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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天女帝txt下载

    东风未肯入东门,走马还寻去岁村。

    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

    江城白酒三杯酽,野老苍颜一笑温。

    已约年年为此会,故人不用赋招魂。

    ---苏轼

    好痛、好痛!无痕从一阵难言的疼痛中突然清醒,艰难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眼前模糊不清,全身冰冷寒湿,正浸泡在潭水之中,大量潭水从口鼻倒灌,呛得她“咕咚、咕咚”连喝几口。

    什么情况?自己好象掉到湖里了?无痕思维有一刹那的清醒,本能地双脚急蹬,拼命往上浮去。

    刚浮出水面,还来不及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无痕就被一只手突然按住头顶,再次用力压入水中,耳边同时传来一个女孩冰冷的诅咒:“你这个废物!贱种!这样都还不死?连累我在这里跟着受苦受累,赶紧去死吧!”

    有人要杀我!这是无痕第一反应,谁!谁要杀我?

    无痕拼命挣扎,奈何头发被抓得更紧,“咕咚、咕咚”又喝了几口水,意识开始渐渐昏迷。

    突然,周围传来人声,那按住无痕头顶的小手忽地收了回去。

    不久之后,无痕似醒非醒间感觉自己好象被人抱上了岸。有人用力拍打着她的后背,胃部痉挛紧缩,咳嗽中,许多潭水从她口鼻流了出来。

    “呼~”无痕终于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整个人有如腾云驾雾,飘飘然然。

    迷糊间,似乎有双温软的手掌轻轻按在她的背心,股股暖意瞬间布满她的全身,犹如浸泡在温泉之中,暖暖阳阳,痛楚渐去,意识逐渐变得清醒。

    “痕儿、痕儿,你快醒醒,你快睁开眼睛看看为娘!你别吓娘啊。”

    我这是在哪?我已经死了吗?无痕睁开双眼,一声痛彻心肺的哭泣传入耳中,令她心头莫名一阵难受。

    眨了眨眼,无痕视线渐渐清晰,映入眼瞳的,是一张苍白憔悴却清秀无比的泪脸,眼神紧紧盯着自己,焦急而又惶恐。

    无痕怔了怔,怎么回事?我这是在哪?一阵虚弱感传来,无痕才渐渐意识到自己正倚坐在泥地上,抱着自己的正是眼前这名瘦削清丽的妇人,周围男女老少聚拢了不少村民,身着陈旧简朴的古装,指指点点轻声议论着,不时摇头叹息,神色中难掩怜悯之情。

    清丽妇人见无痕清醒,顿时欣喜若狂,猛地将无痕搂进怀中抱紧,喃喃道:“感谢苍天,感谢苍天,痕儿,你总算醒过来了,刚才真是吓死为娘了,都怪为娘一时疏忽,害你竟遭此劫难,天哪,为娘还以为……还以为……要永远失去你,若真要这般,为娘还怎么活下去。”

    “咳、咳咳”无痕被她搂抱得太紧,呼吸顿时不畅,忍不住急咳起来,妇人吓了一跳,赶紧松开双手,将无痕重新扶坐端正细细察看,在确认无痕并无伤口和不妥后,又爱怜地将无痕重新拥进怀里,仿佛担心她会再次受到什么伤害和委屈。

    娘?这人是我娘?无痕迷惑不解,我什么时候有娘了?这里又是哪里?周围这些人穿着这么奇怪,难道是拍古装戏的片场么?

    不对!我自小就是孤儿,哪来的母亲?我明明开着小车与一辆逆行的摩托车险些相撞,慌忙中急打方向盘不慎冲进湖里,当时只觉得额头受到撞击后失去意识,如今清醒过来,怎么却躺在地上?周围还有一群奇怪的陌生人聚众围观,更离奇的是,明明自己是孤儿,怎会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娘?

    我在做梦吗?什么情况?一点都不好玩。

    不对,刚才有人要杀我!是谁?为什么要杀我?无痕转头四望,脑海中却想不起先前溺水的情节,更没有印象是谁要杀自己。

    皱了皱眉,无痕准备推开抱着自己的妇人,突然一阵眩晕,有段不属于她的记忆瞬间清晰起来。

    她不由怔住,此时此刻才算明白,原来她竟然狗血般的穿越了,而且重生到同样一个叫无痕的十二岁女孩身上,只是前世她叫水无痕,而现在这个女孩却叫梦无痕……

    梦无痕、梦无痕,春梦了无痕,前生前世恍若春梦,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无痕深深叹口气,再怎么不情愿,她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原来这一世的无痕在开始有记忆时,就生活在一个名叫“圭水村”的偏远村庄,与母亲梦氏相依为命,好在家底还算颇丰,这些年两人生活虽然简单却也并非艰苦。

    遗憾的是,母亲身体不好,日日受病痛折磨,虽说药食不断,病情却不见有丝毫起色,最近更是越发严重,时常半夜咳嗽,一咳就是半宿。

    至于父亲,无痕记忆中完全没有印象,每次问起,母亲总是默默流泪,渐渐懂事的无痕不想触碰母亲的伤心处,从此不再询问父亲的任何事情。

    今年无痕刚满十二岁,村里突然出现虫灾,圭水村方圆百里的庄稼都被啃得干干净净。

    为了生存,圭水村及周边邻村幸存的村民们只好放弃世代生活的家园,拖家带口背井离乡,有亲的投亲,无亲的只能选择逃荒。

    无痕和母亲无亲可投,只好跟随其他乡亲一起逃荒来到这里。

    路上母亲疲乏口渴,坐在路边小憩,无痕便独自寻到这处偏远的潭边取水,结果……不知怎么就发生了意外。

    不,这不是意外,我一定要把凶手找出来,为死去的无痕报仇!重生的无痕虽然庆幸自己有机会重回人间,但同时又为死去的无痕感到伤怀,必须要做点什么,心里才会好受一点。

    她拍了拍紧紧拥着自己的母亲,感受到母亲暖暖的体温和心跳,突然一丝幸福感和依恋感油然而生:原来有母亲疼爱的感觉竟是这样的,难怪人们常说,母亲的怀抱才是世界上最温存的港湾,是最幸福的摇篮。

    前世自己无父无母,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无人疼爱,冷暖自知。

    现在,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穿越到这个陌生世界,不过身边总算有了血脉亲人,就算再穷再苦又如何?自己再不是孤单一人了。

    无痕嘴角微微浮现一丝微笑,从母亲的怀里坐起:“母亲,我没事了,您放心。”

    梦氏握住无痕冰凉的小手,放到嘴边呵了口暖气,上下再仔仔细细打量了无痕几眼,仍不放心地说道:“真的?你真的没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好着哪。”无痕轻轻推开母亲,试图站立起来,也许是刚刚穿越,对这具新身体还不适应,只觉有些头晕,跄踉几步才勉强站稳。吓得梦氏赶紧重新把她扶住。

    “无痕姐,我就知道你命大,刚才你那样子可吓人了。”一名十岁左右的男孩子挤上前拉住无痕衣袖,眼里满是关怀。

    无痕记起这小男孩名叫刘灿,小名:阿牛,是村里隔壁家刘伯的孙子,爹娘早已过世,跟爷爷相依为命,自小与无痕一起长大,两人感情尤如亲姐弟一般。

    这次逃荒路上多亏刘伯关照,否则母女俩会过得更苦。

    阿牛身后紧跟一名小女孩,与无痕年龄相仿,约十一、二岁,身材偏瘦,却长得清秀可人,不过神情略显隐晦闪烁,躲在阿牛身后踌躇不前,半晌才终于开口:“无痕姐,你没事吧?”

    无痕怔了怔,她是何许人?她可是穿越过来的老人精,这女孩口中说着问候的话,眼中却闪过一丝怨气和厉色,别人看不见她可瞧得清清楚楚。

    而且,这声音听起来好熟悉,凶手,就是她!

    无痕眉头微挑,暗暗升起一缕无名火气,是她,从背后推自己落水,又按住头顶想活活溺死自己的,正是这个表面柔弱乖巧的女孩。

    这女孩名叫彩妮,三个月前逃难到圭水村,当时蓬头垢面,饿得只剩下半条命,刘伯心善,见她乖巧可怜,便好心收养在家,也好与阿牛作伴。

    无痕的前身天真单纯,跟阿牛一样,都很喜欢彩妮,三人经常在一起玩耍,可今天彩妮究竟为什么,竟然出手谋害自己。

    无痕忍住上前找彩妮算帐的冲动,她没有证据,现在上前指认说是彩妮害她,估计也没有人相信。

    刘伯年约五旬,鬓发灰白,却精神矍烁,步履轻健,此时上前拉过阿牛和彩妮的手对梦氏道:“娃他娘,快别担心了,孩子福大命大,这不是没事了?你应该高兴才是。快把孩子身上的湿衣换下来,着凉就麻烦了。”

    梦氏确实有些慌了神,在刘伯提醒下,自知失礼,忙抬袖将眼泪试去,向刚才出手救助无痕的村民百般道谢。

    周围众人纷纷宽慰梦氏,不多时便四下散去。

    彩妮临走之时偷偷瞟了无痕几眼,眼中的失望和不甘一闪而逝。

    无痕眼尖自然看得清楚,暗暗冷笑:小丫头,别让我抓到把柄,否则有你好受!这笔帐,咱俩慢慢算!

    梦氏扶着无痕来到僻静无人处,打开随身包裹,翻了一阵,却找了身男孩子的干净布衫给无痕换上。

    无痕随便母亲摆弄,只瞪着自己的一双瘦弱小手暗暗发呆:活了一把年纪,想不到还有机会重新再活一回,这算什么?中大奖了么?那彩妮虽然可恨,可若不是她暗下黑手,自己是不是就没有这个机会重生?

    梦氏没注意无痕脸上纠结矛盾的神情,一心给她换上男装,又将湿发擦干,在头上绕了一个包髻,用布条扎好,一名秀气可爱的少年便活脱脱出现在梦氏身前。

    梦氏瞅着无痕不禁摇头叮嘱:“我们出门在外,一切都要谨慎小心,母亲把你打扮成男孩模样也是为你好,毕竟女孩太过显眼,万一遇到陌生歹人,只怕会对你起不良之心,特别是你长得又这般……总之千万要记住,现在你是男孩子,万不可随便叫人看出破绽,对了,回头让刘伯也提醒一下阿牛、彩妮,人前切不可再叫你无痕姐了……”

    无痕这才明白原来母亲给自己换了一身男装,不由暗暗好笑,低头打量了自身几眼,嘴里嘀咕道:有必要这么小心吗?自己不过刚满十二岁,都未曾发育开来。再说了,这具小身体显然受过不少苦,瘦弱无力,还有些营养不良,卖给别人做丫环只怕都嫌碍眼。

    梦氏生怕无痕年幼不懂事,又反复叮嘱了许多生活细节,更往她脸上抹了点灰泥,掩盖了些清秀之色才稍稍放下心。

    无痕却不以为然,随便母亲怎么打扮,开心就好。

    休息了半个时辰,无痕已经感觉身体无恙,便搀扶着母亲跟随其他村民一路缓缓向西走,走走停停,不觉间便走了三日。

    这三日无痕渐渐习惯了新的身体和身份,也慢慢接受了狗血般的穿越事实。

    对她来说,这次穿越又何尝不是一种新生?且行且珍惜,好好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事,怨天忧人可不是她的个性。

    由于闹虫灾,众人这一路基本都是靠干粮为生,无痕母女每天也只靠地瓜干勉强充饥,若不是有刘伯和其他村民偶而接济,她们母女只怕连地瓜干都未必有得吃。

    难怪自己这具小身体这般瘦弱,长期营养不良啊。

    梦氏见无痕面显青瘦,又内疚又心疼,她现在病体沉重,实在没有精力外出寻找吃食,自己也便罢了,可怜孩子跟着自己受累受苦。

    因此只要有吃食梦氏就尽量往无痕嘴里送,自己浅尝几口便说饱了。

    母亲的怜惜让无痕一阵感动,有妈的孩子就是宝呀,前世她享受不了这种亲情,这一世总算老天对她不薄。

    村民们这几天渐渐习惯了无痕男孩子打扮,对梦氏的小心谨慎非常赞同和理解,虽然阿牛刚开始仍喜欢叫无痕姐,经过几天的纠正,现在叫无痕哥哥反而是越叫越顺口了。

    彩妮表面乖巧,自然随着阿牛一起叫无痕哥,眼中的忌恨却越来越令无痕心惊。

    无痕虽不怕这彩妮再搞什么鬼,不过却对她多留了几分心眼,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这几日许是没有机会吧,彩妮表面与无痕倒也相安无事。

    这一路逃荒的村民足有一百多人,大家沿西而行,眼前山水渐渐有了植被林木,蝗虫越来越少。

    眼看快要离开虫灾区域,众人仿佛看到了希望和未来,饥饿疲乏的身体也显得更加有劲,相互扶持着越走越快。

    无痕和母亲走在逃荒队伍最后面,虽然大家即将脱离虫灾区域是值得高兴的事,但无痕却半点也兴奋不起来,令她深深忧虑的,是母亲越发沉重的病情。

    通过这几天相处,无痕就算不懂医术也看得出来,母亲病得非常严重,夜晚除了时常剧烈咳嗽之外,肌肉竟有萎缩之象,满头黑发也在逐渐冒出许多银丝,若非脸上那双眼睛仍清澈如星,无痕定会以为母亲很快就要离她而去。

    无痕也曾询问母亲究竟身患何病,可梦氏似乎回避什么,一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反复安慰无痕说她没事,过段时间就会好了。

    无痕无奈,又偷偷找刘伯打听,刘伯只说母亲来到圭水村时身体就已经有病,看过许多医师,多年来始终治不好,谁也不知是何原因。

    找不到病因,只能说明母亲的病情可能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无痕叹口气,她对母亲病情毫无头绪,只能将这份担心深深埋在心里。

    当晚,无痕闷闷吃了半块地瓜干,疲惫地拥着母亲沉沉睡了过去。睡梦中无痕梦见母亲病情日益加重,最后在痛苦中离她而去,无痕悲伤地抱着母亲尸身哭得死去活来,最后,天地间只剩下她自己孤苦无依,一个人流浪街头……

    不!不要,母亲你不要走!

    无痕猝然惊醒,猛地坐了起来,忙扭头看了眼,见母亲仍好端端地依着山壁而睡,绷紧的神经顿时松弛下来,原来刚才只是一场噩梦。

    松了口气,无痕缓缓起身,脑海中仍回荡着梦中的悲伤离别,不由黯然神伤,默默无语。

    突然,她觉得一阵惊悚,因为她看到母亲身边,竟然还依傍着一名小少年,生得眉清目秀,讨人喜爱,可惜过于清瘦了些,正紧紧拥着母亲手臂而眠。

    这、这不就是我自己么?我怎么能看到自己?

    无痕惊疑万分,垂头看了看,才发现自己如今只是一道淡淡的透明虚影,缥缥缈缈,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风中。

    难道我已经死了?无痕睁大双眼,可是,我为什么会死?我无病无灾也没有哪里不舒服,怎么会突然死去?

    无痕呆了半晌也没想明白,无奈之下重新开始审视自我。

    她记得前世曾有科学家用实验去证明,人类死后有灵魂离体的现象,这种言论还受到多方争议,当时她看到这样的新闻也只是一笑置之,她是无神论者,从不相信世间有鬼怪神仙,灵魂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如何令人相信?可是现在,她不得不信,因为自己现在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望着闭目而憩的母亲,无痕显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才好。

    突然,她心头一动,自己肉身胸腹微微起伏,似乎还有呼吸,这说明什么?是不是说明自己的肉身只是在沉睡,并未死亡,那现在自己这又是什么情况?

    灵魂出窍!无痕突然想到这个可能,对了,就是灵魂出窍!

    无痕吁口气,先前的郁闷心情霎时烟消云散,竟然开始觉得新鲜起来,要知道,灵魂出窍的这种体验可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的。

    她尝试着往四处走动,发现灵魂就象前世书中描述的那样,完全不用脚来行走,而是如幽灵一般离地寸许,飘飘而行,毫不费劲。

    实在太好玩了,无痕飘了一会,感觉实在有趣得很,没有肉身的负荷,全身都轻松自在、舒适惬意。

    她还尝试着往上飘飞,不过最多也只能飘到一丈左右高度就是极限了。

    她飘着飘着,不觉就在这附近逛了一二圈,发现树林、穴洞、山壁等地到处都有村民在休息睡眠,打鼾声、梦呓声此起彼伏。

    偶而也有个别村民起来夜尿,但没有一人能看见她,仿佛她是透明一般。

    魂魄果然是普通人肉眼无法看得到的,无痕证实了这一点,随便晃了晃就赶紧走开了,毕竟偷窥人家尿尿这种事她可做不出来。

    一柱香后,阵阵虚弱感袭来,无痕的灵魂逐渐觉得寒冷透骨,仿佛天地间有股无形的力量在逐渐凝聚,这股力量摄人心魄,令她魂体有种即将消散的感觉,她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往回飘。

    第一次灵魂出窃,她完全没有经验,到底会出现什么后果她可是完全不清楚,万一要是自己触犯了什么禁忌,一不留神魂飞魄散,哭都没地哭去。

    还好离肉身不远,无痕很快就飘了回去。

    可是当她站在肉身面前又遇到了难题,怎么回到肉身?这一点她完全不清楚啊。

    管它呢,死马当活马医,无痕伏身靠近自己的肉身,集中意念迫切地想着:回去、回去!结果还真的就“嗖”地一下回归了肉身。

    想不到这么容易,而且也太快了,无痕甚至还没搞清状况就已经从肉身的沉睡中清醒过来。

    她按捺住兴奋心情,偷偷瞟了眼身边的母亲,伸手在手臂上使劲掐了掐,痛得她龇牙咧嘴,才敢肯定刚才的奇异经历不是做梦。

    她往四周瞅了瞅,发现夜色还是那么的寂静清冷,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

    无痕轻轻靠回母亲怀里,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刚才的经历实在是惊险刺激,肉身在这里沉睡,灵魂却毫无阻碍地到处逛了一圈,这种经历说出去只怕也没有人相信,但她却实实在在体验了一回。

    闭上眼睛,她还想尝试一下能不能再次灵魂出窍,结果毫无反应,看来,这灵魂出窍也是靠运气的,不是她想出窍就能出窍。

    无痕犹豫着,想将自己灵魂出窍之事告诉母亲,但最终却选择了放弃,一来这种体验说出去未必有人相信,二来她也怕吓着母亲,再说灵魂出窍她也没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还是等以后弄明白再说比较好些。

    没过几日,无痕莫名其妙的又一次灵魂出窍,这次她有了新发现,当自己在灵魂状态时,观察力特别细微,能看到一些肉眼看不到的东西,比如:每个人身上都会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微光,身体健壮之人是白色微光,身体虚弱者白光暗淡,身患疾病者却是黑色微光,因此,谁健康谁有病,无痕灵魂状态下一眼就能分辨。

    无痕最熟悉的几个人她都去认真看了看,刘伯和阿牛身体都非常结实健壮,身上散发的正是微微白光,彩妮散发的白光略显强盛,但也算正常。

    母亲就很奇怪,她全身浸染在黑光之中,外围包裹着一层浓郁的青光,青光仿佛有着生命,与黑光相互缠绕争斗着僵持不下。

    青光似乎正在极力压制黑光,但黑光非常强悍,不甘示弱,洪水猛兽一般,不断在母亲身体中肆意破坏,青光勉强支撑,逐渐有种压制不住的趋势。

    无痕百思不得其解,母亲这是什么情况?母亲重病在身,那片黑光有可能就是病源,可那浓郁的青光又是什么?

    正琢磨着,无痕突然惊觉有什么东西从天空飞逝而过,速度极快,凭感觉应该是往西面去了,那里有片小树林,夜宿着许多村民,包括刘伯和阿牛他们也在。

    无痕好奇,想着灵魂离体时间还早,又仗着别人看不见她,便飘过去一探究竟。

    刚到树林边,却见彩妮独自一人走了出来,肩上蹲着一只翠绿色小鸟,小鸟非常安静乖巧,显然是被训养好的宠物,不知从哪里飞来?难道刚才飞过去的东西就是这只小鸟?

    正想着,彩妮肩上的翠鸟突然展翅,尤如一道闪电,眨眼飞往远处消失不见。

    彩妮抬头凝望着翠鸟消失方向,眼神非常怪异,又往梦氏夜宿之地瞟了几眼,犹豫半晌,径直往翠鸟消失的方向走去,步履轻盈,小心翼翼,悄若无息。

    有鬼!这小丫头果真不简单!

    无痕几乎肯定前几天想溺杀自己就是这个彩妮,小小年纪就这般手段毒辣、心如蛇蝎,这段时间一直处处小心防范,倒也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异常举动。

    现在深更半夜她一人独自出来做什么?难道想小解?可附近明明有一处专门划分小解的区域,还有临时搭好的小茅棚,彩妮却往着最偏僻处走去,显然另有目的。

    无痕想知道这丫头又想耍什么阴谋手段,便一路尾随在后,她现在是灵魂隐身状态,彩妮毫无查觉。

    走到一处极其僻静地,一名黑衣蒙面男人静静地驻立着,混身散放着淡淡金光,一股阴冷杀气弥漫四周,令无痕心头冒起阵阵寒意。

    翠绿色小鸟正栖在黑衣蒙面人肩头,偏头瞅着彩妮,眼中仿佛带着一丝嘲讽。

    无痕惊得目瞪口呆,黑衣蒙面!这是演的哪一出戏?杀手?魔鬼?这不是电视剧里才有的情节么?怎么现实中也有?

    无痕心情不禁有些凝重,这个世界好象跟前世有些不同,她要想平平安安活下去,看来还得多了解这个世界才行。

    彩妮脸上闪过一丝畏惧,踌躇着上前弱弱说道:“义父,这么晚将妮儿招来,可是有何要事?”

    黑衣人哼道:“三个月了,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彩妮脸色一变,忙伏身跪倒在地,声音变得无比惶恐:“义父恕罪,是妮儿无用,妮儿发誓,定当取那废物贱种的性命,以报答义父的救命之恩,只是这段时间贱妇看得紧,实在没有好机会,请义父再宽限时日。”

    “哼,你已经失手一次,再想下手只怕难上加难,那贱妇可曾怀疑你?”

    “妮儿行事小心,无人怀疑,不过那废物贱种这次大难不死,已经怀疑到我,最近对我甚是防范,妮儿一直寻不到机会。”

    “哼,为父之所以挑选你来行事,除了你聪明机警,最主要还是你未曾开始修炼,跟普通人无异,只要你小心谨慎,想那贱妇应该注意不到你,你成功的机会才会最大。想不到三个月过去你都未建寸功,那废物贱种存在一日,为父就一日难安,你必须尽快找机会下手。”

    “妮儿明白,请义父放心。”

    “嗯,这贱种始终都是祸患,为免夜长梦多,越快解决越好。“

    无痕在不远处越听越心寒,原以为前几天彩妮想谋害自己是对前身有什么误会,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动了杀机,万万想不到竟是早有预谋,可自己前身不过是懵懂无知的小女孩,生活在贫穷落后的村庄,又能得罪谁?难道是母亲以前曾得罪他们?竟欲杀我泄愤?

    最重要的,居然敢叫我贱种?废物?哼,你们两个藏头缩尾又算什么贱东西?你们才是废物,你们全家都是废物!

    无痕原本还只是有点讨厌这个彩妮,现在却极其厌恶她和那黑衣人。

    女人天生比较记仇,她也不例外,敢骂自己废物小贱种?走着瞧!

    黑衣人还待再说些什么,突然眼神略显紧张,警惕地望了望远处。所望之处正是村民们夜宿之地,显然他察觉到什么,或者那里有什么让他忌惮之人。

    黑衣人眉头紧皱,急道:“妮儿,你出来之时可曾被人发觉?”

    彩妮摇摇头:“妮儿走得极小心,不可能被人发觉呀。”

    黑衣人叹道:“蠢货,那贱妇可不是普通人,定然被她发觉你的行踪了,事情有些棘手,罢了,你再待在这里也是枉送性命,还是先跟我回去,如今既然已经找到她们,以后有的是机会。”

    现在就离开?彩妮神色中闪过一丝不舍,转头往小树林方向看去,那里是刘伯和阿牛夜宿之处,短短三月,她心中竟荡起了一缕亲情,刘伯的殷殷关怀,阿牛的质朴天真,令她有些不舍。

    “不好,来不及了,快走!”黑衣人神色大变。

    “荒山野地,想不到竟引来高人驻足,真是稀客~”一道清脆女声遥遥传来,仿若天外之音,令人神往,又尤如一道尖刺,直钻入耳,令人心悸。

    无痕觉得这女声仿佛有些耳熟,忙回身望去,只见村民夜宿处飘来一道模模糊糊的窈窕青影,仿佛夜空中骤然划过一道光亮,眨眼便来至近前,尤如惊鸿鬼魅,缥缈难测。

    无痕惊得倒退几步,这、这哪里是人能做到的?这不跟鬼一样嘛?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也是灵魂状态,但这青影飘飞速度惊人,实在令她难以想像,正常人绝对做不到,不!连鬼也做不到呀。

    青影全身散发着朦朦胧胧的青色光芒,使人无法看清光影中究竟是谁,无痕睁大双眼极力想分辨?奈何青光晃眼,她根本无法看得清楚。

    青影在原地转了两圈,黑衣蒙面人和彩妮竟然早已不知所踪。

    青影无奈停下,轻声叹道:“传送符?倒是小瞧了你,哼,跑得倒挺快,这次罢了,若以后再让我遇到,新帐旧帐一起算!哎,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说罢,瞬息间飘了回去。

    夜色中,只留下无痕在原地发怔。

    先前看到黑衣蒙面人,她已经非常惊奇,但最多只是奇怪有人行为乖张,不怀好意。但看到神秘青影时,她才真正震惊到无以言喻,这根本不在她所学知识范畴,她脑海中能想到的所有字眼都无法形容眼前景象。超人?外星人?鬼怪?神仙?天哪,她今天看到什么!还有那黑衣蒙面人和彩妮,怎么也转瞬消失不见?这、这怎么做到的?

    她是无神论者好吧,但现在,她内心已经开始有所动摇。

    三十里外的无名山顶,黑衣蒙面人与彩妮突然凭空出现。

    黑衣人回首恨恨道:“可恶,这贱妇明明只剩下半条命了,居然还能有这般功力,可惜了我一张神符,哼,看你还能撑多久。”

    彩妮心有余悸,轻声道:“义父,那贱妇太可怕了,现在我们怎么办?”

    黑衣人沉吟片刻,冷冷道:“我只能在此处暂时停留三日,贱妇混在这帮难民之间,定然也是前往瑶丰城,瑶丰城么?我自有安排,走吧。”

    彩妮迟疑道:“义父,妮儿不明白,您何必这般麻烦,不如将废物行踪告之老祖,又何惧那贱妇?取废物贱种性命岂不是易如反掌?“

    “你懂什么!“黑衣人冷声道,“那青叶老祖可非善类,他除掉废物贱种后,为了不留蛛丝马迹,说不定下一个被灭口的就是你我,还有整个家族,这废物贱种只能偷偷除掉以绝后患,却不能让老祖知道贱种已死,明白吗?若是你敢泄露半点信息,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彩妮吓得浑身轻颤,再不敢多言,跟随黑衣人消失在夜色中。

    却说无痕呆在原地还未回过神,那道神秘青影却再次突然出现,在原地来回探查了一番,轻咦道:“奇怪,刚才明明感觉有什么东西隐在此处,为何毫无痕迹?血灵玉也没有任何警示,难道我太敏感?还是因为最近功力退步太厉害?罢了,时间已然不多,还须早做打算才是,哎,造化弄人,轩郎啊,不知你我今生可还有相见之日否?”说罢,沉思一番,瞬间又消失不见。

    无痕吓得丝毫不敢动弹,虽然明知青影看不见自己,仍被青影那诡异身法所惊骇。直到全身泛起阵阵寒意才回过神,一柱香的时间已到,她必须马上回归肉身了。

    容不得细想,她压抑住惊骇心情,匆匆忙忙飘回宿眠地回归肉身。

    一切恍若大梦初醒,无痕轻轻坐起身,感觉自己心都快跳到噪子眼了,听着周围村民传来的阵阵酣声,刚才的一番经历尤如隔世,极不现实,但却又清清楚楚印刻在脑海中,时刻提醒她这一切就发生在眼前。

    无痕本想唤醒睡眠中的母亲,但犹豫了一下没有这么做,母亲病体沉重,今晚睡得这般安静倒也难得,自己实在不忍打扰她,何况刚才经历的一切这般离奇,只怕母亲也未必会信。

    至于那个黑衣神秘人,无痕也不知如何向母亲提起,说自己灵魂出窍发现有人预谋杀害自己吗?这也太离谱了,而且想来这定然有关母亲的一些秘密,突然之间不便细问根由,以后找机会再向母亲寻问答案吧,不过自己要更加小心谨慎些,以免再遭他人毒手算计。

    其实说起来,那黑衣人和彩妮已经算是达到目的了,真正的梦无痕几天前就已经夭折在水潭,否则自己怎么有机会穿越?可怜的母亲,对这一切还完全蒙在鼓里。

    不,我不能让母亲知道真正的梦无痕已经夭折,否则她定然接受不了这种打击,这个秘密就让它烂在肚子里吧。

    想了片刻,无痕按捺住激荡心情继续躺下,却久久无法入眠。

    第二日清晨,无痕被母亲唤醒,睁开双眼就被母亲的样貌吓了一跳,不过一夜间,母亲面色变得更加苍白,满头青丝昨天还只是杂着一些白色,如今竟已经全部变成银丝,嘴唇白中透青、青中透黑,非常怪异。

    青光?青影?无痕觉得自己好象忽略了什么。

    昨晚灵魂状态她就看到母亲身上黑光青光缠绕,而那个恐怖的神秘青影也是深身青光耀眼,难道母亲跟那个神秘青影有什么关系?

    无痕马上打消了这个无聊想法,母亲病体沉重,身体虚弱,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跟那个恐怖青影有关,自己是吓糊涂了吧。

    梦氏见无痕神情惊愕,以为自己相貌变化吓到了孩子,忙掏出一条灰布巾将满头银丝包裹扎束起来,淡然道:“我没事,最近赶路可能太劳累,过段时间就会好了,别担心。”

    又是过段时间!无痕无语,这话她已经听母亲说过无数次了,母亲到底怎么了?有什么秘密不能跟自己亲闺女说呢?明明已经病入膏肓却强颜欢笑,自己身为子女却对母亲的病情束手无策,她如何能不着急,能不自责?

    突然,旁侧小树林中传来阿牛的阵阵哭泣和刘伯的大声呼唤,把附近所有睡梦中的村民们都吵了起来。

    梦氏怕无痕再追问原由,忙道:“那边怎么了?我们且去看看。”说罢,牵起无痕就走。

    有什么好看的?无痕心中有数,定是彩妮突然离去,今早被刘伯发现她无缘无故失踪,心中自然着急,四处寻找呼唤她呗。

    母亲拉着无痕和其他村民围聚上去细问原由,果然是因为彩妮突然失踪,不知去向。

    众人非常诧异,平常见那彩妮乖巧懂事,怎会突然无故失踪?难道发生什么意外,被歹人给绑走了?

    好心的村民们自发地分散四处帮忙寻找了一阵,都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和线索。

    刘伯悲痛自责不已,一时间仿佛苍老了几岁。

    无痕几次张嘴都及时忍住,她很想告诉刘伯彩妮的真正面目,为这丫头伤心实在不值,但不知如何说起,难道要将昨天看到的离奇经历当众说出?别说村民不信,她自己到现在都还无法相信。

    母亲倒是显得有些奇怪,彩妮失踪她竟一句劝慰之话都没有,只抱着阿牛轻声哄着,淡然看着众人在那忙碌寻找。

    逃难期间有人失踪其实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众人好言相劝刘伯,说那彩妮与刘伯也许是缘尽于此,不可强求。

    再说她是自己流浪到圭水村的,说不定突然想起家中还有其他亲人可以投靠,自己又回去了吧?毕竟跟随大家一起逃难实在太辛苦,跟刘伯告别又怕难以启齿,所以选择偷偷离开也在情理之中。

    在大家的安慰下,刘伯渐渐收住悲伤心情,实在找不到彩妮,他也只能暂且作罢。

    众村民们各自回去收拾一番,邀约着继续上路前行。

    第二日,无痕母女随着逃荒的村民来至一处官道,大家继续沿着官道走,便逐步出现了许多村落人家。

    无痕扶母亲在道路边坐下休息,独自跑到前方向其他村民打听消息,这才知道大家的目的地原来是前面的“瑶丰城”,圭水村隶属于瑶丰城管辖范围,城主大人对他们这些难民应该不会不管,肯定会有救济及安置措施,到时大家便能重新安家过日子。

    苦日子终于快要熬到头了,无痕满心欢喜,飞快跑向母亲,远远便瞧见梦氏正依树而立,含笑眺望着她,灰布包扎的几束银发散落下来,随风飘扬,显得那么孤傲和清丽。

    无痕呆住了,这时候方才醒觉母亲竟这般与众不同,自己以前定是忽略了什么,母亲绝对不可能是圭水村的村民。

    想想记忆中母亲从小就亲自教导自己读书练字,弹琴做画,甚至解读书义和书理,这怎么可能是普通村民能做到的?

    母亲应该是出身豪门或大家闺秀,由于某个未知原因或秘密才会带着自己隐居村林,那个死去的无痕年幼不懂事,自己前世好歹也活了二、三十年,还能看不出来吗?

    无痕轻轻叹惜一声,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完全适应了新的身体和身份,现在梦氏是她唯一的亲人,不管有着多大隐密,既然母亲不肯告诉自己,定有不为人知的原由,将来无论发生何事,自己也定然要与她一起面对和承担的。

    跑回母亲梦氏身边,无痕将刚才打听的消息一一告之,梦氏点了点头,淡淡道:“瑶丰城的城主江林海我也略有所闻,听说为官清正,对待百姓很是厚爱,乡亲们投奔于他也算是正确的选择。”

    无痕眨了眨眼,瞅着母亲暗想:莫非母亲认识这瑶丰城的城主?母亲果然不简单呀。母亲低头见她神情有异,轻点她的额头道:“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只是觉得母亲好厉害,连城主大人都认识。”

    梦氏笑了,轻轻将无痕拥入怀里,脸上满是溺爱满足的神情,嘴里道:“傻孩子,母亲哪里会认识这些人,不过曾经路过瑶丰城,略有耳闻罢了,只是这尘世间还有很多沽名钓誉之人,非亲身感受且也不能全信。”

    无痕暗暗点头,对母亲的话深表赞同。

    随后,无痕母女与村民一起继续前行,半日后终于来到瑶丰城边,远远望去,只见城墙高约六丈,全部用平整的青石所筑,紧密结实而无缝,城上是青砖红木修建的瞭望亭,城门由厚重的榆木打造,外面包裹一层黄铜,远远望去巍峨庄严,令人生畏。

    看到涌来如此多的难民,守门卫兵似乎有些紧张,手握兵刃大声吆喝着将难民拦下。

    负责管理守城卫兵的小将是个圆脸青年,几日前就已经得到城主指令,知晓这几日会有难民前来,他一面安排人骑马赶去向城主速速汇报,一面大声指挥守卫维持现场秩序。

    他将难民全部集合起来,先开始对难民进行清点造册。

    众村民见守卫不让进城,情绪顿时有些激动,个别心浮气躁者便相互簇拥着要闯进城去,场面纷乱渐渐有些失控。

    圆脸小将脸色微变,大手一挥,所有守卫齐刷刷亮出兵刃,城楼之上更有一排弓箭手已经拉弓满弦,随时准备万箭齐发,一股凌厉的杀气顿时弥漫开来,连周围的温度都似乎寒冷了几分。

    圆脸小将高声道:“各位村民稍安勿躁,城主大人早已有所安排,定会给所有人等妥善安置,现在请大家务必听从指挥,要是有人敢趁机闹事,格杀勿论!”

    老实的村民们何曾见过这种阵仗,吓得顿时便安静下来,再也不敢叫嚷多言。

    梦氏牵着无痕站在人群最不显眼的偏僻角落,轻轻点头道:“这瑶丰城的守卫倒也纪律严明,训练有序,城主江林海管理有方,看来确是一个人才。”

    “他若真是人才,早知有难民前来,怎么也不安排人发放粥食,痕儿可是饿极了。”无痕不满地撅撅嘴。

    “你这孩子,再忍一忍吧。”梦氏搂住无痕,轻轻叹惜一声,随后又咳喘起来,脸上现出痛苦难忍之色,无痕赶紧扶住母亲,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心中焦急却又无奈。

    没多久,去汇报的守卫回来了,不仅带回城主的最新指令,同时随后还跟来另一队卫兵前来支援。

    根据城主大人的安排,守卫们将所有难民全部引领到离城十里外的一处荒地,临时搭建了三、四处大棚供难民们居住,接着开始架锅建灶,为饥饿的难民提供粥食,一切事务都安排得有条不紊。

    难民们安静下来,虽然之前由于守卫不让大家进城有些激忿,但现在有吃有住,村民的情绪也都渐渐得到了安抚。

    粥食很快就已经煮好,一阵诱人的香味四下飘荡,饥饿的村民们哪里还能忍耐得住,纷纷围上前讨食,场面顿时混乱起来,有人被挤倒在地,叫骂声、哭闹声、斥喝声嘈杂震耳,好在卫兵很快就上前维持秩序,各村民们才安静下来,依次排队领食。

    无痕也排队领了一碗米粥,跟母亲相互谦让着分别喝下,萎缩已久的肠胃终于得到些许营养,长时间赶路而疲惫不堪的身躯也逐渐有了几分力气。

    随后,母女二人便在一号大棚内寻了个偏僻角落休息。

    梦氏有些疲累,倚靠柱子闭目养神,不久便似乎睡着了。

    无痕有些无聊,又不想影响母亲休息,便悄悄起身四处闲逛。

    刘伯和阿牛久不见人影,想必是被分到了其他大棚,住在这间棚屋的村民都比较陌生,横七竖八躺着休息,棚内汗味、体臭味混杂在一起,实在有些难闻。

    无痕皱了皱眉,正打算出去看看,却见门口一暗,走进一名守卫,大声喝道:“城主有令,所有村民都到外面坪地集合,依次接受医师诊脉,健康强壮之人明天便可安置进城,身体虚弱有病者也能免费赠药在此进行治疗,想进城的速速到外面集合!”

    村民一听顿时兴奋起来,一面口中念着感谢城主大恩大德,一面争先恐后纷纷涌出大棚,生怕错过进城安置的好机会。

    转眼热闹的大棚瞬息变得安静,只余几个老弱病残在原地叹气。

    梦氏似乎睡得极沉,倚靠着柱子眼皮都不曾动一动。

    无痕暗暗皱眉:留在此地免费治疗?说白了就是让老弱病残者在此自生自灭,以免给瑶丰城惹来麻烦,好一个江城主,看来也是唯利是图的狠绝之人。母亲身体虚弱,病情沉重,而我年纪太小,两人进城只怕无望。

    望着安静休息中的母亲,无痕心中五味杂陈,母女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一直在母亲的庇佑下成长,如今流离失所,母亲又病重难医,将来怎么生活是当前最大的难题。

    自己表面虽然才十二,但灵魂早已成年,作为母亲唯一亲人,必须担起重任好好照顾她才是。

    她暗下决心,以后要坚强、要独立,不能让母亲再操心。

    留在此地无异于等死!必须想办法进城,然后再解决吃住。

    无痕咬咬牙,瞅了眼倚在角落里闭目养神的梦氏,转身轻轻走了出去。

    坪地内所有村民依次排成几队,正逐一接受几名医师的诊脉和检查,每个医师身旁都安排专人对诊断结果仔细校对登记。

    诊断结果健壮者兴奋不已,诊断结果有病者唉声叹气,个别不死心的仍缠着说尽好话。但卫兵小将面若寒霜,根本不留半分情面,打个手势,周围守卫便将问题村民全部驱赶到一处集中,待诊断完毕后隔离医治。

    无痕站在大棚门口,望着坪地众多惶惶不安的村民怔然出神,大家不过是逃荒而已,怎么弄得跟闹瘟疫一样呢?不过随后一想也就理解了,大批逃荒的难民长时间在野外餐风露宿,身体虚弱免疫力低下,有村民病倒后又相互交叉传染,体内说不定埋下隐性病毒,若没有及时隔离治疗,很容易出现瘟疫流行,若不慎将瘟疫传入城中,那将是一场更加恐怖的灾难。

    早知道就不跟着村民一起进城了,自己跟母亲借口装做行走亲戚的说不定还能混进城,怎会在此发愁?

    无痕有些郁闷,不过细想好象也不可能,她见他人进出城门是要出示路引或严格盘查的,看看自己这身穷酸打扮,守卫怎么可能相信母女二人是行走亲戚的?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进城呢?自己就算健康能够顺利进城,可母亲呢?我绝不能离开母亲独自一人进城的。

    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无痕正琢磨着,忽见城门方向缓缓走来三人,为首者头戴医师冠巾,身穿绣金白袍,长衫飘飘,显得潇洒脱俗。

    另外两人背挎木箱紧随其后,应该是白衣男子的随从。

    白衣男子款款而行,逐渐走近前来,竟是一名龙眉凤目、温润如玉的美男子。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无痕由衷地暗赞一声,这年轻男子若是放在前世,比许多明星都要精致帅气,定然迷死许多粉妹。

    她心念微动,从衣着打扮猜出他是一名医师,便飞跑迎上前去,脆声叫道:“漂亮哥哥,你也是一名医师吗?”

    漂亮哥哥?白衣男子扬了扬眉,好奇地打量了无痕几眼。

    漂亮这词一般是形容女子容颜之美,鲜少有人用来形容男子,无痕这般形容那年青男子,岂不是说他很女人,太娘气?

    白衣男子身后的随从斥道:“休得无礼,这是我们瑶丰城平安堂的方神医,还不赶紧让开,别耽误我们的正事。”

    神医?这么年轻的神医?这么漂亮的神医?

    无痕惊讶无比,我不会运气这么好吧,大街上随便拉一个就能拉到一名神医?现在神医难道就象前世的大学生一样,满大街都是了?

    白衣男子并未因无痕的唐突而生气,所谓童言无忌嘛,何况无痕眼中毫不掩饰流露出羡慕崇拜之情,确实是真心在夸赞他,并无嘲讽之意,便幽雅地挥挥衣袖让随从退下,含笑回道:“不错,在下方子安,正是一名医师,小兄弟有何见教。”

    无痕按捺住喜悦心情,忙道:“你……神医哥哥,你能不能先帮我母亲看看,她病得不轻,若是你能医好她,大恩大德我……我永世不忘。”无痕一时情急,差点连以身相许都说了出来,赶紧吐了吐舌,脸上悄悄飞过一丝红云。

    呵,有意思,方子安暗暗好笑,虽然无痕衣着寒酸,却显得干净朴实,又长得眉清目秀,聪明伶俐,心中莫名对无痕生出几分亲切好感,含笑牵过无痕的小手道:“好,你且领我前去瞧瞧。”

    无痕一愣,感觉到手心传来的阵阵温暖,顿时心头怦怦直跳,她今世身体虽然才十二岁,可前世她早就二十多了,男女之别还是懂的,现虽作男孩打扮,却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下意识就轻轻挣了挣,发现没有挣脱,顿时心如鹿撞,暗暗心虚,木纳僵硬地跟着机械前行。

    被这么漂亮的美男子牵着手,换成谁都要紧张好不,再说前世今生她都没有被哪个男人这般亲热地牵过手,能不心慌吗?呃,刘伯当然不算,阿牛也不算,前世的崔叔叔也不算……

    方子安走进难民区,正在低头诊脉的医师们纷纷起身向他见礼,态度非常恭敬,就连面若寒霜的卫兵也纷纷点头示好,显然这方子安在瑶丰城的名声和地位必定超然不凡。

    场中医师都是瑶丰城各大药堂专门挑选来给难民做身体检测的,来的都是药堂地位比较低下的初级医师,中高级医师谁肯前来难民区?众人想不到方神医会亲自前来,非常诧异的同时也对方神医更加敬佩。

    大家见方子安牵着一名瘦弱清秀少年,都不觉多看她几眼,心里暗暗揣测这名少年的来历,怎会得到方神医的青睐。

    “看,那少年是谁?跟方神医这般亲近?难道是方神医的亲戚?”

    “嘿,你别乱猜,方神医独来独往的,啥时候见他有过家属?”

    “你们少添乱,这少年一身寒酸,一看就是贫困人家,怎么可能跟方神医牵上关系,给我闭嘴。”

    “切,随便说说而已,你急什么。”

    “随便说也不行,要是诋毁了方神医的名声,我跟你急。”

    “好了好了,不说了,反正与方神医这般亲近的,咱们也要小心留意着,别得罪了人家。”

    在众人频频注目下,无痕更显拘束,手脚都不知往哪放,暗暗有些后悔,也不知自己哪根筋不对,居然就主动上去招惹这么一位美男,众目睽睽之下还这般引人注目,要被人发现我是女孩子,岂不羞死。

    方子安倒若无其事,低头向无痕轻声道:“你母亲现在何处?”

    无痕回过神,赶紧指向身前一号大棚。

    方子安点点头,牵着无痕走了进去。

    棚内仍躺着几名生病休息的村民,见突然进来一位优雅帅气的男子,纷纷惊讶地坐起身来打量。他们都是久居偏地的村民,一时没认出方子安医师身份。

    无痕趁机挣脱那双温暖的手,跑到母亲身边轻轻唤道:“母亲,母亲,快醒醒,您还好吗?我请来了一位神医专门给您看病。”

    神医!村民耳尖,听无痕说这个年轻男子是神医,纷纷围近前来,希望神医也能帮他们看看伤病。

    无痕急了,这么些人围上前,神医还怎么给母亲看病呀,小脸顿时憋得通红,急道:“大家让让好吗?这样我母亲还怎么看病呀。”

    村民们虽然安静下来,却仍围在四周不肯散去。

    方子安凤目微扫,附耳对身后的两名随从交待几句,那两名随从点点头,将周围的村民请到了棚内另一个角落,分别对他们进行诊断医治。看来这两名随从也不简单,虽不是医师估计也离医师之位不远了。

    无痕这边顿时安静下来,梦氏微微睁开双眼,眼中青光一闪即逝,她见走近前来的方子安气度优雅、风度翩翩,眼神顿时亮了亮,不过很快收敛下去,便欲起身行礼。

    方子安此刻才认真注意到梦氏,脸上闪过一丝惊容,忙伸手阻止她起身:“夫人无需多礼。”接着蹲下身来凝神观望了梦氏面色几眼,眉头微皱,又伸出两指搭在梦氏腕脉上,渐渐一改之前的温和之态,变得沉肃起来。

    半柱香后,方子安缩回手指沉吟不语。

    梦氏淡淡一笑,面色如常,她对方子安诊脉后的肃穆表情早有所料,自己病情自己清楚,其实她并未抱有任何希望。

    无痕却忍耐不住张口问道:“神医哥哥,我娘得的究竟是什么病?您一定能治好的对不对?”

    方子安起身微微摇头,直言道:“你母亲的病我无法医治。”

    “什么?你不是神医么?难道你在骗我!”

    “小兄弟,并非在下妄言,而是你母亲得的不是病。”

    “不是病?那是什么?”

    方子安暗叹道:“是毒,你母亲中了奇毒而非生病!所以我也无能为力。”

    什么!无痕惊愕无比,母亲竟然不是生病而是中毒,这、这怎么可能。

    方子安凤目微扫,再次细细端详了梦氏一会,难掩心头阵阵惊意,忍不住对梦氏说道:“夫人毫无意外之色,想必您是早知病因吧?”

    梦氏此刻才开始正视这方子安,点头苦笑:“不错,想不到公子年纪轻轻,医术如此了得,能看出我身中巨毒的只怕世间也没有几人,公子医术超凡,妾身佩服。”

    方子安盯着梦氏脸色微变,忙道:“夫人……不,前辈谬赞,晚辈实不敢当。”

    梦氏收敛笑意,走近一步低声道:“妾身之病想来瞒不过公子慧眼,不过妾身有难言之隐,还请公子代为隐瞒,切不可对任何人提起,任何人!不知公子可否答应?”说罢往无痕处轻扫一眼。

    方子安会意,忙拱手保证:“前辈……呃,夫人且放宽心,在下明白。”

    梦氏含笑点头,似乎对方子安的回答非常满意。

    无痕可不干了,她都听不懂母亲在说些什么,惊道:“母亲,您为什么会身中奇毒?是有人要加害你吗?快告诉痕儿,是谁?谁会这样做?”

    难道是那黑衣蒙面人?无痕首先想到的就是那天晚上看到的神秘人和彩妮。

    梦氏面色淡然,垂睑轻言道:“痕儿别担心,为娘没事,这么多年不是也熬过来了吗?”

    这怎么行?熬过来!再熬下去命都要没了!无痕不依,继续缠着追问原由。梦氏无奈,只说是自己不小心身染巨毒,其余的便再也不肯多说半句。

    见问不出什么,无痕便把希望寄托在方子安身上,拉住方子安连声道:“神医哥哥,请你救救我娘,只要你能帮我母亲解去奇毒,做牛做马,无痕也都愿意。”

    方子安瞟了梦氏一眼,摇头道:“方某虽精研医术,却并不善长解毒,何况天下奇毒有千万种,你母亲所中之毒甚是奇怪,方某也闻所未闻,想要治好她,哎,难难难。”

    无痕怔然呆住,连神医都束手无策,难道母亲的毒就真的无人可解?自己……自己真的是天生孤苦命,好不容易今生有了一个亲人,却身中奇毒难以医治……以后,又要一个人飘零无依了?

    见无痕失神无措,方子安心有不忍,宽慰道:“小兄弟且莫着急,按理说身中如此奇毒,一般人早该难以活命才是,可你母亲却能支撑这么多年,想来是有办法压制的,多给方某一些时间,方某定会竭尽全力寻找医治之方,别担心,吉人自有天象。”

    无痕渐渐平息心中的焦虑,神医说得对,现在没有办法不代表以后没有,这么多年母亲都能挺过来,定有压制之方,说不定过段时间,神医便能找到其他办法医治呢?自己切不可乱了方寸,轻言放弃。

    她又想起自己灵魂出窍时,看到母亲身上黑光青光缠绕,而浓郁的青光正好将黑光死死压制,这么多年母亲能坚持活下来,这神秘的青光定然功不可没!可这青光是什么?无痕百思不得其解,却又找不到合适的人询问,只能杵在原地怔然出神。

    方子安思虑片刻,对梦氏说道:“观夫人气色,想是毒症已深入肺腑难以控制,这样下去对夫人身体极其不利,在下所学之术中有金针封穴之法,可勉为夫人行针,或许能暂缓毒性漫延,不知夫人可愿意让在下一试?”

    梦氏不禁动容,金针封穴!她好象听人说过,是一套非常高深的行针手法,非医术绝妙、精研穴脉之大医师方能掌握,莫非竟然看走眼,这青年已到了大医师之能?

    方子安似乎猜到梦氏所想,摆手笑道:“夫人多想了,在下可没有这么高明的医术,不过是家师刚好精研金针封穴之法,晚辈有幸学到一二,可不敢说精通,只能算初步入门,或许能缓解夫人毒性,但效果甚微,不容乐观。”

    梦氏点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不过神情中仍不免对方子安的医术透出赞赏:“不知令师是哪位高人?”

    “家师……其实非中原灵域人士,而且并无名声在外,夫人应该没有听过,不说也罢。”

    “哦?非中原灵域之人?齐风大陆地域辽阔,除了我们所在的中原灵域,还有东方海域、南方炎域、西方荒域和北方雪域,却不知令师在哪一域清修?”

    “呃,这个……在下不想隐瞒夫人,都不是。”

    “都不是?难道你来自……”梦氏面现惊色,连呼吸都显得有些急促起来。

    “抱歉,在下不便明言,望夫人见谅。“

    “那公子可听说过上古五大家族?“

    “在下见识浅薄,未曾听说什么上古五大家族。“

    梦氏略感失望,知道方子安并非出自心中所想之处,叹道:“唉,是妾身失礼,公子莫怪。“

    “夫人客气了,这金针封穴之法……“

    “既然公子有如此高明之术,妾身当然愿意一试,有劳公子。“

    无痕听方子安要用金针封穴之法,好奇心顿时膨胀,她前世可听说过这种中医绝活,可惜从未见人施展,这方神医竟懂此术?那是不是说母亲还有希望医治?

    她赶紧凑上前拉住方子安衣袖,眼中满是希祈:“这金针封穴可否解毒?我母亲是否有法医治了?”

    方子安轻拍无痕肩头,安慰道:“虽不能医治,但毒性却可暂时封印一月有余,待我回去再寻他法,总有希望的,小兄弟切莫着急。”

    无痕点点头,她也知道自己过于急性了,母亲的毒十几年都没有办法医治,哪能这般容易解除?

    方子安招来随从交待几句,又叮嘱无痕在旁守护不要让人打扰自己,接着衣袖轻扬,手指间突然出现一根三寸长的金针,尖细如丝,寒光闪闪,未等旁人看清便突然刺入梦氏头顶的百会大穴。

    梦氏闭目站在原地毫无所觉,仿佛金针插入百会大穴的不是她。

    无痕却差点惊唤出声,她前世对武术兴趣极高,知道百会大穴是人身死穴,非常重要和脆弱,一不小心就会闹出人命。

    这方子安居然敢将金针插入母亲百会大穴,他、他是存心想要母亲的命么?好在她对方子安还心存敬佩,硬生生将这份骇意强压下去,没有出手阻止。

    方子安身形不停,双手不断变换各类奇怪手诀,往梦氏双肩、后背、咽喉、手肘等各处要穴点了数次,速度极快,仿若一道白色身影在梦氏身前穿插飘飞,衣衫舞动,煞是好看。

    不久,梦氏头顶金针轻颤,丝丝黑气争先恐后从她百会穴渗出,在头顶凝聚形成一团黑雾,黑雾不停伸缩变化形态,仿佛雾中困着一只四处乱撞的狰狞猛兽,看了令人惊悚难安。

    半柱香后,方子安停下身形,屏气敛息紧盯着梦氏头顶黑雾沉吟不语,这黑雾是奇毒所化,虽然不足梦氏身中奇毒之万一,他仍不敢小觑,若处理不好,只怕又要添上几个无辜亡魂。

    不容多想,方子安迅速掏出一个玉瓶,瓶口对着黑雾掐了一个法诀,便见梦氏头顶的黑雾凝成一缕细线缓缓被吸入玉瓶之中。

    方子安迅速盖好瓶口小心收好,伸手将梦氏头顶金针收回,长吐一口浊气,神色中竟露出一丝疲惫,显然这封穴之术极难施展,几乎耗尽了他的全部气力。

    无痕全程看得目瞪口呆,对方子安的医术既佩服又羡慕,心头暗想:如果自己也能学会这种医术就好了,以后母亲若病情复发,自己就能出手控制毒性,说不定还有机会将母亲彻底治好。

    可是,这种绝学感觉好高深,自己能学会吗?神医哥哥肯教吗?不行的话我就拜他为师,缠着让他一定教会我,嗯,对了,当医师应该也是一份不错的工作,若是将来能当上医师,以后吃穿都不用愁,母亲跟自己也可以安安稳稳的过上好日子。

    无痕正幻想着怎么学医呢,这边梦氏已然睁开双眼,目中清光涟涟,精神好了许多,虽然仍是满头银发,但面色已然没有之前苍白,泛黑的唇色也转成淡紫,整个人看起来比较正常。

    梦氏赞道:“公子医术果然高明,金针封穴之术妾身算是领教了,此番多亏公子出手相助,大恩不言谢,这份人情妾身铭记于心。“

    方子安暗感惭愧,忙道:“夫人过奖,在下这金针封穴之术不过刚入门,勉强能施展一根金针,哪里敢当得夫人如此谬赞,若是我师父在此,五针齐出,那才是真正的金针封穴绝学,在下望尘莫及。“

    无痕鼓起勇气,移步上前轻轻道:“神医哥哥,痕儿想跟你学医,你……你可不可以收我为徒啊?“

    方子安有些意外,想不到无痕居然想拜他为师,瞅了梦氏一眼,见梦氏沉吟不语,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方子安不吭声,无痕顿时有点着急,连声道:“神医哥哥,我很聪明的,不怕苦不怕累,洗衣做饭,端茶倒水,什么都能做,只要你收下我,我、我做牛做马都愿意。“

    方子安愣住了,其实他心里对无痕也生出莫名的亲切好感,收下她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自己能收?敢收吗?

    他瞅了瞅梦氏,见梦氏垂首无语,表情古怪,似愁似忧又似怜,不由暗感奇怪,心思微转,突然伸手在无痕后脑的脖颈处轻轻拍了拍,顿时表情一滞,瞬间明白梦氏表情为何如此古怪,他又再次拍了几次确认后,只能暗叹一声可惜。

    他想不通为什么是这个结果,只能摇头安慰无痕:“学医可不是一件易事,需要天赋极高,你虽聪明,但年龄还小,等你长大一些再说吧。“

    这不就是赤祼祼的拒绝么?无痕神情一呆,想不到自己这般低声下气求人,却被现实狠狠扇了一脸。

    她太自信了,以为自己聪明伶俐就够了?不!自己什么都不是,就是一个穷困潦倒的逃荒者。人家是谁?瑶丰城的神医!年轻有为,帅气迷人,凭什么收自己!

    无痕面色黯然,转身回到母亲身边垂首不语。

    方子安心头一颤,见无痕这般失望也于心不忍,却不知如何开口安慰,只能道:“夫人毒性虽暂时压制,但还需好生安养。此毒在下也闻所未闻,刚才侥幸收了一丝,回去当细细钻研,希望尽快能找出解毒之方,请夫人珍重,在下告辞。“

    望着方子安消失的背影,无痕暗暗咬牙,为了母亲和生存,她必须要进城谋求生路,不能做医师,难道就没有别的出路?不,前世自己从来没有被困难压倒过,今生也不例外,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就不信自己没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梦氏在无痕的搀扶下重新坐好,望着无痕失意的小脸,不觉更感怜惜,轻轻搂住无痕叹道:“痕儿,别担心,有母亲在,一切都会变好的。“

    无痕倚在母亲怀里,感受着那暖暖亲情,心中的一丝委屈顿时便荡然无存。

    却说方子安告别无痕母女后,带着随从又到各处向其他医师了解难民的检查情况,并对梦氏的病情做了登记交与守卫。

    当然,他没将梦氏中毒之事和盘托出,只说梦氏是多年前落下的产后风,只需慢慢调养,没有疫病的风险。

    方子安是名动瑶丰城的神医,他的话自然无人怀疑,其他医师更不会再去给梦氏和无痕做其他检测了。

    由于方子安心中挂念研究奇毒之事,没留多久就匆匆返回了瑶丰城。

    无痕站在大棚门口,偷偷目送方子安渐渐远去,心中说不出是无奈还是祈盼,但治愈母亲的心情却越来越强烈,这一世她跟母亲虽只相处短短半月,但血脉亲情却深入骨髓,难以割舍,她决不会轻言放弃。

    傍晚时分,守卫和医师终于对所有难民检查完毕,逐一校对姓名和检查记录后,便将老弱病残和身患疾病者全部集中到一、二号大棚,其他健康的村民则被分配到三、四号大棚休息,等待明天城主大人进一步安置。

    无痕身体健康,按理应分到三号大棚,但她不愿与母亲分开,坚持要留在一号大棚照顾母亲,守卫见她年纪尚小,又似乎与方神医认识,便也没有为难她。

    医师们随后陆续回到瑶丰城休息,只留下几名药徒在难民区给病患们熬药。一些守卫更弄来许多不知名的药粉洒在难民区各处角落,似乎在防患疾气扩散。

    当晚,无痕疲惫地与母亲相拥而卧,很快便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无痕冥冥中突然恢复意识,睁开眼发现自己离体而出,再次化为一缕幽魂。

    有过前几次的经验,她不再对灵魂出窍感觉紧张害怕,反而显得异常镇静。

    她一面仔细打量肉身,一面细细琢磨起来:

    自己为什么会灵魂出窍?

    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肯定有某种原因,或者是自己处在某种状态?

    无痕前世便聪慧过人,这一世重生后,她发现自己领悟和学习能力更胜从前,仿佛突然开了窍,思维敏捷远超常人。

    凝望着沉睡中的肉身,无痕头脑中闪过多种可能因素。

    自己这种状态应该就是前世所描述的魂魄?按照前世的说法:一旦人类肉身死亡,灵魂没有依托之处,就会离体变成魂魄,成为孤魂野鬼。

    可是自己明明没死,为什么也会离体成为魂魄呢?自己今天也没做什么特别奇怪的事啊?只是非常疲惫睡得沉而已。

    突然,她脑海中闪过一种可能,沉睡!对,就是沉睡,当自己由于疲惫进入沉睡状态时,灵魂与肉身的契合度出现了短暂的错位,灵魂才会无意识地离体而出。

    什么情况下自己会进入沉睡?难道要身体非常疲惫才行?总不能每次灵魂出窍都要把自己搞得疲惫不堪吧?前世自己曾练习过一段时间的静坐,法诀里说当做到心如空灵,思无所虑,与天地沟通融合一体,便能魂游天外,瞬息千里。

    这所谓的魂游天外,会不会指的就是灵魂出窍?

    无痕有些兴奋起来,感觉自己冥冥中好象摸索到什么,又好象模模糊糊什么也没摸索到。

    她性格素来有些急躁,这会突然触摸到一丝可能是灵魂出窍的方法,顿时便按捺不住,想亲自尝试一下。

    想到就做,无痕立即回归肉身苏醒过来。

    随后,无痕闭上双眸,学着前世书上教的静坐方法,盘膝而坐,五心朝天,闭上双眼,调匀呼吸,大脑尽量保持空白,什么也不想,让思维在这一刻变得虚无空寂,封闭自己的五官,不听不想,不闻不视……

    虽然这样做很难,不过无痕收敛心思,不断尝试无数遍后,似乎找到一些窍门,缓缓进入了空寂之态。

    前世她就对静坐练气非常痴迷,曾经有一段时间自己在家按书练过一阵,颇有心得,虽然最终什么也没练成,但多少积累了一些静坐经验,进入空寂状态的机率很大。

    当她大脑渐渐处于虚无静谧之时,无痕的灵魂终于再次离体而出,而这一次,并非以前的偶然无律,而是全凭她自己努力做到的。

    无痕魂体开心地在原地转了一圈,兴奋之情难以言喻,毕竟掌握了灵魂出窍之法,以后每晚都可以随时出去玩了。

    她那颗猎奇之心蠢蠢欲动,悠悠然便向棚外飘去。

    难民区的深夜非常寂静,四野传来阵阵蝈蝈和蛙鸣之声,远处漆黑的林木树影随风而动,刷刷刷的树叶轻颤着,仿佛带来了缕缕凉意。

    卫兵们大部分都已休息,只余下两名守卫值夜,正靠在一棵槐树下轻声交谈,偶而轻声发出一阵猥琐的淫笑,估计嘴里没吐出什么正经事。

    无痕绕着难民区转了一圈,突然发觉四周变得明亮起来,整个魂体上下也传来阵阵舒适之意。

    她诧异地抬起头,原来是夜空中乌云散去,此时正高悬着一轮圆月,皎洁的月光如银,将天地间瞬息染成一片雪白。

    月光仿佛具有无形的魔力,照射在无痕魂体上,令她感觉如浴春风,非常惬意。

    凝望着月亮,无痕不由怔怔出神,此刻在她眼中,月亮已经不是前世所学的那个荒芜星球,而是变得非常神圣,非常亲切。

    月光之中隐隐飘来点点晶光,轻轻吸附到她魂体之上,转眼与她溶为一体,每溶入一点晶光,都令她舒服得想要呻吟起来,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美妙到她连动都不想动一下,生怕轻微的一个动作,就将这些晶光惊跑了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无痕回过神,原来月光已经再次被乌云遮住,天地重新笼罩在一片阴暗之中。

    抬起虚影中的双手,无痕感觉魂体比以前变得更加充实,似乎月光中的神秘晶光赋予了她某种能量,令她感觉到了一丝蜕变。

    难道自己刚才吸收的就是月光精华?无痕有着前世的知识和经验,很快就反应过来,居然被她猜个八九不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