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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周后,石铁心看了一下手中的金光储量,心中踌躇满志。

    在国青赛上,他正式刷新了一百米、一百一十米栏、二百米、四百米、八百米、一万米、马拉松、跳远、跳高、标枪、铅球、铁饼,一共十二个体育项目的国家记录,而且任何一个记录都比世界纪录更高。

    虽然还欠缺了世界纪录委员会的承人,让他还没有成为国际上普遍承认的体坛巨星,但对于国内的广大体育爱好者来说已经是一战封神了。

    而且,关注度与成绩是相辅相成的。

    东华国人现在欠缺民族自信、渴望国际认同。他们一方面盲目的做着梦,觉得外国样样都好,乱过马路都只是自由的象征。但反过来说,他们心中也同样潜藏着一个小小的期盼,希望“干啥啥不行”的国家,也能有哪怕一样拿得出手的东西。

    这和垃圾班混子们在凤鸣一中里的心态非常接近。

    当初石某人扛起垃圾班大旗,让他得到了垃圾班全体混子的热情拥戴。

    同样,石某人现在全面刷新国家记录、超过世界最好成绩,也在东华国人心中引发了剧烈的化学反应。很多人原本并不关注体育,可忽然听说国内出了一个世界顶尖、全球最强,这一下子就撩拨起他们心中那点小小的期盼,如同一把火,猛烈的燃起。

    加上上个夏天东华国代表队刚刚在奥运会上折戟沉沙、颗粒未收,这一正一反的刺激一下子让人们像触底反弹的股票一样,一口气拉了好几个涨停板。

    谁都希望看到胜利。

    都说文似看山不喜平,但也要仓廪实而知荣辱。东华国人现在缺什么就想补什么,他们不喜欢米其林三星小摆盘,就喜欢大鱼大肉填肚子。如果可以的话,请开无敌挂,龙傲天一样一路赢过全世界一点波折都不要有,这才是国人现在最想要的美梦。

    石某人感受到了这份期待,并表示这个好办,安排上!

    于是他的关注度可以说是爆炸性的飙升,甚至在东央电视台体育之声中安排了专题节目、特约访谈。其他电视台的邀约更是数不胜数,都要想尽办法邀请到体育巨星、状元冠军做客演播室。

    刘校长一看这不正是发挥大哥铁另一巨大特长的最好机会么,于是有格调的选了几个。石某人觉得这个活动也不错,增加群众对他的关注度的话,以后但凡参加点什么比赛都自带流量、自带关注,这会让他的天分来的更充沛。

    于是他花了几天把美容神功苍銮横练练好,然后风采照人的上了电视,在电视上展露了一个别具一格的状元冠军形象。

    什么形象?

    来,看咱再水一遍哈!

    风流倜傥、风采照人、风度翩翩……

    高风亮节、玉树临风、装逼如风……

    说起来,东华国历史悠久文化璀璨,社会群众在骨子里还是更欣赏学识过人的文化人。同样的两个女明星,同样都很好看,一个小学肄业脑袋空空,另一个博士毕业秀外慧中,人们当然会更欣赏后面那一种。

    更不要说在这个全民挤高考的时代,石某人很广泛的被各年龄层的学生家长接纳。从三十到八十,教育孩子孙子外孙子的时候,都会顺口说一句:“你看看人家石铁心,都上电视了还不忘学习,你再看看你!”

    总之,一番操作,加上期中考试,兜里剩下的天分从80点一路暴涨攀升到了1350。

    而且这还只是当下,等以后影响力进一步沉甸,把冠军变现成天分的比率还会提升。石铁心已经预见到一颗又一颗的金点子将如同雨后春笋般出现,以最强的助推力把自己推上巅峰。

    而现在,先把点加上再说。

    越早加点收益越大,咱就没那种揣着点数不加的臭毛病。

    念头一动,一千点天赐金光熔炼液变成了十滴天赐金光提炼液,然后又聚合成为一颗金点子。

    【金点子数量:1】

    【可点化列表更新】

    哦?

    还有更新?

    看来之前没有金点子的时候列表被冻结了,有了金点之后又翻新了数据。

    但是,等会儿,有什么能够更新的吗?

    我所有的武功不都已经列在里面了吗,哪还有新的?

    石铁心从上到下看过,一路都没什么区别,直到看到最后。

    在这一刻,他再度瞠目结舌,五雷轰顶。

    不是他大惊小怪随便破功,而是,而是这个选项他真的完完全全没想到。

    “自在小法??!!!!!”

    我看错了?

    揉揉眼再看一遍,没错,就是自在小法,挂在列表的最后面。

    不是,等会儿,自在小法已经不残了,已经变成正本神功了,而且全部五个属性都已经超凡质变了,还能再点化?

    这,神功再点化,能点化成什么?

    仔细再看,自在小法这个选项和其他选项不太一样。

    以苍銮横练为例,苍銮横练在这个列表中是白金字体缠绕着暗金色流光,可能代表着可以点化为产生超凡属性的神功或者神功组件。再看基础拳术,普通字体缠绕着白金色流光,应该是表示能够一次点化为白金功法。

    但自在小法这里不是,它是暗金字体缠绕着紫色流光。

    这紫色神秘华贵,与众不同。如果说暗金色是完满,这紫色就是超拔。

    石铁心赶紧翻出了对【点化】的说明,仔细研究着点化的作用:“提升武功品级、破除藩篱障碍、挖掘功法潜力、直达紫微星穹……”

    视界系统向来言之有物,任何一句都不是随便写的。

    提升武功品级很明显,不用多说。

    破除藩篱障碍也已经亲身体验过了,直接把自在小法里面的坑给暴力填平了。

    挖掘功法潜力,脑子里大概有一点概念。

    最后这个直达紫微星穹……很可能自在小法上的紫色光带,便与此有关。

    这个时候,语文老师的长篇大论就用上了,石铁心赶紧采用了语文老师的办法分析一下:“紫微星乃是斗数之主,是帝星,主宰诸天星斗,也是九五至尊的命格代称。穹,就是顶,最高。这个紫微星穹,字面上应该是指代某种至高无上的效果了。如果这是真的……”

    石铁心看着世界系统的青冥星空,一时间为自己的推测而口干舌燥。

    算了,不考虑这么多了,既然显示能点化,那就点!

    二营长,我特娘的金点子呢,给我点上!



    嘀嗒,甘露滴落,落入青冥之中。

    下一刻,这金点子放出无穷豪光,将自在小法的五颗暗金星辰,以及让石铁心遗忘已久的基础养精术的星辰都牵拉一处,笼罩起来,然后开始产生神奇的变化。

    五大一小六颗星不再静止不动,而是以金点子为核心运转起来。无穷奇妙的韵味在生发变化,金点子渐渐产生了蒙蒙紫意。

    同时,石铁心忍不住一个踉跄,一种无法描述的感觉由内而外的蔓延全身。

    舒服,但又很难受。

    难受,可也很舒服。

    无法说的清楚,石铁心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如同置身熔炉,正在被熔炼铸造成更特别的材质。

    根本弄不明白变化的能源到底从何而来,但石铁心就是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一股鸿蒙巨力推动着不断变化,换体脱胎。恍惚中,他又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属于自在小法的五颗星,正在被一股超拔的气机拖拽着,洞穿周天一般升高,再升高,最后升入最高的紫霄天。

    唰!

    紫气东来千万里,以自在小法五暗金为根基,一刻紫色的星辰出现。五大一小以这颗紫色星辰为首,运转变化往复不休,组成了稳定而强大的星座。

    这一刻,石铁心感受到,自己不一样了。

    和从前任何一次增加属性的感觉都不同。

    从前增加属性就像是外挂了装备一样,但这一次,他感觉自己是由内而外的,整个都变了。

    他觉得,自己似乎多了一种体质。

    体质这玩意儿应当是与生俱来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但是现在紫微高照,天数再造,他,从根本上被改造了。

    【点化完成】

    【紫微星穹中出现第一颗星】

    【获得精气体质:嗜元化体】

    嗜元化体?

    看起来挺牛啊。

    石铁心赶紧看向星穹中的那颗紫色星辰,星辰中有说明。

    【嗜元化体:基于暴食不积、暴饮不溺、锁精不漏、输赢不毁、百毒不侵五种超凡属性逆改天数而来的体质】

    【效果:】

    【所有吸纳精气稳固精气类效果被动加倍】

    【所有转化杂质、防毒排毒类效果被动加倍】

    【输赢不毁得到特殊变化,增益效果加半,减损效果减半】

    【获得特有技能:嗜元】

    【嗜元:可在丹体无法容纳的情况下额外于脏腑中多储存精气,储存量由养精功法及脏腑强度共同决定,额外精气无法提供力量加护,但可单向调入丹体】

    噗哧。

    这是石铁心一下没站稳,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他整个人像五雷轰顶一样的傻了。

    然后开始笑。

    傻笑。

    傻笑。

    还是傻笑。

    不得意,不猖狂,不庆幸,不嚣张,甚至不出声,不带其他任何情绪色彩,就是单纯的傻笑。

    怎么都停不下来。

    根本无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如果真的非要形容的话……

    “你笑什么呢?”有人问了一句。

    石铁心下意识的答道:“没什么,就单纯觉得美。”

    在他对面,方清绝从VIP更衣室里走出来,身上穿着晚礼服。听到石铁心这么说,方清绝呆住了,好像根本没想到会冷不丁的听到这么一句。

    她面无表情,但手指一下子抓紧了衣服,在晚礼服上抓出许多褶皱。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她昂着修长白皙的脖颈,公主殿下一般淡定说道:“这还用说么。”

    然后她转过身去推开门,步履优雅的走回换衣间,看起来从容不迫。

    就是耳朵尖红的厉害。

    石某人一脑袋问号。

    嗯?回去干什么?刚刚那一套挺好了,还要再换吗?

    唉,女孩子就是复杂。

    不过上流人士讲究多,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等着吧。

    石某人大模大样的坐在富丽堂皇的厅堂里,收起了脸上的傻笑,但整个人依然美滋滋的。没有天赋的人终于有一个算是天赋的体质了,而且这个嗜元化体真的很厉害啊。不说别的,单纯那个各种被动加倍就已经极其吓人了。

    从前能一天吸纳两千精气,现在呢,直接翻倍,四千!

    其他翻倍翻倍、加半减半,就是喜欢这种简单粗暴、毫不花里胡哨的效果。

    那个特技嗜元,虽然不能增强加护力量,但对于精气武者来说能够增强续航能力。就像额外挂载了一个油箱,能够随意飙车而不怕状态下滑,相当实用的能力。

    这一刻,石铁心深深的感慨着。

    自己这外挂进化的太好了,真的。关键问题是,外挂并不是开一次就关上的,成功是可以重复的。

    【嗜元化体】紫星领着六颗小星星组团去了,但还有很多别的星星还没组团呢,看看还能不能再组一个?

    别怪咱贪心,只要金光足够,咱现在恨不得把满天星座都组出来。

    【紫微星变:】

    【以至少五个超凡属性为基础,可进行紫微星变】

    【超凡属性关联性越强,所需金点子越少。关联性越差,所需金点子越多】

    【超凡属性的搭配需遵循内在规律,才能获得最佳效果】

    【同一领域的紫微星只能出现一颗】

    哦,原来如此。

    看来漫天紫星的梦想破碎了,养精类天赋只能有这么一个。

    这一次只要一颗金点子就形成了嗜元化体,想来是因为自在小法本就是成套的神功。

    话说,不知道其他修行自在小法的人能不能修出嗜元化体,但以这五个超凡属性为基础打造体质也算是顺理成章。

    “成套神功……”石某人看向自己的武功列表,唯一能找到的第二套神功就是无极劫神功了。

    “只可惜现在缺的还很多,而且哪怕是全胜打完靓团德比,积分也不够兑换全部武功的。不知道靓团到底会需要我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让我把吊在眼前的萝卜吃进嘴里。”

    正想着,门又开了,方清绝又走了出来。

    还是那一身衣服。

    但脖子里多了一串项链,光芒璀璨,大大小小的钻石组成了漂亮的图样,在光照下熠熠生辉。不过再闪耀的钻石也只是衬托,无法喧宾夺主。

    方清绝背着手,手指在背后较着劲,眼神微微发飘:“怎……怎么样?”

    “这还用说么?”石某人竖起个大拇指:“你方某人向来无敌。”

    :。:



    在别的世界线,石铁心也参加过一些所谓的名流聚会。

    王大发曾带着黑尊出席过一些场合,石铁心本人在土木堡展露头角之后也与一些世家子弟有过交流,自认为对名流聚会也算是心中有数。

    但是现在,他发现不同世界线的风土人情确实区别很大。

    黑尊那个世界线中,整个日本人心惶惶江河日下,而且外部环境并不安全,一切相对简化。况且那些发起聚会的人,说到底都不是什么豪门出身。说是名流聚会,还不如说是一群黑老大的聚餐,将欲望展现的更直接,不显档次。

    而主世界线的世家子弟们虽然上档次,但聚会方式相对自由,也更世俗一点。

    或许是因为土木堡是小地方,没见识。更可能是因为主世界线力量归于自身,又有天赐金光择优而赐的规则,整个社会的行事作风偏向效率和直接。大家说聚就聚,聚完就完。身份不身份的是次要,自身的修为和水平才是最重要的。

    没水平,再是世家子弟也直不起腰来。

    有水平,即便不是世家子弟,照样能够一起把酒言欢。

    比如舒望舟,普通家庭出身,照样和高冲霄司马亮混的很熟。

    说到底,主世界线中的光辉更多源于自己,只不过世家子弟因为平台高、资源多,相同天赋下更容易绽放光芒而已。

    但这个世界线不一样,摸根上不一样。

    这个世界线所有人都是普通人。那么什么叫掌握力量?能指挥更多的人就叫掌握力量。什么叫拥有地位?能让更多人低头就叫拥有地位。人与人如何区分贵贱?只能在外物上下功夫,在程序上多琢磨,在排场上找优越。

    来来来,给大伙讲讲名流宴会到底是怎么搞的。

    具体来说,就是准备流程特别复杂。

    这场宴会,仅仅是确定名单就需要提前一整个月。

    期间,有专门的顾问会向每一个参会者的助理确认参会者的用餐口味、餐具习惯。具体到食物上,又要区分是否含麸、是否含脂、素食肉食、乳糖耐受与否、葡萄酒倾向于哪个酒庄等等,每一个人都要预先定制好,不能让宾客在这种事上挑出毛病。

    至于座次安排上的讲究就更多了,谁能挨着谁,谁又不能和谁一桌。同一桌上的哪一个人坐在哪一个人的旁边,又坐在哪一个人的对面,全都是讲究,尽可能的让每一个主要宾客拥有一个舒适的谈话环境。

    另外参会者是否带男伴女伴,又是否需要组办方策划安排男伴女伴,会不会临时更换,都是影响因子,工作量极大。

    如果是某些著名的、按期召开的重要聚会的话,还要根据这一次的主题而确定宴会风格,并对会场进行重新装修。包括各种风格的摆件、桌椅、吊灯、假山、雕塑、展画,全都要与主题相符合。

    就这么说吧,即便是有经验的团队,也要三四十个人忙的团团转,没经验的话那就更是一场灾难。这种名流汇聚的场合,一定会吸引来无数的目光。各路记者都会把聚光灯打到这里来,一个差错,就会招来时尚界、艺术界、娱乐界、二代界的口诛笔伐。

    而对于个人来说,就更麻烦了。

    尤其是女性,穿衣打扮就是一个大事。

    够资格受邀参会的人,请人重新设计一套独一无二的服装是基本中的基本,有条件的会邀请设计大师出手,不仅价格非常感人,而且绝对不会穿第二遍。

    其他的珠宝首饰,要奢华却不能俗气,最好还要有点故事有点背景。比如说这是某国王妃在某某场合戴过的,或者是某个公爵珍而重之的收藏品,都能够为珠宝增色,为佩戴者提亮。单单为这一件珠宝的失窃险进行投保,就会花很多钱。

    为什么要这么复杂?

    因为这种宴会中发生过的每一件事,都有可能出现在各种看起来很前沿很高端的杂志中,成为某一时段某一些人的话题热点。而名流中的一部分人,就是靠话题活着的。

    当然了,这也跟宴会的档次有关系,普通宴会也不用这样大动干戈。

    可这一次,看起来档次相当高。

    车,开到了地方,皇宫一般金碧辉煌。一打开车门,噼里啪啦的闪光灯就照了过来。保镖拦阻两旁,脚下红毯放,羊绒的,比凑数的毛毡贵出去一百倍以上。

    皮鞋踩在地毯上,石铁心到另一侧打开车门,伸出胳膊。

    门中一只白皙的手伸出,轻轻搭在结实的胳膊上,然后是一条完美的大长腿伸出来,紧接着,女神出场。

    噼里啪啦,相机不断的拍摄着,镜头对准了红毯上无比醒目的金童玉女。

    前面有个娱乐界的女星,正拖着大馅饼一样的裙尾在红毯上腻歪,左边扭扭右边扭扭,挤出沟露出球拼命蹭热度。但不管她再怎么搔首弄姿,方清绝出现的这一刻,就再也没人关注她了。

    没人关注也就罢了,还冲过来两个黑衣人,抓着这个没点眼力劲儿的女人的胳膊,半拽半提溜的把她弄到门里去了,给方清绝清理了一条一览无余的道路。

    方无敌面前,谁敢挡路?

    “排面啊。”石铁心看向方清绝:“不愧是方无敌,排面比我大多了。”

    方清绝调转凤目,悄悄观察着石铁心的表情:“感觉如何?”

    石铁心则既没有忐忑紧张也没有得意忘形,大大方方谈笑如常,和平时没有两样。只是穿上西装的他,显得更加挺拔潇洒了。

    “感觉,就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不同的世界。”石铁心有感而发:“看到这里,只觉我国肯定是生产力高度发展、物资极大丰富的富饶国度,根本想不到绝大多数人连肯德基都还吃不起。”

    “你说对了,从前的我确实想不到。走出家门,才看到了世界。怎样,习惯吗?”

    “正在努力中。”石铁心弯起左臂,微微送出:“那么,是否有幸能邀请公主殿下共进晚餐?”

    一只素手从手臂内侧穿过,优雅的搭在了强健的臂弯上:“准了。”

    方清绝左手微微提裙,与石铁心一起并排向前走去,五米四的殿堂大门在这两人面前显得也没那么高大了。



    一路走,一路看,石铁心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如今东华国整体崇洋,尤其是所谓的名流们,更是努力往西方风格上靠拢。

    进入大门之后并不是主会场,而仅仅是一个开始。一层又一层,每一层的作用都不同。罗马风格的雕塑长廊,地中海风格的偏厅,巴黎凯旋门的缩小比例复刻,全部在室内呈现出来。

    石铁心根本不想问这些要花多少钱。

    这个问题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不合时宜的。

    他自己来的话也还罢了,但今天是作为男伴而出席,这种问题问出来会有损身旁这位公主殿下的颜面,这一点上他与古早散装文学中故意搞土味的主角不同,心里特别有数。

    既然是陪着同学来的,就必须给咱同学撑好场面。石某人全力发挥自己的固有天赋,谈笑自若气场全开,倒真拿出了三分大佬气势,让人侧目。

    而参与这次聚会的人,确实都大有来头。

    之前说过的时尚界、娱乐界、艺术界的人,除了那些特别有头脸有江湖地位且受人尊重的大歌唱家、大表演艺术家以外,等闲明星在这里是非常没排面的,甚至有不少明星是找关系想办法混进来的。

    这个电视剧的红花女主,那个所谓的著名模特,放在这里不值一提。

    什么?

    体育界?

    东华国体育界一直没有崛起,在社会名流的眼中还都处在吃苦受罪的泥腿子定位上。准确来讲至今为止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体育明星,就是不才区区石某人自己了。

    他就是在场唯一的体育界代表。

    石某人现在也是有些知名度的,一路走来也有不少人热络的和他打招呼。当然了,大部分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想借机与某位公主殿下攀谈。

    过了两层再向前,真正有排面的人渐渐出现。

    南直隶工商界成功人士,银行保险证券界的大佬,外国驻华大使馆的大使,还有南直隶各卫所督府的强势二代们,纷纷粉墨登场。

    南直隶是东华国重要的经济高速发展区,三省省府及各卫所、各直管市,都在高速推进城市化和现代化,并努力与国际接轨,旅居南直隶淘金赚钱的老外也开始多起来。所以这个工商界、资本界、外国使节和强势二代们共同组成的场,才是这一次宴会的主场。

    在这些人面前,刚刚那些明星都得可怜巴巴的陪着笑脸,甚至要想尽办法混个脸熟。

    而方某人的座席,便是在这个地方的几乎最核心处。

    作为一个还在上学的学生,与正经从商的二代们在身份上讲还不一样,不能直接安排到过于正式的桌上。这个圆桌上安排的是名门出身的著名青年学者及夫人、英大使夫人及女儿,还有身为上海对外形象大使的表演艺术家和女伴。

    论身份,说地位,看水准,正奇相合高低搭配,安排坐席的人也是煞费苦心了。

    席间,石铁心认真听着众人谈话,他也想长长见识,学学看这里的名流到底都会聊什么。不管聊什么,反正不会出现沈骚夜那种骚话连篇的。

    果然,这桌上的人谈话都很有分寸,话题却距离普通人的生活很遥远。

    一会儿听大使夫人谈觐见英女王时发生的趣事和尴尬瞬间,一会儿又听大使女儿介绍香榭丽大街的风土人情和推荐品牌,一会儿听表演艺术家谈论东西方艺术差别和共性,一会儿又听青年学者探讨东华国开放股市之后的影响和投资机会。

    这一刻,石某人深切的感受到,圈子就是圈子,真的就是不一样。

    这个桌上许多随口闲谈的东西,都是对普通人来说难能可贵的信息。哪怕是貌似最没用的艺术差别与共性,也蕴含着扬名立万的机会。至于关于股市和投资的那些,普通人要是知道这么多内部消息,往小了说也是这个时代的千万富翁。

    但这些东西,只会对圈内人开放,不会说给草民听。

    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凭什么告诉别人呢?

    高价值的信息在任何地方都是限量品。

    这些东西,真不是学习优异就能追得上的。学习好爱读书有气质懂谈吐,这一切放在这里都只是一层皮。人无我有的巨大信息优势,还有金口玉言乾坤独断的权力,才是这里的核心。

    当然了,草民学习好追不上,学习不好就更追不上,所以哪怕只为了减少差距,也得拼命学习。

    石某人有点跟不上这里的话题,但他有撑场面的天赋,面子上一点不怵。而且会就自己知道的领域适度表达一下成熟的观点,算是能顺利融入氛围。以他的出身来说,表现已经超神了。

    主会场的用餐结束之后,还有分会场的表演与交谊项目。

    到这里就自由一些了,大家可以随便一点,放松一点。上来找方清绝攀谈的人络绎不绝,包括资本大佬和强势二代全都轮番过来问候,石铁心渐渐瞧出了端倪。

    待到最忙的时候过去,两人找了个空,离开人群来到屋顶花园散步。

    “有一件事我很好奇。”石某人低声问道:“我怎么觉得你比其他二代都要更有排面呢?”

    “很简单,因为他们只是二代或者三代,我不是。”方清绝语气平淡:“方家诗书传家,发迹较早,前清康熙年间就就学而出仕,然后代代相传。在前清一朝,姻亲不计只谈本家,共出过五位翰林、三任侍郎、两任太子洗马,嫁出过三位皇妃,迎娶过两位公主、四位格格。”

    “虽然最高也不过是从一品,而且身为汉官不免受到排挤,但每一次都持位稳健。而且经略东南较早,地方根基牢固。又懂得在恰当的时候急流勇退、远离核心明哲保身,加之一直人丁不旺,嫁入宫中的女儿家也向来站得住脚又不过分张扬,不招皇权猜忌。”

    “一路风风雨雨,繁盛凋零,衰落重兴,倒是比宰相贝勒、皇子王孙,走的更远。正黄旗都改姓了,我方家还是方家。”

    “后来改天换地,方家积极出世投身大革命,再度看准时代大势。家族历经战火死伤很大,而且毕竟与前清关联紧密,为脱胎换骨也是刮骨疗毒剖肉去病。但毕竟树大根深,门生故旧亲缘顾族数不胜数。”

    “说历史,方家一族比美利坚一国历史都要久远。这东华大地上,如我方家这般传承三百年的显贵家族,今日已经找不到第二家。”

    “谈眼下,前些日子家父得了调令,从北苏省省督升任南直隶总督,两年后家父入中枢议事院可谓是一片坦途。再过三年换届时,即便是不能荣登位极,也可长青不倒。”

    “这些东西,普通人不明白,只知家父官职,认为方家的一等贵族全来自于家父官位。”

    “但这里的人却不会不明白,他们只是二代三代,而我不是。”

    “若从康熙年间发迹那一代开始算,我是方家第十七代,嫡长女。”



    方清绝说罢,不再多言,静静看着石铁心。

    她很想知道,眼前这个男子在听到这一切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如果他乍然之间变得格外的热情,各种迎合讨好小嘴香甜,那么方清绝会非常、非常失望。

    出身三百年世家的她,与普通二代之间的差别根本无法估量。家族摸根上讲是书香门第,而且兴衰起伏传承至今,最大的特点就是几乎任何事都遇到过、任何人都见识过。

    以史为鉴可以前知,方清绝自小熟读家史,虽然是少女年华,但终究和傻白甜是彻头彻尾的两种生物。

    石铁心出身遗孤,从小生活环境艰苦,虽然自强不息却也不可避免一定是从小穷怕了的人,是渴望出人头地的人。

    当然了,人人都渴望飞黄腾达,但是小的时候缺的越惨,长大以后手就越容易走向极端。

    确实,之前种种来看,此人不是个功利心很强的人。不论是“为东华之崛起而读书”的发言,还是应对媒体、面对追捧时的表现,都可谓是恢宏大气、心态平和、格局高远。

    但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事情方清绝实在是见得太多了。

    所有的表现都可能是对自己的包装,是为自己立“人设”,目的不外乎更长远的利益。

    可是当方家的体量和价值,已经彻底超越这世界上几乎所有草根幸运一生奋斗一生所能幻想到的最上限的时候,超过了一个普通人最短期利益和最长远利益的总和的时候,很多潜藏的东西都会暴露出来。

    拿一千次世界冠军又怎样?

    人类史上最伟大的运动员又怎样?

    学习好考状元上顶级学府又怎样?

    成为大企业家知名学者又怎样?

    方家这种存在,是那些人走到人生巅峰之后才能察觉,才知道头上还盖着一片天的级别。

    现在,有一个天赐的机会与方家长公主交好,而且已经达成了初步的互相欣赏,甚至被邀请作为男伴公开参与名流宴会,已然是一种身份暗示。这一切种种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巨大的冲击。

    而在这个时候,眼前这个男人会怎么做呢?

    最痛恨看到的是他奴颜婢膝、曲意逢迎的样子。

    方家儿女从小就会受专人指导,能够分辨各种软饭软吃、软饭硬吃的千层套路。如果有男人以为拿套路来套她就能投其所好、顺利拿下,那么以她的性格,不管再怎么遗憾,都会在一个深呼吸后弃之如敝履,绝不留恋。

    那样的人,自贱人格满腹心机,没有资格与我并肩而立。

    当然了,事情还有另外一个发展方向,就是石铁心没有奴颜婢膝,但却压力极大,忧心忡忡。

    这种要比上一种强出太多,因为这至少代表着这个男人身有傲骨,无心攀附。但一样会出别的问题,比如自尊心过强过敏感导致关系破裂,或者压力过大难以承受导致渐行渐远。

    若是这种情况,方清绝会非常遗憾,但也不会强求。

    不过是微笑作别,相忘江湖,为彼此留下一些美好的印象。但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走不到一起去。

    说到底,所有看似单纯的事情,对方清绝这个身份来说就不可能单纯的处理。话本中,高门小姐和穷小子的感情总被父母阻断拆散。其实,拆散双方的从来都不仅仅是父母,而是更多更复杂、更深远、更根本性的问题。

    方清绝静静等着,等着石铁心的表现,等着石铁心的反应。

    石某人愣愣端详方清绝片刻,心中确实吃惊。

    但他的第一反应有点剑走偏锋。

    “有一件事我很好奇,想采访你一下。”石铁心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我从前听说过老京官的家族在京城都有八套十套的四合院,你家有多少?”

    之所以有此一问,完全是想起了时雨慧上下买通六套住宅的做法,忍不住有些好奇,想对比一下而已。

    方清绝清淡答道:“我家没四合院。”

    “哦,我懂。”石铁心明白了:“与民同乐,与民同乐。”

    “我家在皇城根只有一套老宅。”

    “多大?”

    “五百。”

    “五百平米?”是挺大的,但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五百亩。”方某人神色平静,好像说着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原本的老宅也没这么大,但大革命的时候很多亲王贝勒落难,或者远赴重洋躲避战祸。先人依着些香火情资助了些,亲王们过意不去就把宅子送了来,连成一片才有了五百余亩。”

    “行了行了,别说了,我都快晕了。”石铁心赶紧制止,防止自己站不住。

    皇城根下五百亩?

    皇城特么才多大?

    你这老宅已经顶了半个紫禁城了!

    家中收藏的古董藏品文玩字画那就更别提了,估计走两步就能看到艺术瑰宝,各种官窑贡品恐怕都成寻常。

    石某人懂了,就老方家这级别,刚刚的名流宴会的二代们,确确实实根本没法和方无敌相比。什么豪车名表,什么临海别墅,什么顶端豪宅,未必比得上人家家里看似不起眼的香炉盘子。

    “刚刚喊公主殿下是喊着玩的,没想到还真是个公主殿下,我现在有点慌啊。”石某人拍拍胸口,稳一稳心跳。

    方清绝调转凤目看向下面的花园,不太想再看石铁心,她怕看到让自己失望的东西,声音平静而低沉:“怎样,这一切,还习惯吗?”

    “要说一点压力没有,那绝对是胡扯的。毕竟我的生活环境,个人经历,与这里的人完全是两个世界。但是,要说诚惶诚恐,坐立不安,我摸着心口想了想,目前来说好像也还撑得住。”

    石铁心的观念,摸根上与这个世界就不同。

    刚来到时水土不服,暴打校霸不当回事险些闯祸,是因为观念。

    现在已经明白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却不代表他会改弦易辙,变更心底的旋律,这还是因为观念。

    若是之前,他确实暗藏自卑,无法抬头。

    但这一段时间来,时雨慧、司崇天、梦梦姐,这些人共同教会了自己一个道理,伟力归于自身,锐意支撑心怀。自己或许生来没有五百亩老宅,但自己可以努力去做一个梦梦姐一般面对大家族依然自信不减,说你找死就是你找死,说不放手就是不放手的强者。

    慢慢的,自卑开始一点点被填平、抹去。虽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彻底清除干净还需要一个过程,但他的心灵确实在成长,人格确实在成熟。

    所以石铁心由衷道:“经过了今天,我再度确认了一件事。”



    方清绝撇了他一眼,我还没确认完呢,你确认个啥子?

    但是咱方方有礼貌,平静道:“请讲。”

    “那我就直说了。”

    “你这种出身,这种成长环境,还能够不卑不亢不傲慢、还愿意观览人世不偏见、还能够承认别人的优秀学习别人的长处、还坚持努力奋斗自尊自强,还能够从家族的光环下挣脱出来,找到属于你自己、属于你个人,独一无二的璀璨之处,这确实难能可贵。”

    “你,有资格做我的朋友。”

    奉承话听多了,但这句话,格外有力量,格外震撼。

    方清绝豁然回头,在她眼中,石铁心自信而坦率,阳光而豁达,不管怎么寻觅,眼中找不到作假之处。

    石铁心指指自己的眼睛:“可能是我眼光还不够长远,思想还不够社会,但现在我看不到什么十七代长女,我认识的人,就叫方清绝,于我而言这一点就足够了。”

    世事确实复杂。

    但石某人,有资格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返本追源,只看人不看钱。

    随着他日后力量越来越强,能力越来越多,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时雨慧一拳爆街,楚飞烟扭曲感官,这些在主世界线虽然牛逼但也绝非顶端的力量,早晚有一天他也会握在手中。而那个时候,这个世界线已然任他纵横。

    尤其是操控人心的能力,在这个全民凡人、伟力归于群体的世界,可谓是天下无敌。

    别问他为什么牛逼,问就是修真天才在校园。

    不过,该学习的确实要学习,不懂人情世故和上层社会套路的天才,也只不过是个傻冒天才,甚至是一把刀一柄剑一个工具人。

    经过仔细观察,石某人发现,真正的世家子和穷人乍富的二代之间确实区别挺大的。

    二代们喜欢去人群面前炫耀,喜欢获得穷人的羡慕。

    为什么?

    一句话: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这句话,很多人只注意了“富贵”,但其实有个不可忽略潜台词——乡。也就是虽然富贵了,乡还是那个乡。喜欢在穷人面前抛头露面哗众取宠的,其实摸根上讲就还是穷人,因为人类只会向同类人炫耀。

    世家子则不是,他们从小就没有这种心理需求。

    打心底里的高人一等,不需要时刻向周围提醒。

    他们反而显得更有礼貌,更有修养,但千万不要以为这就代表你们是平等的。这种礼貌的表象下,往往隐藏着更加深入骨髓的傲慢。他们不会时时刻刻说自己有多了不起,但越是这种人,普罗大众就越是追之不及。

    什么时候觉得社会上拿着大喇叭炫富的脑残富二代不见了,不代表贫富差距缩小了,只代表上层板块沉淀了,上升通道减少了,社会结构就会更加板结,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会更严重。

    扯远了,聊回来。

    人与人相处是一个复杂而奇妙的学问,听其言观其行,很多时候会失望,但也有些时候会惊喜,会有预料不到的发现。

    比如说,沈骚夜。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同居”,石铁心发现这个沈骚夜虽然满身缺点,但也不是一点优点都没有。

    “我说老铁,我现在脑子里有一个绝妙的点子,准备付诸行动。你帮我参谋参谋,看看能不能行?”

    石铁心有所预料,估计沈骚夜不会有什么正经点子,但还是配合的问道:“什么点子?”

    “我要写一个‘车速百科’!”沈骚夜双眼精光闪闪:“我会把所有开车词汇和各种梗收集起来汇编成册,而且给各种梗进行‘车速’分级,这玩意儿要是写好了那不得是个宏篇巨著、百世经典?”

    “啊?”石铁心有些错愕,原以为又是什么诗词歌赋,但事实证明他还是高估了沈骚夜的节操。

    “别光‘啊’呀,这个点子多棒,不仅制定了行业标准,避免了‘车祸’惨剧,而且能够帮助新手上路,了解交通规则,简直是男人的教典啊!”沈骚夜嘎吱一下拉过一个椅子,倒骑着椅子开始滔滔不绝:“尤其是对于像你这样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更是必备良药。”

    “我?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听到这里石某人不乐意了:“我骑自行车都比你开摩托快,你还想在我面前飙车?”

    “呵呵!在现实里我骑不过你,在文字里我还不能重拳出击?你要真会开车,那我考考你。”沈骚夜煞有介事道:“痛失良鸡、裆鸡立断、鸡飞蛋打、精准打鸡,听说过么?”

    摇头。

    “以卵击石、大吃一精、谷道热肠、肛闭自用,明不明白?”

    不想明白。

    “草蟒英雄许汉文知不知道是谁?”

    “生死之交宁采臣的传说你了不了解?”

    “都不知道了吧,来来来,听我给你详细描述一段啊!”

    沈骚夜一下子就来劲儿了,把袖子一卷,拿着铅笔盒当惊堂木啪的这么一拍,说将起来:“话说这一日,一位少年乘船过海,跨国转校,来到了异国他乡。进了新班级搭眼一看,哦豁,全班都是漂亮女同学!于是心中暗立大志,决定要好好努力,争取毕业前让所有同学都怀孕……”

    沈骚夜大说大聊,神采飞扬。石某人五雷轰顶,目瞪口呆。

    听沈骚夜聊了也就三分钟,石某人就忍不住一巴掌拍在脑门上,不可置信道:“我说你这一天天的都光瞎琢磨这个了?”

    沈某人理所当然:“对啊,这不就是男人的快乐之源么。”

    “那你去上化学实验课的时候还真是难为你了。”

    沈某人没明白:“怎么难为我了?”

    “就你这看啥啥变太的脑子,得亏你刷试管后还站得起来。”

    “刷试管?”沈兴业回想了一下刷试管的步骤,忽然间如醍醐灌顶一般开悟了,啪的一下一巴掌拍在石铁心肩膀上:“我都没想到这一茬,厉害,厉害啊!我认同你了,这就给你发驾照,恭喜你成为继我本人和我的笔友‘朝阳’之后的第三位会员,以后一起飙车啊!”

    石铁心赶紧把那只手扒拉下去,恶心死了,谁要和你一起飙车。

    沈骚夜的优点看出来了吗?

    不是车速快。

    是他这个人,能与石铁心以平常心相处。



    相比方清绝,石铁心在财力和地位上当然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但与普通人比,石某人又是不折不扣的功成名就、成功人士。

    君不见很多本是好友的人,在一方名利双收之后,也难免不自然。比如那个体育老师,有事没事就趁着酒劲抓住机会喊大哥,那叫一个热乎、一个假。

    况且以本王这种高大魁梧的体格、英武非凡的样貌、光耀千古的才华,很多人都会感到压力。

    但沈骚夜不。

    这小子好像完全不把那些东西看在眼里,依然能够以寻常的态度与石某人瞎瘠薄胡闹。

    其实从青春期以后,男人的友谊往往还真就源自于这种瞎瘠薄胡闹,源自于共同的飙车行为。石铁心这种未老先持重的人,自从当上铁霸王之后再也没有人和他瞎瘠薄胡闹了,沈兴业一番胡咧咧,倒是飞速拉近了距离。

    君不见网上各种区域都能够骂战不绝,“尼玛炸了”之类的刺耳发言成山成海。唯独在某些特殊区域中一片祥和,“好人一生平安”之类的祝福语情真意切,让人感动的落泪。

    沈兴业自己也觉得挺好的。

    新的室友,这个传说中的大哥铁,与他设想中表面伟光正实则一肚子坏水的形象相差甚远。

    这老哥生活自律,又不不对别人的习惯指手画脚。能很规律的给自己留出许多“时间”,又不会对自己的小爱好冷嘲热讽。

    关键是,面对从前的室友时,沈兴业向来是藏着掖着,不敢让人知道夜色就是他,不敢将自己的“宝典”示人。他怕人耻笑,更怕人举报,别忘了这个世界还没取消流氓罪呢。

    除了把所有闷骚付诸于笔端与自己的笔友书信往来,他不敢与人言。

    但这个老铁,他不太一样。

    莫名其妙的,沈兴业觉得可以和老铁聊一聊诗词歌赋。这个老铁身上有种亲和力,有种包容性,让他觉得可以骚到一块儿去。况且还能让老铁帮自己去贴诗,再也不同耽误自己宝贵的创作时间了。

    他觉得自己的校园生活渐渐顺心起来。

    两天后,沈兴业忐忑不安又精神百倍的来到了校广播台。

    因为校广招新了。

    为了这一天,他准备了很久,冲动又胆怯,想退缩又不甘,最后决定行动起来,尝试一次。

    万一呢?

    于是他把自己伪装成很正经的样子,与管理校广播台的台长老师会晤面谈,展现了自己努力修行之后字正腔圆的播音腔,而且以精英班学生的身份获得了老师的好感。

    最终,老师像天使一样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小伙子,你被录取了!

    这一刻,整个世界一片白茫茫的光辉,光芒之中似乎有人巧笑倩兮的对他招手,耳边好似响起了教堂的钟声。

    远远的,有人问他:“……你愿意吗……”

    沈兴业陶醉了,一脸坚定的立下了誓约:“我愿意!”

    “好!”啪,一个厚重的大巴掌拍在了肩膀上,把沈兴业拍的一哆嗦,顿时幻象消失,这才发现白光之中巧笑倩兮的人其实是声音上穷碧落但长相下黄泉的大妈台长老师。

    虽然落差很大,但看到老师这么看好他,沈兴业也心中暗喜,终于有机会和女神独处,有机会创造共同的私密小空间了。

    这位台长大妈鼓励的看着他:“现在台里青黄不接,正需要沈同学这样的好苗子。你先跟着学学,表现好的话就由你接任副台长,带一带高一的学弟学妹,怎么样?”

    我了个去,还有这种好事?

    一上来就被委以重任啊!

    果然还是我沈某人太过光辉耀眼了,老师慧眼如炬,一下子就看出本金鳞不是池中的玩意儿。

    “放心吧老师,我一定好好学习,绝对不会辜负老师和学校的信任!”赶紧赌咒发誓表了忠心,但转念一想,忽然觉得不太对劲:“老师,这个,副台长不是凌星见同学么?她……”

    “哦,星见啊,她卸任了,不干广播了,回去好好学习去了。”台长大妈说到这里似乎察觉到什么,脸色一沉,魔爪加力,表情非常恐怖,两只眼睛一眯仿佛变成了通往深渊的裂缝:“话说,你加入广播台的动机,该不会不纯洁吧?”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承认,沈兴业立刻赌咒发誓,不惜卖身:“纯洁!我的动机非常纯洁!我是一心一意想为广播台做贡献才来的!”

    台长老师顿时满意的收了神通:“那好,明天就来上工吧。”

    一路往回走,沈兴业失魂落魄。

    九十九拜都拜了,眼看顺利成功,万万没想到最后一哆嗦没哆嗦出来。

    整个世界都暗淡下来。

    唉,难道说,我和女神终究是两条平行线,永远无法相交么?

    心中悲怆,回到教室,脑袋懵懵的想回到座位上,却发现座位上坐着别人。

    “诶?你坐我的座位干什么?”

    “换位置了,你的座位去雅座了!”

    沈兴业回头一看,倒数第三排,石铁心对着旁边指了指,那里正留着空位。

    “啊?什么情况?”

    石铁心一脸淡定:“期中调整,过来吧,我替你把东西都收拾了。你老是不回来,我就帮你申请了特等席,不用谢我。”

    对,石铁心的同桌位置肯定是特等席,哪怕不说名声,单单从学习成绩来看,愿意和尖子生坐在一起的也大有人在。

    但我帅绝人寰沈兴业不愿意啊!

    我才不要和这种大块头坐在一起,我想和女神当同桌,我想要高颜值的小姐姐——

    嗯?

    沈兴业忽然发现,石铁心正前面坐的是方清绝。

    方大班长当然也是大美人,但个子太高了,而且没什么表情,一副很难接近的样子,不是我的菜。

    但是相比起周边其他的歪瓜裂枣来说,方大班长的颜值也是绝对领先的了。都说好看的人会相互吸引,前排坐着个方大班长,也不算是辱没了本帅,那就先这样吧。

    只是不知道,方大班长的同桌又是谁,希望不是个台长老师那样的坦克……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笑语欢声,几个女生一起走入教室。

    看着站在C位的凌星见,沈兴业的表情立刻幸福了起来,似乎整个教室都多了飘扬的粉色花瓣。

    我家女神就是好看,只是不知,你是否懂得我为你偷偷热饭的痴情?

    要是你能看我一眼,我这辈子都没有别的愿望了……

    嗯?真的看过来了?

    那我得换一个愿望:只要你能主动靠近我,我少活十年都……

    嗯?!真的走过来了!

    等一下啊,刚才的不算,我还得再换一个愿望:只要你……

    噗通,凌星见落座,正坐在沈兴业的正前面,放晴绝的身旁。

    这两人,凑成了同桌。



    这一刻,沈兴业感受到了命运之神的青睐。

    最美的梦,实现了!

    他猛然转头,对石铁心伸出了严肃的大拇指——兄弟,你这雅座挑的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从此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让我们祭拜天地,义结金兰!

    “大个子,该吃饭了。”凌星见转过身来,拿出了她的食品袋,巧笑倩兮:“尝尝今天的好不好吃?”

    “嗯,还不错。对了,这样就挺好,你以后都不用像从前那样专门热饭了,怪不好意思的。”

    方清绝闻言扭头,看向了凌星见,又看石铁心,面无表情。

    而沈兴业:

    ………………

    ??????

    Σ(っ°Д°;)っ!!!!!!

    啊啊啊啊啊!姓石的!你竟然胆敢践踏我的青春,老子要和你同归于尽!!!!

    当天夜里。

    呼哧。

    呼哧。

    嘴巴喘着气,眼睛喷着火,沈兴业在纸上奋笔疾书,双眼冒红光,嘴巴里是猖狂的大笑。

    写好了,马上就写好了,我的完美犯罪计划书!

    “哼哼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咯吱,石铁心推门而入,上下一打量精神亢奋过度的沈兴业,心里有了数:“嗯……虽然我不管你的小爱好,但是你也要节制啊,主要是怕你死屋里不吉利。”

    “哼~~~!!谢谢关心,要你多事,老子长命百岁!”沈兴业自认为很有气势的哼了个一波三折的音调,然后用自认为阴险的目光死死盯着石铁心的后背:小子,告诉你,别以为我是好惹的,不知道文人最恶毒么,我心狠手辣起来,连我自己都怕,呃哈哈哈哈!

    石铁心一回头,满脸莫名:“你一脸憨憨的盯着我干什么?怪恶心的。”

    “呃,啊,不好意思……”

    呸呸呸!

    我道什么歉啊!

    看我怎么折磨你的肉体和精神!

    石铁心随口问道:“你不用洗手间吧,我冲个澡。”

    “不用,你随意。”

    唰,石铁心把衣服一脱,走进了洗澡间。

    嗯……

    沈兴业忽然沉默下来。

    因为作息时间不同步,这还是第一次看这家伙脱衣服呢。从后背来看,这家伙的肌肉真的非常强健,不愧是世界顶尖运动员,我的报复计划似乎得再考虑考虑……

    沈兴业咬着笔头改稿,琢磨了一会儿,石铁心已经三下五除二的洗完了。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推门走了出来。

    沈兴业回头看到了石某人的正面,瞬间表情猛变,咣当一声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

    卧槽!

    真的假的!

    这、这、这特么,简直是畜牲啊!难怪天天穿运动裤,普通版型的裤子不够你放的啊!有辱斯文,罪过罪过,这种害人的玩意儿就得拔下来——然后如果有可能的话,请务必装我身上……

    “你咋了,跟见鬼似的?”石铁心用毛巾擦着澡,强壮的躯体在昏黄的台灯灯光下显得格外吓人:“是不是羡慕本王的体格了?你要是羡慕,就别天天发骚,跟着我一起去锻炼锻炼身体,两个月就能有明显改善。”

    沈兴业眼一瞪,表情如同见到了救赎的圣光:“锻、锻炼身体,就能长成你这样?”

    锻炼就能长这么大?

    “能啊,报名吗?”

    报!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呸!

    清醒一下啊沈兴业,大仇未报,这些都是小事。如果不能把这畜牲打压下去的话,说不定就是你的女神在当受害者了。只要想想那个场面,我就,我就……不好,我裤裆又动了,不能再想了……

    啪!

    给自己一耳光。

    沈兴业啊沈兴业,你清醒一下!

    要充分认识到敌我双方的差距。

    现在看来像这种牲口,而且还刚好姓石,想在肉身上打击他妥妥的是字面意义的以卵击石。

    我要扬长避短,我要在精神上折磨你,我要在学识上俯视你,我要在文化上碾压你。虽然你期中考试的年级名次比我高一百多名,但是,本帅也是有主场的。

    哼哼哼,看我怎么在女神面前雄起!

    第二天。

    沈兴业托着腮帮看着自己的小嫩手,林黛玉似的顾影自怜,细声细气的哼唧着:“唉~~~学校真是不公平啊,只知道全校通测数学,就不能测测语文吗?还是郑老师说得对啊,咱们就是要增强文化自信,汉语才是最美的语言,你觉得呢?”

    说着撇了石铁心一眼,接招吧小子,看我杀气十足的眼神!

    石铁心有些恶心,这家伙不仅自说自话而且还抛媚眼,真是够了。不过从立场上来说,石铁心倒是赞成的:“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确实也应该来一次语文的全校通测。理科虽然很重要,但不能重理轻文。”

    沈兴业一拍巴掌兴奋道:“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我就说!”

    “有机会的话我会建议校长搞全校语文通测,一些语文方面的天才也可以发觉特长、展现自己。”还能让我多一次刷金光的机会。

    这!真是说我心坎里了,让我都有点小感动呢。

    但是——不能动摇,要贯彻我的决意,让我带着敬意把你干掉吧:“不过语文通测可是个照妖镜,某些一直以来遥遥领先的人,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在这个领域中可未必还能保持优势哦~~~”

    沈兴业瞟着石铁心,自觉自己含沙射影的指向打击非常精准。

    但他没想到话音一落,前面的方清绝笔尖一停,抬起头来,眼睛的余光瞄着旁边的凌星见。

    更没想到凌星见嘴角一翘,整个扭过身来,很有兴趣的说道:“诶,平时看你傻不愣登的样子,没想到你还真出了个好主意嘛沈骚夜。”

    “呵呵,过奖,过奖,不过我叫沈……”

    “那就这样吧,我们来一场语文基本功大比拼怎么样?”凌星见干劲满满:“我们找郑老师,让她出题,我们回答,看看最后谁答对的多。谁想参赛?”

    沈兴业一拍巴掌:“我!”

    你看这事儿弄得,还有意外收获,竟然能和女神发生互动。

    石铁心不知道这种小比赛能不能发金光,但反正试试也没坏处,于是点头道:“挺有意思的样子,我也参加。”

    凌星见甜甜一笑,声音格外的腻:“好的师兄~~”

    啥?

    师兄?

    这是什么鬼称呼,搞得像是有什么神秘的亲密关系似的——还笑这么甜!

    沈兴业在旁边偷偷的咬牙切齿,冷不丁的看到方清绝呼哧一下转过身来,满脸严肃:“算我一个。”

    一节课后。

    郑老师:“今天有位同学的提议很好,那干脆这样吧,咱们全班一起做一个小测验好了,看看大伙听说读写的水平到底如何。我随意出题,大家不要作弊,不要偷看,全凭自觉,算是对自己的摸底。”



    “这一次我也不考什么特别怪异的生僻字,也不去故意找难认字易错字大全,单纯以平时的自我积累为基础,简单的出一点小题目。”

    “待会儿我把字写在黑板上,大家自己写下拼音,然后交换对照答案进行批改,看看最后做错几个。”

    “准备。”

    哗啦啦,所有学生拿出白纸,聚精会神的等着。(大家关闭听书功能,自己试试吧)

    “开始。”

    “第一题,建筑材料:砼。”

    沈兴业瞬间陷入了思索:这什么玩意儿?怎么念的?栓?全?

    一上来就需要接触到赌的成分了吗?

    “第二题,品牌:壳牌。”

    哦哦,这个不用赌,我知道,咳牌。

    “第三题,金融:轧空。”

    这……扎空?亚空?

    “第四题,国名:大月氏。”

    我知道我知道!所有套路我都看穿了,这个是老陷阱了,念“大肉汁”!

    “第五题,文化:檄文。”

    缴文,妥妥的。

    “第六题,风俗:袚除。”

    沈兴业眯起眼睛,不明白为什么把“拔除”这么简单的题目放出来。再这么简单的话,可是拉不开我与烂石头的差距的,那还怎么装逼?

    “第七题,历史:绥靖。”

    馁靖,妥妥的。

    “第八题,常见:拥趸。”

    拥迈嘛,这还用说?

    写完答案,沈兴业上下一看,自信一笑。哼哼,本帅的实力就是这么强。

    郑老师下令道:“好了,同学们随意交换一下,我要公布答案了。”

    沈兴业撇了石铁心一眼,哼,不想和这个烂石头交换。

    他立刻腆着脸往前凑去:“凌同学,咱们交换批改吧,帮我指正一下?”

    “为什么?”凌星见毫不客气的反问:“咱们又不熟,我为什么要帮你指正?”

    “你看,你是上一任校广副台长,我是下一任校广副台长,我们薪火相传嘛。来来来,帮我勘误一下吧前辈?”

    “这个……”凌星见不想答应,她想和师兄互动。但这个时候方清绝转过身来,干脆利落二话不说把答案一拍,顺手拿走了石铁心的答案,一点都不含糊。

    凌星见暗中咬牙,但木已成舟,那就没办法了。

    “好吧,我帮台长把把关,看看你靠谱不。”

    “诶,好嘞,辛苦你指正了啊前辈!”沈兴业笑的谦卑,但心中却在咆哮。什么指正不指正的,虽然稍微也有点赌的成分,但大部分题目我是非常稳的。让你改,就是要让你感受一下我完美无瑕的文学功底,拜倒在我辉煌灿烂的文豪之光下吧!

    大模大样拿起凌星见的题目,陶醉的看着文秀的字体,发现她的答案与自己没有一个一样的,立刻宠溺一笑——这小笨蛋,错误多的可爱,待会儿要在幻想中刮你鼻头哦~

    郑老师:“交换好了吗,开始公布答案了。”

    三、分、钟、后。

    凌星见啪啪拍着桌面,满脸的怒其不争:“沈骚夜,你这不行啊,就你这水平还接任副台长呐,我怎么一下子就为校广的未来担心起来了呢?烂,太烂了。”

    噗嗤噗嗤,沈兴业只觉浑身扎满了箭矢,整个人矮了三分,融化在桌面上,一脸接受不能的苍白。

    石铁心展开追击:“好了好了,没什么,不就是全错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你全错了,但我全对了啊,而且前面两位同学也都全对了。你四周这么多全对的,你好好学习学习的话,进步还是很容易的。”

    噗嚓!好像一把大刀从前胸捅进去,从后背穿出来,沈兴业再矮三分,流体一样流淌到凳子上,嘴里发出了鱼儿干涸时挣扎求存的嗬嗬声。

    方清绝看了他一眼,觉得沈兴业太过拉后腿,作为班长有责任激励他一下,于是正经说道:“你不要自甘堕落,必须努力上进。”

    嘭!脑子整个炸了,沈兴业三分三分又三分的矮了下去,整个人没骨头一样的出溜到地上。恍惚之中似乎看到有七位衣装笔挺的非洲兄弟正对他微笑凝视,好像在召唤他踏上升棺发财的光明大道。

    眼看就要装盒上肩,沈兴业忽然一甩脑袋,撕裂了幻象,心中有不甘的声音在怒吼。

    一只手艰难的伸出桌面,然后啪的一下拍在桌上,奋发用力,沈兴业就像是艰难的重返阳间一样从桌子下面钻了出来。

    不!

    我不认输!

    语文有听说读写四样,一个汉字标音说明不了什么。本帅是什么人?才子、诗人、浪漫主义作家。我平素创作只用写的不用说的,不知道这些字怎么念又有什么关系,必须把战场拉回到我的主场里来!

    重新振奋精神,沈兴业开始策划新一轮的恐怖袭击,今天必须要把精神折磨贯彻到底,哼哼哼哈哈哈哈!

    利用一下午时间重整旗鼓,好不容易熬到了晚自习,沈兴业自觉上午全错的事已经翻篇,时机已至。左右张望一下,老贾不在,于是拿胳膊肘偷偷戳了戳石铁心,压低声音道:“老铁,来,帮我看看我新写的怎么样?”

    “?”石铁心撇了他一眼:“你作业写完了吗,练习写完了吗,测验写完了吗,有功夫写?”

    “你别管那么多,快帮我看看!”沈兴业催促着,眼中亮起自以为邪恶的光芒。

    哼哼,仔细看看吧,然后拜倒在我的文采之下吧。虽然你一定会倾慕本帅的才华,但对不起了,本帅依然会潇洒的抢走女神。

    哭泣吧,悲鸣吧,我是你永远碰触不到的背影!

    嘭,石铁心一巴掌拍在沈兴业后背上,让沈兴业浑身哆嗦着咳嗽了好几声。

    再看石铁心,计划中应该已经拜倒的傻大个,现在却满脸怜悯的摇着头:“骚夜啊,别怪哥们说话直。你这个,不行啊。不说别的,就你这开头,大伙儿看得下去吗?”

    “啥?你说我写的不行?”之前怎么闹腾,沈兴业都一脸贱样。但这个时候他怒了,结结巴巴又决不退缩的争辩道:“我哪里写的不行?我的开头有什么问题?你又没写过,你有什么高见?”

    “嗯……也是啊,口说无凭。这样吧,我现场演示给你看。”石铁心掰掰手指,深受散装文学熏陶的他准备展示真正的技术:“咱找几个人,你节一段你的得意之处,我也不多写,就一两句话,看看他们到底想看谁的后续内容。”

    “一两句话你就想赢我?”事关文豪尊严,沈兴业决不退缩:“好,比了!”

    (大家写对了几个字呢?一年之前我就是个零蛋……)



    人人都有梦想。

    凌星见就是沈兴业的梦想。

    但是在凌星见之外,更长久陪伴他的,是文学梦。

    如果说之前发现了自己一片真心付畜牲的时候,沈兴业痛苦的恨不得去死的话。现在在文学梦上被挑衅,被鄙视,被人说“不行”,则更刺痛他,让他死了都要爬起来,用干枯的声带发出呐喊:草泥马!

    搞艺术的其实都这样。

    别的我都能忍,无人理睬孤独潦倒穷困窘迫,这些都没问题,唯独不能质疑我的艺术。

    随手写一两句话就想秒我?

    这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沈兴业拿起笔杆表示,开战吧石铁心,我们不死不休!

    然后,下课了,石铁心将自己的字条和沈兴业的字条混在一起,也不说哪个是谁写的——虽然沈兴业的狗爬字和石铁心的书法一眼就能瞧得出来。

    然后两人邀请了凌星见作为评委,分别观看两张纸条,并选出其中让她感兴趣、想知道下文的那个。

    如今是背水一战,再无后退余地,沈兴业额头已经冒汗珠了。

    凌星见杏眼轻转,看过第一张纸条,没什么反应,再看第二张纸条,立刻嘴巴一张,吃惊道:“还有这种事?这个是谁写的,后面是什么故事?”

    沈兴业慌张抢过纸条一看,不是自己的,心已经沉了下去。再看内容:战神戍边十年回家发现七岁女儿被逼住狗窝,一怒下令,华夏十万退伍将士云集而来!

    这……

    沈兴业脑子里有点短路。

    这是不是……太夸张了?太不现实了?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但似乎又有点带感。可,可明明是我的更好啊,为什么……

    正琢磨着呢,凌星见那边已经激动起来了:“到底是谁写的?后面发生什么了?小女孩好惨,谁逼她住的狗窝,是她狠心的后妈吗?”

    沈兴业懵了,这两句话真的这么有吸引力吗?

    不行不行,坚定自己。女神,虽然你天下无双,但是我今天才发现你也不是完美的,你的致命缺点就是你不懂得欣赏真正的艺术。我们今生虽然注定相伴,但艺术上却无法共鸣,真是人间悲恋啊……

    还是得找个有鉴赏力的。

    找谁呢?

    哦,方大班长,就她了!

    虽然她不是我的菜,但她出身高贵,一定更能看出我的艺术水平,绝对没问题!

    于是,第二轮开始。

    两张纸条递过去,方清绝有些好奇的拿起来看了看。左看,右看,没什么表示,似乎都不怎么在意。

    沈兴业咽了口唾沫,汗水已经滑进了眼睛里面,紧张的喘不过气。

    “非要让我选一个更感兴趣的……”方清绝两根手指夹出了一根纸条:“对这个稍微感兴趣一点。”

    沈兴业抢过,一看,还不是自己的,顿时背影萧瑟起来。

    手中一空,纸条已经被凌星见抢走,轻轻读了出来:“‘少爷,这是少奶奶的文件。’‘哼,她总算同意离婚了么?’‘不,这是少奶奶的死亡通知书。’……”

    缓缓放下纸条,凌星见双眼水雾,波光粼粼:“这、这少奶奶,太、惨、了!死了?她怎么死的?病死还是害死?毒死还是意外死?少爷为什么要和她离婚?始乱终弃?还是有什么危险要独自面对?”

    听到了凌星见的发想,一直沉默的方清绝忽然张开嘴,沉稳说道:“还有一种可能性,这个管家有问题。管家和少奶奶串联起来设局,引那个少爷入套,趁机侵吞家产,也是一种思路。”

    “哦!你这个思路好!”凌星见转过身,兴致勃勃眉飞色舞的和方清绝凑头讨论起来。一时间各种发想不断衍生,话头一开,平素寡言少语的方清绝说的也多了起来。

    石铁心在后面看的有趣,再一扭头,发现沈兴业已经苍白了,就像自己去找老汤讹诈时那样苍白。

    “你怎么了?”

    “我、我、我不服!”沈兴业抓着自己最后的倔强:“这种玩意儿,这种只会抓眼球的东西,不可能比我的艺术更好!”

    “你不服?那好,我也给你写一个,看看你想看不想看。”石铁心拿起纸条大笔挥就,把纸条往沈兴业面前一放,沈兴业搭眼一看,内容寥寥:

    窝囊女婿被丈母娘逼着含泪签下离婚协议赶出家门,门外各国首富齐至跪喊主人,丈母岳父吓傻瑟瑟发抖。

    嘭咚——

    有什么,在胸腔里猛然跳了一下。

    沈兴业双眼发直,只觉这张字条仿佛拥有魔力,勾动着他的自卑和妄念,让他仿佛一瞬间就变成了那个窝囊女婿,幻想着极致欺辱与扬眉吐气之间反转的快感。

    石铁心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怎样,想看吗?”

    “我……”沈兴业想反驳,想嘴硬,想重整旗鼓,想再定计划,想换个方式折磨石铁心的精神。但失神的看着手中字条上浮夸的内容,再看看自己笔记本上干瘪的诗歌,忽然间,失魂落魄,意兴阑珊。

    我可能……不适合当作家……

    当夜。

    石铁心回到宿舍,发现沈兴业一反常态没有奋笔疾书,而是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脸上盖着个枕头,挺尸一样一动不动。

    “怎么了?”石某人一边换衣服,一边好奇道:“不和你的笔友通信了?不写你的开车宝典了?”

    沈兴业翻了个身,把屁股冲着石铁心,小声咕哝道:“别管我。”

    “没想管你,你爱咋咋地。”说是这么说,石铁心还是一边换着鞋一边尝试安慰道:“你该不会是受打击了吧,大可不必如此。我当初也不会念字,学呗,多大点事。”

    “多大点事?!”沈兴业一听这个,掀开被子就站了起来,怒火冲天道:“什么叫多大点事?你把我的……我的梦想,抢走了、捏碎了、扔在地上践踏了,还问我说多大点事?在你眼中我是不是特别傻逼、特别好欺负!”

    穿越世界线以来,除了天然敌对的零星几人,沈兴业是唯一一个火冒三丈大吼大叫的人。石铁心有些意外,有些思索,然后神色一正,认真说道:“你的梦想?你的梦想就这么一丁点强度?沈兴业啊沈兴业,别怪哥哥我说话直,今天我就得给你上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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