑。”

    周宝玉愕然道:“全部兑换?”

    “全部兑换。”钟毅断然道,“一分都不留。”

    周宝玉说道:“市长,这么做会不会不合适?”

    如果是个人,拿法币去兑换美元或者英镑,国家不会也管不着,但如果是一级地方政府拿法币兑换外汇,性质就不一样。

    因为花旗银行拿到法币之后,并不会留着,而是会立刻到上海,从中央银行或者中国银行那去兑换外汇,换句话说,这么做会消耗掉国民政府宝贵的外汇,使得国民政府没有资金购买急需的物资。

    钟毅并不是不清楚国民政府的难处,但是他现在无能为力。

    至少在鄞江还没发展起来之前,他是无力反哺中央政府的。

    而且,钟毅比谁都清楚,中央银行或者中国银行存的外汇,至少有一大半落入了宋家或者孔家私人户头。

    要不是这样,孔宋两家怎么当首富?

    与其是这样,那还不如拿这些宝贵的外汇来发展鄞江经济,至少鄞江发展好了,受惠的是鄞江全体父老,是全国人民!

    当下钟毅道:“这你不用管!”

    “是。”周宝玉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钟毅却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径直上到三楼,敲开了刘宏生的房间门。

    “钟市长?”看到钟毅,刘宏生略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将他让进客厅。

    走进客厅,钟毅却意外的发现,刘宏生这里已经有了访客,而且还是三友实业的总经理常成运。

    “钟市长。”看到钟毅,常成运赶紧起身致意。

    “常总您坐。”钟毅赶紧抢前一步,跟常成运握过手,旋即三人落座。

    常成运笑道:“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钟市长,你知道不知道,我和刘总刚刚就在说你,呵呵呵。”

    “哦,是吗?”钟毅道,“不知说我什么呢?该不会说我招待不周吧?”

    “哪能啊,这次拍卖会,钟市长安排得简直不要太周到。”刘宏生摇摇头,又道,“我们俩刚才是在说,钟市长你正在着力打造的这个鄞江工业园区,面向的好像是外资企业,却不知道是否欢迎我们回来投资?”

    “当然欢迎。”钟毅说道,“规划之中的鄞江工业园区,面向外资企业,只是宣传需要而已,实际操作中,肯定是欢迎国内商人尤其是鄞江本地的商人回来投资的,而且税费的优惠跟外资是一样的,都是三年免税,十年税费减半!”

    前三年免税,十年税费减半,钟毅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不过钟毅也不会亏本就是了,因为把鄞江工业园搞好,经济起来之后,会带动鄞江整个城市的快速扩张,城市的快速扩张又会带动地皮价格飞涨。

    今后的三年,鄞江只是卖地,就足够维持所有的开销。

    比如说这次,区区一千亩地,就换回来了五千多万元。

    正因为这个,钟毅才会敢大笔一挥,免除企业三年税。

    “这敢情好。”刘宏生急声道,“钟市长可一定要给我留一块工业用地,未来的鄞江将要展开大规模建设,洋灰的需求肯定很大,所以我想要回鄞江建一家洋灰厂,常总也想要参一股,我们争取建一家年产一百万吨的大型洋灰厂!”

    “这太好了!”钟毅急声说道,“刘总还有常总,你们可真是及时雨哪!”

    “哪里哪里。”刘宏生连连摆手,常成运也道,“造福乡梓原本就是我们鄞江商帮的份内事,何况建洋灰厂还能赚钱,这样一得两便的事,何乐而不为呢?是不是?”

    “两位回鄞江建洋灰厂,我们市府是举双手欢迎。”钟毅说到这里一顿,又道,“不过远水难解近渴,洋灰厂一时半会不可能建成,等投产那就时间更长,然而我们鄞江的建设却是一刻等不得,尤其是招宝山、金鸡山要塞的修建,已是全面铺开。”

    刘宏生笑道:“钟市长,你是想托我从上海买进洋灰,是吗?”

    “没错。”钟毅点头道,“鄞江所有洋行的洋灰已经全部扫空,还是远远不够。”

    “这没问题。”刘宏生豪爽的道,“如果需求量不很大,我们大中华水泥公司的库存就有好几万吨的洋灰,如果还不够的话,我可以帮你向别的洋行调货,我们大中华水泥厂跟不少洋行有业务往来,调几十万吨洋灰还是没问题的。”

    “我全要了!”钟毅道,“整个上海的洋灰,我都包了!”

    说到这一顿,钟毅又笑着说道:“不过刘总,这个价格?”

    “价格你尽管放心,保证是平价。”刘宏生一摆手说道,“眼下洋灰市场不景气,价格处于历史低点,多少洋行因为积压太多洋灰而面临资金困境,你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他们只会感激你,绝不会坐地起价。”

    钟毅道:“那就拜托了。”

    “小事。”刘宏生笑道。



    几乎是同时,在上海法租界。

    大中华洋灰厂销售科的陈小军科长清点完一天的账目,正准备下班回家时,忽然听到外面有汽车刹车声。

    “这么晚了,还有生意上门?”陈小军讶然的抬起头。

    过了没一会,一行人便推开销售科的大门,昂然直入。

    走在前面的却是一个五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肥头大耳,一脸的横肉。

    看清楚打头的是什么人之后,陈小军便赶紧站起身来,满脸微笑的迎上前,说道:“俞会长,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原来这个一脸横肉的中年人,名叫俞叶封,是上海滩仅次于杜黄张的大亨,后来又跟着张啸林投靠了日本人,当了汉奸。

    还当了新亚促进会的副会长。

    “副会长。”俞叶封轻哼一声,又道,“刘老板不在吗?”

    “真不巧。”陈小军连忙说道,“我们老板回鄞江老家去了。”

    “刘老板真不在啊?不过也没有关系。”俞叶封道,“这事找你也是一样。”

    陈小军小心翼翼道:“如果不是大事,我还能做主,不知道俞副会长找我有什么事?”

    “是好事,你用不着这样的如履薄冰。”俞叶封道,“是这,你们大中华洋灰厂不是积压了几万吨洋灰?这些洋灰我叶某人全包了。”

    “全包了?”陈小军愕然说道,“俞副会长,你是说真的?”

    陈小军虽然很不齿俞叶封为人,但不齿他的为人是一回事,生意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如果俞叶封真肯买走他们库存的洋灰,为什么不呢?

    “废话,当然是真的了,现金支票我都带来了!”俞叶封说完,便将支票薄拍在办公桌上,又说道,“只要你点个头,我现在就给你签支票。”

    陈小军大为心动道:“俞副会长,那这个价格……”

    “放心!”俞叶封道,“我还会占你们便宜不成?严格按照市价,该多少那就是多少,绝对不会短少你们一分就是!”

    “好的。”陈小军说道,“这样的话,现在就可以签单!”

    “爽快。”俞叶封说道,“那就麻烦陈科长出具货单了。”

    “稍等。”陈小军说完,就回到办公桌刷刷写下出货单,又陪着俞叶封来到财务科,签订供货合同,再收下俞叶封的现金支票,这笔生意就算成了。

    送走俞叶封一行,陈小军回到办公室就忍不住想给刘宏生报喜。

    只可惜,陈小军并不知道刘宏生现在是在鄞江还是在乡下老家,而且现在也太晚了,所以打算等到明天再说。

    可就在这个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却忽然响了。

    这么晚了还有人打电话?今天这是撞什么邪了?

    当下陈小军抓起电话道:“你好,这里是大中华洋灰厂销售科。”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刘宏生的声音:“小军,是我,你还在加班?”

    “啊,是刘总啊。”陈小军下意识的挺身,又道,“刘总,有个好消息我要向你报告。”

    “哦,有好消息?”电话那头的刘宏生轻哦一声,又道,“你说说,有什么好消息?”

    陈小军便迫不及待的道:“是这样,刘总,咱们库存的八万七千吨洋灰已经卖出了。”

    “你说什么,库存洋灰已经卖出了?”电话那头的刘宏生似乎是吃了一惊,有些措不及防的意思在里头。

    陈小军呃了一声,问道:“刘总,我做错什么了吗?”

    “唉,你没有做错什么,卖了就卖了吧。”说完,那头的刘宏生就挂断了电话,却把陈小军搞了个满头雾水,这是怎么回事?

    ……

    回过头再说钟毅,终于得以睡了个好觉。

    但是一大早醒来,就听到老鸹在外面叫,听着极为瘆人。

    钟毅便立刻冲外面喊道:“二狗子,去把外面的老鸹给我捅了,一大早就吵吵,还叫得这么瘆人,还让不让睡觉了?”

    “是!”外面值班的二狗子答应一声,当即找来了一根长竹竿,又在长竹竿的顶端绑了一把刺刀,真把停在外面苦楝树枝上的两只老鸹给捅了下来。

    然而,钟毅的这个回笼觉终究睡不成了,因为一辆黄包车匆匆驶入了市府大院。

    一大早登门的不是别人,就是昨天晚上才刚刚跟钟毅夸下海口的沪上洋灰大王,大中华洋灰厂的厂长刘宏生。

    “刘总,这么早?”钟毅将刘宏生迎入办公室时还有些意外,“你吃早餐了吗?”

    顿了顿,钟毅又冲着门外叫道:“二狗子,去外面买两副大饼油条,再加两碗豆花,记得要多放葱。”

    “好嘞。”二狗子兴冲冲的去了。

    刘宏生却一脸愧疚的对钟毅说道:“钟市长,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看到刘宏生这副表情,钟毅心下便立刻咯顿一声,都说听到老鸹叫一准没好事,难道真有祸事上门?

    钟毅道:“刘总,到底出什么事了?”

    刘宏生叹息一声,道:“是这样的,就在昨天晚上,我们大中华洋灰厂库存的八万多吨洋灰就都让人买走了。”

    “全都给卖了啊。”钟毅皱了皱眉,又说道,“没事,卖了就卖了吧。”

    “问题不在这里。”刘宏生又说道,“钟市长,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要帮你将沪上各家洋行积压的洋灰买了么?就昨天晚上,在得知我们厂的洋灰卖了之后,我就第一时间给相熟的洋行挨个打电话,结果你猜怎么着?”

    钟毅凛然道:“不会他们的洋灰也都卖了吧?”

    “还真就是。”刘宏生懊恼的道,“全都卖了!”

    “这可奇了。”钟毅道,“各家洋行积压的洋灰怎么也得几十万吨吧?谁他妈的有这么大能量,一夜之间将所有的洋灰全买走?再则说了,洋灰这玩意儿又不像粮食能吃,如果不建房子,买这么多的洋灰回去干什么用?”

    刘宏生说道:“这事吧,我也觉得有些古怪。”

    “这事背后肯定有文章。”钟毅若有所思道,又冲外面喊道,“大眼,立刻给建伟发一个电报,让他查清楚谁买了这么多洋灰?”



    出了这样的事,刘宏生也没有脸留下来吃早餐。

    送走了刘宏生,钟毅一个人吃完两副大饼油条,又干完了两大碗豆花,然后就带上二狗子,坐上福特轿车,直奔招宝山而来。

    鄞江饭店这边的事已经不用他管。

    迎来送往的事,他安排了胡保真和周宝玉去做。

    市政建设方面的事情也不用他管,现在张远西已经完全接手了规划建设局的工作,并且已经迅速进入角色。

    现在钟毅唯二要管的就是招宝山、金鸡山要塞的建设工程,还有就是军官训练班,这两样工作都是钟毅亲自抓的。

    车行两个小时,就来到了招宝山。

    结果正好赶上鬼子的两艘驱逐舰闯入到鄞江口,正对着招宝山、金鸡山的建筑工地展开猛烈的炮击,远远看过去,只见招宝山还有金鸡山上已经腾起一团又一团巨大的烟尘,可见鬼子军舰的炮击力度极大。

    福特轿车刚刚行驶到招宝山脚下,龚卫谦便带着一个人迎上来。

    “市长,你怎么来了?”龚卫谦一上来就劝道,“这里太危险了!”

    说此一顿,龚卫谦又对二狗子道:“二狗子兄弟,赶紧把车开走!”

    二狗子自然不听龚卫谦的,他就只听钟毅一人的,钟毅却摆了摆手说道:“没事,鬼子的军舰在山的那边,炮弹飞不到这边。”

    一边说,钟毅一边就打开门下了车。

    再然后,钟毅的目光就落在龚卫谦身后那人身上。

    龚卫谦忙说道:“市长,这一位就是上次我跟你提起过的何文希。”

    “原来你就是卫谦口中的那位教官。”钟毅热情的伸出双手与何文希相握,又道,“我们浙东海防总队的军官训练班,能有你这位中央军校曾经的教官担任军事教官,那学员们的军事素养肯定是不会有问题了。”

    老实说,钟毅其实认识这位何教官。

    当然了,并不是在这个时空认识的,而是另一个时空。

    因为这个何教官其实是一个地下党,他将在三年之后出任新四军浙东游击纵队的主要领导,建国后被授予少将军衔。

    钟毅在新中国将帅名录里边见过他!

    至此,钟毅也终于确定了心中猜测,龚卫谦果然是地下党。

    不过,这个地下党隐藏得可是够深,已经是国共二次合作,他居然都还没有公开自己的党员身份。

    “岂敢。”何文希谦虚道,“在钟市长你这样的西点军校高材生面前,我这点微末之能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见笑了。”

    这一刻,钟毅是真想跟龚卫谦和何文希说一声,咱们都是自己人哪!

    但钟毅终究还是忍住了,因为老何说过,在组织没有把他唤醒之前,他不能与党有任何接触,更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他的真正的身份。

    顿了顿,何文希又说道:“卫谦,那我先组织学员去戒备。”

    “去吧。”龚卫谦一挥手,何文希便带着军官训练班第一期的三百多名学员,径直奔江边大堤而去,这却是为了防备军舰上的鬼子兵上岸。

    钟毅又回头问龚卫谦道:“怎么样,损失大不大?”

    “损失还是挺大的。”龚卫谦点了点头,黯然道,“山顶还有山体正面的工事全废了,又得重新修过,而且还被炸死了十几个老乡。”

    “死了十几个老乡?”钟毅皱了皱眉,又说道,“看来以后要改在夜间施工才行了,不然太危险了。”

    “夜间施工也没用。”龚卫谦摇头道,“军舰不比飞机,夜间也能闯入鄞江口。”

    “且再等忍他几天。”钟毅哼声说道,“等过了年,咱们从米国订购的第一批水雷就能到货了,到时候咱们就能够封锁鄞江口了!”

    龚卫谦点点头,又道:“要不然,工程先停下来?”

    “不行,工程不能停!”钟毅断然道,“山顶还有山体正面的工事修不成,可以先修山腹及山体背面的工事,实在不行先把招宝山和金鸡山的山腹给我挖空了。”

    “好吧。”龚卫谦点点头,又道,“不过,市长,钢筋和洋灰快用完了。”

    “钢筋好解决,但是洋灰……”说到这,钟毅的眉毛便拧成了一个疙瘩。

    “怎么?出什么问题了吗?”龚卫谦道,“你不是已经托人去上海买了吗?”

    “我是托人去从上海买了,但是出了点儿状况。”钟毅正说话间,招宝山要塞营建办公室的一个办事员匆匆跑了过来。

    “钟市长!”办事员报告道,“您的电话。”

    “估计是上海那边有消息过来了。”当下钟毅便跟着龚卫谦回到了办公室,然后抓起电话说道,“我是钟毅。”

    电话里便立刻传来杨大眼的声音:“市长,建伟刚刚回复了,说是他已经查清楚是什么人买走的洋灰,这都是日本人暗中指示张啸林还有他手下的一帮汉奸败类干的!他们几乎买空了上海所有华商的库存洋灰!”

    钟毅凛然:“只买走了华商的洋灰?没买洋商的?”

    “是的。”杨大眼回答道,“建伟是这么说的,只买了华商的。”

    “知道了。”钟毅说完就挂断电话,又对龚卫谦说道,“看来,这是小日本在暗中囤积居奇,扰乱市场秩序,想以此迫使我们中断招宝山、金鸡山要塞的营建,继而中断即将全面铺开的鄞江新区工程!”

    “这下麻烦了,麻烦大了!”龚卫谦凛然说道,“沪上洋商毕竟不是我们同胞,只要有利可图,他们就一定会配合日本人哄抬物价,甚至于还会阻挠咱们从海外购买洋灰,进而逼着咱们花高价买走他们手中洋灰!”

    洋人没有节操,除了利益,无论是谁都不认!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便是康茂德他们三位家伙,钟毅也是靠着让度足够的利益,才把他们捆绑到一起。

    停顿了下,龚卫谦又说道:“毕竟,无论是招宝山、金鸡山要塞,还是即将全面铺开的鄞江新区工程,全都需要洋灰,而且是需要海量的洋灰!”



    与此同时,在上海梅花堂。

    张啸林紧跟着须贺彦次郎,亦步亦趋的走进影佐祯昭办公室。

    别看在徒子徒孙跟前,张啸林一副人模狗样,在同胞面前更是狼一样凶狠,但在日本主子的面前,却整个就一灰孙子,哈巴狗。

    见了影佐祯昭,更是不伦不类的顿了一下首,一脸谄媚的道:“大佐阁下。”

    影佐祯昭抬眼掠了张啸林一眼,淡淡的说道:“张桑,事情全都办妥了吗?”

    “哈依,都办妥了。”张啸林道,“整个上海所有华商的洋灰,都被我们买了!”

    “是吗?”影佐祯昭说着,目光忽然冷下来,又说道,“张桑,你们在向华商收购洋灰的时候没有强买强卖吧?”

    没有强买强卖是不可能的!

    除非是遇到后台强硬的人,否则连皮带骨头都会被他们吞喽。

    但这种事情没有必要声张,闷声发大财就行,这点道理张啸林岂能不懂?

    “没有,绝对没有。”张啸林赌咒发誓的说道,“都是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哟西。”影佐祯昭脸上流露出一抹狡黠笑容,又走过来拍了下张啸林肩膀,“你的干的漂亮,皇军大大的有赏。”

    “不敢。”张啸林道,“能够为大日本帝国、为天皇陛下效劳,是我们的荣幸。”

    “哟西,你的大日本帝国的朋友。”影佐祯昭欣然道,“不过,奖赏还是要的,这并不是给你,而是给你手下办事的那些人员,大日本皇军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破坏分子,但是也绝不会辜负真正支持日支亲善的好朋友。”

    “哈依。”张啸林再一次学着顿首。

    当下影佐祯昭签发了一张五万日元的支票,将张啸林打发走。

    打发走了张啸林,须贺彦次郎忍不住说道:“大佐阁下,对张啸林这样的狗,何必如此大方?反正以他们现如今的处境,除了跟皇军、跟帝国合作,已经没有别的活路,否则他们就一定逃不过军统锄奸队的暗杀!”

    “不,该给他们的尊严还是要给的。”影佐祯昭摆摆手,又道,“这点,我很认同冈村将军的观点,若要想实现以华制华的目标,就必须给予诸如张啸林、季云卿这样的愿意与帝国合作的中国人以尊严!唯其如此,才能吸引更多有能力的中国人跟皇军合作。”

    须贺彦次郎又道:“说到季云卿,他现在的处境可是不太妙。”

    “正要问你这事。”影佐祯昭道,“今天上午季云卿又遇刺了?”

    “是的。”须贺彦次郎一顿首道,“这一次遇刺,不比前两次,军统锄奸队的执行力又提升了一大截,不仅是季云卿的保镖以及七十六号派去的特工全部遭到击毙,甚至就连暗中尾随保护的帝国特种兵都受了不轻的伤。”

    “纳尼?”影佐祯昭凛然道,“帝国特种兵都受了重伤?”

    “是的。”须贺彦次郎沉声道,“这次军统派出的锄奸队,不仅身手好,枪法更是准到让人难以置信,季云卿的十二个保镖还有七十六号的六个特工,全部都是一枪毙命,要不是帝国特种兵反应足够快,危急时刻将季云卿推进了一条下水道,这次他就必死无疑,但是为了救他,帝国特种兵的右肩中了一枪。”

    “八嘎!”影佐祯昭皱眉说道,“军统锄奸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这之前,军统跟梅机关之间的较量,可以说是互有胜负,但是自从三个月前,影佐祯昭将华中方面军的特战大队借调过来之后,梅机关就在这场较量中完全占据了上风,军统前任站长陈恭澍,甚至还因为这遭到了解职。

    可现在,军统锄奸队又卷土重来了!

    顿了顿,影佐祯昭又道:“看来,有必要设一个陷阱了。”

    须贺彦次郎说道:“大佐阁下的想法,与卑职不谋而合。”

    影佐祯昭沉声道:“须贺君,我知道你足智多谋,擅长策划,这事就交给你了,只要行动方案出来,我就立刻让今井君配合行动。”

    “哈依!”须贺彦次郎一顿首,转身就走。

    临出门,跟正好走进来的犬养健打个照面。

    犬养健跟须贺彦次郎点头致意,又走进办公室对影佐祯昭说道:“大佐阁下,我已经约见了所有囤积有洋灰的洋行负责人,他们都答应了跟我们统一行动,争取在五倍以上的高价位出手洋灰。”

    “五倍?”影佐祯昭皱了下眉,旋即又道,“五倍的价位虽然还是不够理想,但也足可以将鄞江市、将钟毅从这次土地拍卖会所得到的财力给榨干,毕竟,他在招宝山、金鸡山还有鄞江市区,同时全面铺开了工程,水泥的消耗量可谓极大!”

    “哈依!”犬养健一顿首,又道,“根据可靠情报,钟毅从这次拍卖会得到的资金大约在五千万左右,如果以五倍价格从上海购买洋灰,勉强也够用。”

    顿了顿,犬养健又说道:“不过,如果我是钟毅,就绝不会急于一时,而会选择到米国去订购洋灰,米国国内的洋灰产能已严重过剩,价格远比上海要便宜得多,就算加上运费也比上海便宜,无非就是多耽搁些时间。”

    “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影佐祯昭笑道,“钟毅从米国订购的洋灰一到港,甚至不需要到港,只要海船一过中途岛,那些个西洋商人就会急着降价,而且其价格会降到甚至比之前还低,咱们就正好低价吃进,再然后转手倒卖给华北方面军。”

    犬养健说道:“只此一项,咱们梅机关就能获利至少上千万日元!”

    “除了赚钱,咱们扰乱市场秩序、阻挠鄞江建设的目的也达到了。”影佐祯昭笑道,“钟毅在鄞江的建设,至少被推后一个月!”

    停顿了一下,又道:“而且,这还只是开胃小菜。”

    “开胃小菜?”犬养健道,“大佐阁下的意思是?”

    影佐祯昭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不过嘴角的那抹笑意却更加阴险、狰狞。



    回头再说钟毅。

    钟毅在招宝山呆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在两艘鬼子驱逐舰趾高气扬撤离后,钟毅也就乘坐福特轿车回了鄞江。

    回到鄞江之后,钟毅并没有回市府,而是先来了江北。

    从上午得知事情真相后,钟毅就托了康茂德帮他周旋。

    上海的华商手中的洋灰,已经被日本人买走,钟毅已经不作他想,但是,上海那些洋商手中却仍旧囤有大量的洋灰。

    钟毅想请康茂德出面游说这些洋商,以平价出售洋灰。

    这会,钟毅就是来米国驻鄞江公使馆听康茂德回复的。

    “钟,很遗憾,这件事情我恐怕帮不了你了。”一见面,康茂德就耸肩道,“他们不愿意平价出售,非得按市价出售。”

    钟毅皱眉问道:“现在上海的洋灰市价多少?”

    “一英镑每吨。”康茂德耸耸肩说道,“而且还在上涨。”

    “喔特法克?一英镑每吨?”钟毅咆哮道,“他们怎么不去抢!”

    一英镑每吨,差不多就是三美元每吨,这几乎是原价的六倍了!

    只是招宝山、金鸡山两座要塞的设计水泥用量就超过五十万吨,这岂不是说,光是两座要塞的水泥用量,就已经接近两百万美元?这还没算人工、钢筋以及线材等建材,再还有购买要塞炮的费用,这谁顶得住?

    总不能把卖地得来的钱全部拿来修要塞吧?

    真要是这样,那些鄞江豪商就该找他麻烦,因为鄞江新区搞不起来,他们花大价钱买下的地仍只是农田,就靠一年年的农作物来回本?

    当下钟毅气急败坏的说道:“康茂德,你有没告诉他们,如果他们坐地起价,就会被鄞江市政府甚至于国民政府列入不可靠清单,将来新区建成后,将拒绝他们来投资!我们中国人民对朋友慷慨,但是对敌人绝不会手软!”

    “我都说了,但他们仍旧不愿意降价。”康茂德耸肩说道,“钟,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读过马克思的资本论,里面有一句话非常经典,如果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资本家们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两百的利润,资本家们就会藐视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他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着被绞死的危险!”

    停顿了一下,康茂德又道:“然而现在,沪上的这些洋商们很有可能获得百分之六百甚至于更高的利润,你觉得他们会在乎威胁吗?”

    “不,我保证他们什么都得不到!这些蠢货还真以为我跟那些鼠目寸光并且软弱可欺的民国官员一个样?”钟毅黑着脸说道,“或许别的民国官员遇到这样的事只能够乖乖认怂,接受他们的盘剥,但我钟毅可没那么好欺负!”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康茂德耸肩道,“你总不能动手抢吧?而且又急着要,短时间内也只有上海能买到这么数量的水泥,香港、新加坡都没有这么多,而且香港和新加坡的洋商未必就不会跟上海的洋商串通一气。”

    “那就直接从米国买!”钟毅黑着脸道,“总不至于你们米国国内的水泥厂商也被他们给收买了吧?”

    “那不可能。”康茂德道,“我们米国的水泥厂商,何止千万。”

    “那就帮我从米国买吧。”钟毅沉声道,“大不了耽搁点时间。”

    “这样的话,我这就帮你联系国内的水泥生厂商。”康茂德道,“价格绝对公道,既便是加上海运的运费,也要远比现在上海的水泥市价便宜。”

    “好,那就先给我订购一百万吨!”钟毅黑着脸道,“至于费用,回头就送过来。”

    “合作愉快。”康茂德便很愉快的向钟毅伸出右手,既能帮助生意场上的合伙人,又能小赚一笔,这样的事情总是让人感到身心愉悦。

    钟毅的心情却怎么也愉快不起来,时间啊!至少要耽搁一个月!

    黑着脸从公使馆出来,临上车时,钟毅却忽然间又站住不动了。

    正拉开车门,准备从另一侧上车的二狗子便讶然回头:“市长,怎么了?”

    钟毅却什么都没有说,直接又转身走回了米国公使馆,并且还直上二楼奔着康茂德的办公室而来。

    康茂德正在磨咖啡豆,看到钟毅去而复返,讶然问道:“钟,你怎么又回来了?是忘了东西在我这儿吗?”

    “不是东西。”钟毅摇摇头道,“是还有事。”

    “还有事情?”康茂德讶然道,“什么事情?”

    钟毅沉声道:“小日本这次囤积居奇,恶意炒高水泥价格,虽然没有给鄞江造成实质上的经济损失,但是也给我提了个醒。”

    “提醒?”康茂德道,“什么意思?”

    钟毅道:“小日本既然可以炒水泥,自然也可以炒作别的!”

    顿了顿,钟毅又说道:“炒作水泥,无非就是损失一个月的宝贵时间,但是如果小日本将魔爪伸向了生活必须品,尤其是粮食,那是要惹出大乱子的!”

    康茂德摊了摊手,道:“鄞江可是粮食产地,不至于出现粮食危机吧?”

    “粮食产地就不会出现粮食危机了?未必吧。”钟毅摇摇头,又说道,“总之,小心无大错,你还是再帮我从米国订购一些粮食,哦对了,现在你们米国什么粮食最便宜?”

    康茂德道:“最便宜的当然要数玉米,不到三美元就能够买一吨玉米,差不多够一家三口吃上一整年。”

    钟毅说道:“那,你就再帮我买一百万吨玉米!”

    “你要一百万吨?”康茂德咋舌道,“这么多?”

    “很多吗?”钟毅道,“也就够三百万人吃一年,要不是因为钱不够,我甚至还想直接购买一千万吨!”

    “好吧,好吧,一百万吨水泥再加一百万吨玉米。”康茂德摊手说道,“差不多需要三百万美元款项,这笔钱什么时候能够到账?”

    “明天!”钟毅道,“明天一大早我就让人送过来,然后你尽快下单,一个月之内,第一批水泥还有玉米必须如期送到鄞江港口!”

    “欧凯。”康茂德道,“没问题。”



    钟毅从米国公使馆出来,一回到市府就见到了张谋之。

    张谋之这段时间正在满鄞江乱窜,甚至把市政府的另一辆配车、奔驰轿车都霸占了,对此钟毅也是无可奈何,谁让人是岳父?

    “爸?”钟毅打招呼道,“吃过晚饭了吗?”

    “没呢,正想找你一起吃。”张谋之说道,“顺便跟你说一个事。”

    “那就一起吃吧。”当下钟毅将张谋之让进市府的餐厅,又问道,“什么事?”

    张谋之道:“一千亩商业用地不是已经拍卖完成了么,而且卖得也挺好的,接下来,拍到这些土地的鄞江豪商肯定就要建楼房,对吧?所以你看,你能不能替我们老张家出面,从这些鄞江豪商手中把这些工程给揽下来?”

    停顿了下,张谋之又说道:“不管怎么说吧,我们张家是专业搞房地产的,我们修的楼房肯定比他们自己修要更牢固,更美观!别忘了,你大哥还有二哥可都是从剑桥大学建筑系毕业的高材生,设计水平那是世界前茅。”

    钟毅自动忽略掉张谋之的自吹自擂,又说道:“爸,我帮张家出面说项这没有问题,而且我也相信鄞江豪商很乐意把工程交给你们来做,但是我想知道的是,老张家在保证市政工程建设的同时,还有余力替鄞江的豪商修楼房吗?”

    “没问题。”张谋之拍着胸脯道,“保准不会误了市政工程的工期。”

    “那好吧。”钟毅道,“回头我就给虞老他们打招呼,相信没问题。”

    “哦对了。”张谋之忽然又问道,“远西让我转告你,西塘河、新塘河的填埋工程及鄞江新区第一期的平整工程已经全面铺开,管道、电缆等建材暂时没问题,但是洋灰的库存却已经远远不够了,你得赶紧想办法解决。”

    钟毅说道:“让二哥先把西塘河、新塘河填了。”

    张谋之道:“是不是遇到麻烦了?我可是听说,沪上的洋行正在囤积洋灰?”

    “是有这么回事。”钟毅点头道,“不过能解决,我已经从米国订购了一百万吨洋灰,一个月内肯定可以运到。”

    “那就好。”张谋之点点头又道,“对了,还有个事,你妈还有满怡她们已经到嵊县,明天应该就能到奉化了。”

    “这样啊。”钟毅道,“那我明天带车去,直接把她们接过来。”

    张谋之心里认同,嘴上却说道:“你这么忙,要不还是算了吧。”

    “没事。”钟毅笑道,“市里的各摊有各人管,我其实没什么事。”

    “那行。”张谋之道,“明天我跟你一块过去,我也怪想她们的。”

    ……

    第二天一大清早,钟毅就叫上张谋之,出发去迎接张满怡她们。

    得知张满怡她们还带了不老少的行李,钟毅除了两辆轿车之外,又从四明被服厂等企业借调了十几辆大卡车。

    一行十几辆车辆,浩浩荡荡驶向嵊州。

    快到中午的时候,车队终于遇到了张家一行。

    张家人其实不多,除了张夫人、张满怡母女,就只有张远范了。

    张远南现在是总参谋部的高参,不可能走开,张远北要留在重庆看家,张远模跟钟毅不太对付,都不愿意来,所以只能张远范陪着过来。

    但是随行的张家房地产公司的雇员却是不少,足足有五十多人!

    这五十多人都是张家房地产公司的核心骨干,当初老张家也是花了血本,将他们连同他们的家人都搬到重庆。

    现在,张谋之又把这些核心骨干都带来鄞江。

    可见,张谋之对鄞江的未来前景是真的看好。

    此外,就是张家房地产公司的一些仪器设备,足足雇了好几百脚夫搬运。

    几百号人还有上百辆手推车,浩浩荡荡上路,目标极大,还隔着上千米,钟毅就已经远远的看到。

    几乎是同时,张家一行人也看到了沿着公路过来的车队,下意识的驻足。

    几分钟之后,钟毅乘坐的奔驰轿车就停下来,开门下车,再抬头往前看,便看到一道倩影已经从前方的人群中跑了过来。

    过来的倩影,当然是张满怡。

    张满怡穿着一身米白色旗袍,外面罩着皮草。

    高挑的身材,再配上精致的五官,不由得让人由衷的赞叹造物主对她真是太慷慨了,几乎把女性该有的美都加到了她的身上。

    “阿毅!”还隔着几十米远,张满怡便激动得张开玉臂。

    钟毅大步上前,也张开双臂,片刻后便软玉温香抱满怀。

    怀抱着张满怡,看着张满怡玉颈上细密的绒毛,还有粉嫩白皙的耳垂,钟毅真想当场用力吻下去,不过终究还是忍住了。

    张满怡很快也意识到了失态,当即从钟毅怀中挣脱出来。

    “爸。”张满怡低着头走到张谋之跟前,红着脸喊了一声。

    钟毅也走到张夫人还有张远模跟前,笑着招呼:“妈,远范。”

    张夫人愉快的应了一声,作为母亲,她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儿女能有个好的归宿,看到张满怡和钟毅这么亲密,她又怎能不高兴?

    张远模因为当年的误会,跟钟毅闹得不太愉快。

    但是张远范这个小舅子,对钟毅却是崇拜得紧。

    当下张远范便上前揽住钟毅的肩膀,热络的道:“姐夫,你上次可答应过我的,等下次见面要送我一把手枪,现在赶紧兑现吧。”

    “要什么手枪你,我这里有一个栗爆你要不要?”张谋之过来瞪了小儿子一眼,又对随行的员工以及脚夫道,“劳烦大家把东西都搬上卡车。”

    当下张谋之带着几十个员工还有数百个脚夫将不远千里从重庆带来的设备仪器以及资料都搬上车,又跟数百个脚夫结清工钱,都打发走。

    再然后,才让五十多个核心骨干也坐上大卡车。

    张远范想跟张满怡和钟毅挤一辆车,却被张谋之赶到了福特轿车上。

    都说小别胜新婚,钟毅和张满怡虽然还没结婚,但他们分开这么久,肯定有许多话想要说,你张远范跟上去凑什么热闹?



    一九三八年的腊月二十九日。

    遵照张家的意愿,钟毅和张满怡在张谋之夫妇、张远西、张远范兄弟的见证下,在鄞江的天主教堂举行了一场简单的西式婚礼,从此正式结为夫妇。

    至于钟毅的父母,因为是远在缅甸,所以只能以后再说。

    紧接着就是除夕,远在重庆的常校长以及省里的黄主席,先后发表了新年文告。

    钟毅却是偷了懒,不仅没有按照惯例发表文告,甚至连除夕的晚宴都没有出席。

    因为是新婚燕尔,所以钟毅这几天就没有上班,陪着张满怡游览七塔寺、天童寺甚至溪口雪窦寺等风景名胜。

    转眼间,时间就来到了一九三九年的正月初三。

    鄞江下了场大雪,平地三尺雪,钟毅和张满怡却游兴不减,又到慈城附近的保国寺游玩了整整一天,等回到张家别墅之时,已是傍晚时分。

    一进门,结果就遇到了张远西,而且还是一脸焦急的样子。

    “子韧,你可算回来了。”张远西急道,“我都等你一天了。”

    “远西,你着什么急呀。”张夫人走过来,一边替钟毅掸去身上的积雪,一边嗔怪的对张远西说道,“先让子韧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姐夫,喝茶。”张远范便捧着一杯热茶递过来。

    顺便再说一句,张远范已经被钟毅送到浙东海防总队军官训练班。

    对此张夫人是极力反对,但是老丈人张谋之和二舅子张远西却极力支持。

    最后召开家庭会议表决,张夫人的意见以一票支持、五票反对遭到否决。

    言归正传,张远西没有理自己老娘,兀自接着说道:“洋灰什么时候能到?新区的三通工程已全面停工了!”

    “停了?”钟毅一边从张远范手中接过茶杯,一边又说道,“我不是让你先把西塘河跟新塘河的填埋工程先做起来?”

    “民夫都回家过年去了。”张远西没好气的道,“不停工又怎么办?”

    顿了顿,张远西又说道:“还有,再跟你说个事,工期可能要延后,第一期五千亩土地的三通工程,三个月可能没办法完成。”

    “什么?”钟毅一听脸就垮下来,“这怎么回事?”

    说到公事,钟毅眼里就只有下属,而没什么二舅子。

    “主要是当初有些没有考虑周全。”说起这个,张远西难免有些自责,又道,“当初考虑的是从运河及月湖就近取土,填埋西塘河及新塘河,这样既可以拓宽加深运河及月湖,美化鄞江新区环境,可真到了动工却发现,工程量太大!”

    “我不管!”钟毅蛮横的说道,“说是三个月就是三个月,无论想什么办法,你必须在三个月之内给我完成第一期五千亩地的三通一平工程!”

    “这样的话,至少要十万民夫,光靠雇佣肯定远远不够。”张远西皱眉道,“你得以鄞江市长的名义,下达行政命令,每家每户都需出一丁!算劳役,不给工钱!因为十万壮丁的工钱数额太大,根本就付不起!”

    钟毅闻言一下就蹙紧眉头:“这事,我得想想。”

    派劳役,自古就是政府压榨老百姓的惯用套路,钟毅对此是极为抵触的。

    这时候,张夫人忍不住打断两人道:“行了行了,公事等会再谈,先吃饭。”

    只不过,这顿饭钟毅注定吃不消停,因为他人才刚坐下,市政府秘书长周宝玉就匆匆走进张家餐厅。

    “市长,出事了!”周宝玉小声道。

    钟毅便将筷子一放,跟着周宝玉离开餐厅。

    看着钟毅身影消失,张夫人不由摇了摇头,真是的,吃顿饭都不安生。

    好在过了没有多久,钟毅便又回到了餐厅,一家人继续吃晚餐,不过,老丈人张谋之却不在,他去奉化访客了。

    张远西便立刻问道:“子韧,出什么事了?”

    “有人在囤积大米!”钟毅道,“从昨天上午,米价就开始飙涨!”

    “子韧,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张夫人说道,“王妈刚还在跟我唠叨,说这两天什么东西都在涨价,米在涨价、肉在涨价,鸡蛋都在涨!”

    张远西不以为然道:“恰逢年关,正好又下了一场暴雪,米面油肉类涨点价,也完全在情理之中嘛,用不着这样大惊小怪吧?”

    “这不是普通的涨价!”钟毅摇头说道,“就是有人在囤积居奇!”

    顿了顿,钟毅又说道:“因为就在刚才,米价已经涨到每斤一角!就这价格,鄞江市内十几家粮店,只两家肯卖!”

    “什么?”张远西勃然变色道,“已经涨到每斤一角了?”

    张远西虽然没买过米,但大概也知道米价在每斤两三分左右浮动,像鄞江这样的大米主产地,米价很少超过两分。

    但是现在居然涨到了每斤一角,那这事就肯定有问题了!

    当下张远西说道:“那这事可就奇怪了,鄞江可是大米的主产地,去年又是一个难得的丰年,民间余粮极多,按理说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价格波动。”

    钟毅道:“不用讲,背后肯定有一双黑手在推动,至于是什么人,那就只有等侦缉队查过才能知道。”

    张远西沉吟了片刻,说道:“子韧,会不会是那伙人打击报复你?”

    “有可能。”钟毅点点头道,“有道是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我把那些人的鸦片走私渠道给彻底斩断,他们肯定会怀恨在心,找机会报复也在情理之中。”

    钟毅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这次的事件,恐怕没那么简单。

    在那批人的背后,恐怕还有日本人的幕后推动,这很可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经济战!

    “这样的话可就有些麻烦。”张远西脸色微变道,“这伙人中,可有相当一部分人是三战区的高级将领!手中握着兵权!”

    钟毅哂然:“他们手中有兵,难道我们就没有吗?”

    停顿了下,钟毅又接着说道:“这次如果查出来不是他们也就罢了,如果真是,你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张远西摇头道:“子韧,这话也就你敢说。”

    三战区的那些个高级将领,哪个不是中将、上将?你一个小小的少将,还想收拾三战区的中将甚至上将?开什么玩笑!

    但是钟毅还真就说得起这硬话。

    因为还真就有一个上将折在他钟毅的手里。

    张远范便满脸崇拜的说道:“五姐夫,我崇拜你!你比三姐夫都威风!”

    “吃你的饭。”张夫人便拿起筷子敲在张远范的脑门上,却没舍得用力。

    张远范夸张的哎哟了一声,又回头对钟毅说:“五姐夫,等将来我也要当一个跟你一样的大将军。”

    “什么大将军。”钟毅笑道,“我就一个少将。”

    “可你这个少将比上将都威风。”张远范道,“徐原全正儿八经是上将吧?可是五姐夫你不是说毙就给毙了?”

    钟毅说道:“那你可得认真训练,不能因为是我的小舅子,就偷奸耍滑。”

    “五姐夫,这个根本就不用你说。”张远范颇为得意的道,“现在我刚进军官训练班,课程拉下了一截,所以不算,等过半年,你再来看!”

    “好。”钟毅欣然说道,“那我就半年后再看。”

    “吃饭吧。”张夫人忍不住打断道,“菜都凉了。”

    张满怡看出老妈有些不高兴了,大约还是对小弟当兵这件事耿耿于怀,当下从桌子底下轻轻踢了钟毅一下,钟毅立刻会意。

    “吃饭。”钟毅开始大口扒饭。

    ……

    在上海,梅花堂。

    犬养健走进影佐祯昭办公室,顿首道:“大佐阁下!”

    “犬养君,你来了?”影佐祯昭放下手中钢笔,起身说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花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总算是办成了。”犬养健嘿嘿一笑,又道,“鄞江的粮价已经开始飙涨了,连带着还带动了其他生活必需品的疯涨,不出意外,鄞江的经济秩序很快就要陷入混乱了,呵呵呵。”

    “太好了!”影佐祯昭一拍手,又说道,“没想到真让你做成了。”

    “这事其实并不难。”犬养健呵呵一笑,又说道,“还是那句话,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之所以事情办不成,原因只有一个,钱没有给到位!或者就是你所能提供的利益还不够大!”

    “哟西。”影佐祯昭欣然点头,“犬养君不愧是经济战的行家!”

    顿了顿,影佐祯昭又接着说道:“对了,犬养君,你找的这人,实力足够吗?鄞江可是大米主产地,去年又是一个大丰年,民间的余粮极多,如果你找的这人实力不够,只怕是很难吃进鄞江市场的大米!”

    大米霸盘做到一半,却因为资金不足崩盘了,这可就尴尬了。

    “大佐阁下请放心,没问题的。”犬养健摇头道,“卑职找的乃是余姚的陈家,陈家不仅是鄞江诸县最大的地主,还控制着鄞江一市七县超六成的粮店粮行,剩下的四成粮店粮行也多跟他们家有生意往来。”

    顿了顿,接着说道:“正因为此,陈家登高一呼,整个鄞江几乎所有的粮商,都一边大肆收购大米,一边却反而停止了卖出,仅只用了两天,鄞江的米价就已经从原来的不到两分一斤飙涨到了一角一斤!按这个势头,等到元宵节时,极可能涨到一斤五角以上!”

    “一斤五角?岂不是比肉都贵两倍?”影佐祯昭阴笑道,“按照这个价格,鄞江三十万人,不出正月,至少要有一半人饿肚子!”

    犬养健嘿嘿一笑,又接着说道:“这人一饿,就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到时候再煽动那些个帮会的残余分子,搞一些破坏,鄞江的社会治安就会短时间急剧恶化,说不定就能够酿成一次大规模的暴乱,事情可就有意思了。”

    停顿了下,犬养健又接着说道:“大佐阁下,你也知道的,浙省高层、支那三战区长官部甚至重庆都有不少人视钟毅为眼中钉肉中刺,如果钟毅在钟毅行差踏错,让这些人找到了机会,他们还会允许钟毅留在鄞江?绝无可能!”

    “还是不能大意。”影佐祯昭道,“要提防钟毅用强,这家伙跟别的支那地方官员可不一样,别的支那官员软弱可期,而且手里还没兵,所以能不惹事就不会惹事,但是钟毅这家伙却不然,他是没事也要惹事,而且手里还有兵!”

    停顿了一下,影佐祯昭又说道:“钟毅这家伙可是用惯了暴力手段的,他一旦发现常规手段已经不奏效,就极有可能会采取暴力手段,使用武力镇压!”

    “这点卑职也想到了,并且也已经做好了布置。”犬养健道,“我们的人已经跟支那三战区的一位高级将领搭上线,他已经同意给陈家关照,这样一来,陈家以及跟陈家有合作关系的粮行的收购大米的行为,就是为三战区收购军粮!”

    “哟西!”影佐祯昭道,“这样的话,钟毅就是想打击囤积剧奇也不行,因为他总不敢破坏三战区收购军粮的行动吧?他要是敢,三战区也就可以顺理成章拿下他!没了钟毅,区区一个鄞江,也就不足为虑了!”

    “哈依!”犬养健顿首道,“这基本上已经是一个死局了。”

    “哟西!”影佐祯昭再一次欣然点头,接着说道,“对了,洋灰的事情,怎么样了?”

    犬养健道:“刘宏生的洋灰厂正在加班加点生产,不过就他的那点产能,根本影响不到整个洋灰行情,但钟毅好像也放弃了从上海购买洋灰,因为招宝山、金鸡山的要塞营建以及鄞江新区的工程都已经停工了。”

    “可惜了,钟毅竟不上钩。”影佐祯昭轻叹一声,又道,“不过,就算这样,咱们也能从华北方面军赚一笔不菲的差价,也是不亏。”

    说此一顿,影佐祯昭又轻拍了拍犬养健的肩膀,亲热的说道,“犬养君,辛苦了,今天中午咱们去羽田家,再把须贺君他们几个也都叫上,我要好好犒劳一下你。”

    “哈依。”犬养健春风满面的道,“能为帝国效劳,是卑职的荣幸。”



    就在影佐祯昭犒劳犬养健的时候,侦缉队已经查清真相,并且上报给钟毅。

    “这些个民族败类!”钟毅一拳重重砸在大板桌上,怒道,“值此国难当头,他们不思为国家出力也就罢了,居然还囤积居奇,趁机大发国难财,简直是畜牲!哦,不,说他们是畜牲那都是侮辱畜牲,畜牲还知道反哺!”

    曹子颖沉声道:“市长,这些家伙敢在您的太岁头上动土,反了他们!我这就带着巡警队抄了他们的粮店,把他们花大价钱收的大米全部罚没,让他们血本无归,我看还有谁再敢学他们搞投机倒把?”

    使用暴力手段这种事情是会上瘾的。

    在上次的清扫行动中,虽然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好处都收归了府库,但是不可否的是,在这次行动中曹子颖还有他手底下的巡警都得了不少的好处,食髓知味,所以曹子颖是真不介意针对鄞江的粮商再来上一次雷霆行动。

    但胡保真却不敢让曹子颖这么干了。

    “子颖你糊涂。”胡保真跺脚说道,“他们可不是投机倒把,他们有三战区的公文,是在替第三战区的部队收购军粮!”

    侦缉队的执行力没得说,连粮商背后有三战区的高级将领在给他们撑腰都查清了,就差查到这个高级将领跟日本人有联系了。

    只不过,就算这点还没有查出来,也毫不影响钟毅的判断,因为钟毅比谁都清楚,从三九年的年中,随着日军改变对华策略,将会有大量国军高级将领叛变投敌,就连之前在徐州战场跟鬼子死磕过的庞炳勋、孙良诚,也会叛变投敌。

    所以说,钟毅绝不会对这些个败类抱有任何幻想。

    “扯蛋。”曹子颖怒道,“部队的军粮从来都是中央政府从储备粮拨付,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有部队直接从民间买粮的,再说了,就算真的买粮,也不会在这时候买,往往这个时候都是一年当中粮价最贵的时候!”

    胡保真道:“或许是要打仗了呢?”

    “打个屁。”曹子颖不屑的说道,“就三战区的那帮怂包软蛋,敢主动招惹小鬼子?借他们俩胆都不敢!”

    胡保真道:“大仗三战区不敢打,小规模进攻终归还是有的。”

    “小规模进攻用得着储备这么多粮食?”曹子颖没好气的道,“而且,他们不去别的产粮地买粮,偏到鄞江来,这算几个意思呀?”

    胡保真还要再说,却让曹子颖打断了:“胡副市长,你到底是哪边的?你怎么一个劲的替那些个奸商说话呢?是不是暗中拿了那些奸商的好处?”

    “你可不要胡说。”胡保真脸色微变道,“我就是这么一说。”

    “就是这么一说?怎不见你说那些奸商?”曹子颖没好气道。

    眼看两人要开吵,钟毅忽然站起身说道:“行了,都别吵了!”

    胡保真和曹子颖便立刻乖乖的闭上嘴巴,不再多说,因为他们知道,鄞江真正的大佬钟毅钟市长就要发话了。

    钟毅对曹子颖道:“曹局长,接下来恐怕又要辛苦你们警察局的弟兄,因为很快就会有一场风波向鄞江袭来,你们巡警必须维持好鄞江的秩序!”

    “是!”曹子颖便啪的立正,昂然道,“保证完成任务。”

    “去吧。”钟毅挥手打发走了曹子颖,又对胡保真说道,“老胡,有劳你到骆驼、小港和庄市走一趟,把秦家、赵家还有林家的主事人请到市府来,石碶肖家那边我自己去!平抑粮价的事,恐怕还得着落在他们四家的头上。”

    “好的。”胡保真点点头道,“我这就去。”

    送走胡保真,钟毅又把秘书长周宝玉叫了进来,问道:“周秘书长,李子任的警备团最近在哪里训练呀?”

    周宝玉忙道:“年前去了商量岗剿匪,一直都没有回来。”

    商量岗剿匪?钟毅闻言嘴角微微一勾,商量岗的土匪早让他们剿了,又哪还有什么土匪给他们警备团剿?

    就在这时候,大板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

    钟毅当即抄起电话筒,说道:“我是钟毅,你是哪里?”

    “市长是我,李子任!”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李子任的声音。

    钟毅嘴角便立刻又是微微一勾,好嘛,说曹操曹操就到。

    当下钟毅笑着说道:“我听说你把部队拉去商量岗剿匪了?”

    “快别提这个事了,在商量岗就连土匪的影子都没见着。”李子任吐糟一句,旋即又接着说道,“不过在余姚,我们却遇到了一九四师的一一二六团!”

    “你说什么?”钟毅闻言顿时间脸色一沉,“一一二六团?”

    “是的。”李子任道,“一一二六团的牛团长还说,这次来余姚是为了保障三战区的军粮收购的安全,我觉着事情有些蹊跷,就赶紧找了地方向您报告。”

    “子任,你做的很好,你们团暂时就留在余姚吧,给我盯住了一一二六团!”钟毅说完就挂断电话。

    沉吟了片刻,钟毅又抄起电话,要通军官训练班。

    电话一接通,便立刻传来龚卫谦的声音:“你好,这里是浙东海防总队军官训练班,请问你是哪里?”

    “我是钟毅。”钟毅沉声道,“龚教育长,立刻让何教官带着学员班回鄞江!进城之后立刻前往警备师的师部领取武器,然后接管鄞江的城防!”

    “是!”电话那头的龚卫谦对钟毅表现出绝对的服从。

    今天正好轮到安镇远值班,见钟毅把军官训练班都调回来,不由心头一沉。

    “市长!”安镇远沉声说道,“你该不会是在担心,一九四师会突袭鄞江吧?”

    “现在不会。”钟毅摇摇头,旋即又道,“可一旦撕破了脸,那就不好说了,所以,我们还是要未雨绸缪,提前做好防备!”

    说到这一顿,钟毅又接着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九四师的另外两个主力团,多半也已经从慈溪或者奉化某个方向扑过来,你这就去找到四根,再然后兵分两路,把一九四师的师部给我找出来,再然后给我盯紧了!”

    “是!”安镇远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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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在上虞县曹娥江畔的一九四师驻地。

    一九四师师长景顺阳带着几个心腹迎出大门外,只见几匹快马已经从前方曹娥江边飞驰而来,不片刻,便到了师部大门口。

    当先一人,却是一个国军上将。

    景顺阳上前一步,抬手敬礼道:“总司令!”

    “别乱叫,我只是个副总司令。”领头的国军上将翻身下马,一边往前走一边纠正景顺阳道,不过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喜怒。

    景顺阳便笑着说:“这不是早晚的事么。”

    景顺阳身后的几个心腹军官脸上便立刻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

    几个月前,第十集团军总司令刘建绪因为克扣军饷东窗事发,明升暗降变成了第三战区副总司令长官,旋即被调到了金华的长官部。

    所以现在,第十集团军是牛见虎在当家。

    牛见虎轻哼一声,又道:“部队都开拔了?”

    “开拔了。”景顺阳一脸诌媚的道,“一一二六团都已经到余姚了,另外两个主力团也快要进入慈溪县,我这师部马上也要前移到逍林。”

    牛见虎道:“到逍林之后就先停下,不要再往前了。”

    “为什么?”景顺阳满脸困惑的道,“要我说,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把部队拉进鄞江城,先把鄞江的城防接管了再来说其他。”

    “这不行。”牛见虎道,“正规军打地方军,总得有个恰当名义吧?”

    “怕什么。”景顺阳小声嘀咕道,“事后再给他安一个通敌的罪名不就行了?”

    “净胡说。”牛见虎没好气的道,“你觉得,这罪名能服众吗?钟毅在南京还有武汉杀了那么多的鬼子,他能通敌?”

    景顺阳顿时便哑口无言。

    只要不是白痴,谁会相信钟毅通敌?

    这是因为,日军会接受任受人投降,唯独不会接受钟毅投降!

    牛见虎道:“要想处置钟毅,只有一个罪名,那就是破坏三战区的抗战大局,而且这也符合他的行事作风,因为此人一贯就是嚣张跋扈!”

    说此一顿,牛见虎接着说道:“所以,只有等钟毅出动军队,以暴力手段对付鄞江的粮商,你们一九四师才能接管鄞江!”

    “是。”景顺阳恭应道,“卑职明白了。”

    “另外,你还要小心。”牛见虎又道,“钟毅手下有一支特种部队,人数虽然只有不到两百人,但是战斗力非常强,恐怕不能小觑。”

    景顺阳便嘁的一声道:“区区一支不到两百人的小部队,又能顶什么用?大不了我把师直属特务营也带去,专对付这支特种部队。”

    牛见虎点头道:“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牛见虎虽然得人提醒,要当心钟毅手下的这支特种部队,但对于这支特种部队究竟有多厉害,却没一个直观概念,所以也觉得一九四师的特务营就足够对付这支特种部队,因为一九四师特务营有五百多人,而且装备精良。

    ……

    牛见虎他们在等着钟毅使用暴力手段。

    日本人也觉得钟毅一定会用武力解决。

    然而,钟毅却根本没有打算使用武力。

    钟毅亲自来到了肖家,邀请肖咸恩前往市府议事。

    在肖家,钟毅再次见到了肖冰,相比年前的时候,肖冰明显清减了不少,看上去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很显然,肖冰已经知道钟毅结婚的消息。

    并且肖冰还知道,钟毅和张满怡结婚后,还颇为恩爱。

    肖咸恩对钟毅还是没什么好脸,不过最终还是跟着钟毅来了市府。

    不管怎样,肖家总是鄞江大族,粮价飙涨这件事已经威胁到了鄞江一市七县数百万老百姓的生计问题,肖家必须做出表率。

    当肖咸恩跟着钟毅回到市府时,赵家、秦家还有林家家主都到了。

    这也是钟毅主政鄞江之后,第一次将四大家族的族长都市府。

    上次全市戒严之时,赵行九来了,但是秦家和林家的族长没有来。

    没有任何多余的客套虚言,钟毅直截了当的说道:“四位族长,最近两天鄞江的粮价突然飙涨,这件事情你们想必都已经知道了。”

    肖咸恩、赵行九等四人不约而同的点头。

    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四个又岂能不知道?

    钟毅接着说道:“现在粮价已经飙涨到了每斤两角,如果再不加以控制,任由以陈家为代表的粮商继续大肆收购下去,粮价就极可能涨到天上,到那时候,鄞江的老百姓就真吃不起饭了,老话常说,民以食为天,如果饭都吃不上,那就是天塌了!”

    肖咸恩等四人闻言神情凛然,天若塌了,鄞江的百姓就该造反了。

    说到这里一顿,钟毅又说道:“所以,这事我们必须得出面干预!”

    “市长说的对,扶危济困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赵行九慨然道,“这样,等我回去小港就安排人开仓放粮,而且一定以平价销售!”

    “我们也放粮。”秦家还有林家的族长也说道,“这次陈达三还有那些粮商做的确实过分了,我们四家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只有肖咸恩看着钟毅不说话,他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如果只是想让他们开仓放粮,派人去传个话就可以了,何必把他们都叫来市府?

    等几个族长安静下来,钟毅才又说道:“四位族长,如果你们相信我,就不要在这个时候放粮,更不要平价放粮,因为在这个时候以平价放粮,绝大部份粮食只会落入到那些粮商的手里,而不会落入百姓的口袋。”

    “那该怎么办?”赵行九道,“不放粮怎么平抑粮价?”

    这时候,肖咸恩黑着脸问道:“想必钟市长已经有高招了吧?”

    “高招谈不上。”钟毅摇摇头,又说道,“不过,四位族长如果相信我,并且保证能按照我说的去做,则不仅可以渡过这次粮食危机,甚至还可以让你们狠赚一笔!”

    赵行九摆手道:“赚不赚钱的其实无所谓,渡过这次粮食危机才是正经。”

    秦家族长也道:“钟市长,你就赶紧说吧,我们该怎么做?我们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