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言情小说 > 农园医锦 > 全文阅读
农园医锦txt下载

    腹中好似有一团烈焰熊熊燃烧,炙烤着她的五脏六腑。胃里仿佛有人用利刃大力地搅和着。死亡,原来并不是解脱,而是更加痛苦的折磨。

    顾夜忍着腹中难耐的饥饿,缓缓地睁开双眼。入目是一棵棵在夜色中宛若怪兽般张牙舞爪的巨树,以及叶缝中透出的星光点点。

    她来不及细想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一声狼嚎在耳畔响起。扭头望去,一对对莹蓝色的眼睛,在夜幕中闪着凶光。

    驱兽药粉!当这个名词在她脑中瞬间闪过,顾夜的手中出现了一个透明的瓶子。她将里面的药粉撒在身上,渐渐逼近的狼群停下了脚步,在头狼的带领下扭头隐没山林之中。

    “妹妹……妹妹——”熟悉的声音,使这具身体本能地生出一丝喜色。是哥哥!这具身体的哥哥。只在一瞬间,她判断出来人的身份。

    “汪……汪汪汪……”一只瘦瘦的大黄犬,停在她面前不远处,朝着她吠叫着,不敢靠近。

    “找到了!找到了!顾茗,你妹妹在这儿呢!”举着火把出现在顾夜视线中的少年,是村长家的小孙子李浩,平日里跟原主的哥哥关系不错。

    “妹妹……”一个衣衫破旧的少年,跌跌撞撞地扑过来,一把将她瘦弱的身子抱在怀中。一颗滚烫的泪滴落在顾夜的脖子上,这个向来坚强的小小少年嚎啕大哭,像个无助的孩子。

    哭了一阵,顾茗上上下下地检查着妹妹的身体,发现她安然无恙,才彻底放下心来:“都是哥哥不好,不该离开你的身边。谁能想到那毒妇的心这么狠,把活生生的你扔到山上,还狡辩说你已经断气了。”

    “茗儿,怎么说话的?什么毒妇?那是你娘!你这是大逆不道,是要遭天打雷劈的!”两人的渣爹顾乔,皱着眉头喝骂道。

    “她既然敢做,我为什么不敢说?她不是我们的娘!有哪个当娘的,能狠心把女儿扔上山喂狼?老天爷要劈,也先劈她这个毒妇,哪轮得上我?”顾茗彻底对爹爹失望了。

    娘是后娘,爹可是亲爹啊!刘氏在苛待他们兄妹的时候,他装聋作哑。现在自己不过骂了那刘氏一声“毒妇”而已,他却横眉竖眼的训斥开了。这个家,还有他和妹妹容身之处吗?

    “啪!”一个重重的巴掌扇在他的脸上,顾茗顿时觉得一股腥咸在口中化开,耳朵嗡嗡作响,一阵眩晕之后,他跌坐在妹妹身边。

    “顾乔,孩子有错,慢慢教。下这么重的手干什么,别把孩子打出个好歹来。”开口的是年约五旬的族长,他的语气中有几分不认可。

    “族长,哪有当晚辈的辱骂长辈的?这孩子不打不成器,再不教训他,眼中连我这个当爹的都没了!”顾乔怒瞪了儿子一眼,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往顾夜身上瞟一眼。

    “爹!”顾茗捂着迅速肿起来的左脸,眼中含泪,“你只会指责我们的不是,难道你看不到她是怎么对我和妹妹的?”

    顾茗指着一位高颧骨薄嘴唇,一脸刻薄的妇人,咬牙切齿地道:“娘以前活着的时候,把妹妹养的白白胖胖,活泼可爱。可现在呢?妹妹为什么会成现在这个样子?那是活生生被饿出来的!”

    来帮忙找人的顾氏族人,看向瘦弱骷髅,只剩一层皮包裹着骨头的顾叶儿,有些不忍地移开视线。

    “刘氏不让妹妹上桌吃饭,还不给妹妹留吃的,妹妹饿得没办法,不得不扯野菜充饥,野菜还不敢拿回家做,只能吃生的。妹妹年纪小,一开始认不清野菜,经常误食有毒的野菜,上吐下泻。”

    “你看看妹妹的身上,可有一块好的地方?不吃饭,没有劲儿干活动,作稍慢些,就换来一阵毒打。更不要说大壮和小壮打她踢她用棍子石头砸她……爹,妹妹也是你的女儿,身上也流着你的骨血,你就忍心看着她被活活饿死被打死?”

    顾夜的袖子被捋起,上面一道道青紫,和累累的伤口,仿佛在控诉着主人收到的苛责。

    “臭小子,别胡说!谁看到我打孩子了?你这养不熟的兔崽子,满嘴没一句话实话!乡亲们,你们想想,每天的饭可都是她自己做的,我们干活回来以后,还以为她吃过了呢!没吃饭她自己怎么不说?不说我哪知道?至于她身上的伤那是她自己淘气,不知在哪撞的,跟我可没有关系!”刘氏的嘴皮子可不是摆设,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顾茗恨不得撕了这颠倒黑白的刘氏:“那今天呢?小妹妹傍晚的时候明明是醒着的,还跟我说了会话呢,你为什么还把她给扔了?这山里野兽那么多,你把她扔在深山中,是不打算给妹妹留一丝活路啊!”

    “我回家的时候这死丫头一动不动,怎么叫都叫不醒,还以为她不行了呢!这日子过得清苦,谁家还能没死过孩子?家里的房子将来是要给你们哥仨娶媳妇的,她死在里面多晦气!”刘氏一点儿都没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顾茗冷哼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那天你对大壮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说妹妹是赔钱货,养着也是浪费粮食,死了还能省下一副嫁妆……你今日为了一副微薄的嫁妆,就能把妹妹给扔进深山,明日就能怕我跟大壮小壮分家产将我也给害死!爹,难道你还继续袖手旁观吗?”

    “你瞎说什么?你娘不是这样的人。别说了,都是误会!现在人也找到了,赶紧回家去吧。”顾乔不耐烦的摆摆手。

    对大儿子他还存着几分感情的,不过在刘氏这些年的枕头风中,这所谓的父子亲情也没剩多少了。顾茗的话,他丝毫没上心,反而恼怒他的危言耸听,让自己在族长和族人们面前丢了脸。

    “不,如果就这么回去的话,她还会找机会把妹妹扔的了。爹,当着族长爷爷和族中叔伯的面儿,把话说清楚,让刘氏发个毒誓,再也不会让妹妹干繁重的活儿,不会不给妹妹饭吃才行!”

    顾茗小小的身板挺得很直,嘴角带着倔强。为了妹妹,他豁出去了,大不了……大不了他带着妹妹住山洞,打猎采山货养活她。

    对于顾乔家的事,族长并不是丝毫不知。不过清官难断家务事,没有闹到他面前,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今日,差点闹出人命,他这个族长不得不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刘氏,这件事,的确是你做的过了!好啦,都是一家人,没有隔夜仇,说开了就行了,都别再闹了!老七,你们两口子今天就给孩子个准话,安安孩子的心。”顾乔,在族中排行第七。

    刘氏一脸不配合,嘴里还咕哝着:“给什么准话?好像我真虐待他们似的,这件事我可不认。”

    “老七家的,别以为你背后那些小动作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你什么心思,谁还不知道?不就是看上苗氏那些……”一位跟顾茗两兄妹过世的亲娘苗氏要好的嫂子,冷笑的看着刘氏,那目光如刀子般,仿佛要剥光刘氏最后一层遮羞布。

    刘氏脸色大变,拦住那族中嫂子的话头,尖利突兀的声音,惊起几只夜鸟:“好啦!孩子们不懂事,我这个做长辈的还能跟他们一般见识?你们也该闹够了,跟爹娘回去!我是后娘,你们爹可是亲爹,还能看着别人要你们的命?”

    她这话说得颇有水平,看似向两个孩子说了软话。可话里话外,却无不向族人们暗示她的委屈。

    顾茗深知他现在年岁还小,跟家里彻底决裂对他和妹妹都没啥好处。他来到妹妹身边,摸摸她的小脸,微笑着安慰着:“妹妹,吓坏了吧!别怕,有族长和那么多叔伯作证,今后谁也别想把你扔掉。哥哥会保护你的。”

    顾夜一直以旁观者的态度,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闹剧”。可眼前这为她全心全意付出的少年,让她冷漠的心中升起一丝暖意。前世,她在孤儿院长大,亲情对她来说是一种奢望。这一世,终于圆了她的梦,有一个毫无保留疼爱她的哥哥。或许重生对她来说,并不是件坏事!

    顾茗把妹妹背了起来,同样瘦弱的他没走两步就气喘如牛,在一个下坡路上,脚一软差点在跌倒在地。住在他们隔壁的九叔看不下去了,接过顾夜抱着下了山。

    顾夜被放在一张铺着破苇席的炕上,沉沉地几欲睡去。待族人和乡亲们离去,刘氏夫妇也气哼哼地回了屋,顾茗替她盖了床打满补丁的被子,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道:

    “妹妹,饿了吧?今天哥哥运气好,在水沟里捉了一条鱼。我白天的时候,趁家里没人,偷偷煮了汤。我去热一热,你喝了再睡。”

    待顾茗出了房门,顾夜低头看了一眼那双干枯如鸡爪的手。原主十一岁了,身量却不如七八岁的孩子,火柴棒般的身板儿,瘦得只剩皮包骨。粗糙的皮肤下,细细的血管,显得突兀无比……

    “妹妹,快把鱼汤喝了。免得大壮和小壮看到抢了去!”大壮是刘氏嫁过来带的拖油瓶,小壮则是他们同父异母的弟弟只有三岁。

    难抵腹中如火的饥饿,顾夜就着便宜哥哥的手,勉强喝了几口鱼汤就再也喝不下去了。长期饥饿的折磨,她的胃已经萎缩,五脏六腑的机能也严重退化,她虚弱到几乎连喘气的力量都没有。什么叫“油尽灯枯”?看看这具身子就能清楚地知道。

    “再喝一口吧,你吃得太少了。”顾茗担忧地望着妹妹。因为营养跟不上,妹妹三天两头的生病。继母又怕花钱,不愿意给妹妹请大夫。他冒着被野兽吃掉的危险,进山打猎,却很少有收获。

    运气好的时候,打到野鸡野兔之类的猎物,就给村里唯一的吴大夫送去,请他帮妹妹治病。吴大夫说,妹妹这病是饿出来,累出来的。只要吃饱了就没事了。

    他一有空就帮妹妹干活,挖空心思让妹妹多吃一口。可妹妹的身体还是渐渐衰弱下来。近几日,几乎粒米难进,吃什么吐什么。吴大夫说妹妹已经没有救治的必要了,只等那一刻的到来。

    可是,他不忍放弃,也不愿放弃。娘临死的时候,拉着他的手,让他好好照顾妹妹,是他没用……

    见妹妹喝了几口鱼汤,没有吐的意思,顾茗的心中又升起几分希望。他一口气把剩下的鱼汤喝下肚去,不能便宜刘氏的两个崽子!他把妹妹身上的破被子往上盖了盖,轻柔地道:“妹妹,睡会儿吧,哥哥以后天天给你抓鱼熬汤喝。”

    顾叶乖巧地点点头。顾茗去厨房洗碗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了,喝下去的鱼汤全都吐了出来。这具身子,已经装不下任何食物了。

    好不容易获得重生的机会,她不想刚穿过来就死掉,成为最短命的穿越者,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空间!她可是有空间的人!想起山上那瓶驱兽粉,顾夜眼中迸射出生的希望。

    一瓶温养身子的药水,在手中出现。耗尽最后一丝力气,顾夜终于把药剂送入口中,努力吞咽了下去。在陷入昏睡的前一刻,她清楚地感知到一股细细的暖流,在这孱弱身体的筋脉中、脏器里,悄然地流动着……

    以刘氏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的性子,兄妹俩的日子更加的鸡飞狗跳。顾夜身子弱,不能下床,所有的家务都落到了刘氏身上。

    那婆娘想起来就冲着西屋,又是敲桌子,又是打碗,尖酸刻薄的诅咒不绝于耳,顾夜就用隐形耳塞塞住耳朵,任凭她如何泼妇骂街,也丝毫影响不到她。

    刘氏在做饭的时候故伎重施,巴掌大的粗粮饼子,一人只能分到一块,作为一家之主的顾桥也只能吃两块。早上,依然没有顾夜的那份,而分给顾茗的也是其中最小的一块。

    反正已经撕破脸了,顾茗为了妹妹绝对不再顾忌什么。吃饭的时候,等父亲动手拿了一块之后,飞快地从筐子里抢了两块饼,端了自己那碗粥到妹妹的屋里和她一块吃。

    刘氏见状立刻跳起来,叉着腰尖声叫道:“放下!那块饼子是你爹的,你这个不孝的东西,连你爹的口粮都要抢。”

    顾茗停住脚步,眼睛死死盯着她道:“这块饼子不是妹妹的吗?克扣爹爹口粮的明明是你,跟我有什么关系,妹妹现在的身子可不能挨一点饿。”说完不管刘氏怎么跳脚大骂,他自顾自地进了屋。

    刘氏一边骂着一边伸手想要拉他,这时候顾乔喝止了刘氏层出不穷的骂语:“你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啊,要是让隔壁的九弟听到了,传到村里,又该说咱们虐待孩子了。她一个小丫头能吃多少?以后做饭就多加一瓢水,多添一把粮食,只要别把人饿死了就行。”

    顾乔心中也有气,为了家里的这点破事,他被族长大伯和几位族老拉去训话,脸都丢到姥姥家了。顾茗这个不省心的东西,把人偷偷找回来就是了,闹的全青山村都知道了,害得他现在出门都觉得大家用异样的眼睛看他,村里人背后不知道怎么讲究他们家呢。

    刘氏喘着粗气坐下来,抢过大壮手中的饼子掰下一块,连同自己饼子上的一块,放到自家男人面前。虽然不待见前房的两个小崽子,她却不傻,对自己的男人可是掏心掏肺的。男人是自己的,家里的十几亩山地,可都指望着他这个劳动力呢,亏待谁也不能亏了他的身子。

    “我这是为了谁?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咱们村的山地,产出的粮食交了租子,就不剩多少了,哪儿够吃的?我跟大壮上山采山货,累死累活卖些钱都换成了粮食,还是紧紧巴巴的。大壮小壮一天天长大了,吃的也越来越多,不精打细算这日子可怎么过?

    说我苛刻前房孩子的口粮都吃进自己肚子里,可冤枉死我了!你看看我,每天没日没夜的干活,吃的是什么?我嫁入你们家快四年了,一件新衣服都没舍得添!她一个小孩子不干重活,少吃一口有什么?”说着刘氏撩起衣襟,抹了抹眼睛。

    顾乔一口稀饭一口饼子地吃着,口中漫不经心地安慰刘氏一句:“嗯,你说得对,这些年苦了你了……不过咱家也确实不差那口,等收完秋粮,我跟着一起上山捡山货多卖些钱卖粮食……就这么说定了,别再往我脸上抹黑了,听到了没有?”

    顾乔这个人说白了,自私又好面子。刘氏知道,要是这时候她再闹出点什么,肯定没好果子吃。顾乔平日里看着温吞,发起火来,她打心底里犯怵,只能咬牙捏着鼻子应了。那两个臭崽子,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

    小壮真不想吃干巴巴的饼子,见娘心情不好,忙卖乖的把咬了几个牙印的粗粮饼塞进了娘的口中,小眼睛转了转,奶声奶气的道:“娘,吃。”

    “还是我儿知道疼我。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迟早养成白眼狼!”刘氏拔高了声音,朝着西屋的方向又喊了一嗓子,然后慈爱的摸摸小儿子肉嘟嘟的小脸,吧唧亲了一口,小声的道,“娘没白疼你,待会儿娘给你做疙瘩汤吃。”

    小壮也压低声音,小声的讨价还价:“加蛋蛋……”

    “你个小馋猫!好,再给你加个鸡蛋。”刘氏捏着儿子的小脸儿,把自己碗里的糊糊喝了下去,又进了厨房,她的身后,大壮给小壮挤眉弄眼。小壮人小肚皮小,剩下的疙瘩汤最终都会落进大壮的肚子里。不过家里给小壮开小灶的时候也不多,只能偶尔打打牙祭。哎,没办法,都是穷闹的。

    外面这些纷纷扰扰,丝毫没有影响屋里的两兄妹,顾茗知道妹妹肠胃弱,不能吃硬硬的饼子。便掰成指甲大小,在糊糊中泡软了喂给妹妹。

    顾夜看着黑乎乎乱糟糟的食物,尽管肚子饿得难受,却丝毫勾不起她的食欲。在哥哥期待的目光中,她勉为其难的吃了一口。呕!比起前世出任务时分到的营养液不遑多让,一样的难吃。她吃了几口,实在吃不下去了。

    原主的脾胃经过一夜药剂的温养,依然有些娇弱,但少量的食物还是能够承受的。顾茗又给妹妹喂了些温开水:“我一会上山砍柴,看能不能再捉些鱼,大夫说鱼汤补身子。”

    说到这儿,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又继续道:“大夫还说鸡汤最补,可惜哥哥无能,不能像村里的张立虎,每天都能猎到猎物。”

    “哥,你已经很厉害啦。如果不是你,我已经被山上的野牲口嚼得骨头都不剩了。”对于一个11岁的孩子来说,顾茗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过想起醒来时,看到狼群蓝莹莹的眼睛,顾夜也忍不住劝阻道,“哥,山上狼多,你以后不要一个人进山了。我只有你一个疼我的好哥哥,不想你出事。”

    “好,以后我就在咱村子附近活动,不会让你担心的。我去砍柴了,你要是不想睡的话,我就让隔壁九婶家的丽姐姐来陪你说话。”顾茗怕自己不在,老实的妹妹被刘氏母子欺负了去。

    在原主的记忆中,丽姐比兄妹俩大一岁,温温柔柔的很会照顾人。原主对丽姐有一种特别的依赖感,不过顾夜想进空间看看,就以精神不好想休息为由,拒绝了哥哥的提议。

    顾茗不放心的离开了。便宜爹和后母上山摘野菜去了,半大小子大壮也被拉了壮丁。刘氏不放心小壮一个人在家,也把人用背篓背上了山。

    院子里静悄悄的,顾夜心念一转进了空间,空间依然还是那个空间,十来亩肥沃的黑土地上种满了她前世搜集多年的药材种子,上百种药材长势良好,其中不乏珍品。

    几十上百年份的药材,那在空间中是极其普通的。百年甚至数百年的人参何首乌等也不少见。空间中药材生长周期比外面短,她实验新药剂,从来没缺过原材料。

    巡视了一圈药田,顾叶心情大好地来到她的药剂实验室——一座古朴雅致的木结构建筑。里面那些装满各种药剂的箱子,给了顾夜无比的安全感。她像抚摸自己的孩子一般,手指轻轻滑过一瓶瓶颜色各异的药剂,陷入了回忆之中。

    出了实验室,她瞥了一眼一片空地上堆积如山的“垃圾”。那些都是她前世乱世来临之初搜集的物资,也不知道有没有能用上的。得空她好好整理整理。

    突然,她鼻间嗅到一股淡淡的莲香。循着香味而去,她来到了空间正中央那方小小的池塘边,诧异地发现里面多了一朵半开的红莲。无叶无根,仿佛遗世独立的仙子,傲然地立在清浅碧蓝的池塘中,火红如焰。一片莲瓣上,一颗晶莹如玉的露珠,闪着耀眼的光芒。

    “咦?这儿什么时候种上的荷花?不过也好,至少以后有莲子和莲藕吃了。”顾夜自言自语。

    在她垂涎的目光中,红莲火一般的莲瓣轻轻抖动了一下,似是害怕,又像不屑。顾夜揉了揉眼睛,她居然从一朵红莲上感受到人的情绪,眼花了吧!

    以后再研究这荷花的来历,先出去吧,免得哥哥中途回来,发现她不在,又该担忧了。

    金秋时节,漫山尽染,一抹朝霞,把秋叶浸染得更加的绚烂,在小院中洒下满地金黄。

    一个仿佛破锣般尖利刺耳的嗓音,打破了小院的宁静:“别躺在床上挺尸了,好吃好喝地伺候了你几天,还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了!家里都忙成什么样了,还硬赖在床上躲懒!死了没有?没死就起来做饭!”

    顾夜缓缓地睁开眼睛,连气都懒得叹了。她坐起来开始穿衣服,自打她被族人从山上捡回来,已经过去五天了。这几日,她每天都是在刘氏叫骂声中醒来。那婆娘的确让人有想把她毒哑的冲动。

    在床上躺了五天,温养药水喝着,营养餐吃着,顾夜的身体在渐渐恢复中,虽然依然瘦得吓人,精神却一天比一天好,也有了些力气。

    见顾夜听话地出了屋,刘氏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猪草已经打回来了,一会把猪给喂了。饭做好以后,记得送到地里去,不要偷懒!”

    说完,她又狠狠地瞪了顾夜一眼,扛着镢头出了门。此时正值忙碌的抢收时节,村里能下地的都在田里忙活着。往年原主也是参加秋收的主要劳力之一,今年托这具破败身子的福,只需在家做做家务就行。

    顾夜慢腾腾地从空间中取了牙刷牙膏,刷了牙洗了脸,又把枯黄的头发梳成两个麻花辫儿垂在肩头。在院子里伸伸胳膊踢踢腿儿,做了一套强身操,然后一步三晃地进了厨房。

    厨房收拾得倒挺干净,案板上放着中午要做的食材和粮食。为了有力气秋收,家里从一天两顿增加到三顿。当然,她这个不能下地帮忙的“废物”,早餐的权利直接被剥夺了。

    这时候家家的伙食都有所提升,一天至少能吃上一顿荤腥,保证 有体力熬过秋收。厨房的案上,一块发黑的腊肉切了七八片,一把豆角、两个茄子,粗面加细面也舀出了一碗……这是一家六口人午饭的所有食材。

    顾夜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不想再以没滋没味的营养液为食了。她搬了凳子,从房梁上吊着篮子中取了小半碗白面,又翻出刘氏藏起的瓦罐,从里面拿了一个鸡蛋。再加上几片菠菜,给自己做了一碗香喷喷的鸡蛋疙瘩汤,热乎乎地喝了一肚子。

    好在原主做饭的手艺勉强过关,要知道前世的她,可是连煮粥都能把厨房给烧了的。

    后院喂了两头猪,和六只母鸡。投喂了这些家禽家畜后,顾夜开始张罗午饭。一个灶煮粥,一个灶上豆角茄子炖肉,锅沿上面还贴了饼子——原主一向都是这么做饭的。

    从空间中搜到一些调料,于是平时的白煮菜里,加了一些五香粉和鸡精,虽然不知道分量加的对不对,但总比白水炖菜好的很多。从腌菜缸里捞了一碗咸菜切碎了,就着锅又炒了个咸菜,总算完成了做饭的任务。

    看这卖相不咋地的饭菜,顾叶心中却涌上了一股成就感——这可是她第一次独立完成的饭菜,而且厨房依然健在哦!该让那个臭冰块儿看看她的杰作,还敢说她是烹饪白痴不?

    顾夜的得意笑容渐渐淡去,她想起自己前世被兽群吞没的瞬间,听到的熟悉的呼喊声,以及最后一瞥中那张悲戚而又绝望的俊脸。原来他那张冰块脸也有其他的表情啊!

    “妹妹,”顾茗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你身子还没好,快回去躺着吧,家里的活我来做……你已经把饭做好了?累不累?有没有哪不舒服?”

    顾夜回头冲他笑了笑道:“哥,我哪有那么脆弱?吴大夫也说了,让我起来适当地活动活动,这样对身体有好处。来,尝尝我做的菜怎么样?”她一脸求表扬的神情。

    顾茗张嘴接住了送到嘴边的茄块,细细地嚼了嚼,眼睛一亮,毫不吝惜夸赞的词汇:“还是妹妹做的饭好吃,那坏婆娘做的跟你比起来简直就跟猪食一样!”自从那件事后,顾茗就不肯再称刘氏“娘”了。

    顾夜咯咯地笑起来,调皮的冲他眨眨眼睛:“哥,你这么说可是把咱们俩一块给骂进去了呢。”

    顾茗先是一愣,也跟着笑了起来。妹妹大病了一场后,性子变得开朗活泼了许多,不像以往那样,有个风吹草动就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只想躲起来。为了守护妹妹的笑容,他一定要坚强,绝不对刘氏妥协。

    顾茗帮着妹妹把饭菜放在篮子里,拎着往田里走去。顾夜慢腾腾地跟在他的身后,本来顾夜是要帮忙抬着的,被哥哥坚决地拒绝了。看着走在前面,有些吃力地拎着饭菜的顾茗,顾夜的心中暖暖的——有个会照顾人的哥哥,挺好!

    “小叶,给你爹送饭来了?”

    “小叶,你的病好了,能下地了?”

    “小叶子,你这孩子还是太瘦了,多吃点儿。你娘要是不给你吃,就到婶子家拿,就当婶子借你们的。千万别亏了自己的身子,落下病根。”

    山路两旁的田地里,正在忙碌的村民们看到兄妹俩的身影,纷纷热情的打招呼。习惯了人与人之间冷漠的利益关系,骤然间被乡民们淳朴的热情包围,顾夜一直不知该如何应付,只是微笑着冲他们点头。原主原本就是胆小怯懦的性子,村民们倒没有觉察她的改变。

    “好你个顾茗,一泡屎拉的倒挺远,拉家里去了?你这个懒秧子,一让你干活就偷奸耍滑!告诉你,不收完这两亩地的高粱,晚上你就别想吃饭!”远远的刘氏看到顾茗帮顾夜拎东西,顿时火冒三丈,一下子蹦起老高,口中的唾沫喷出好远。

    “老七家的,我看你是没累着,还有力气在这蹦哒。还是年轻好啊,我这把老骨头忙了一上午,连说话的劲儿都没了!”说话的这人是族中的三奶奶,对刘氏薄待前房两个孩子的做法,她早就看不惯了。

    三奶奶的男人是族长的亲兄弟,年轻的时候也是嘴上不饶人的主,论吵架,在村里少有对手,到老了性子才稍微和缓一些。

    刘氏不愿意得罪族长一脉,闻言只能撇撇嘴,在心里咕哝几句:还说没劲说话呢,你倒是一句也没少说。

    刘氏冲过去,一把抢过饭篮子,一双眼睛像饿狼盯住猎物一样,死盯着菜里的腊肉片,数了好几遍,又把饼子一个个拿起来在手中掂了掂。然后恶狠狠地瞪着顾夜,虚张声势地叫道:“死丫头,你在家是不是偷吃东西了?”

    “我偷没偷吃,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能不知道?”如果换成原主早被刘氏的凶恶眼神吓坏了,顾夜却像没看到似的,不紧不慢地反问了一句。

    刘氏被噎得一股气直冲上头顶,刚想破口大骂,却被她儿子给打断了:“饿死了,饿死了!怎么饭送得这么迟,你是不是在家偷懒了?”

    大壮说着,已经从篮子里摸了一块饼子,正要下手捏腊肉的时候,被刘氏朝手背上拍了一下:“没规矩,你们爹还没过来呢,这些肉谁都不能动!孩子他爹,吃饭了,歇会儿再干吧——”

    顾夜给每人盛了一碗稀饭,刘氏开始分饼子。顾茗两兄妹分到的饼子,都被掰下了三分之一。腊肉她给大壮小壮一人分了一块后,剩下的全给了顾乔,自己都没舍得吃,顾茗和顾夜更不用想了。

    多加了两样调料的炖菜,味道自然好吃多了。大壮和小壮像饿死鬼一样,筷子飞快地动个不停,顾茗也加快了夹菜的节奏,不光给自己夹,还时不时地给妹妹夹上一些。

    顾夜刚刚吃了一碗疙瘩汤,手中的饼子只咬了两口就塞给哥哥了:“哥,我的胃还不能吃太硬的食物,要不然又要肚子疼了,你帮我把饼子吃了吧。”

    顾茗没有推辞,趁着刘氏没注意他,悄悄地在妹妹耳边小声道:“晚上我再到九婶家借点白米,给你熬粥喝。”

    “不用了吧,九婶家的细粮也不宽裕,总麻烦人家多不好。”顾夜有些犹豫,毕竟只是族中的婶子,她怕那仅有的情分,也在一次次借粮中给消磨光了。

    “妹妹别担心,只要你好好的,再大的情分也总有还上的一天。”顾茗决定晚上去自己挖了几个陷阱看看,希望能有所收获。

    这时候,顾乔开口了:“叶儿,你身子弱不能干重活,以后的饭菜由你来做,至于其他的活嘛……孩儿他娘,这几天你还要多辛苦辛苦。”

    刘氏的脸拉得老长:“这家里家外都指着我,累死累活的也没人承情,还要被人指着脊梁骨说虐待孩子。你说我图的啥?”

    吃完饭,顾夜没有立刻回去,她决定留下来帮哥哥收那两亩高粱地。刘氏说了,收不完的话,晚上哥哥就没饭吃。要知道,一个成年人,干上一整天,也就收两亩地而已。

    顾茗在前面弯腰砍高粱杆,顾夜就帮忙把高粱穗子割下来,捆成一捆。两个人合作,速度自然快上不少。顾茗怕妹妹累着,不时催她去休息。

    “快!快!拦住了,逮住它!!”旁边九叔家的田里,传来一阵骚动。顾夜好奇地看过去,发现九叔正带着三个儿子堵截一只灰色的野兔。

    那只野兔被追急了,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在地里乱窜。突然它猛地一蹬腿,从九叔的胯下钻过,直冲着蹲身割高粱穗的顾夜而来。

    乱世那15年时间,顾夜可不是白待的,虽然她的身手被冰块脸嘲笑是战五的渣渣,可在这里,比起普通人不知要强上多少。她抡起一根高粱杆,快、狠、准地砸在了野兔的头上。这小身板未曾完全恢复,力气不大,只堪堪把野兔砸晕过去。

    山上无主的野物,一般都是谁逮到算谁的,九叔的三个儿子露出了失望的眼神。九婶见了,在一旁笑着道:“小叶,你这一杆子敲得可真准啊!”

    顾夜呵呵傻笑道:“不过凑巧罢了。”说完,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九婶看了那只兔子一眼,冲她道:“这只兔子挺肥的,少说也有四五斤。你病刚好,身子弱,正好吃点兔肉补补。”

    “这只兔子是被九叔和几位哥哥撵得累了,到我这儿跑不动了,才侥幸捉到的,要说还是九叔他们出的力气大,我看咱们还是一家一半吧!”这年头吃一顿肉都不容易,顾夜感念九婶一家对他们兄妹的善意和帮助,不愿意独享这只野兔,便提议道。

    “死丫头,你是不是傻啊?咱们家捉到的兔子,干啥分给别人家?正好家里储备的腊肉不多了,秋收劳动强度这么大,没有荤腥怎么行?这只兔子炖上萝卜粉条能吃上好几顿呢!”

    顾夜一杆子打晕野兔的瞬间,刘氏也看到了,欣喜不已地走过来。听到顾夜大方地分出一半兔肉,忙不迭地阻止——这该死的赔钱货,竟然把兔肉往外推,没长脑子吗?

    顾夜看到刘氏贪婪的嘴脸,面无表情地道:“这只兔子是九叔他们发现的,又打伤了腿跑不快,才被我凑巧砸晕的。九叔、九婶怜惜我体弱,把功劳全推给我。可是我娘从小教育我,不能平白占别人便宜,面对别人的帮助要常怀感恩之心。这兔子,我留下一半已经是占九叔她们的便宜了。”

    九婶听她这么一说,再看看刘氏恨不得吃人的表情,心中立刻明白了顾夜这孩子的心思。如果让刘氏把兔子全拿去,顾茗兄妹俩不知道能不能吃上一口,说不定到最后都进了大壮小壮的肚子。

    想清楚这些,九婶决定收下那一半兔子,她也不占小叶这孩子的便宜,等做熟之后,把两个孩子叫家去,他们也能多吃两口。

    刘氏气急败坏地扬起手中的镰刀,朝着顾夜劈头砍了下去。九叔的脸色骤然一变,上前一步抓住了镰刀柄,一使劲夺了下来:“你这是干什么?砍伤了孩子怎么办?”

    “他九叔我教训孩子,你跟着掺和什么?你想干什么?还想打人啊,快来看哪,小叔子欺负嫂子啦,当家的你再不过来你媳妇就被人打死了!”刘氏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自己的大腿拉着长腔哭嚎不已。

    “九弟,你干什么?你有气冲我来,欺负女人算个什么事儿!”顾乔拦在刘氏的面前,怒目圆睁,脸因气愤涨得通红。

    想当初,他在衍城铺子中做二掌柜,每次回来就连族长都对他客客气气的。现在呢?族中的弟弟都能随便踩他一脚!都是那苗氏的错,如果不是她,他说不定已经坐上大掌柜的位置,现在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呢!

    “七哥,七嫂做得有些过了,哪有抡着镰刀砍孩子的!这是在教训孩子吗?这是要人命呢!你也别只听你媳妇儿的,这地里又不止咱们两家,三大娘和十弟他们也都看着呢,谁对谁错,公道自在人心!”顾末把手中的镰刀往顾乔脚下一扔,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顾乔此时也觉察到族人和乡亲们那鄙夷的目光,脸上火辣辣的,他一把将刘氏拽起来,咬着牙问道:“顾夜她又怎么碍你的眼了?她就是有错,你骂她几句就是了。你看她的身子,走路都打晃,你这一镰刀杆下去把她打出个好歹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要是闹出人命,族长还会容得下你?到时候就是我也得受牵连。”

    “你知不知道这贱丫头多气人,她……”刘氏不甘心地看着被九婶拎在手上的兔子,愤恨不已。

    “行了,不就半只兔子嘛!别在这丢人现眼了!”顾乔不耐烦地打断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了那几口肉撒泼耍赖,还嫌他丢人丢得还不够吗?

    刘氏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地上爬起来,口中兀自小声地叨叨着:“说得轻巧,半只兔子省着点吃,能吃上两顿呢,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日薄西山时,顾夜拎着半只剥好的野兔,回家张罗晚饭。刘氏不放心地在后面喊了一嗓子:“你个败家的死丫头,不要一下子都给做了,剩下的用盐巴腌上,明天中午还能吃一顿!”

    同样回家做饭的丽姐,拉着顾夜的手,小声地道:“晚上你到我家来,我给你留一碗兔肉。还有这块兔皮,等我爹硝制好了,让我娘给你做件马甲,冬天穿在袄筒里,可暖和了。”

    “兔皮,我就厚着脸皮收了,”记忆中,原主几乎没有什么御寒的衣裳,这些年没冻死是她运气好,“兔肉你们七口人一人也分不到几口,就不用给我留了。我们晚上也要炖兔肉的。”

    “你那小气的后娘,能给你们几块肉吃?就这么说定了,晚上记得过来……”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家门口,丽姐进屋前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

    顾夜把兔肉洗干净,剁成小块,飞过水后,煮了一锅浓浓的肉汤。兔肉捞出来大半和萝卜一块儿炖了,剩下的肉汤加了从空间中取出的沙参,煮了一锅“沙参兔肉汤”。

    因着炖汤耽误了时间,下地干活的人回来时,兔肉还在锅里炖着呢。刘氏一进门就直奔厨房,看到晚饭还没做好,马上来劲了:“回来都快一个时辰了,饭还没做好,你个懒货,是不是偷跑去睡觉了?”

    掀开锅一看,刘氏“嗷”地一声叫起来:“你个死丫头,怎么不馋死你?不是让你留一半兔肉明天吃吗?怎么都炖了?成天就想着吃,怎么不吃死你!!!”

    “你说了吗?我没听见!”顾夜往灶里添了块木柴,开始往锅里贴饼子。

    见顾夜不再像以前那样瑟瑟发抖,哭叫求饶,刘氏心中的火“噌”地窜了上来,抡起肥厚的手掌,劈头就朝顾夜后脑勺扇了过来。

    顾夜后面好像长了眼睛似的,在手掌落下来的一瞬间,往旁边微微挪了一步。刘氏用尽全力的那一掌落空手,身子趔趄了一下,差点一头栽进炖兔肉的锅里。

    顾夜紧张了一下下:好不容易吃顿肉,可别被刘氏给污染了!她可对炖人肉没有半点的兴趣。

    “你还敢躲?看我不揍死你——”刘氏一对三角死鱼眼,在厨房里搜索着,弯腰捡起了烧火棍。

    “好香啊!娘,什么时候能开饭,我都快饿死了!!”大壮闻到肉香,钻进了厨房直奔灶台,一双黑爪子就要往滚开的锅里捞兔肉。

    刘氏顾不上打人了,一把抓住了大儿子的手,喝道:“滚远点儿,手不要了?不烫死你!!”虽然话不好听,却蕴含着浓浓的关心。

    “肉,肉!娘,吃肉肉……”小壮挪着小短腿,扑过来抱着刘氏的大腿,嚷嚷个不停。

    “肉肉没熟呢,先去洗手,坐在桌子旁等着。大壮,带你弟弟出去玩,别烫着!”对于自己亲生的骨肉,刘氏的眼中蕴满温情。

    不久,饭菜出锅了。顾夜趁着刘氏一转身的空档,盛了小半碗兔肉,飞快地收进空间。刘氏端起剩下的一盆兔肉炖萝卜,眉头拧得死紧——她怎么觉得兔肉的分量不太对呢?可兔肉出锅的时候,她都在一旁盯着呢,谅那贼丫头不敢在她眼皮底下偷吃。难道是兔子太瘦?

    “当家的,顾叶这死丫头太败家了,把兔肉都给炖了。要不……咱们留一半明天早上吃?”看着满满一盆兔肉,刘氏的心像滴血一样疼。这哪是在吃肉,这是在挖她的心呢!

    难得能放开了吃顿肉,顾乔摆摆手道:“留什么留,今儿天热,放一夜不得馊了?累了一天了,多吃点肉补补!”说完,就伸出筷子夹起一块兔肉送入口中。

    炖肉时,顾夜放了八角桂皮香叶之类的香料,再加上味精、孜然等调料,兔肉一点腥膻都没有,吃起来有一种奇特的香味。顾乔赞不绝口,还特地奖了顾夜一块兔肉。

    兔肉分量不少,尽管有防贼似的刘氏盯着,顾夜还是吃了好几块兔肉。香喷喷的兔肉,浓浓的肉汤,穿越至今顾夜终于吃了一顿舒心的饭菜。

    晚上,顾夜没有如约去隔壁九婶家。等刘氏他们都睡下了,她从空间中把藏起来的兔肉端出来。

    顾夜跟哥哥住在一张炕上,炕被一张草帘隔成两个空间,她住在里面。掀开中间的草帘,把还冒着热气的兔肉,往顾茗面前推了推,顾夜眨眨眼睛,道:“哥,我特地给你留的。刘氏不知道,快吃了吧!”

    吃晚饭的时候,顾茗为了照顾她,自己没吃几块兔肉,顾夜都看在眼里。

    顾茗见碗里至少有七八块兔肉,笑得好像偷油吃的小老鼠。他冲妹妹伸出了大拇指:“妹妹,你真行!不过,以后这样的事还是别干了,要是那婆娘知道了,又该打你了!”

    “放心吧,她不会发现的!”顾夜用手捏了一块兔腿上的肉,塞进哥哥的口中,“赶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妹妹,你也吃。”两人你一块我一块,分吃了那半碗兔肉,小肚子撑得鼓鼓的。顾夜捧着饱足感十足的小肚子,满足地进入了梦乡。梦周公前,她满脑子都是:吃肉的感觉真好!得空了,山上转一趟,弄些野兔野鸡回来打牙祭……

    第二天,天光微明顾夜就起来了。她先把粥煮了,又用昨晚翻出来的酵母粉发了面,蒸了一锅发面卷子。这几天总吃粗粮硬饼子,原主脆弱的胃饱受折磨。她得学会用有限的资源,尽可能创造更大的价值。

    早饭是发面卷子炒咸菜,玉米碴子粥。顾夜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年代,玉米、土豆都传进来了,怎么也得明朝以后了吧?

    正思量着,脑后突然一阵疾风。不好!顾夜仓忙躲闪。可惜这小身板敏捷度太低,虽然躲过了后脑勺的要害,肩膀上却被狠狠抽了一下。顾夜咧了咧嘴,向后退了几步,瞪着面露不善的刘氏,问道:“干嘛打我?”

    顾茗见状,忙跑过来把妹妹护在身后,凶巴巴地看着从厨房出来,拎着烧火棍的刘氏:“妹妹天没亮就起来做饭,一刻也没闲着,也没做错事,你凭什么乱打人?”

    顾乔听到动静走出来,朝隔壁望了一眼,不悦地道:“一大早的,你又发什么疯?”

    “我发疯?也不看看你的好闺女!胆子越来越大了,敢背后偷东西!!”刘氏每次从鸡窝捡了鸡蛋回来,都会数一遍罐子里的。刚刚,她往瓦罐中放鸡蛋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快要气疯了!昨天那死丫头一个人在家,不是她干的,还能有谁?

    “我偷什么了?”顾夜很淡定地看着她,肩上火辣辣的疼痛,让的压抑在心底的火苗,不断地往上冒。尼玛!现在过的什么日子,想填饱肚子都这么难。前世,哪怕是乱世初起,她还没显露出制药天分的时候,也没活得这么憋屈过!!

    刘氏对上她凌厉的眼神,心忽悠了一下,马上又指着她的鼻子,跳脚道:“鸡蛋!鸡蛋少了一个,不是你偷吃的,还能是谁?”

    顾夜给她一个冷漠的眼神,转身进了刘氏和顾乔的屋,把正在熟睡的小壮拎出来。

    “顾叶,你想干什么?反了天了你,把你弟弟放下!!”顾乔以为她要伤害自己的宝贝小儿子,上前一步,巴掌丝毫没犹豫地甩了过去。

    顾夜急退两步,躲过顾乔的耳光,用没有丝毫情绪的幽深眼神,沉沉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把小壮摇醒,问道:“小壮,昨天的鸡蛋好吃吗?还想不想吃?”

    一听到吃的,被扰了睡眠想撒泼的小壮立刻精神了:“蛋蛋好吃,肉肉更好吃!!娘,吃蛋蛋,吃肉肉!”

    小孩子说实话,刘氏一听,顿时有些下不来台。她脸色微微变了变,抓着烧火棍冲进东屋。紧接着大壮的哭喊声,伴着刘氏的叫骂声传了出来:“说!是不是你拿鸡蛋给弟弟吃的?我少你吃了,还是少你喝了?你想吃鸡蛋为什么不说一声?看我不揍死你!”

    大壮以为从鸡窝里掏鸡蛋的事败露了,裤子也顾不得穿,光着屁股跑出来,一边跑一边辩解:“娘,是弟弟要吃的,不是我……别打了……好吧,那鸡蛋我也吃了半个,我认错,我认错还不行吗?嗷——娘,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顾夜把小壮塞回被窝,冷冷地看了面带尴尬的顾乔,揉了揉被打疼的肩膀,默默地把早饭摆上。取了一个发面卷子,里面夹了点咸菜,端了一碗稀粥,进了自己的屋。看着那些人的嘴脸,她怕自己会消化不良。

    她刚把粥碗放在炕桌上,顾茗就跟着进来了。跟她一样,顾茗的手上也端着粥碗拿着花卷。

    “妹妹,先忍一忍,再过两年,等我存够盖院子的石头,在村里另起院子,哥哥带你分家单过。以后,那婆娘要是打你,你就跑。她胖,肯定跑不过你!她要是不让你回家,你就到族长家哭。别怕,哥哥会一直陪着你的。”因着山中野兽多,安全起见,村里再穷的人家,也都会盖上高高的石头院墙。

    顾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年岁太小,早在妹妹被扔山上的那天,他就提出分家了。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提这样的要求,族长能同意才怪!

    “嗯!我想通了,就是再忍气吞声,再小心讨好,那刘氏都不会待见我的。以后,无论她说什么,我都装听不见;她要是动手,我就躲!不能老让她这么欺负我们!!”

    对着暖男小正太,顾夜的心情终于不那么郁卒了。顾茗虽然瘦了些,但五官精致中透着大气,长大后定然是帅哥一枚。

    外面刘氏的嘴巴,扔不停地喷着骂语。屋内,兄妹俩当她是老鸹叫,两人津津有味地吃着松软的发面花卷,喝着浓香的玉米粥。

    昨天,十亩高粱地收了一大半。今天收完高粱,就要去后山收苞米了。这儿的人把玉米称作苞谷或苞米,跟前世北方的叫法差不多。

    刘氏下地之前,给顾夜分派了任务:除了把家禽牲口喂了,还要将一家人的衣服给洗了。看着堆积如山的脏衣服,顾夜心中深深地叹了口气:这身子才十一岁,还是个孩子啊!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顾夜认命地来到村口的那个水潭旁。这汪潭水绿得仿佛无瑕的蓝翡翠,倒映着青山绿树,显得无比清幽。

    这时候洗衣服前要用草木灰浸泡,然后反复捶打漂洗才算完工。顾夜在草木灰中加了洗衣液,在浸泡衣服的过程中,她发现潭水中有鱼的影子一晃而过。她挑了挑眉,中午有鱼汤喝了!

    她从树上折了一根树枝,见四周围没人,从空间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将树枝的一头削尖。她回到家中,捏了一把玉米粉,用现有的资源制作气鱼饵来。

    她把鱼饵往水潭里一撒,鱼饵有的漂在水面上,有的半沉半浮。水潭里鱼儿应该不少,很快就有鱼游过来。顾夜瞅准机会,算准角度,手中的树枝猛地往水中一插。一条巴掌大小的鱼,被树枝插住带出了水面,甩动的鱼尾巴洒落点点晶莹的水珠。

    这条鱼身体光滑,略呈圆筒形,尾巴处较扁,头尖最大下颌突出,头部还有比较明显的鳞片。顾夜从未见过这样的鱼,不知道能不能吃。先逮了再说!

    被惊散的鱼禁不住鱼饵的诱惑,很快又聚集过来。顾夜一连插了十来条才停下来。在潭边刮鳞抠鳃去内脏,洗干净,拿回家里用盐腌上。洗完衣服,她用葱姜蒜干辣椒红烧了一盆,亲自品尝了一条,味道鲜美,肉质细嫩,美味无穷。等了好久,没有不良反应,说明这鱼是能吃的。

    送饭的时候,顾乔对这道红烧杂鱼评价颇高。刘氏对她从水潭中钓到鱼,用“走狗屎运”来形容。村里不是没有打潭里鱼的主意的,可鱼太狡猾,等上大半天都未必有收获,太浪费时间。久而久之,就没人在潭边钓鱼了。

    得知顾夜用玉米面做鱼饵,刘氏又是一通臭骂,说她的败家子儿。顾夜翻了个白眼——捉到的鱼都没你吃得欢,骂人都不耽误吐鱼刺的!

    秋收过去,颗粒归仓,一场秋雨之后,地里种上了秋菜。苍莽山地处北方,冬天气温低,农作物只能种一茬。秋收后,几乎家家都种上白菜、萝卜这些易储存的秋菜。隆冬来临的时候收在地窖中,要吃上一冬天的。

    田里的活忙活得差不多了,村子里的男女老少,开始上山捡山货了。松子、榛子、山核桃、木耳、蘑菇、蕨菜、山野菜……这个季节,大山毫不吝啬地给予人类丰硕的果实。这些也是山外人喜欢收购的山货,只要勤快,哪怕是十来岁的孩子,一个秋天也能有几百文的收入呢!

    顾夜拎着个小篮子,跟在哥哥的身后,身边还有好几个平日里跟她和哥哥关系不错的小伙伴。山里的野兽多,大人们几个人一伙,拿着镢头柴刀,能走得稍微远些。他们这些小孩子们,只允许在附近活动。

    顾茗经常独自上山,对附近的几个山头比较熟悉,很快就在一片山谷中,找到了两棵榛子树。男孩子们像猴儿似的爬上树顶,用棍子把榛子打下来,女孩子们就蹲在树下捡拾榛子。

    树下,除了顾夜和丽姐,还有村长的孙女秀娘,三奶奶的小女儿英姑。顾茗爬上树梢,踩着树枝用力里摇晃着。榛子像下冰雹似的,簌簌地往下落。

    顾夜把篮子顶在头上,来回跑着接榛子。跟她差不多岁数的秀娘也学着她的样子,笑嘻嘻地跑来跑去。英姑在一旁摇头道:“一对傻丫头,那样胡乱接能接到几个?快别玩了,赶紧捡吧!”

    秀娘闻言停了下来,拿下篮子一看,里面只有稀稀拉拉三五个榛子。她撅起小嘴巴,认命地弯下腰捡榛子了。

    等树上榛子落得少了,顾夜才停下来。丽姐凑过去一看,她的篮子里竟然接到了半篮榛子,惊奇地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眼疾手快呗!”顾夜冲她笑笑,蹲身飞快地把落在地上的榛子捡到篮子里去。小篮子很快就捡满了,她把榛子倒进哥哥带过来的背篓中,继续捡拾。

    树上的榛子打得差不多了,男孩子们从树上跳下来,加入捡拾榛子的行列。顾茗见背篓中已经有不少榛子,便让妹妹去休息。

    顾夜想在山谷中看看有没有草药,便没有坚持。山谷不大,一眼能望到头,谷里杂草丛生,想从这些乱草中发现草药,必须有好眼力呢!

    羊蹄草,能清热解毒、散瘀消肿。顾夜从一丛矮灌木中,采了一把羊蹄草,放入篮子里。柴胡,能治疗感冒发热和疟疾。远志,祛痰消肿,安神益智……常见的草药,根本难不倒她。

    “妹妹,别走太远!”顾茗一抬头,见她已经快要走出山谷,忙站起来冲她喊了一嗓子。

    顾夜冲他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听到了。她此时的目光,朝着山谷两侧的山崖上搜寻着。突然,她的视线凝聚在崖壁上的一株枯木上。那棵树大半已经枯死,只剩下根部伸出的枝条上,还带着几分绿意。

    枯死的树木隐蔽处,云纹的菌盖若隐若现。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一株紫灵芝。那株枯木距离地面十多米,顾夜左右看看,从山壁上扯下一根藤条,用力拽了拽,韧性不错。

    她用几根藤条系在一起,一头拴了一块石头,朝着枯树扔了过去。尝试了三次,藤条终于挂在枯树上。

    顾夜试了下,估算着藤条应该能够承受她的体重,便抓着藤条,踩着凸起的石块,一步一步往上爬。

    还在捡榛子的丽姐,偶然间一抬头,看到挂在山崖上摇摇晃晃的顾夜,差点没叫出声来。这时候,顾夜已经爬到那棵枯树旁,一手抓住树干,一手将那株灵芝采了下来。

    这是一株小孩子巴掌大小的紫灵芝,菌盖完整,质地均匀,品质上乘。她把灵芝塞入怀中,正要往下爬的时候,突然枯木的根部,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糟糕,这段枯木在这山崖上风吹日晒的,已经风化腐烂了,这时候,再也承受不住她的体重,渐渐开始断裂。顾夜忙顺着藤条往下滑,可已经来不及了,枯树一点点往下倾斜,腐烂的树根已经断裂一大半了。

    丽姐看到这一幕,飞快的跑过来,口中大声叫着她的名字:“顾叶儿——”

    顾茗闻声猛地一抬头,看到的却是妹妹从山崖掉落的一幕。他脸色剧变,眼睛差点瞪出血来。像只发疯的小兽,他不顾一切地朝着妹妹掉落的方向疾奔而去。

    顾丽儿那声凄厉的呼唤,惊动了山崖上一个孤绝的身影。他探头看到了顾夜坠崖的一幕。那个熟悉的名字,让他鬼使神差之下,从崖顶纵身一跃,使出千斤坠的功夫,追逐着那个瘦小的身影而去。

    可是,已经快要来不及了!区区十几米的距离,坠落只是转瞬的功夫。那个清绝的身影,在纵跃的过程中,飞快地扯下一根长长的藤条,朝着那即将落地的小姑娘甩了过去……

    坠落的过程中,顾夜都是十分清醒的,她伸出手去抓住她所能抓住的所有东西:枯草、树枝、藤条……可惜,也只能稍稍缓解她坠崖的速度而已。她眼睁睁地看着崖下的乱石,朝她逼近。

    要不是丽姐和顾茗关注着她,她早就进入空间躲避了。她决定了,就在落地的最后一瞬间,她闪入空间,然后再秒出,大概、或许、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就在她一伸手便能碰触地面,意念闪动的前一瞬,腰间突然一紧,差点没把她吃的早饭给勒出来。哎呦喂,她的老腰!不会断了吧?

    顾夜感觉自己像个吊死鬼似的,悬空晃荡了几下,地上的草茎扫过她的面颊,鼻子距离凸起的石块,只有零点一公分。差一点,她就破相了。这谁啊,多管闲事,差点好心办了坏事!!

    她猛地一扭头,凶巴巴的表情顿时凝固在脸上。天哪!她……她看到了天使?那是一张俊美到不似真人的脸孔:皮肤如玉般莹白无瑕,浓密飞扬的眉下,长而浓黑的睫毛自带眼线效果,挺直的琼鼻仿佛上帝之手雕琢而出,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瑕疵,丰润诱人的唇让人忍不住想要品尝它的甜美。一袭洁白的衣袍,随着飘然而落的动作衣袂翩翩,在阳光下闪着圣洁的光芒。

    顾夜忍不住吹了个流氓哨,发出一声惊叹:“哇!神仙哥哥——”

    凌绝尘心中翻起了惊涛巨浪,这熟悉的轻佻语调,这久违的流氓口哨,以及那好色却不下流的小眼神……都足以证明,眼前这位身材瘦小、脸色蜡黄,一副营养不良难民似的小姑娘,就是那个他两世心心念念的人儿。

    没想到,他居然会跟她有再次相遇缘分!

    前世,当得知她的任务之地,聚集了数十头凶兽,那次任务不过是一场针对她的阴谋时,他日夜兼程地赶过去,却只远远地看到她被兽群淹没的身影。即使他拼尽全力,也不过抢回她残破的尸体。

    杀光了所有的变异兽,又把设计她的人全部灭光,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她再也回不来了!失去了生存意志的他,在一次战斗中,跟对手同归于尽。再醒来时,他成了炎国大将军王的嫡孙……

    他一手建立了遍布天下的暗势力——隐魂殿,不断地扩张着自己的势力,用强权和鲜血填充着自己空虚的灵魂,当继承了大将军王的爵位,手攥着一方权势时,梦回时分他总忍不住奢望——在这陌生的异时空,他会不会邂逅同样重生的她?

    没想到,他心灵的诉求,居然有实现的一天。一定是老天怜惜他爱得深沉爱得浓重爱得决绝,才重新把她送到他的身边……

    完美,太完美了!顾夜一双大眼中再看不到别的,闪烁着星光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绝尘出俗的身影,那张帅到天怒人怨的俊脸,恰恰长成了她喜欢的理想型。前世,她见过的所有花美男,都不足以和眼前这人相媲美。太俊,太美,太漂亮了!!嘶溜——让她先吸吸口水……

    凌绝尘眼中的笑意更深了,这丫头,见了漂亮男人眼睛就拔不出来的毛病,一点都没变呢!可惜,他前世长得太过硬朗,不符合她的审美。或许这也是他错过她的一大原因吧?不过,这一世,他以前深恶痛绝的俊美容颜,此时却让他庆幸不已。他不相信,这丫头能舍得拒绝这张美到让人窒息的面孔。

    “妹妹,摔到哪儿了,让哥哥看看!”顾茗扑到她身边,用颤抖的手,在她身上小心翼翼地检查着,仿佛她是一只易碎的艺术品似的。幸好,没有出现他预想的血肉模糊的场面。

    咦?妹妹怎么浮在地面上?难道她有神仙护体?

    顾茗终于发现了妹妹腰间缠着一根藤条,而藤条的另一头,被一位衣着考究的白衣男子拎在手上。刚刚,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妹妹身上,根本无暇分神关注从崖上跃下的男子。

    “顾茗,是这位公子救了叶儿呢!”丽姐见顾茗兄妹一水儿的呆滞表情,忙提醒一句。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顾茗跪在地上,认认真真地向凌绝尘磕了三个响头。他不敢想象,如果没有这人出手相救,从那么高地方坠落的妹妹,会是怎样的场景。

    “喂,你还要拎着我到什么时候?”顾夜感觉自己是刚从肉摊上割回来的一块排骨,拴上绳子被拎在手中,那滋味可真不怎么好受。

    凌绝尘微微勾起略显僵硬的嘴角。习惯了冰冷的面具,让他露出温和的表情来,还真有些难为他。不过,他深知顾夜这丫头,对于酷酷性格的人不感冒,投其所好才能得其芳心。

    “你……没事儿吧?”凌绝尘弯下腰,朝坐在地上揉肚子的顾夜,伸出左手。他此时的笑容如阳光般温暖和煦,那对充满笑意的俊眸中,有星光闪烁,璀璨无比。

    顾夜被伸到她面前的那只手,吸引住了目光——多好看的手啊!手指修长,骨骼匀称有力,皮肤细腻无瑕——她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小爪子,伸进了那只温暖的大手中。手指还贱贱地在人家手心中抠了两下。

    凌绝尘的手微微一使力,把小丫头从地上拉起来。这丫头还在傻乎乎地盯着他的脸猛看,手紧紧地拉着他的不放。

    “妹妹,这位公子救了你,你还没谢过人家呢!”顾茗略显粗鲁地把妹妹的*出来。这男人怎么回事,不怀好意地盯着妹妹不说,还故意拉着妹妹的手不放。以前娘说过,有钱人家的公子,最喜欢勾搭小姑娘了。不行,他得保护好妹妹,即使面对着他们的救命恩人,也不能放松!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可好?如果不是当着哥哥和丽姐的面儿,顾夜会忍不住“调戏”一下眼前这位绝世美男子的。

    凌绝尘自然没放过她眼中的小狡黠,猜出她心中的潜台词。以身相许,他求之不得呢!他如樱花般柔软丰润的唇,微微勾起一抹含蓄的笑容:“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顾茗一个闪身,挡在了妹妹身前,笑意不达眼底地问道:“不知公子来我们苍莽山做什么?”

    凌绝尘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过那个瘦弱娇小的丫头,仿佛要把她深深地嵌进眼底似的:“家中长辈身体有恙,大夫说需要一味雪魄果作为药引。我打听了很久,才知道只有这苍莽山的九重峰上才有。这苍莽山太大了,我转悠了五日,仍不知九重峰所在。不知两位能不能给我指个方向?”

    说话间,他眉头微蹙,似有万千烦恼在心间。顾夜惊喜地发现,他不笑的时候,居然是嘟嘟唇,下唇丰厚,唇形完美,还有性感的唇珠呢!再加上他睁大的纯净双眸,如小鹿般无辜,看得她怦然心动,有种想恋爱的感觉。初恋脸,这是她最喜欢的初恋脸啊!顾夜露出了花痴般沉醉的表情。

    就连顾茗,都觉得这男人漂亮得不像话!他表情严肃地朝着东北方指了指,道:“九重峰在那边,你出了山谷,一抬头就能看到常年积雪的山顶。你顺着那个方向一直走就行了。”

    “九重峰在苍莽山最深处,那里野兽横行,公子千万要小心!”美好的事物总是令人向往的,丽姐也忍不住好意叮嘱了一句。

    凌绝尘看了她一眼,淡淡地点点头,又转过来,对顾夜道:“别担心,我带了两个手艺高超的手下,那些猛兽伤不了我的!你以后小心点,别总那么淘气……”

    说着,他伸出手指,点了点顾夜的翘鼻子,表情和声音中带着宠溺的味道。

    顾茗抢在妹妹出声之前,再次把妹妹挡在身后:“公子,那九重峰看着近,要走到那儿至少得五六天的时间。我们就不耽误您给长辈采药了。妹妹,你不是喜欢吃松子吗?我知道一处松塔多的地方,哥哥带你去捡!”

    顾夜被哥哥拖着走了几步,又忍不住扭头看向那个神仙一般的白色身影,冲他挥了挥爪子。唉,这么养眼的花美男,恐怕以后再没机会相见,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妹妹,男人不能只看外表,好看的男人都花心……”顾茗为妹妹操碎了心,生怕她择偶的标准因今日所见之人拔高了而嫁不出去。虽说他愿意养妹妹一辈子,可又怕她承受不住村里的闲言闲语。

    “哥,我手好疼……”顾夜忍受不了他的碎碎念,可怜兮兮地伸出自己被枯枝草叶刮伤的小爪子。

    顾丽儿和顾茗看到她伤痕累累的小爪子,不由露出心疼的表情。丽姐拉着她来到山溪边,用纯天然的山泉水帮她小心地清洗伤口。顾茗在附近采来蛇针草,顾不得苦涩的味道,用嘴巴把蛇针草嚼碎了,敷在妹妹的手上。

    顾夜看着自己遍布着哥哥口水的双手,欲哭无泪。她真是自作虐,想什么方法转移他的注意力不好,非要让他帮自己处理伤口。回到家,她要进空间,用消毒水把手多清洗几遍!!

    凌绝尘久久地看着那小小的背影,直到她从视线中消失,仍舍不得收回。突然,他收敛了所有的温情,眼神变得冷冽,俊美的脸孔为冰霜所覆盖。仿佛瞬间从春暖花开,堕入万年冰雪,冷得让人退避三舍……

    “将军,打听到了,九重峰就在……”来的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将领,他的左膀右臂孙佑。

    “嗯!传令下去,修整半日,明日前往九重峰!”口中吐出的话语,仿佛夹杂着冰渣子,冷厉、绝然,又不容置喙!

    “是!”即使在他身边待了十年的孙佑,有时候都忍不住从心底里感到敬畏和臣服。

    凌绝尘,炎国最年轻的军中王者,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军营神祗,十八岁用卓绝的功勋,继承了大将军王的殊荣。他,是炎国难以超越的神话!

    “隐魅!”丰润的唇,此时抿成一条直线,唇角的纹路,昭示着他不苟言笑,严肃自持的性格。

    “属下在!”一个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突然间出现。

    “去探探那小姑娘的来历!”提到那丫头,凌绝尘冰冷的眸子瞬间解封,涌上几分暖意。

    “是,殿尊!”隐魅抱拳躬身。如同他蓦然出现那样,他的身影快似一道黑色闪电,融入了幽暗的山林之中。

    不知道自己被调查的顾夜,此时正一边捡着松塔,一边被哥哥“逼问”爬上山崖的原因。被他烦得没法子,她从破旧的衣襟里,取出了那株紫灵芝,小声地叮嘱道:“嘘——千万别让刘氏知道,要不然就没咱们的份儿了!”

    顾茗向四周看了看,催促她赶紧把灵芝收起来:“你把它收好,等钱掌柜来收药材的时候,悄悄卖给他。你身子还没养好,到时候都换成细粮,藏在隐秘的山洞里,留着你慢慢吃!”

    顾夜把灵芝塞回衣襟的瞬间,已经转移进了红莲空间中。突然,她的目光定格,轻手轻脚地拉拉哥哥的衣袖,朝着一处灌木指了指。

    “野鸡?!”顾茗眼中闪现出惊喜的表情。他屏气凝神,蹑手蹑脚地朝那簇灌木接近。近了,又近了!五步、四步、三步……就在他猛地扑过去的瞬间,那只野鸡扑棱着翅膀,仓皇地尖叫了几声,飞窜而出。

    顾夜手中的一枚松子,快若子弹般地飞出,精准地射中了刚刚离地飞起的野鸡的翅膀。野鸡随即坠落,重重地摔在地上。而此时顾茗正好扑到,死死地按住还在挣扎的野鸡。

    “抓住了!抓住了!!哥哥你真厉害!”见小小少年喜气洋洋,眼中闪烁着求表扬的神采,顾夜不吝惜地夸赞几句。

    分散在周围捡松塔的小伙伴们,听到了动静,迅速围拢过来。看到顾茗手中做最后挣扎的野鸡,纷纷露出了羡慕的神情。村长家十三岁的大孙子李浩,惊叹道:“顾茗,真有你的!居然能徒手抓野鸡,你比张猎户家的儿子还要厉害!”

    “哪有?是这只野鸡比较笨,飞都飞不好,自己掉下来,让我白捡了便宜!”顾茗嘴上说的谦虚,大大咧开的嘴巴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看,野鸡的翅膀上有血迹,原来它早就受伤了,才会轻易让顾茗抓到的。”李浩的堂妹,跟顾夜同岁的李秀娘眼尖地发现了那个细小的伤口。

    顾茗刚想说什么,却被一个粗嘎似被捏了脖子公鸡般的声音打断了:“这只野鸡,是我先打伤的。快还给我!!”

    小伙伴们循声望去,纷纷皱起了眉头。是吴老五家的婆娘,这家伙贪财又小气,还总爱占别人的小便宜。村里人几乎都被她得罪光了,没几个愿意理睬她的。

    英姑辈分长一些,站出来质问道:“你说这野鸡是你打伤的,有人看到吗?有证据吗?”

    “我说是我打的就是我打的,什么证据不证据的?我这么大的一个人,还能哄你们一群小孩子不成?”吴大娘撇撇嘴,迈着细脚伶仃的双腿,朝着顾茗冲过去,劈手就要去抢。

    “你哄人的时候还少了?”李浩是村长的孙子,自然不怕她这个外来的女人。如果不是吴老五会些浅显的医术,以吴大娘偷鸡摸狗的性子,早就被赶出青山村了。

    吴大娘竖起一对老鼠眼,反问道:“不是我打的,那野鸡身上的伤是哪来的?如果不是野鸡受伤了,以你笨手笨脚的样子,能捉住它?这大山中的野物,向来是谁打到算谁的。这野鸡是我打伤的,自然归我!”

    “慢着!你说这只野鸡是你打伤的?你用什么打伤的?”顾夜突然间问了一句。

    吴大娘猝不及防下,支支吾吾地道:“我……我用棍子打伤的……对!用我手中的棍子,把野鸡的翅膀打坏了,它才飞不起来的!”

    顾夜露出狡黠的一笑,道:“如果是用棍子打的,那伤口应该是条状的,可是哥哥手中的野鸡,翅膀上的伤口,是圆形的哦!”

    “啊?啊——我记错了,是我用石头砸的,对!用石块砸的!!”吴大娘马上改口,一双老鼠眼凶狠地瞪着顾夜。这臭丫头平日里正眼看人都不敢,今天怎么转性了?

    顾茗上前一步,挡住吴大娘凶巴巴的视线,冷哼一声道:“好,那你说你是用什么样的石块砸的,在哪砸的,石块是什么形状的,有多大……”

    “这……”吴大娘面对顾茗层出不穷的质问,不知如何应对,突然一板脸,露出蛮不讲理的一面,“臭小子,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快拿来吧!”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婆娘居然直接上*了!李浩和九叔家的大双小双,赶忙上前拦住她。李秀娘朝着远处跑去,一边跑 一边喊:“爷爷,爹、酿!吴大娘抢我们东西了——”

    吴大娘上次借东西不还时,就已经被村长警告了。如果她抢孩子们东西的事情被坐实了的话,那老东西不知道要怎么处置他们呢。

    她当家的在山外医死人,不得已才躲进这山旮旯里。要是他们被赶出去,不知道能去哪儿,会不会被报官抓住……想到这儿,吴大娘不甘心地狠狠啐了一口,拎着药篓快步离开了。

    “斗跑”了恶婆娘,小伙伴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欢呼。顾夜提议:“丽姐,你到家里取来瓦罐和盐巴,咱们来个户外野餐吧?”

    最小的顾小双眼睛一亮,李秀娘也咽了咽口水。英姑却摇头道:“小叶子,你身子弱需要调养。这只野鸡你们拎回家,炖汤的话最补身子。”

    丽姐和李浩,也用力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丽姐,我家的情况,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清楚?你觉得我们要是拿回家,我和我哥能吃上几口?到时候还不是便宜她们母子?”

    顾夜被虐待的事,村里几乎没有不知道的。闻言,小伙伴们也不再说什么。再说了,对于一年吃不到几次荤腥的山里孩子来说,一碗鸡汤对他们来说真是极大的诱惑。

    几个小伙伴凑到一起咬着耳朵,一致认为不能白吃顾茗兄妹的鸡汤。于是乎,他们跑回家,有的拿两个番薯,有的舀半碗白面,有的装一个鸡蛋……等丽姐把她们家炖汤的陶罐拿来的时候,地上已经堆了一小堆食材。

    英姑收拾野鸡的时候,小伙伴们被顾夜使唤着去捡蘑菇了。她接着挖野菜的由头,从空间中采了当归和一只手指粗细的党参。炖鸡汤怎么可以少了这些补身子的药材呢?

    很快,一锅香喷喷的野鸡蘑菇汤出锅了。英姑给顾茗和顾夜,一人撕了一个大鸡腿,剩下的鸡肉被小伙伴们瓜分了。香醇味美的鸡汤,鲜得让人几乎要把舌头给吞下去。

    鸡肉和蘑菇吃完了,汤里拌了面疙瘩,打了个鸡蛋,又放了大家采回来的野菜,从木灰中把烤熟的番薯土豆挖出来,八个孩子吃得肚子溜溜圆!哪怕是过年的时候,都没有吃得这么满足过。

    丽姐知道刘氏的德性,叮嘱小伙伴们,千万要把嘴给关紧了。不能吃了顾茗兄妹的野鸡,反而害他们回到家挨揍!小伙伴们郑重地点头,纷纷保证着。

    可是,没有把野鸡抢到手,心情憋屈不已的吴大娘,早就把顾茗捉到野鸡的事,添油加醋地说给刘氏听了。

    顾茗兄妹回到家的时候,刘氏热水都烧好了,就等着烫鸡拔毛呢!看到兄妹俩两手空空的回来,小肚子鼓鼓的,顾茗还不小心打了个饱嗝。刘氏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她火冒三丈,随手拎起笤帚头,朝着顾茗兄妹劈头盖脸的打下来。

    顾茗护着妹妹,肩膀上、背上被打了好几下,脖子被扫帚蔑刮了几条血印子。他顾不上疼,冲妹妹喊道:“妹妹,快跑,快跑!”

    大壮拦住顾夜,死死地攥住她的胳膊,一只手还下黑手,掐了顾夜好几下。

    见顾茗抱着头,被刘氏打得抬不起头。顾夜曲肘撞向大壮胸前的膻中穴。大壮哀嚎一声,倒在地上。他应该庆幸这小身板力道不足,要不然能要了他的命!不过,就这样,也够他疼上一阵子了。

    顾夜像个炮弹似的,用身子撞向刘氏。刘氏猝不及防之下,被撞了个趔趄。她很快稳住了身子,挥起手中的笤帚,砸向了顾夜。

    顾夜一猫腰灵巧地躲过了,她拽起头上鼓了个包的顾茗,朝着门外跑去。刘氏迈开肥硕的双腿,飞快地追过来。

    顾夜手心中突然出现了一颗榛子,她用中指将榛子弹了出去,正中刘氏的脚踝。刘氏顿时觉得脚脖子一阵钻心的疼,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巨大的惯性促使她的身子向前滑行了一段,鼻子在地上摩擦破了皮,额头也磕青了一大块。

    顾茗顾不得身上疼,看到刘氏如此狼狈,忍不住指着她哈哈大笑起来。

    刘氏在地上挣扎了好久,才爬起来。脚脖子好像断了似的,疼得她龇牙咧嘴,哪里还有力气去追打这对兄妹。不过,刘氏的嘴巴可没闲着,指着顾茗和顾夜破口大骂,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顾夜两世为人,第一次见识到骂人的话,居然有那么多花样。很多不堪入耳的词汇,蜂拥而至,顾夜心头一阵烦躁。

    “刘氏,你摔得还不够吗?”顾夜沉沉地看着那胖婆娘,那张枯瘦的小脸上布满寒霜。

    刘氏坐在地上,抱着脚脖子,瞪圆了三角眼,骂道:“死丫头,原来是你搞的鬼!”

    “错!那是你的报应!你毒打哥哥的报应!!”顾夜水波不兴地看着她,居高临下的姿态,恍若一个胜利的王者。

    刘氏一愣过后,继续破口大骂:“去它的报应,贱丫头,你少在这装神弄鬼。你等着吧,老娘总有收拾你的时候!!贱崽子,贼骨头,你们这么对待长辈,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能超生。”

    “要下地狱,也该你先下!”顾夜冷冷地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这么虐待我们兄妹,动辄打骂,连神明都看不过去了。要不然怎么会平白无故地伤了脚脖子?那是神明对你的惩罚!”

    “屁!什么鬼惩罚,肯定是你这死丫头捣的鬼!!”古人对神明鬼神之说,都心存敬畏的,刘氏的气焰顿时熄了几分。

    “哦——你诅咒神灵,你说,神明会怎么处罚你呢?会不会拔了你的舌头?刘氏,你今天晚上要小心了,免得明天起来舌头不见了!!”顾夜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决定这次得好好给刘氏个教训!

    而领了打探顾夜身份任务的隐魅,此时已经回到了那座山谷。他的主子——隐魂殿至高无上的殿尊,正站在那株断掉的枯树下面,痴痴地凝望着,脸上带着傻傻的笑。呃!殿尊居然会笑?玄幻了!难道被山精树怪附了身?

    “说!”

    还是那个殿尊,吝于多说一个字,清冷若冰的殿尊!刚刚一定是他眼花了,竟然看到殿尊在傻笑?!回去得让方神医看看眼睛。

    隐魅低下头去,回报他探听而来的结果:顾叶儿,青山村人氏,年十一,亲母早逝,父不疼后母虐待,前几日差点被扔深山喂了狼。孪生哥哥对她不错!

    咦?这才九月天,怎么就起了寒风,仿佛暴风雪的前兆。隐魅一激灵,偷眼望去,殿尊几欲暴走的脸上,隐隐带着几分心疼。殿尊今天怎么了?自从遇到那姓顾的小姑娘后,就突然间换了个人似的。有了鲜明的情绪,且外露——倒像个真实的人了。以前的殿尊,就是一个硕大的行走的冰山,一个眼神能把人冻死!!

    隐魅顶着压力继续说下去。当说到那刘氏因追打兄妹俩重摔在地时,殿尊身上的戾气减了几分。隐魅猜度着主子的心思,试探着问了句:“殿尊,要不要属下去把那恶婆娘给做了!!”

    凌绝尘此时脑中浮现出小丫头用他教的“弹指神功”,惩罚后母的模样。那丫头,心中准憋着坏呢,不知道红莲空间有没有跟着穿过来。不过,即使没有空间,以那丫头高超的炼药技术,刘氏绝对在她手中讨不到好去!

    “不用!”凌绝尘决定晚上亲自走一趟,在有她气息的院子中站一站,听听她沉睡时轻柔的呼吸,看一眼她的睡颜……

    晚饭的时候,刘氏看到桌上拌野菜,蘑菇汤,没有一丝油星,又想起吴大娘说的那只四五斤的肥野鸡,气不打一处来。她脚脖子疼得厉害,动不了手,嘴上的骂语不断,差点没问候顾夜的祖宗十八代。还是顾乔听不下去,喝止住了她。

    心气不顺的她,晚上在床上翻过来调过去,怎么都睡不着。

    今夜,月色如水。凌绝尘站在这简陋小院的一角的暗影中,看到那个小小瘦瘦的身影,在她哥哥睡着后,悄摸摸地出了房门。突然,她警惕地停住了脚步,如电的目光在院子里扫视了一圈。

    凌绝尘心中轻笑不已:这丫头,警觉性还挺高的。不过,这小妮子所有的本事,几乎都出自他明里暗里地教导,怎么可能让她察觉到他的存在?

    ————————————

    姽婳的新书,有点瘦,喜欢的可以先收藏哦!

    顾夜有些纳闷地挠挠头:难道是她神经过敏?怎么刚刚踏出房门的一刻,她隐隐感觉到有道目光投注到她的身上?可是,以她过人的眼力,把院子扫了个底朝天,也没见有人影。太奇怪了!

    让顾夜庆幸的是,这具身体的五感过人,无论是眼力听觉,甚至味觉都比一般人要强上许多。当然,这样有好处也有坏处。平日里饭桌上那些堪比猪食的食物,也不知道原主是怎么忍过来的!

    凌绝尘隐蔽在阴影中,哪怕身着白袍,依然仿佛跟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哪怕绝顶高手在,也觉察不到他的痕迹。他紧紧地盯着那个蹑手蹑脚接近正屋的小小身影,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生怕错过小丫头任何一个细小的动作。

    那小妮子鬼鬼祟祟地来到正屋的窗外,左右看了看,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喷剂。凌绝尘挑了挑眉:小丫头的空间跟过来了,怎么还把自己折腾得这么惨?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丫头应该是被扔深山前的那几天穿过来的。这都快二十天了,瘦得跟骷髅似的。丫头,你也太谨慎了点吧?

    不对!他记得这丫头空间中很少放食材,只因她不擅烹饪。带的食物,估计出任务的那一个多月,早吃得干干净净了。唉!没有他在身边盯着,这个制药小疯子,几乎没有什么自理能力。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要不要……给她弄点米面肉菜送过来?可是,他只跟她有一面之缘,又是以什么身份和立场送呢?

    凌绝尘在这边绞尽脑汁,想着如何给小丫头改善伙食。那边,顾夜已经把催眠喷雾,透过窗户喷入房中。确定里面的人沉睡如死猪,顾夜拨开门闩,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打人!骂人!不给饭吃!!把人当丫头使唤!!能耐了你!!不教训教训你,不知道姑奶奶的厉害!!”顾夜说一句,朝刘氏胖脸上扇一巴掌,手心都扇红了!!

    “你不是挺能骂人的吗?我把你这张臭嘴给缝上,看你还怎么骂人!!”顾夜拿出特大号的针,把刘氏的嘴巴上缝了好几个“X”号!她的催眠喷剂,一般用于手术中,无毒副作用,且比麻药效果更佳。她在刘氏嘴上折腾了半天,也不见人醒来。

    “不好,不好!太有碍观瞻了!!”顾夜把缝得鲜重新拆开,手段稍微暴力了些,刘氏的一张嘴肿得比香肠还粗壮。

    “不如……把她舌头给拔了?白天不是说要她下拔舌地狱吗?”顾夜很快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还得把手伸进她那张臭如大粪的嘴里,太不卫生了!!”

    凌绝尘听着她的碎碎念,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小丫头专注于某件事,喜好自言自语的小癖好,丝毫没有变呢!

    “还是用我独门的‘鸦雀无声’药剂,让她当一个月的哑巴!唉,我还是太仁慈了!!”小姑娘一边摇头叹息,一边把一瓶粉红色药剂,倒入刘氏的嘴巴里。

    这小妮子,研发的药剂,都是五彩斑斓的鲜艳颜色。一开始的时候,还真没人敢买,后来名气出去后,一瓶药剂万金难求。就连她炼制出的废品和半成品,都有人疯抢呢!

    凌绝尘闪身离开窗口。小姑娘已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睡眼朦胧、一步三晃地返回她睡的那屋。那闭着眼睛的小模样,凌绝尘都担心她会绊到门槛摔一跤。在他提心吊胆之下,小妮子跌跌撞撞却又平安无事地爬上炕,继续赴周公的邀约去了。

    凌绝尘在窗外,透过缝隙痴痴地看着小丫头的睡颜。还是那样没睡相,口水都流出来了。可是,他却好像永远看不够似的!小丫头才十一岁,太小了,现在偷回家养着,会不会被人猜疑是恋童癖?

    不行!小妮子脾气倔着呢,她才不会无缘无故乖乖跟他走呢!哪怕他把人强带回去,以她手中那些稀奇古怪的药剂,整个炎国的军队都出动,也未必能困得住她。再把人给惹恼了,她往空间中一钻,三五个月不出来,看你怎么办!

    凌绝尘心头感到一阵无力。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拿她没办法!

    不过,炎国皇子们夺嫡之争,目前正如火如荼。这时候的确不是把小丫头带回去的好时机。看来,他不能再作壁上观置身事外了!给这些皇子们加把火,让夺嫡之战烧得更猛烈些吧!火旺了,才能尽快出结果,不是吗?

    不过,在这次回去之前,他的小丫头他必须有所安排。尤其是她那手医术和制药之术,得给她一个重见光明的机会!

    凌绝尘在窗前站了整整一夜,直到天光微曦,屋里有了动静,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小院。

    “隐魅!”在返回山谷宿营之地的途中,凌绝尘把隐卫唤了出来,“你即刻赶回炎国,把药圣带过来!”

    药圣?那个在隐魂殿中骗吃骗喝的老头儿?那老家伙可不是善茬,手中奇怪的药多了去了,能老实地跟他过来吗?隐魅也是在老头手中吃过亏的,不由得犯了难。

    凌绝尘深知那老家伙的劣根性,扔了一句话给隐魅:“就说,殿尊我送他一个百年难遇的天才徒弟,不来的话,就便宜医仙喽!”

    药圣和医仙,是同门师兄弟,也是死对头。药圣看不上医仙的制药之术,医仙又鄙视药圣的“三脚猫”医术。医仙发誓要培养出一个制药术比药圣厉害的徒弟,药圣也立志要教出一个医术能让医仙另眼相待的弟子。两个老家伙斗了大半辈子,一把年纪了,见面了依然跟乌眼鸡似的!

    隐魅被主子这么一提醒,顿时茅塞顿开,乐得屁颠屁颠地赶往炎国。

    “将军,已整装完毕,随时等候调遣!”孙佑见大将军王从谷外走来,心中有些诧异,却未曾表露出来。

    “你,带着队伍,兵分三路!具体事宜,你来安排!”凌绝尘改变了主意。什么雪魄果?什么药引?老皇帝的病,九分是装出来的,就为了考验皇子们。也不怕烤糊了!

    这不,老皇帝才卧床多久,二皇子就跳出来,使唤向来只忠心皇上的大将军王出境,大材小用地给皇上采药。

    也不知道二皇子脑子怎么长的,想要荣登大宝,不拉拢他这个朝中炙手可热的大将军王,反而上来找他霉头,真当他凌绝尘没脾气吗?就那猪脑子如果让他当了皇帝,三大强国的炎国离凋敝不远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