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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们这个项目干了三年,风风雨雨历经磨难,今天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余庆阳坐在主位上,端着酒杯,红光满面。

    “不容易啊!

    孙科、黎总、王经理、刘工,我提议,为了庆祝咱们的胜利,咱们再加深一个!”

    这是泉水市2018农田水利项目合同完工验收的庆功宴。

    这个项目进行的非常艰难,不到三千万的项目,愣是历时三年才完工。

    “是不容易!

    余总,你们施工单位还好,留个看门的,其他人都调去别的项目,我们监理,还有项管可是在这里盯了三年,一天都没挪窝!”项目总监黎总举杯苦笑道。

    苦笑中也有一丝解脱。

    这个项目,拖了三年,监理费都不够他一个人的工资!

    更何况下面还有现场监理,这个工程,他们监理公司赔了!

    又没办法追究责任,业主也没钱给他们追加监理费。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完工了!

    是啊!

    总算是完工了!

    “呵呵!黎总,你也不亏,领导可没忘了你们,这不二期的监理又交给你们了,那可是一百多万的监理费!”余庆阳笑着回应道。

    “来!来!今天喝酒,其他的事,咱们不谈!”余庆阳的话有些敏感,孙科长笑着岔开话题。

    一桌人,来自不同的五个单位,三年的煎熬,今天总算是完了心思,可是痛痛快快的放松一下。

    做为主陪,要给所有人敬酒,也要接受所有人的敬酒。

    ……

    “头疼……”余庆阳揉着好像炸裂的头,从床上爬起来。

    “这是哪?……”

    四张高低床,书桌,储物柜,这一切是那么陌生又莫名的熟悉。

    余庆阳在床上做了半天,努力回忆昨天晚上的事情。

    昨天晚上庆功宴,自己作为施工方的项目经理宴请业主、项目管理公司、监理公司、设计等参加单位的负责人,好像喝多了。

    平时撑破天一斤的量,昨天好像失去记忆前就已经喝了二斤多。

    至于谁送的自己,谁接的帐,完全没有印象了。

    想来是公司的小蔡吧?

    只是,这是把自己送到哪里了?

    “老二,酒醒了?你可真厉害,你知不知道你昨天从床上掉下来了?可把我吓死了……”

    余庆阳吃惊的看着满脸青春痘的老三,“老三?你怎么来了?”

    余庆阳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是在做梦。

    不然这一切都不科学。

    自己都毕业二十年了,老三虽然不怎么显老。

    可是也没这么葱绿!葱绿到满脸的青春痘还没消。

    “什么我怎么来了?我给你余大爷送饭来了!

    你昨天可牛逼了!把老大给灌醉不说,把教室的门也给踹烂了!

    今天,老大去教务处帮你交罚款去了!

    多亏陈老师说话,不然你可真要背着处分毕业了!”老三絮絮叨叨的一边说着,一边找来余庆阳的快餐盒把方便袋里的小米粥倒进去。

    把老大灌醉?踹教室的门?

    随着老三的话,一股深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冒出来。

    那是毕业季,自己和女朋友分手,然后拉着老大去喝酒消愁。

    然后喝多了,在操场上差点和人打起来,后来被拉倒教室,结果自己一脚把门给踹了个窟窿。

    余庆阳呆呆的看着老三。

    看到余庆阳在发呆,老三以为他还没从分手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又絮絮叨叨的劝了起来,“老二,发什么呆啊!要我说,分了就分了,最起码你还曾经拥有过,我大学四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我不也好好的?”

    余庆阳在蒙圈中把老三买回来的小米粥喝了,又就着咸菜吃了两个馒头。

    见余庆阳吃完馒头,喝了小米粥,老三才道:“老二,你再睡一会吧!我还有点事。”

    “哦!”

    在宿舍里转了好几圈,看着镜子里同样葱绿的样貌,余庆阳终于接受了一个现实,自己重生了。

    工地生活枯燥,余庆阳也有看小说的习惯,什么穿越、重生,系统看多了,也就不稀奇了。

    重生轮流来,这次到我家。

    余庆阳重生了,重生到大学毕业的那一年。

    2000年,大学毕业还包分配。

    很多同学已经提前走了,还有一部分同学们在等着拿毕业证。

    海河大学,虽然在全国范围内不是最好的大学,但是在水利行业里还是数一数二的大学,号称水利部门的清华北大。

    海河大学毕业,最次也是进大型国企,好的进央企,进事业单位,甚至进政府当公务员。

    2000年还没有公务员考试,毕业分配到行政单位就能得到公务员编制。

    但是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上一世,就在今天,他因为分手郁闷,出现闲逛,结果不知道那根线没有搭上,跑到一个录像厅去看录像,结果里面放的是艺术片。

    事情就是那么寸,余庆阳前脚刚进去,后脚派出所就冲了进来。

    然后就是通知学校。

    2000年看艺术片,是非常严重的一件事,余庆阳因此背了一个严重警告的处分,自然包分配就与他无关。

    2000年毕业分配,要么是学校分配工作,要么回原籍由地级市的人事局进行分配。

    余庆阳因为背着严重警告处分,无论是学校还是地市的人事局分配工作都没他的份。

    接下来的日子,对余庆阳来说真的是地狱一般。

    从天之骄子,沦落到没有工作,被人鄙视嘲笑。

    他一遍遍解释,自己不是去看文艺片的,就想找个地方坐一会。

    可是谁会相信!

    在家里憋了一个月。

    最后,只能靠着家里的关系,在一些国企公司干编外技术员。

    蹉跎了二十年,才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工程公司混到项目经理。

    想到这里,余庆阳又兴奋起来,自己回到了毕业前,最关键的是,自己回到了出去瞎逛的前一刻。

    记忆中就是今天,吃完老三买来的早点,自己就出去瞎逛。

    余庆阳决定,今天打死都不出去瞎逛。

    想到刚刚分手的女朋友,余庆阳心里更是火热。

    分手一定就是仇人吗?

    不是,最起码余庆阳从来没有怨恨过女友。

    分手没有什么狗血剧情,一个是东山省的,一个是川蜀的,余庆阳想回家就业,女朋友也想回家就业,在两地分居还是分手中,女朋友最终选择了分手。

    这个真没有什么好怨恨的。

    相反,余庆阳很怀念这一段感情,这是他上一辈子唯一的爱情。

    后来毕业,结婚、离婚,再结婚,一切都和爱情无关。

    就是年龄到了,人家都结婚生子,自己也跟着找个差不多的女人结婚生子,就这么简单。

    曾几何时,余庆阳不止一次偷偷回味这段纯真的爱情。

    拿上脸盆,跑到洗漱间,痛痛快快的洗了个凉水澡。

    2000年,他们的学校还没有独立的卫生间、洗漱间,都是公用的大洗漱间和公用厕所。

    男生宿舍,也没那么多讲究,都是直接在洗漱间用脸盆接水,往身上一倒,然后打上肥皂,在冲几遍就行了。

    洗完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

    余庆阳来到女生宿舍。

    他来找曾经的女朋友,不是为了挽留这段爱情,就是想看看她,再看一眼。

    毕业二十年,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余庆阳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再见一面。

    学校外面的一间咖啡厅,两个人相对而坐。

    “昨天喝酒了?”

    “嗯!”

    余庆阳痴痴的看着前女友。

    “你不会喝酒,以后少喝点吧!”

    “嗯!”

    余庆阳点点头

    “你怎么了?你不是说找我有事?”

    “没事!”

    “那你盯着我看!”

    “就想多看你一眼!”

    此时的余庆阳完全没有四十多岁老男人的城府和沉着,表现的像极了葱绿中二青年。

    脑子里回想着两个人三年的点点滴滴。

    第一次约会,第一次看电影,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亲吻。

    很多个第一次,两个人的爱情是那种很纯洁的爱情。

    没有做,只有爱,就是这么纯洁。

    这是余庆阳上一世唯一一次爱情,回味一生的爱情。

    “阳子,别这样!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女友有些伤感,不过她总是一个理智的女人,轻声说道。

    “我知道,和平分手,彼此做朋友!”

    和平分手?

    他们做到了,可是做朋友,抱歉,真的没有做到。

    上一世,之所以二十年没有见面,就是因为两个人互相躲着对方。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

    互相对视,看着看着,女友流起了眼泪。

    “乖,别哭!”余庆阳轻轻的帮女友擦干眼泪。

    “既然你不舍得我,为什么你不肯跟我去山城?”女友带着哭腔道。

    “就像你不肯跟我会东山省一样,这个问题咱们争吵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不说了好吗?”余庆阳苦笑。

    这是无解的话题。

    双方都是独生子女,都想守在自己父母身边。

    对坐到中午,一块安静的吃了一顿饭,互相说了一声珍重,各自离去。

    没有挽留,没有痛哭流涕。

    分别后,余庆阳直接回到宿舍,他打算就在宿舍睡到明天,如果可以,一直到拿毕业证离校,他都不会出学校大门。

    重生,圆了再看女友一眼的梦想。

    也避免了上一世的悲剧。

    接下来,余庆阳开始考虑自己的人生。

    必须要活的精彩,必须要活的畅快,才能对得起自己重活一世!

    “你……你想气死我!”余庆阳老爸瞪着眼睛,气的嘴皮子都哆嗦了。

    “阳子,你知道家里为了让你进省水利厅,费了多少劲?

    你爸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才把你安排进水利厅!”老妈柔声劝道。

    是的,如果不出意外,余庆阳会被分到省水利厅。

    可是,意外总是避免不了。

    上一世,余庆阳因为临近毕业背了个严重警告的处分,进水利厅的事最终黄了。

    这一世,余庆阳也不想进水利厅。

    进水利厅是最好的选择,以他的学历,在水利厅,两年副科,五年正科,四十岁以前,升副厅都不是梦。

    可是,余庆阳知道自己的性子野惯了,不是当官的材料,不是说重生就能解决一切。

    再者,重生一回,再按部就班的去上班结婚生子,实在对不起重生一回。

    “爸,妈,我真的想好了,我不水利厅,我要自己创业!我爸当年从水利局出来下海,不也混的挺好吗?”

    “好什么?你只看到你爸风光的一面,你爸求人的时候你没看到!”老妈急的直掉眼泪。

    “我知道,自己创业很苦,很难!可是我年轻,这个时候不闯一闯,难道等老了再去闯?”

    “你··············”老爸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爸!从小你就告诉我,如果不好好学习只能去搬砖,大一点,每年寒暑假你都让我去你的工地搬砖!

    等我考大学的时候,也是你们逼着我这个搬砖的专业!”

    “放屁!什么搬砖的专业?工程经济到你嘴里变成搬砖的了!你搬什么砖?金砖还是银砖?

    你要是真去搬金砖银砖我也认了!可是你············”

    “爸,我自己创业,搬得未必就不是金砖银砖!要不这样,你给我十万块钱!给我一年时间,如果我创业不成功,我就按你说的办,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余庆阳只好使出最后的杀手锏。

    “真的?”

    “真的!我妈可以作证!”

    “老余,要不让孩子试试?一年而已,就算不成,大不了再去求人,进不了水利厅,大不了进市局,实在不行,还可以进我们环卫局!”

    老妈是泉水市公环卫局的一名会计,副科级干部。

    环卫局好歹也是事业编制。

    事情就这么不太愉快的决定下来。

    ············

    东山省水利工程总公司,四楼,总工办公室。

    余庆阳敲敲门,走了进去,“田大爷!我来看您了!”

    “哟!阳子!听说你毕业了!怎么样?分到哪里了?做,坐下说话,那边有水,喝水自己倒!”田大爷嗓子年轻的时候受过伤,现在有点公鸭嗓。

    田大爷和余庆阳家是世交,和余庆阳的大爷是同学,也是老乡,平时两家走动很频繁,因此对余庆阳这个晚辈,田大爷也没有虚假的客套。

    “田大爷,我想跟着你干成吗?”

    “跟我干?好啊!欢迎啊!你堂堂海河大学的高材生,进水总可是有些屈才了!”田大爷以为余庆阳和他开玩笑,大笑着说道。

    “田大爷,我说真的!我想跟着您干!不过不是进水总,我想从水总接活干!”

    “阳子··········”田大爷站起来,走到余庆阳身边,“你爸妈知道你的想法?”

    “知道!不信你给我爸打电话!”

    “这个小余!怎么想的?自己瞎胡闹,怎么还··············我给你爸打电话!”田大爷一听余庆阳老爸同意的,顿时有些生气。

    老一辈眼里下海创业属于不务正业的一种。

    当初,对老爸下海创业就有看法,现在又同意余庆阳自己创业,田大爷是真的生气了。

    “田大爷,这个我爸一开始也不同意,不过我和他立下了军令状!一年,如果不能干出一点名堂来,就乖乖回去上班!”

    “真的?那你找我是?”

    上一世,余庆阳第一个单位就是在水总干编外技术员,说编外技术员是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临时工,一个月六百块钱的工资,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我听说咱们公司在牡丹市接了个工程,我想去从咱们公司接点二包的工程!”

    “这个··············”

    分包给他工程,这个简单,他一句话的事,虽然余庆阳是田大爷看着长大的,又是海河大学的高材生,可是毕竟刚毕业,能干的了吗?

    田大爷干了一辈子水利工程,知道分包不好干。

    宁带千军,不带一夫。

    农民工不好管理。

    田大爷心里有些顾虑。

    余庆阳看出了田大爷的顾虑,笑着道:“田大爷,我知道您担心什么,这也是我来找您的原因!你想啊,我刚开始干,肯定没什么经验,出去接工程,我爸他肯定不放心,也只有在您手底下接工程,我爸才能放心!”

    “也是!”

    田大爷点点头,心里也对余庆阳高看一眼。

    余庆阳来找自己,最起码证明,不是脑子一热瞎胡闹。

    有自己给他兜底,最起码能保证不赔钱。

    经验什么的,可以慢慢积累。

    至于说徇私舞弊,自己为国家奋斗了一辈子,也没人子女接班,这临退休了,照顾一下子侄,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又没有贪污受贿,这事到哪都能说的过去。

    想到这里,田大爷点点头,“行!你小子都打听好了,牡丹市是有个工程,湖堤护坡工程,下个月进场。我给你一段,我可提前说好,你要是干不了,我可是随时会中断合同,你乖乖给我去单位报道!”

    见田大爷点头了,余庆阳大喜,赶忙保证道:“谢谢田大爷!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干!要是我干不了,不用您说话,我自动走人,回来上班!”

    “嗯!”田大爷点点头,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小高,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不一会,小高推门进来。

    田大爷指着余庆阳说道:“小高,这位是市防汛抗洪指挥部余总指挥的侄子,想在咱们公司接点活干,你看着给安排一下!”

    余总指挥,说的是余庆阳的亲大爷,市防汛抗旱指挥部的副总指挥。

    “我知道了田总!余总指挥的侄子,那是门里出身,干活,肯定没有问题。”小高点点头。

    小高是田大爷的叫法,实际上小高是田大爷的徒弟,水总的副总工,工程科科长,同时也是牡丹市清水湖项目的项目经理。

    余庆阳之所以点名要去牡丹市的清水湖项目,就是奔着高科长去的。

    按照上一世的规矩,高科长明年下半年将接替田大爷担任水总的总工。

    然后两年之后,考上MBA,然后调到省水利厅,最后又调到省水利设计院,并最终担任省水利设计院院长。

    上一世,余庆阳和高科长相处的还算愉快,只是那时候,浑浑噩噩的,不知道培养人脉,不知道进一步搞好关系,等明白过来的时候,人家已经高不可攀。

    “这小子,今年刚才河海大学毕业,不肯去上班,非要自己创业!你给我盯紧点,要是不是那块材料,就赶紧让他走人。”

    “田总,您放心吧!我会看好他的!”高科长吃惊的看了余庆阳一眼,实在想不明白,余庆阳怎么会放着好好的单位不去,非要自己创业。

    事情敲定下来,余庆阳也没有在田大爷办公室多待,又陪着田大爷闲聊几句,就告辞离开。

    回到家,余庆阳向老爸汇报了自己今天的动作。

    听说儿子到田大爷那里接工程,老爸也是很放心。

    对儿子自己创业也有了二分信心。

    最起码不是瞎胡闹。

    不是拿着自己的钱,跑去注册什么公司,瞎折腾一气。

    知道踏踏实实的从分包干起,也许真的能闯出一番名堂来。

    “爸,你得帮我找点工人!”

    “行,这个交给我了!你爸别的本事没有,这点面子还是有的!你什么时候要?”既然接受儿子自己创业这个现实,老爸自然是毫无保留的支持。

    “谢谢爸!”

    “你啊!有你后悔的一天!”老爸摇头叹息道。

    “我就是不想后悔,才趁年轻闯一闯!”

    接下来,就是等待。

    借着这个时间差,余庆阳到人事局报道,把自己的档案留在人事局存档。

    在人事局存档有个好处,那就是如果短时间内余庆阳反悔,还能找人事局给分配工作。

    这也是老爸强烈要求的。

    算是给余庆阳留下一条退路。

    时间就在走亲戚,同学聚会中过去了。

    因为余庆阳自己创业,老爸老妈没少挨亲戚的数落。

    都说他两口子太惯着孩子了。

    牡丹市火车站,余庆阳站在站台外面。

    他是来接人的,老爸帮他找的工人今天到。

    余庆阳上前握住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的手,热情的笑着说道:“宋哥!辛苦了!”

    宋哥是老爸手底下的一个小工头,这次派过来给余庆阳打下手,工人也都是他找的。

    宋哥露出两排大黄牙,憨厚的笑着,“呵呵!不辛苦,不辛苦,阳子,以后我们可就跟着你混饭吃了!”

    “放心吧,宋哥,跟着我绝对比跟着我爸吃的好!”余庆阳笑着保证道。

    余庆阳包了一辆大客车,把工人接回工地。

    住的是从当地租的民宅。

    等所有工人安顿好之后,余庆阳召集大家开会。

    “在做的都比我大,有些人咱们也早就认识,比如张叔,李叔,还有宋哥、杨哥,以前暑假在我爸的工地上,多亏你们照顾,要不我也混不下来。

    既然很多熟人,咱们接下来就好办了!

    首先明确一下工资,来的时候,宋哥应该说过了,在这里再说一遍。

    小工一天十八块,大工一天二十五!

    都比我爸那边高一块钱,另外伙食一个人一天按三块钱的标准。大家没有意见吧?”

    “没有!”

    “小老板就是大方!”

    “是啊!比余老板大方多了!”

    都是出门打工,比在余庆阳老爸那里高一块钱,伙食也提高了五毛钱,大家自然没有意见。

    很多人可能会说,三块钱能吃到什么?

    这么说吧,这二十七个工人,一天三块钱的标准,够他们吃一天两顿菜,还能有一顿带荤腥。

    这个伙食标准,对于农民工来说,已经是非常高的标准了。

    大部分工地,一天就两块钱的伙食费,加上采购扣摸一点,最后一天就只能吃一顿菜,里面偶尔能看到点肉沫,另外两顿都是馒头咸菜加稀粥。

    “伙食费我会按月交给丁大爷!由丁大爷和崔叔负责采买和做饭!以后你们要是感觉伙食不好,不要来找我,去找丁大爷和崔叔!”余庆阳最后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

    也是敲打丁大爷和崔叔,别太过分了。

    老崔和老丁是长年跟着工地做饭的,俗话说,肉过手,占点油,他们俩也经常负责采买,自然会多少落一点好处。

    余庆阳的话,让老崔和老丁心里一惊,这个小老板不简单啊!

    下面的工人跟着余庆阳纷纷拿老丁和老崔打趣。

    “老丁,你可不能把我们的伙食费都拿去买酒!”

    “是啊!老崔,你要是敢贪污我们的伙食费,我可去你家找你媳妇去!”

    “老崔的媳妇那屁股又圆又翘,我看你是巴不得老崔贪污的伙食费,你好有借口去找老崔媳妇!”

    “滚!你个小毛孩子,大人说话有你什么事?”

    “哈哈!小王,你也眼馋老崔媳妇的屁股,你不怕把你漏里面去!”

    农民开起玩笑,总是三句离不开荤话。

    水至清则无鱼,余庆阳也知道他们两人负责采买做饭,肯定会落点好处,只要不过分,工人不提意见,余庆阳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上一世,余庆阳曾经见过,亲舅舅给外甥看工地,往外倒卖钢材的。

    还有亲外甥帮舅舅干活,负责给挖掘机计时,给多记时间,然后他和挖掘机老板对半分。

    所以说,这个东西你想绝对避免根本不可能,除非你什么都亲力亲为。

    可是,人的精力比较有限。

    一旦你什么都亲力亲为,可能最后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玩笑开过,余庆阳板起脸,“好听的话说完了,咱们说点不好听的话!”

    余庆阳上一世当项目经理,自然有一股气势在。

    一板脸,下面的工人也都不自觉的做好,听余庆阳说话。

    “咱们住在村子里,村里的老爷们大多都出去打工了,换句话说,村里都是老娘们,所以我给大家提一个要求,晚上所有人不允许出去瞎溜!

    发现一次,扣当天工资,发现两次,直接走人!”

    “小老板,那我们要是出去买烟呢?”

    “有事必须请假,向我或者向宋哥请假,说明原因才能出去!”

    余庆阳不能不提前打预防针。

    都是一群老爷们,最大的也不过六十岁。

    出来打工,一出来就是一两个月。

    男人嘛,总有些生理需求。

    很容易出问题。

    上一世这样的情况见多了。

    被人讹钱,挨打这都是轻的,有聚众围攻项目部的,有人染上病的,被人扣下当养老女婿的。

    甚至比这花哨的都有。

    这个工程是他重生以来的第一个工程,是他的起点,自然不希望最后闹出些花哨事来。

    农民工,最怕什么?

    最怕的就是干了活拿不到钱。

    扣工资,走人就是最有威胁力的。

    “好了,别的话就不多说了,大家做了一天车也都累了!丁叔,崔大爷,厨房里我已经买好菜里,你们辛苦一下!

    这是工地上的第一顿饭,我请大家吃鸡,预祝咱们的工地大吉大利!”

    余庆阳自然又招来一阵夸奖称赞。

    余庆阳矜持的笑了笑,回到自己的房间等着一会吃饭。

    作为老板,自然要有点特权,余庆阳自己住在最东边的一间屋里,这是他的宿舍加办公室。

    至于其他工人,都住在堂屋和西间屋里。

    床?

    没有,地上铺上一张塑料布隔潮,再铺一层厚厚的稻草,工人就住在草帘子上。

    不是余庆阳慢待工人,为人苛刻,实在是这个年代的农民工住宿就是这个条件。

    余庆阳也不好做的太例外了。

    能在村里租房子住已经很好了,很多工地都是直接在外面搭帐篷,也都是一样打地铺。

    升米恩斗米仇,如果余庆阳做的太过了,会把工人惯坏,以后就不好管理了。

    人的欲望是永远无法满足的。

    就像住宿这个,二十一世纪初期以前,农民工打地铺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再过几年,再想让工人打地铺试试?

    接着就敢给你难看。

    余庆阳回到办公室没多长时间,宋哥和杨哥就跟着走了进来。

    “宋哥、杨哥来了!正好,我和你们说一下你们两个的工资!你们两个每天的工资是30块钱,你们看行不行?

    等这个工地干完,如果我赚了钱,我另外再给宋哥和杨哥发一笔奖金!”

    “行!就按你说的就行!”宋哥咧着嘴笑道。

    “什么奖金不奖金的,小老板,你放心,我们兄弟俩一定好好干!谁敢偷懒,我收拾他们!”杨哥也满意的点着头。

    30一天,不少了,算上加班,一个月能赚一千多块钱呢。

    要知道他们两个在余庆阳老爸的工地上,一天也才26块钱,余庆阳一下子给他们涨了4块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第二天,余庆阳带着工人来到工地现场。

    工地现场已经开始施工。

    四辆挖掘机正在修整湖堤边坡。

    余庆阳他接的是清工活。

    也就是说机械、材料都是水总的,他光领着人干活。

    这就是俗称的包工头。

    “宋哥、杨哥!你带着工人跟在挖掘机后面捡树根!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离得太近了!”余庆阳对两个小工头吩咐道。

    “好嘞!”

    “知道了!”

    宋哥和杨哥答应一声,带着人去干活了。

    “小余,你这可以啊!安排的挺有样!”

    和余庆阳说话的是项目部负责技术的工程师,刘工,也是管余庆阳这个施工队的施工员。

    清水湖湖堤护坡项目总投资超过五千万,仅水总的这个标段就超过一千万,一千多万的工程,自然不会只有余庆阳一个清工队伍。

    连着余庆阳总共有四个施工队。

    余庆阳属于后插进来的关系户。

    余庆阳赶忙掏出烟,给刘工递上,“刘哥,看您说的,我从小在我爸工地上混,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

    对了,我今天来了二十七个人,加上我是二十八个人,刘哥你点一点数!”

    捡树根,不再包清工里面,属于额外的零工,要现场的工程师给签单子。

    刘工接过烟,笑着说道:“不用点,只要你把活干好了,几个零工那都是小事!”

    “刘哥,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干,保证服从命令听指挥!”余庆阳自己也点上烟,嬉笑着保证道。

    “刘哥,昨天我尝了一下,我们队上的厨师手艺不错,晚上去我们那里,尝尝厨师的手艺?咱哥俩喝点,我这第一次接工程,刚毕业没有经验,你顺便给指点指点!”

    “指点你?你小子,我看你比老耿他们几个都油滑!”刘工笑着用手点点余庆阳。

    余庆阳笑着抗议道:“刘哥,你这个油滑用的可有些不对,我比他们聪明点是真的!毕竟我也是上过大学的人!”

    上辈子,余庆阳从技术员干到项目经理,什么样的人没接触过。

    眼前的刘工,他自然很熟悉,说起来,上一世,刘工还是他的老师。

    那时候,余庆阳刚走出校门,什么都不懂。

    虽然学了一肚子知识,可没人指点,根本不知道怎么用。

    连看图纸,看什么都不知道。

    两个人正说着话,湖堤顶上停下一辆车。

    2000年,项目部是不配车的,只要看到有车来,肯定是来领导了。

    刘工连忙迎上去。

    余庆阳也跟在后面。

    来的是公司的车。

    田大爷和高科长从车上下来。

    看到余庆阳,田大爷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小余,工人到了吗?”

    “高科,人到了,那不,已经干上活了!”

    “阳子,图纸看懂了吗?有不懂的就问刘工,别自己盲干!”田大爷略带考究的说道。

    “看懂了,素混凝土的护坡,很简单!没啥难度!”余庆阳自信的说道。

    “哦?口气不小!”

    “你说说,你看图纸都看到了什么?”

    对工程的技术参数,余庆阳张嘴就来,“护坡的坡度是1:2,采用的是素混凝土,板厚20厘米,地梁宽30厘米,厚50厘米,允许误差正2负1。”

    “行啊!不愧是海河大学的高材生,就是不一样!”高科长笑着夸奖道。

    高科长这倒不是奉承余庆阳。

    实在是,他带过的实习生不知道有多少,余庆阳还是第一个,刚毕业就能够把工地上的技术参数说的这么溜,这么准确的。

    其实工程就是这样,会者不难,难者不会。

    作为技术员,需要掌握的,看图纸看的是什么?就是这些技术参数。

    至于说结构,一般的水利工程,哪有什么复杂的结构变化?

    “还有呢?”

    “素混凝土下面要铺设防水土工布,土工布搭接不能小于20厘米。

    竖向地梁间距是5米,横行地梁间距是3.5米……”余庆阳从容的回答着田大爷的提问。

    “嗯!”

    田大爷满意的点点头。

    上一世,也是在这里,田大爷也是如此提问自己。

    结果,那个时候,余庆阳翻看了好几天图纸,感觉看了很多,记了很多,但是关键的技术参数一个没记住。

    记得当时,田大爷只是拍拍自己的肩膀,什么话都没说,就上车走了。

    现在想来,应该是挺失望吧!

    “行,掌握的很扎实!”高科长又夸奖一句。

    余庆阳把刘工推出来,“嘿嘿,其实都是刘工教的好!”

    “嗯!小刘不错,今年该晋工程师了吧?”

    高科长趁机道:“是,田总,今年的工程师名额可得多给我们工程科几个,我们工程科好几个人都到晋升年限了!”

    “回头我在党委会上提一下,你回头也找陆总汇报一下工作!”

    送走田大爷和高科长。

    “小余,谢了啊!”刘工拍拍余庆阳的肩膀。

    “刘哥,你这话说的,说谢不外了吗?再说我说的就是实话,本来就是你教的啊!”

    余庆阳知道刘工是一个比较纯粹的工程师,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作为一名比较纯粹工程师,都是喜欢爱学,认学的年轻人。

    为了和他打好交代,余庆阳专门投其所好,拿着图纸请教了他很多问题。

    果然,几天下来,他和刘工的关系变的相当好。

    是真心拿他当小兄弟看待。

    “行了,兄弟我心里有数!”

    “刘哥,我看这挖掘机干的有些慢啊!

    这一个小时才干了一百个平方!”余庆阳岔开话题。

    “修坡就是比较慢,不容易出活!”刘工也很无奈。

    挖掘机修坡,是技术含量比较高的一项工作。

    一方面是工期,一方面是成本,挖掘机干活慢,等于两方面都保不住。

    他作为现场工程师,施工员,公司也是要考察效益的。

    虽然2000国营企业对效益考核不是很严。

    但是你做好了,在职称晋升,职务晋升的时候,也是一个加分项。

    余庆阳之所以提挖掘机,实在是看着眼热。

    2000年的挖掘机一个小时480块钱。

    这个时候的柴油才两块钱一升,一个小时也就是二三十块钱的油钱,挖掘机司机一个月也不过1500多块钱,这么一算,一个小时毛利在450块钱,简直就是暴利。

    余庆阳知道,去津门买二手的挖掘机也不过是四五十万块钱。

    像现在这个工地,一个工地就能回本。

    他真的很想卖一辆挖掘机,放到工地上,那简直就是捡钱。

    比他干清工,赚的多的多。

    而且他知道,未来两三年都是挖掘机的好行情。

    可惜,也只能想一想,他没钱,老爸也不会拿钱给他买挖掘机。

    事先说好的,十万块钱的启动资金,干不好就回去上班。

    以余庆阳对老爸的了解,不给自己挖坑就是好的,根本不可能再给自己追加资金。

    除非自己能够创业成功。

    按照当初和老爸约定的,十万启动资金,一年赚一百万。

    余庆阳突然眼前一亮,想起来什么,笑着对刘工问道:“刘哥,既然这样怎么不多找几台挖掘机?

    咱们这个标段接近两公里,总共才四台挖掘机,这样下去工期没法保证啊!”

    “你以为项目部不想找啊?找不到,今年咱们省的水利项目比较多,挖掘机不够用的!”

    98大水以后,国家对水利越来越重视。

    全国都在大搞水利,清淤疏浚,大堤除险加固,水库扩容等项目一个接一个的上。

    此时东山省有一条横跨两个地市,长二百公里的红卫河正在全线清淤,大部分挖掘机都去红卫河了,因此东山省挖掘机非常紧缺。

    而且余庆阳知道,他们干的这个清水湖湖堤护坡项目结束后,紧接着会进行清水湖清淤扩容,那个项目造价一个多亿。

    中央拨付百分之三十,省里拨付百分之三十,市里自筹资金百分之四十。

    而且那个项目最终也是省水总中的标。

    省水总干了一半,五千多万的工程。

    好像那个项目已经确定,只等市里的资金到位就会开工。

    上一世,是他们这个项目还没干完,湖区清淤就开始了。

    因此,如果此时能够找来几台挖掘机,那他和老爸定的目标,很轻松就能实现。

    “刘哥,如果我能找来挖掘机,能行吗?”

    “你能找来挖掘机?那肯定没有问题!

    这事我就能说了算,只要你能找来挖掘机,我立马给你安排活!”刘哥看了余庆阳一眼,有些不太相信他能找来挖掘机。

    刚才余庆阳突然想到,他们东山省缺挖掘机,可是其他省份并不缺挖掘机。

    这个时间段,挖掘机最多的地方就是津门。

    挖掘机最早也是有地域性的,比如全国来说挖掘机最多的是津门,东山省来说,挖掘机最多的地方是禹城。

    现在禹城的挖掘机不够用了,那就从津门找。

    上一世,他的一个师兄就是从津门找来两台挖掘机,一年赚了好几百万。

    “那个挖掘机进场费,还有进场后要预付生活费!”余庆阳小声提醒道。

    这个时间段,挖掘机就是这么牛,进场要进场费,进场费是以他托运的距离来定的,还有挖掘机进场要先给一部分钱当生活费。

    余庆阳之所以提这个事,是因为老三就是津门的,此时他已经被分配到津门市水利局,他老爸就是津门市水利施工公司的副经理,通过他找挖掘机肯定没有问题。

    其实,不是没人想到去外地找挖掘机,关键是一个信任问题,不是熟人介绍,人家不敢来。

    曾经有过这个情况,有挖掘机经人介绍,去微山湖湖里去干活,结果平时挺好,按月给生活费,结果干完活一算账,好家伙倒欠人家不少钱,把挖掘机赔进去都不够。

    什么今天压坏了一棵树,明天压了麦地,后天惊了鸭子,鸭子不下蛋了,反正都要赔钱,最后挖掘机老板花了好多钱,请了北湖市的一个大哥出面,才把挖掘机弄出来。

    这样的事情多了,外地的挖掘机也就不敢过来,必须要有人担保才行,就像余庆阳想从津门找挖掘机,必须要老三的父亲担保才行。

    “那这样,中午我给高科汇报一下,下午给你信,小余,你真的能调来挖掘机?”

    “真的!刘哥,我老三的父亲是津门水利施工公司的副总,找他帮忙找几台挖掘机还是很简单的!”余庆阳赶忙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

    这个时候,如果不亮底牌,刘工肯定不敢帮自己说话,当然,他也可以自己去找高科长,找田大爷。

    但是,他去找,等于欠人情,人情能不欠还是不欠的好。

    田大爷马上就要离休了,他不想老是麻烦田大爷。

    他干二包,包清工,只是为了找一个切入点。

    包清工全靠从工人身上赚钱,能赚多少钱?

    压榨的狠了,赚的都是昧良心的钱,不压榨,就会像余庆阳老爸那样,干了十几年的包工头,最后手底下也没攒下多少钱。

    一百万估计就是极限了,记得当时余庆阳说自己一年赚一百万的时候,老爸老妈惊讶的表情。

    老爸当时说了一句,我干了十几年,也不过··········你一年能比我十几年赚的多?

    所以,包清工,只是余庆阳的一个切入点,真正赚钱,还是靠玩工程机械。

    当然这是指原始积累阶段。

    正说着,湖堤上又来人了。

    这次来的是监理。

    2000水利工程上,监理制度还不健全,以这个项目的监理来说,都是牡丹市水利局委托的下级县水利局的工作人员,根本不是正式的监理。

    刘工迎上去和监理打招呼。

    余庆阳并没有过去。

    继续琢磨自己的发财大计。

    找几台挖掘机,攒一笔启动资金,然后自己买挖掘机,跟着省水总干上两年,然后自己出去包工地,大包的那种。

    “小余!”那边刘工叫他。

    余庆阳跑过去,“刘哥什么事?”

    “走了,回项目部打牌去!”

    “好!我安排一下!”余庆阳很干脆的答应道。

    历史总是那么多的重合,曾经他在清水湖湖堤护坡项目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陪监理打牌。

    重生了,还是没有摆脱这个工作。

    牡丹市打牌的风气很重,很多人都爱打牌,麻将、牌九等等。

    尤其现在工地刚开工,主要是机械在施工,监理们都很清闲,所以监理每天到工地巡视一圈后,就猫到项目部里去打麻将。

    “快点啊!”

    “知道了,刘哥,吴工,刘工,你们先走着,我安排一下马上就来!”

    余庆阳把宋哥和杨哥叫过来,交代了一下,就追着刘工的脚步赶往项目部。

    可能很多人一听打麻将,就会往行贿受贿上面想。

    其实你真相差了,虽然上班时间打麻将是不好,可是这个年代就这样。

    这个年代娱乐项目还不发达,尤其是在工地上,更是枯燥。

    没有网络,没有电视,你除了打麻将别的干什么?

    反正余庆阳来的这几天,墙上糊的报纸都趴着看了一遍了。

    监理也是人,也会枯燥,工作又不忙,也只有打麻将消磨时间了。

    “小鸡!”

    “碰!二条!”

    “吃!白板!”

    “碰!九筒!”

    “谢谢吴姐,我胡了!”余庆阳笑着把牌推倒。

    “我说小余,你今天可是连着五把庄了!你这手气,一看就知道没有女朋友!”吴工刚结婚的一个少妇,点了炮也不恼,娇笑着拿余庆阳开涮。

    “我说你们两个也注意点影响,你们一个在上面,一个在下面,又吃又碰的!还让不让我们活了?”刘工笑着调侃道。

    “怎么你有意见?我就愿意让小余在我下面!我就喜欢喂小余吃!你有意见憋着!”

    这女人,一旦结了婚,开起玩笑来,男人都受不了。

    “吴姐,主要是在你下面太舒服了!”余庆阳一语双关的说道。

    “去,小屁孩,连姐都敢调戏!”吴姐红着脸打了余庆阳一下。

    “我说小余,你也让着点我们,我们几个可都是挣死工资的,不像你,大老板,一个月好几万!”监理刘工一边码牌一边笑道。

    牡丹市这边的麻将打法不是谁点炮谁输钱,而是一家点炮,三家输钱。

    “好几万算什么,我同学,人家一天就赚了三十万!”

    “这么厉害?”

    “一天三十万?”

    “他是干什么的?炒股票?”

    “炒期货的吧?”

    “不是,他去工地上班,没戴安全帽,楼上掉下块砖,砸头上了,工地赔给他三十万!”

    “……赔给他三十万?”

    “哈哈……哈!”

    “哈哈……哈!小余你真逗!”吴工拍着余庆阳的肩膀笑的合不拢嘴。

    余庆阳在工地上还是很吃香的,毕竟工地上都是一群三四十岁的老男人。

    偶尔有几个年轻的,也都风吹日晒的,被摧残的不成样子。

    余庆阳刚从学校出来,用后世的话说,妥妥的一枚小鲜肉。

    加上余庆阳嘴又甜,整天哥哥长,姐姐短的叫着。

    随口来几个后世网上看来的笑话,把大家逗的哈哈大笑,因此都喜欢和他在一块。

    “小余,你真是太逗了,再说一个,再说一个笑话!这把我还喂你吃牌!”

    “好,说起来咱们搞工程的很苦,工作环境枯燥,有顾不上家。

    我爸也是搞工程的,有一次他去庙里烧香,就对庙里的和尚诉苦说,我是搞工程的,每天压力很大,不敢去饭馆吃饭,不敢去商场购物,不敢去KTV唱歌,还不敢穿质量好一点的衣服,不能顾家,又挣不着钱,别人都有时间休假,而我总是白加黑五加二,偶尔休息一天,赶紧拿来补觉觉,你说我该怎么办?

    老和尚右手捂左胸,不语。

    我爸就追问大师,您是说不要抱怨,要问心无愧,要对得起心中梦想,对吗?

    禅师摇了摇头说,你离我远点,我是从工程行业辞职后才出家的!今天听你又说这些,我心里堵得慌……”

    余庆阳的笑话讲完,牌桌上没人笑。

    都若有所思的摇摇头。

    “没办法,谁让咱们干这一行呢!

    老一辈说,嫁女莫嫁水利郎,嫁了水利郎,天天守空房。”监理刘工叹了口气苦笑道。

    “谁说不是,我这一年到头,在家待的时间,不如在工地上的三分之一。

    那天回家,我媳妇还说,嫁给我之后,比以前有劲了!

    一个人扛着煤气罐上五楼都不带喘气的!”刘工也笑着接了一句。

    余庆阳一看,得,自己这个冷笑话把大家的伤心事勾起来了,这是要破坏娱乐的气氛啊!

    “两位刘哥,吴姐,别考虑那些了,我再给大家讲个笑话!

    一高僧问我:一棵枣树和1千斤枣,你选哪个?

    我说:我要一千斤枣。

    高僧摇头笑道:施主肤浅了,授人以枣,不如授人以枣树,这个道理你懂吗?枣你卖了就没了,枣树可以用一辈子!

    我说:我要一千斤枣之后把它卖了,可以买很多枣树苗。

    高僧:阿弥陀佛……贫僧不想和你们搞工程的聊!钱么没有!穷得要命!还贼会抬杠!”

    “哈哈……哈!我怎么感觉你说的就是你们刘工啊?

    一天就知道和我抬杠!”吴姐哈哈大笑起来。

    两位刘工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不是吗?

    他的工作就是和监理抬杠,为了计量抬杠,为了工程质量抬杠,为了验收抬杠。

    余庆阳一看气氛缓和了,才笑着招呼大家继续打牌,“刘哥,该你了,抓紧时间……”

    “红中!”

    “杠!”

    余庆阳拿过红中,开杠补牌。

    “杠上开花,胡了!”

    “我艹!行啊小余,你这童蛋子火力就是猛!

    怪不得小吴不愿意在你下面,你这谁也受不了啊!”刘工笑道。

    “一般一般!中午我请客!”余庆阳笑着收钱。

    大家打麻将主要是为了消磨时间,打的也不大,五毛一块的。

    因此余庆阳也不用让着他们,该吃吃,该碰碰。

    上一世,余庆阳在工地上,这麻将技术早就磨练出来了,什么时候喂牌、什么时候点炮、什么胡牌,这都是练过的。

    和他们几个来,不放水的话,五毛一块的也能把他们赢的脸发绿。

    当然了,余庆阳目的可不是为了赢他们那点钱,而是为了一会请客。

    “哟,你们先打上了,怎么谁赢了?中午别忘请客啊!”这时高科长送完领导回来了,走进来和大家打招呼。

    “高经理,我们几个可是输惨了!你们这个小余,不是自摸就是吃牌胡。

    这都连赢好几把了!”吴工借机控诉道。

    “没事,中午让他请客,咱们狠狠宰他一顿。”

    “在镇上吃都不解气了,必须要去县里吃材够本!”监理刘工接了一句。

    “咱们去牡丹市,吃喝玩一条龙!”余庆阳拍着胸脯大方的说道。

    高科长吃惊的看了余庆阳一眼,这那是刚毕业的学生,就这为人处事,比自己这个在工地上混了好多年的老油子还油滑。

    难道说,有人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

    “哪还打什么?走着吧!”监理刘工直接把牌给推了。

    这一会,他已经输了五十多块钱,他一个月的工资才五六百块钱,加上工地补助也不过一千多点。

    虽然是为了消遣,可是半天输五十多,也会心疼。

    “能带家属吗?”吴工笑着问道。

    吴工的对象也在工地上,在指挥部的质检科工作。

    “必须要带上姐夫,要不回头姐夫还不得给我们穿小鞋啊!”余庆阳笑道。

    高科长开始打电话叫车。

    清水湖到牡丹市开车要一个小时,这个点过去正好。

    到了牡丹市,孙科,吴工的老公,指引着大家来到一家比较上档次的酒店。

    “高科,这家酒店口味不错,在牡丹市绝对数得着!”

    “孙科是地主,你做主,我们跟着韩科走就行!”

    一行十二个人,项目部五个人,指挥部加监理六个人,在牡丹市好好的宰了余庆阳一把。

    吃饭、唱歌,花了余庆阳五千多块钱。

    在练歌房,刘工借机向高科长汇报,“高科,刚才小余说他能调来挖掘机!”

    “小余,你真能调来挖掘机?”

    “应该没有问题!我同学的父亲是津门市水利工程公司的副总,由他担保的话,应该能调来几台挖掘机!”面对高科长,余庆阳没有把话说死。

    “那你抓紧时间联系一下,咱们公司现在都快愁死了,陆总放话,谁能调来挖掘机,一台挖掘机奖一千块钱!你放心大胆的调车,来多少都能给安排下去,咱们这里用不了,还可以去红卫河!”

    “那我试试?只是这个调车费和生活费怎么给?”

    “调车费一台车一万,生活费一个月一万!一个月计量一次,付百分之三十!”高科长很干脆,这些都是公司里的行情。

    是在党委会上确定的,不是他照顾谁。

    现在的情况是,只要你有本事调来机械,那公司就不怕付钱。

    尤其是红卫河,更是政治性的工程。

    因为地方闹事,直接出动武警在大堤上站岗,可见市里对红卫河清淤项目的重视。

    领导重视,代表的就是工期紧张。

    二百多公里的河道清淤,还是同时展开,可以说东山省百分之八十的机械都集中到了红卫河。

    就连临近的南河省的机械也来了不少。

    因此,高科长给余庆阳的许诺一点都不违反原则,相反,如果余庆阳真的能调来多台机械设备,还可以再和公司领导提条件。

    晚上,大家都没有回工地,直接在牡丹市住下了。

    像省水总的刘工、李工、曹工等人已经来了两个多星期了,男人憋得时间长了,自然有想法,余庆阳很贴心的给大家安排了一下。

    虽然花了不少钱,可是既然要请客,就不能舍不得花钱,要让大家都满意。

    可能唯一不满意的就是带着家属的韩科了。

    至于他自己,自然不会把自己的清白之身交给那些风尘女子。

    他可不想第二天早上,人家包个红包给他。

    余庆阳拿出手机,换上刚刚出去办的手机卡,给老三打电话。

    没办法,这个年代,漫游费太贵了,漫游打长途,一分钟一块多,太坑了!

    诺基亚8810,是去年刚出的一款很经典的下滑盖手机,这是余庆阳毕业后,老妈送给他的礼物。

    这年头,一款诺基亚8810绝对是很牛逼,很有范的事情。

    “喂,阿姨您好!我是余庆阳,张宇在家吗?”

    接电话的是老三的妈妈,一听是余庆阳,很热情。

    暑假的时候,余庆阳去过老三家里,余庆阳原来是一个很安静的男孩子,看上去很稳重,一般长辈都会比较喜欢稳重的男孩子。

    尤其是像余庆阳这种长的很清秀,又很安静的男孩子,更招长辈喜爱。

    所以,老三的父母对余庆阳印象都很好。

    “哦!阳子啊!小宇在家!你稍等啊!”

    “好的!谢谢阿姨!”

    不一会,老三过来接电话。

    “老二,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找你有事!”

    “嘛事?借钱我可没有啊!我那点工资,都不够我自己花的!”

    “滚蛋,不找你借钱,你帮我从你们津门联系几台挖掘机!”

    “挖掘机?你要挖掘机弄嘛?”

    “我这边工地上用,东山省的挖掘机不够用的,只能从津门找了!”

    “那行,我帮你问问!”

    “你让你爸给问一下,你就算了!”

    “我靠!老二,有你这样的吗?现在是你求我办事,你还那么吊?”

    “别废话了!赶紧的!哥哥我这边急用,十万火急啊!”余庆阳直接怼回去。

    “好,一会我爸回来,给你问!”

    “你记一下我的手机号,问完给我打电话!”余庆阳把自己的新手机号报过去。

    挂了电话,余庆阳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把自己的新手机号留给老妈。

    和老妈在电话里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才挂电话。

    挂了电话没多长时间,晚上九点多钟,余庆阳的手机响了。

    是老三家的电话。

    接通,电话里传来老三老爸的声音,“喂,阳子吗?”

    “张叔,是我!”

    “我听小宇说你要找挖掘机?”

    “是的,张叔!”

    “能说说你那边什么情况吗?”

    “我们东山省这边,今年的水利项目比较多,挖掘机不够用的!

    正好我准备自己创业,所以想着找张叔支持一下!”

    “你找挖掘机对你有什么好处?”

    “第一,我能从中间赚差价,第二,我可以在公司领导面前露露脸,让领导知道,我余庆阳也是能够干事的人!”余庆阳如实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老三的父亲,是津门市水利工程公司的副总,人家吃过的盐比自己吃过的饭都多,哪怕自己重生,也一样比不过人家。

    所以,不如照实说。

    “嗯!阳子,我就欣赏你这股诚实劲,你刚才要是给我说别的一些有的没的,我肯定不能帮你找!

    行,你自己创业,光凭这份精神,我就要支持!

    津门市公路局有四台挖掘机,正好最近闲下来了,我一会帮你联系一下!”

    “谢谢,谢谢!张叔!”余庆阳赶忙感谢。

    “先别谢我,价格可不会便宜!

    包月的话,一个月租金四万块钱,不包含油钱和司机工资,一辆挖掘机配两个司机,四辆挖掘机一块的话,再配两个机修。

    至于你能不能赚到钱,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这个价格,好不满意,那真要遭雷劈了!

    一个月四万块钱的租金,加上司机和机修的工资,再加上油钱,一个月也不到六万块钱。

    他干活,就算是一天只干八个小时,一个月也十多万块钱。

    何况,一台挖掘机都配两个司机了,还会只干八个小时?

    河道清淤,都是二十四小时,歇人不歇马的。

    “已经很感谢张叔了!张叔,我有个想法,我和张宇一块成立个公司,接着这次机遇,赚上一笔!

    多了不敢说,给张宇赚套房子,赚辆车还是可以的!”余庆阳投桃报李的说道。

    “那是你们兄弟们的事,我不参与!不过小宇在市水利局上班,不能辞职!”老三老爸轻声笑道。

    对于余庆阳的识相,很满意。

    人最忌吃独食,如果余庆阳不提出来和张宇分钱,他看在儿子的份上,也会帮忙。

    可是,那是人情,用一次少一次。

    自己不可能永远无偿帮助他。

    现在余庆阳主动提出来和儿子分钱,第一说明余庆阳不贪,第二说明余庆阳的格局大。

    “张叔,我知道的!外面的事我来,张宇在那边帮忙联系挖掘机就行!”余庆阳赶忙保证道。

    老三在津门市水利局工作。

    津门可是老牌直辖市,政治地位比省都高半格。

    老三进津门市水利局,比余庆阳老爸省厅都好。

    余庆阳理解,老三老爸肯定不希望余庆阳拉着儿子跑去搞什么创业。

    余庆阳也不希望老三跟着自己创业,说句比较现实的话,这些同学,十年后,二十年后,都将是他的人脉资源。

    上一世,实在是余庆阳不好意思开口求人。

    因为那个严重警告处分,他在同学们面前,只剩下那份可怜的自尊了。

    他不想接受别人的施舍。

    这辈子不一样,他有信心,以后他所能达到的高度,不会比任何人差。

    这些同学,当做人脉,不会再是施舍,而是互相帮助。

    “哈哈……哈!那是你和小宇的事,回头我联系好了,让小宇和你联系!”老三老爸大笑道。

    挂了电话,老三老爸对老三说道:“小宇,你这个同学,还真了不得!

    原来看着挺安静,挺稳重的小伙子,没想到这么有魄力!”

    “我们也都没想到,听说他家里给他联系好了省水利厅,可是他愣是不去,非要自己创业!”

    余庆阳自己创业在同学中,引起的轰动还是挺大的。

    文科生,理科生创业的比较普遍,可是他们工科生,出来创业的还真不多。

    最起码他们这一届,就他一个人选择创业。

    “刚才阳子说这个事算你们两个合伙的,赚了钱你们两个人分!

    你回头和他联系吧!看看需要多少挖掘机,我回头帮着给你们联系!”

    “我不要,他赚的钱,我不会分的!”

    “你啊!

    你比阳子差远了,就你这性格,也只能在单位里打混!

    你想想,你这次要是不分钱,以后再有事他还好意思找你?

    又好意思找你几次?

    不要想着,友情参杂了金钱,就会变味。

    那都是那些穷酸书生说的话。

    这个世界上,最长远的就是利益!

    因为利益好朋友可以反目,为了利益夫妻也可以翻脸!

    只有利益,才是长远的!

    咱们老祖宗说的礼尚往来,其实指的就是利益往来。”老三老爸教训着儿子。

    对于儿子什么都满意,就是太实在,太老实了!

    “可是……”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这里面你也是出了力的,你们这也算是按劳分配!”

    “我出什么力了?”

    “你没出力,可是你老爸我出力了!我出力,不就代表你出力了?”老三老爸被儿子的老实给气笑了。

    “哦!”

    张宇勉强点点头。

    心里还是感觉有些别扭。

    “唉!”

    一看儿子的表情,老三老爸叹了口气,教育失败啊!

    看看人家余庆阳,刚毕业就敢出来创业,为人处事那叫一个老道。

    再看看自己儿子,居然还在纠结该不该和同学一块分钱。

    在牡丹市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大家神清气爽的返回工地。

    路上余庆阳什么话都没有说,昨天晚上的安排连提都没有提。

    就好像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所有人看余庆阳的眼神都亲切了许多。

    这小子真懂事。

    刚回到工地,老丁就找了过来。

    “小老板,这个村子,真是没法说了,简直就是土匪!”老丁气氛的冲余庆阳嚷嚷道。

    余庆阳笑道:“丁大爷,别着急,你慢点说!”

    老丁的脸都气成紫色的了,“昨天我刚买的菜,我心思着地蛋便宜,就多买了一些,结果昨天晚上就被人给偷走了!

    还有昨天刚买的油、面,水壶都被人一窝端了!”

    “行了,丁大爷,别生气了!我一会去找房东。

    你以后也注意点,别把东西放在厨房里了。”余庆阳心里也很生气,可是还得耐下性子来安慰老丁。

    说起来,这事老丁他们也有错,明知道他们住的地方没有院子,就不该把东西放到厨房里。

    可是,这话不能说。

    余庆阳租的房子是一栋新房子,刚盖好时间不长,院墙还没盖好。

    送走老丁,余庆阳来到房东家里。

    “吕叔在家吗?”余庆阳站在大门口大声喊道。

    “谁啊?”院里一个女人问道

    “婶,是我!”

    不一会,一个中年妇女走了出来。

    “余老板来了,快请进!老吕在屋里呢!

    老吕,余老板来了!”

    “余老板来了?快请进!老婆子,快给余老板倒茶!”

    “婶子不用忙,我就找吕叔说几句话!”

    “余老板找我有事?”

    “是这样的……”余庆阳把昨天晚上有人去自己那里偷菜偷油的事说了一遍。

    房东阿姨叫喊着要去骂街,“太混账了?这群没出息的东西,余老板,你放心,我这就去骂他们,我骂不死他们!”

    “婶,不用了!我来找吕叔的意思是,你们看能不能把围墙拉起来?”

    “拉围墙啊?”房东两口子互相看了一眼,“余老板,不瞒你说,我们要是有钱,早就拉围墙了,这不是……”

    “这样啊!吕叔,你看这样行不,我那正好有工人,你买材料来,我安排人帮你起围墙!”

    “那感情好!”房东两口子喜道。

    起围墙人工也要花不少钱呢!

    余庆阳愿意出人帮着起围墙,能省一两百块钱。

    牡丹市看名字很大气,可实际上是东山省最穷的地级市。

    余庆阳他们住的这个村子,估计人均年收入不超过一千块钱。

    “还有一个事,就是厕所,这个我来就行,我打算在院子里建个厕所和洗澡间,吕叔你看行不行?”

    余庆阳对自己租的这套房子最不满意的就是厕所。

    所谓的厕所,就是在地上挖了个坑,然后担上两块木板,外面用三块烂石棉瓦围了一下。

    余庆阳不得不承认这是自己的失误。

    上一世,他很久没有操心过这些琐事了。

    加上工地标准化建设,这些都有人负责。

    所以他租房子的时候,只考虑够不够住,离工地近一点这些问题。

    忘记了考虑厕所和洗澡间的问题。

    “那个余老板,你说起围墙,我们凑凑还能凑够买材料的钱,可是建厕所和洗澡间,我们实在拿不出钱来了!”

    “没事,厕所和洗澡间我出钱建,只要您同意就行!”

    余庆阳实在无法继续忍受现在的厕所,还有就是洗澡的问题,现在是天气最热的时候,一天不洗澡就浑身难受,所以这两个问题必须要解决。

    余庆阳准备好好规划一下,把厕所和洗澡间建的好一点。

    “同意,我们同意!”

    房东也不傻,厕所和洗澡间建好了,余庆阳又带不在,最后还不是他们的?

    房子是给儿子结婚用的,农村有个洗澡间,那是很奢侈的事。

    “余老板,你帮忙算一下看需要多少砖、沙子、水泥,我们好去买!”

    余庆阳心里默算了一下,开口说道:“行!你的院子南北宽10米,东西宽14米,围墙高2.2米,砌24的砖墙,扣掉两米的大门,大约一共需要一万两千多,不到一万三千块砖的样子。

    另外,需要大约七方沙子,三吨水泥。”

    房东刚刚盖完房子,知道水泥沙子红砖的价格,按照余庆阳报的数量一算,惊呼道:“要这么多啊?”

    多么?

    余庆阳是感觉不多,可是在房东看来是真不少了。

    一万三千砖,就要一千五百块钱,七方沙子也需要三百块钱,三吨水泥又是三百块钱,这么一算,光材料费就要两千多块钱。

    他们租给余庆阳房子,一个月才三百块钱,余庆阳总共交了三个月的房租,九百块,把房租全拿出来还不够。

    算完,房东开始打退堂鼓。

    余庆阳一看房东犹豫,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说道:“吕叔,现在建材价格一个劲的涨,现在这些钱,等过一段时间,可能三千块钱都建不起来了!

    您想一下,这围墙早晚要起不是?

    晚起不如早起!现在我还能帮你省点人工费,等我们走了,你可就要自己出人工费了,那时候,可不是三千两千能起的来的!”

    “余老板,不瞒你说,我不是不想建,实在是拿不出那些钱,你说我种地一年也就能剩个几百块钱!盖房子就欠了一屁股债,这起围墙,还要去借钱!”房东苦着脸解释道。

    现在老两口住的是三间土坯建的老房子,全村都知道他家的情况,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这样,吕叔,钱我没办法借给你,不过,我可以在工地上给你安排个活,一天十五块钱!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去我那干活,一个月下来,连着加班怎么也能赚七八百块钱,两三个月就能赚出来。”

    “余老板,要不你替我们把钱垫出来,让我家老头子给你干活还钱?”

    “婶,这个不合规矩,我可以给你们安排个活赚钱,但是不能提前给你开工资!”余庆阳笑着解释道。

    “还有这规矩?”

    “那当然了,你看你儿子也在外面打工,有提前给他开工资的吗?”

    其实所谓的规矩就是余庆阳对房东的人品不放心。

    虽然农村穷是不假,可是混到这个样,不能只归罪于农村穷。

    房东五十出头,正是干活的年龄,却每天呆在家里,司弄那几亩地,再就是凑到一块打牌,说明什么?

    说明人懒,贫穷不能怨社会。

    提前给他钱之后,他就敢给余庆阳耍无赖,要么到工地上偷懒磨滑,混日子。

    要么干脆连工地都不去,反正钱到我手里了,你能怎么着我?

    大不了你住不房子,我不收你钱了,抵账。

    这种情况,余庆阳上一世不是没有遇到过。

    在余庆阳一再坚持下,房东总算是答应去借钱买材料。

    和房东说好,余庆阳也开始联系红砖水泥沙子石子等材料。

    说起来,这个项目只有半年的工期,余庆阳盖厕所和洗澡间好像有些浪费。

    但是,事情不能这么考虑。

    赚钱是为了什么?

    一天三餐,你再多钱,还能吃五顿饭?睡两张床?

    记得上一世余庆阳看到过一个很有意思的小故事。

    说一个农民和几个大老板一桌吃饭,我问他们:你们这么有钱,你们的理想和生活目标是什么?

    他们说:等再奋斗几年,就去农村,买个农家院,养点鸡鸭鹅狗猪,种点花草,春天挖野菜,夏天钓钓鱼,秋天扒包米,冬天扫扫雪,没事的时候约几个朋友斗斗地主,喝点小酒,吹吹牛皮!农村生活多美好啊!

    吃完饭农民回家琢磨半天,妈的,土豪的理想就是我现在的生活,我还奋斗个屁啊!上床睡觉!

    猛一看上去,好像是这么个理,追求一辈子,奋斗一辈子,好像为的就是农民现在的生活。

    其实不然,老板们说的是一种财务上的自由。

    我有钱,当我想过田园生活的时候,就过田园生活。

    当我想去环球旅游的时候,就去旅游。

    其实就算同样的田园生活,心境也是不一样的。

    老板的田园生活绝对不会去忧心儿子的彩礼钱,起新房子的钱。

    绝对不用操心看不起病的事情。

    余庆阳这辈子的目标绝对不是为了赚钱而赚钱。

    赚钱只能是手段,而不是目标。

    就像现在,建厕所,建洗澡间,有些人会考虑值不值得。

    而余庆阳只会考虑,我能不能住的舒服。

    赚钱是为了拥有更好的生活条件,而不是把钱存进银行。

    花个一两千块钱,让自己住的更舒服一点,余庆阳感觉很值。

    房东的动作也很快,第二天就把红砖和水泥沙子买回来了。

    余庆阳安排宋哥带着人起围墙,建厕所、洗澡间。

    厕所,余庆阳考虑到自己人多,建的比较大,分男女厕所,男厕四个蹲位,女厕一个蹲位。

    又找房东协调,在院墙外面建了一个大化粪池。

    为了建厕所和洗澡间,余庆阳还专门手绘了施工图纸。

    余庆阳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辈子画的第一张图纸居然是厕所和洗澡间。

    余庆阳住的地方距离项目部有一百多米,就隔着一条街。

    余庆阳这边的动静自然瞒不过项目部那边。

    这个年代,水利工程,就算是省水总这样大国企的项目部对住宿环境都没这么讲究。

    项目部租的房子,还不如余庆阳租的房子好。

    他们租的房子,还是老旧的土坯房。

    上一世,余庆阳在项目部住了三个月,那三个月的体验,真的能让人回味一生。

    晚上老鼠在脸上爬,蚊帐里随时养着几十只蚊子。

    不开风扇热的睡不着,开了风扇,蚊帐关不住。

    洗澡只能在院子里用压水井压点井水随便冲一下。

    所以,项目部的人都跑过来看热闹。

    “小余,你这条件比我们项目部还好,这还有洗澡间!你这也太奢侈了吧?”刘工看着图纸惊讶的叫喊道。

    余庆阳心里腹诽,真是没见过世面。

    洗澡间算什么,等过几年,工地上医务室、阅览室、娱乐室、餐厅、探亲室、洗衣房等等一切都齐全。

    大门口有智能门禁,工人出入要像白领一样刷卡。

    甚至还有指纹视网膜打卡系统。

    那时候你才知道什么叫奢侈。

    “刘哥,李哥,你们以后可以来我这里洗澡!

    我这也是为了大家方便!”

    “嗯,等你建好,肯定要过来洗澡,这天气,一天洗两回澡,都嫌少!

    一动就是一身汗!”李工笑道。

    “小余,回头要不要给你温一下锅?或者搞个上梁宴?”

    “这个可以有!”

    “对了,小余,你说的挖掘机什么时候能到?”

    “都联系好了,总共六台挖掘机,我正准备找你汇报呢!”

    “六台?好家伙,你小子还真行!”

    “嘿嘿!一般一般,全国第三!”余庆阳矜持的笑着。

    李工拍拍余庆阳的肩膀,“回头记得请客啊!”

    余庆阳爽快的点点头,“放心,肯定请,咱们还去牡丹市,吃喝玩乐一条龙!”

    2000年国企的工资很低,加上工地补助也不过一千露头。

    因此有机会,都想着吃点喝点。

    余庆阳设计的洗澡间,靠着南墙,长六米,宽三米,地面铺的是防滑瓷砖,墙面上贴的也是洁白的瓷砖。

    洗澡间的废水,直接顺着预埋的管道流进厕所,去冲刷厕所。

    看上去很好,其实真没花多少钱,连着厕所一共花了不到三千块钱。

    因为厕所靠在院墙,所以就修了三面墙,上面加几块楼板,抹个顶完活。

    洗澡间也是一样,都是借着院墙建起来的,这样就省了一面墙的砖。

    加上买抽水泵,跑水管,混水阀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超过五千块钱。

    “小余,我看你这弄的不错,这样,也别让他们来你这洗澡了,你干脆按照这个标准给项目部也修个厕所和洗澡间!

    费用,回头给你折算成零工!”高科长也来看热闹,看完对余庆阳吩咐道。

    高科长现在有些后悔租现在的房子,房租已经交了半年的,也不能退了。

    他已经接到通知,清水湖清淤扩容项目已经正式启动,要求他们在两个月之内进场。

    这就意味着他们这个项目部要在这里最少呆一年半以上的时间。

    既然确定要在这里待那么长时间,高科长也终于舍得投资,改善一下大家的生活条件。

    “行!我回头就去弄!”余庆阳干脆的点头答应下来。

    没有提任何条件。

    这种事关项目部生活的活,是绝对不能提条件的。

    其实只要弄好了,不用提条件,也不会亏待你。

    ···········

    这天,余庆阳正带着人在现场放坡角线。

    湖堤修坡要先确定坡顶线和坡脚线,自从余庆阳帮着刘工放了一次线之后,刘工就把放线的工作扔给了他。

    他自己则跑去陪监理聊天打牌。

    余庆阳很想告诉刘工,上一世这个工作是自己的,我也想陪漂亮的少妇姐姐聊天打牌。

    确定坡顶线和坡脚线之后,在坡顶线和坡脚线上砸上橛子,然后拉线,进行修整边坡。

    其实之前已经放过好几遍边坡线了,现在这一遍是最后的精修。

    就是拉上施工线,人工一点一点的找平,达到浇筑混凝土的标准。

    正忙活的时候,工人跑过来找余庆阳,说有人阻工,刘工去处理,被人打了。

    “宋哥,杨哥,告诉工人,一会都站到我身后,听我的吩咐,事后每人发一百块钱的奖金!”余庆阳匆忙间交代了一句,就跑上湖堤顶。

    上一世,也是有人来闹事,也有人被打,只不过被打的那个是他。

    这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被刘工指使去放线,结果被打的变成了刘工。

    余庆阳也不想管这事,可是发生在自己的工地上,如果自己不出面,最后刘工虽然不会说什么,可是心里总是不舒服。

    好歹也是上辈子的师傅,自然不能看着刘工吃亏。

    余庆阳先给派出所的赵所长打了个电话,然后等工人聚的差不多了,才冲上去,拦着还想继续打人的老百姓,“各位,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凭什么打人?你们别走,我已经报警了!”

    “打人?我打人怎么了?你算那根葱?再叫唤,连你也打!”

    “你打个试试?”余庆阳带着二十多口人顶上去。

    闹事的老百姓就七八个。

    面对二十多个人,心里也打怵。

    眼看老百姓被吓住了,余庆阳才继续说道:“各位,有话咱们去那边说,别动不动就停工,打人!”

    余庆阳虽然心里恼火,可是依然面带微笑,看着眼前阻工的老百姓。

    “说什么?你们拉石子的车把我们的路压坏了,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不然不能干活!谁敢干,我揍谁!”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挥舞着双手咋呼道。

    “路压坏了,我很抱歉,可是这个问题应该是村委来解决吧?

    我对你们吕营村的村委还算熟悉,你好像不是村委的人吧?”

    “村委的那些王八蛋早就让你们喂饱了,怎么会向着我们老百姓说话!

    反正今天不给个说法,你们别想干活!”

    “呵呵!咱们有事说事,别拿着路当幌子!

    如果你非要阻工,那我可要报警了!”

    “报啊!有本事把我们全村人都抓进去!”

    余庆阳板着脸道:“别人抓不抓不一定,不过你打伤了我们刘工,你肯定要进去蹲几天!”

    “哼!我告诉你们,这事没完,回头我再来找你们!”中年老百姓,有些担心,叫嚷几句,然后想走。

    “拦住他们,谁都不能走!打了人还想走?”余庆阳大喝一声。

    这些工人都是常年跟着余庆阳老爸干的,自然听余庆阳的,更何况有一百块钱的奖金,一听余庆阳喊,立刻上前把捣乱的老百姓给围了起来。

    “让开,不然我揍你了!”中年人推搡着威胁工人。

    “他敢动手,你们就给我揍,只要不打死,出了事我负责!”余庆阳继续喊道。

    对待这种闹事的老百姓,就不能软,你软了他就更嚣张。

    尤其是这种个别村民想要借机揩油的无赖村民,更不能软了,这是余庆阳二十年工地生涯总结出来的。

    眼看余庆阳如此强硬,闹事的村民有些发慌。

    想走,又走不了,动手,自己这方七八个人,人家二十多个,动手肯定吃亏。

    看到闹事的村民被工人围着,走不了,余庆阳不再理会他们。

    “刘哥,你没事吧?你再坚持一下,等派出所的人来了,咱们再去医院。”

    刘工的头被打破了,不是很厉害,只是有点往外渗血。

    “没事,不用去医院!”

    “那可不行,这是打到头上了,说不定打出脑震荡来,我听说脑震荡会头晕恶心!刘哥,你有没有这些感觉?”余庆阳一边说着,一边冲刘工眨眼睛。

    “没有,就是有点疼!”

    余庆阳一头黑线,怪不得上一世混了二十年,技术过硬,居然还是个普通施工员,这情商真让人着急。

    “刘哥,一会警察来了,你就喊头晕,恶心,耳鸣,然后看东西模糊!”余庆阳只好小声的把话挑明。

    “你想讹他们?”刘工恍然道。

    余庆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是讹他们,他们也没有什么好讹的,我们是借这个事,震慑住其他人,这才是刚开始·········”余庆阳小声给刘工解释着。

    “小余,你真的刚毕业?我看你处理问题比我们还老练!”监理刘工和吴工吃惊的看着余庆阳。

    “我爸就是干工程的,我从小在工地上长大!”余庆阳匆匆解释了一句。

    转身找到宋哥,“宋哥,这是我房间的钥匙,你赶紧回去,在我左边的抽屉里,有一个包,里面有一万块钱,你找个信封,装上五千块钱拿过来。”

    “这··········”

    “快去吧!我还能不相信你吗?”

    宋哥拿着钥匙快步跑回村子。

    吕家村距离清水镇有十来里路,派出所出警最快也要半个小时。

    一直到宋哥回来,派出所的警察才赶到。

    “哎呀!了不得了,打死人了!黑心工地打人了!”一看到警车,中年人一下子倒在地上,大声叫喊起来。

    “我不活了,他们耍流氓,撕我衣服!还把我男人打了!”接着跟着中年人来的一个中年妇女也躺在地上打起滚。

    其实中年人和中年妇女余庆阳都认识。

    这两个人是两口子,在村里出了名的好吃懒做,属于那种无理找三分的主。

    余庆阳迎上去和赵所长握手,“赵所长,你们来了,这两个人带头来工地闹事,还把我们刘工给打伤了!”

    余庆阳之前跟着项目部的高科长宴请过赵所长,余庆阳买单,到牡丹市吃喝玩一条龙。

    这是喝出来的革命友谊。

    人生四大铁,他们占了一铁。

    赵所长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两个人,皱了皱眉头。

    作为镇派出所的所长,对各个村里的刺头都非常了解。

    自然清楚这两口子的无赖行径。

    “吕大军,又是你,真想进去吃几天牢饭?”赵所长大声呵斥道。

    “赵所长,他们诬赖人,是他们调戏我老婆,还打人!”吕大军也不装了,从地上跳起来大声喊道。

    “我们这边三十多个人都看到你打人了!”

    “你们都是一伙的,作伪证!不算数!”

    “呵呵!这两位是你们县水利局派来的监理,他们也可以作证!”

    赵所长寒着脸对吕大军说道:“吕大军,让你老婆先起来,躺地上像什么样子?这么热的天,一会中了暑,怎么办?”

    “我不起来,他们耍流氓,不把他们抓起来,我死都不起来!”吕大军的老婆躺在地上叫喊道。

    “不起来是吧?那你继续躺着,我等你起来再处理!”看了看天,笑着说了一句,转身去查看刘工的伤势。

    赵所长询问刘工的伤势,旁边有小民警开始做记录。

    好在刘工还没有耿直到连谎话都不会说的地步,按照余庆阳交代的,喊着头疼、头晕、恶心,耳鸣,看东西模糊。

    只不过,那表情,连余庆阳看了都觉得假,更何况是赵所长了。

    赵所长回头看了余庆阳一眼。

    余庆阳心道还好早有准备,忙笑道:“赵所长,那边工棚有些证据,您过来看一下?”

    刘工和吕大军两口子都被警车带走了,去医院检查。

    “吴姐,你是当地,不知D县医院有没有认识的人?”

    “你想干嘛?”

    “这个,如果吴姐有认识的人,麻烦刘姐给打个招呼,刘哥的中度脑震荡,给好好看看,别留下后遗症!”余庆阳笑道。

    “你,真是太阴险了,我以后要理你远一点,要不什么时候被你卖了!”吴工白了余庆阳一眼。

    “吴姐,你这话说的,我要敢卖你,姐夫也不会放过我不是?就算姐夫舍得,我也不舍得!”余庆阳嬉皮笑脸的说道。

    “我姐是县医院急诊科的医生,我给她打个电话···········”

    “别打电话了,干脆咱们跑一趟吧!也不能白让人帮忙不是?”

    正好这时,高科长坐着车赶到了工地现场。

    余庆阳匆匆和高科长说了一下情况,然后拉着吴工坐上高科长的车,一起赶往县医院。

    赵所长虽然是先走的,可是等余庆阳他们赶到县医院的时候,赵所长他们还没有到。

    这是专门给余庆阳他们留出反应的时间来。

    找到吴工的姐姐,吴医生是县医院急诊科的副主任。

    余庆阳简短的说了句,“吴医生,我们刘工被人打了,怀疑是中度脑震荡,还请您帮忙给好好看看!”

    说完,把一个信封塞到吴医生白大褂的口袋里。

    又寒暄了几句,余庆阳借口出去看看人送到了没有,离开了吴医生的办公室。

    给吴工留下解释的空间和时间。

    至于吴医生帮不帮忙,全看吴工怎么说了。

    其实不帮忙,也无所谓,找吴医生只是为了把证据坐实。

    就算吴医生不帮忙,单凭阻挠施工,闹事打人这两点,也能把吕大军拘留几天。

    如果帮忙的话,吕大军最少会被拘留十五天。

    高科长全程保持沉默,任由余庆阳发挥。

    他也看出来了,处理这方面的事,余庆阳比他还老练。

    在门口站了没多大一会,赵所长的警车就到了。

    余庆阳赶忙上前,搀扶着刘工往急诊室走,路上再次交代,不管医生怎么问,就叫喊头疼、头晕、恶心、眼花就行,别的不用管。

    最终吴医生还是没有给出中度脑震荡的鉴定书,只给了个轻度脑震荡的医学报告。

    不过余庆阳已经很满意了。

    取呼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的乎其下。

    他之前叫喊着中度脑震荡,那只是喊喊而已。

    中度脑震荡可是属于轻伤范畴,轻伤是要判刑的,吴医生自然不敢轻易给出中度脑震荡的医学报告。

    轻度脑震荡,是轻微伤,轻微伤也够拘留十五天的了。

    至于吕大军两口子,自然吊事没有。

    赵所长给吕大军带上手铐,把吕大军两口子带走,至于刘工则留院观察。

    余庆阳和高科长跟着去派出所做笔录。

    ············

    第二天,刘工还在医院里留院观察,工地上的事全都扔给了余庆阳。

    好在经过着十来天的相处,项目部对余庆阳的技术很放心。

    高科长不止一次感慨,不愧是海河大学出来的,不愧是水利专业的最高学府,教出来的学生水平就是高。

    余庆阳心里偷笑,自己这水平,虽然离不开海河大学的教育,可更多是自己二十年的积累。

    在工地现场干了二十年,要是连这么简单的素混凝土护坡都搞不明白,也别重生了,干脆找个地方埋了算了。

    不过素混凝土护坡,虽然技术简单,可是想要干好真不容易。

    尤其是跨度达到五米,一个环节做不好,就会发生混凝土板断裂。

    上一世,牡丹市水利工程公司干的另外一个标段,就曾经发生过这个事情。

    全标段返工。

    打好的素混凝土全部刨掉,重新返工。

    土坡压实度、混凝土塌落度都不能出问题。

    土坡一旦压实度不达标,就会发生不均匀沉降,然后就会造成混凝土板断裂。

    同样,塌落度过小或者过大,也会造成混凝土板断裂。

    还有就是振捣不密实,也会造成混凝土板断裂。

    “刘工、吴姐,我画出来的白线范围地方都是翻浆的地方,必须要进行换填或者改良!”余庆阳指着自己画出来的一个又一个大圆圈说道。

    原土翻浆,属于土质不良,需要进行换填或者土壤改良,这个是要做签证的。

    刘工不在,只能由余庆阳顶上,和两位监理进行沟通。

    “小余,这几个地方看着没事啊?”

    “吴姐,你看这些地方虽然没有明显翻浆,可是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裂纹,土壤经过夯实出现裂纹,就说明土壤里的含水量过大,压实度达不到设计要求!因此也需要进行换填或者改良。”

    “那你们准备换填还是改良?”

    “都行,看你们监理和指挥部的意见!不过我建议是对已经明显出现翻浆的地方进行换填,像这种出现裂纹的可以进行突土壤改良。”

    “那行,我回去和高总监汇报一下,然后再说!”

    “刘工、吴姐,你们可要快一点啊!我这工人可等不起啊!”余庆阳哭丧着脸说道。

    “行了,别和我哭穷了!我可是听说,你一天赚的钱,比我一年的工资都多!”吴工美目撇了余庆阳一眼。

    把余庆阳电的不行。

    少妇风情,不是他这个童子鸡能够抵挡的。

    虽然思想上是久经沙场的老鸟,可是这具身体可是不折不扣的童子鸡。

    绝对地地道道的童子鸡,余庆阳从来没有自己撸过,因为老爸在余庆阳刚刚青春期的时候,专门找他谈话,交代余庆阳,自己撸不光伤身体,还伤运气。

    所以吴工一个风情万种的横撇,余庆阳的身体立马做出了忠实的反应。

    “谣言,这绝对是谣言!明明我一天赚的是你五年的工资!这个传谣言的真是太可恶了!”

    “行了,知道你是大富豪,就别在这显摆了。”

    余庆阳说的是实话,可惜吴工不相信,以为余庆阳是在开玩笑。

    只能说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

    他一共租了六台挖掘机,一个月租金四万。

    这些挖掘机,二十四小时干活,每天能够给他赚一万一千五百块钱。

    扣掉租金每天一千三百三十三块钱,再扣掉机械操作手和机修的工资三百,再扣掉油钱六百左右,他没台挖掘机毛利九千多。

    六台挖掘机加起来就是五万五千多块钱。

    余庆阳说一天赚吴工五年的工资都是谦虚的说法。

    刚送走监理刘工和吴工,突然一个老人跑过来一下子跪倒在余庆阳面前。

    余庆阳吓得赶忙躲到一旁。

    “余老板,你大人有大量,您高抬贵手,原谅大军一次吧!我给你跪下了。”老人嘟嘟囔囔的哀求着余庆阳。

    余庆阳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原来老人是吕大军的父亲,儿子被派出所拘留了,他去派出所打听,知道儿子是在余庆阳工地闹事,被抓起来的。

    经过打听,派出所的人说了,除非取得事主的原谅,不然拘留十五天一天都不能少。

    所以过来求余庆阳放人。

    “大爷,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让我同意和解,把你儿子放出来!

    不过,你找错人了!我就是个干活的!你要找也要去找项目部,他们才是管事的!”余庆阳躲得远远的,大声对老人说道。

    他可不敢靠近老人,谁知道是不是陷阱。

    万一他一靠近,老人往地上一趟,那才是麻烦事,有嘴都说不清。

    到时候,黄泥糊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干脆把人支到项目部,反正这事本来就应该他们去处理。

    余庆阳说了半天,才把老人哄走。

    过来没多长时间,就接到高科长的电话,埋怨他把老人推给他。

    余庆阳嘿嘿笑着,装糊涂。

    反正就是不接这个茬。

    余庆阳不想掺和这事,可偏偏事情就找到他头上。

    晚上村长带着老人来到余庆阳住的地方。

    余庆阳正和老丁、老崔喝酒。

    工人去加班了,只留下余庆阳和两个伙夫。

    余庆阳干脆让老丁炒了两个菜,三个人喝起了闲酒。

    余庆阳听老丁讲古,听老崔吹牛,他也跟着一块吹牛。

    三个人一点代沟都没有,聊得起劲。

    看到村长来了,余庆阳赶忙站起来,“吕哥来了!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快,快坐下,丁大爷再炒两个菜!我和吕哥喝点!”

    上一世,二十年的工地生涯,让余庆阳明白一个道理,出门矮三分,见人叫哥准没错。

    “不了,不了,在家喝过了,我来找你说的事!”

    “喝过了再喝点,有什么事,咱们边喝边聊!”余庆阳热情的招呼吕村长坐下。

    至于他身后的吕大军的父亲,余庆阳直接装作没看见。

    吕村长推拖不过,坐下,不过没有忘记自己来的目的,“小余,我来是为了吕大军的事情,吕大军办事混账,你放心,等他回来,我肯定好好教训他,他在敢去工地捣乱,你找我,我打断他的腿!”

    “吕哥,你这话说的,吕大军打的是项目部的刘哥,我充其量也就是报了个警,当了回证人。你们要是想和解,真的找错人了,你们该去找高科长和刘哥。”余庆阳推脱道。

    “小余,咱兄弟俩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可是挺投缘,这事我都打听过了,人家高科长说了,这事是你经办的,得找你。至于刘工,现在回泉水市了,想找也找不到啊!

    你看在哥哥的面子上,帮帮忙!”

    听完吕村长的话,余庆阳心里直骂娘,高科长太不讲究了,这事怎么能往他身上推?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现在项目部外联的事情,高科长都直接交给了余庆阳。

    为此项目部还给余庆阳发了一份工资。

    这也代表着项目部对他的认可。

    余庆阳体内藏着个四十多岁的灵魂,虽然长的清秀,但是和他交往一段时间,都会不自觉的忽略他的年龄。

    所以现在高科长把事情推给他,他也只能是在心里腹诽几句。

    另一个,吕村长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余庆阳也不好再推脱,只能笑道:“既然吕哥都说话了,那我明天去派出所试试?

    不过我可不敢保证什么!”

    “有老弟这句话就行!”

    吕村长很高兴,这代表什么?

    代表村长的能力,你老吕给人下跪都不如我村长一句话好使。

    “谢谢余老板,谢谢余老板!”老人一个劲给余庆阳道谢。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们村长吧!

    今天要不是吕村长开口,我是肯定不会管这些事的!

    刘工是什么身份?那是有正式编制的国家干部!

    你儿子殴打国家干部,这要是早几年,赶上严打的时候,你儿子都够枪毙的了!”

    “是,是!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放我家大军一马,我们全家都感激您!”老人一个劲冲余庆阳鞠躬道谢。

    余庆阳站起身,去拿酒,借机躲开老人的鞠躬。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好人,上一世,吃喝嫖赌抽,也算是五毒俱全。

    当然抽指的是抽烟,不是传统说的抽大烟。

    可是无论如何,他也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给自己鞠躬。

    余庆阳回到自己房间,拿来两瓶四君子酒。

    “吕大爷,你也一块喝点吧?”

    “不了,不了!你们喝着,我回去了!给余老板添麻烦了!”老人弯着腰一边推辞着,一边转身离去。

    送走老人,余庆阳笑着招呼吕村长,“吕哥,来尝尝你这的地方名酒,李白斗酒诗百篇,这可是李白、杜甫喝过的酒!

    这酒我喝着还不错,纯粮食酒!”

    “那是,别看我们这四君子酒不怎么出名,可是那是真正粮食酿造的,那什么金什么福酒,卖的就是个名,全都是酒精勾兑的!”

    人不管好坏,都会在潜意识里希望自己家乡好,都会为家乡某些事物感到自豪。

    有了共同话题,气氛立马变的不一样。

    推杯换盏,一瓶酒下肚。

    “余老弟,我知道你是文化人,是大学生,你也帮我们出出主意,让我们村也跟着赚点钱,老百姓穷啊!”

    余庆阳给吕村长倒上酒,笑着说道:“吕哥,你这可有些抬举我了,我就是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哪敢给你们指点什么!”

    “余老弟,你这可谦虚了!我看你们这些人,包括项目部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比你差远了!”

    余庆阳伸手拉着吕村长的胳膊,大声喊道:“吕哥,赶紧拉着我点,让你夸的我都有些飘了!”

    “你啊!”吕村长无奈的摇摇头,人家不肯接招,他又能如何,只能换个话题,“余老弟,你看看你们工地上有什么我们能干的活小,也让我们老百姓跟着赚点零花钱!”

    “你们村的老爷们儿,不都出去打工了吗?”

    “你们那活,我看了,村里的老娘们一样能干!”

    “吕哥,咱兄弟俩有什么说什么,我那边都是一群老爷们儿,你派一群老娘们儿去干活,你不怕出事?”

    “能出什么事?”吕村长不解的问道。

    余庆阳拿起酒杯,和吕村长碰了一下,嘿嘿笑着,“这女人和男人一样,都有需要,那事长时间不做,也难受!

    我这边天天加班,为的是什么,就怕他们晚上出去瞎转,出点事,咱俩在中间为难!”

    “……,还真是!”吕村长沉默了一会,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老弟,有时候我就在想,你根本不想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倒像是在社会上厮混了很多年的老油条!”

    “哈哈……哈!喝酒!喝酒!”余庆阳大笑两声,端起酒开始劝酒。

    “老弟,这样,我们村的人只干白天,晚上不让她们加班,大白天的应该没什么事!”

    得!

    吕村长这是赖上自己了,不捞点好处不罢休。

    “吕哥,我还真想到一个赚钱的路子。”

    “什么?快说说,我就知道老弟肯定有办法!”

    “你知道四不像吗?”

    “四不像?什么东西?”

    “一种改装车,解放卡车的地盘,拖拉机的机头,发动机用的是五零柴油发动机,车厢也是改装的!是一种适合各种复杂的地形的渣土车。”

    “哦!我好像听说过!”

    “陶丘那边比较多,据我所知南河省的梁郡那边有专门改装的!”

    “老弟,你是说让我买四不像?”

    “对!远的不说,现在咱们牡丹市红卫河清淤,只要你有四不像就不愁找不到活,还有,我再给你透露个消息,咱们这清水湖马上就要清淤了,那可是几百万方淤积沙土,你想想这是多么大的工程?你们牡丹市的半月湖也列入备忘录,未来也要进行清淤扩容。”

    “真的?消息准确吗?”吕村长睁大了眼睛。

    “当然是真的,而且其中一半就是省水总接的,而且就算高科长负责!

    “谢谢老弟!你这个消息太重要了!”

    “吕哥,你打算怎么干?”

    “我明天就去商丘,去买一辆四不像!”

    “吕哥,一辆‘四不像’好干什么?”余庆阳摇摇头。

    “那老弟说怎么办?多了我也买不起啊!”

    “吕哥,你一个人买不起,可以让你们村里人一块买!

    最好是你们村委出面注册一个机械公司,把所有的车都挂靠到公司下面,然后由你们村委出面去揽活,村委可以从中间提取一部分费用,用于公司的经营费用!·”

    能当上村长的没有傻子,只不过是因为见识,或者说眼界受到限制,有些东西看不明白。

    余庆阳稍微一提示,吕村长就琢磨明白这里面的利益,不光是金钱上的利益,还有政治利益。

    “未来几年未来配合南水北调工程,东山省大型水利工程很多,所以你们根本不用担心找不到活干!别的不说,你只要和高科长处好关系,以后活就断不了!”

    说着,余庆阳把头探到吕村长的旁边,小声说道:“再给你透露个消息,高科长已经确定明年担任省水总的总工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