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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粮食自然是好东西,山寨也不嫌多,可上谷离咱们这有一千多里地,沿途多有军镇,我们怎么运回来?而且,那是三十万斛,不是三十万斤,沿途又没有大江大河,只能靠马拉车载。我们远没有那么大的运力……”

    蒯明正下去后,方林拧着眉头说道。

    林宁闻言也有些挠头,三十万斛粮食,的确不是小数字。

    十斗为一斛,大概一百二十斤,六十公斤,相当于他前世见过的一麻袋。

    三十万麻袋堆积起来,便是一座不小的粮山。

    的确是个难题。

    就算青云寨目前所有人都去背,三五个月都背不完。

    当然,不可能只靠人力去背。

    但就算有骡马和大车,三十万斛粮食至少需要几千架大车和过万的骡马。

    青云寨哪有这份实力……

    而且粮食不是铁料,一立方的铁就一万多斤,一立方的粮才多少?比水还轻。

    利用他造的楼车,倒是能多装些,可一千多里地,宗师也无法背负着万斤重物长途奔袭。

    除非……

    老侯爷不介意帮忙运几趟货吧?

    不,这怎能叫做市侩的运货呢,这是拯救苍生的粮食啊!

    不过……

    就算老侯爷答应出手,怕也无法解决全部。

    那可是整整三十万斛啊!

    终究还有一部分,需要车载马拉,才能运回山寨。

    正当林宁苦思无解时,就听皇鸿儿忽然道:“小郎君,我有一法子,说不定得用!”

    林宁闻言,将信将疑的看着她道:“你有什么法子?”

    皇鸿儿道:“我去过上谷、云中,知道那里有一个极大的车马行,据说有大车二千,驮马骡子无数,他们多往草原上走镖,也承接运送军粮的活儿……”

    林宁奇道:“你怎么知道?”

    皇鸿儿抿嘴笑道:“当初我和君儿去北地游历,有一个呆子想娶我过门儿,卖弄家底时自报的家门儿。”

    此言一出,田五娘和方林的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

    说起来,二人都是很正派很传统的老派江湖人士,义字当先。

    他们可以接受杀了敌人,但如皇鸿儿流露之意,要利用别人的仰慕来做事,实在让人有些不齿。

    利用感情的人,都很渣。

    林宁原本还眼睛一亮,可留意到田五娘的不喜后,干咳了两声,义正言辞训斥道:“你看我像是让自己女人出去抛头露面来办事的无耻男人吗?”

    皇鸿儿没好气白了他一眼,道:“谁跟你说我要使用美人计?”

    林宁笑骂道:“你也好意思自称美人?”

    这一点皇鸿儿并不会谦虚,哼了声,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吃掉陆家的车马行!小郎君,你猜陆家车马行背后靠的是谁?”

    在当下世道,这么大规模的车马行,背后没点跟脚自然不可能。

    但天下如此之大,林宁怎么会猜得出和哪家豪门有瓜葛?

    他狐疑的看着皇鸿儿,道:“该不会和你们魔教我关系吧?”

    皇鸿儿脸色的得瑟一滞,呆呆问道:“你怎么知道?”

    林宁高深莫测的一笑后,正色道:“那此事就交给你了!”回头对田五娘笑道:“五娘走,咱们去后山看看风景,我新琢磨了着烤肉的法子……”

    皇鸿儿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一把抓住林宁的胳膊不许他走,星眸怒视着他。

    别以为姑奶奶好欺负!

    林宁顿足转头看去,呵呵笑道:“开个玩笑罢了,不过你想利用我们来帮你整合魔教,你自己就要出大力。”

    皇鸿儿闻言眼泪都下来了,道:“奴如今都是郎君之人了,缘何还如此看我?”

    那副娇弱怜人的楚楚模样,连方林都皱起眉头,训斥林宁道:“小宁,你疑心愈发重了,你还没称孤道寡的,怎么连枕边人都猜疑成这样?”

    皇鸿儿闻言,掩面而泣。

    林宁气笑道:“三叔,你看不出来她在装?”

    方林看了眼削肩轻颤的皇鸿儿,见她双手边缘都溢出了泪水,沉声斥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林宁无语,看了眼垂着眼帘不参合的田五娘,无奈道:“好好好,此事是我的不对,行了吧?三叔三叔,你先去吧……”见方林犹自不放心,他好笑道:“有五娘在这,你还怕我打她不成?再说,我也得打的过她才是。”

    方林这才想起这个看起来娇弱可怜的丫头其实是魔教妖女,高品宗师,他面色微微一变,哼了声,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等他走后,皇鸿儿放下双手,拭去眼角泪水,却正经道:“小郎君,虽然我的确想用山贼的力量来整合圣教,但我方才说的也没错,马上我连人都是小郎君的了,我的便是小郎君你的。上谷陆家背后有五散人祁任做靠山,上谷太守虽名叫朱涂,但他其实是祁任的儿子,上谷根本就是祁家的。”

    林宁闻言再次傻眼儿了,齐国最重要的北部军阵要塞之一,居然是魔教的?!

    见他这般,皇鸿儿抿嘴笑道:“小郎君何必这般惊奇?其实也没什么。圣教这般大,不是每个人都和青龙法王一样有壮志雄心,圣教这些年来一盘散沙,四大护教法王和五散人都各自在外有自己的势力。历代教主也没理会许多,因为圣教教主只要成不了武圣,圣教越团结,势力越大,灭亡的反而越快。而木散人及他麾下的木行旗,就落脚在上谷城,是上谷城中不起眼的世家之一,但实际上,上谷城内最大的几大家族,都不过是木行旗的傀儡。有他们帮助,朱涂在上谷才做的有声有色。朱涂表面上不过是一个寻常小乡绅之子,读书科举,在祁任的运作下,一路升到上谷太守。”

    林宁闻言,啧啧叹道:“真是开了眼了,谁能想到,齐国北疆军事重镇,居然还有这样的内幕。魔教妖人给朝廷当太守……”

    皇鸿儿横了他一眼,道:“所以说,只要咱们拿下祁任和木行旗,整个上谷都是咱们的!到时候,运送点粮食还不是小事一桩?”

    林宁闻言,来回踱步了数圈后,道:“我们可以走一遭上谷,助你以魔教新教主的名义,将木行旗重新整合回魔教麾下听命。但是,暂且不去动祁家。木行旗也依旧由祁任统帅,祁任暂且也不必到青云寨来报道。”

    皇鸿儿不解道:“这是为何?何不一鼓作气拿下上谷?祁任积攒了那么多家业,要是都搬过来,小郎君岂不是能办更大的事?”

    林宁摇头道:“上谷离咱们太远,就算拿下来,也没精力去守。若是让祁任顶着青云寨的名义在那边行事,对我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况且,祁任的把柄在我们手里捏着,想什么时候让他就范,就能让他什么时候就范,不必急于一时。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将粮食顺利运回。其次,可以问祁任要一些木工作业方面的人才,以后我们要培养自己的木行旗。”

    皇鸿儿嘟着嘴道:“有现成的不用……”

    林宁摇头道:“魔教里除了你之外,我无法信任第二人。”

    皇鸿儿闻言不知为何,居然感到甜蜜起来,美眸白了林宁一眼,端的风情万种,化人骨酥。

    田五娘懒得理会这妖女,问林宁道:“如此事情就解决了么?”

    林宁摇头道:“三十万斛,实在太多了,就算有一千辆大车来拉,也拉不完这么多。而且那么大的动静……我们还是要出动。不止我们,我还要去试试看看能不能说动老侯爷……”

    “噗!”

    一旁正在喝水的皇鸿儿一口茶喷出,很是咳嗽了一阵后才道:“让一个武圣帮你搬粮食?!小郎君,那是人间至强者,你是不是想多了……”

    林宁冷笑道:“想多什么?就算老侯爷是人间至强者,他也不是无所不能的,黑冰台害的天剑山那样惨,他敢杀上黑冰台,灭个满门吗?这世上哪有什么人间至强者,只有无敌的大势,没有无敌的人!我现在做的,就是慢慢积累起无敌的大势,等到成就大势的那一日,自然能帮老侯爷报了大仇。”

    皇鸿儿好笑道:“老侯爷还需要你帮?”

    田五娘淡淡道:“鸿儿你虽为高品宗师,但《九劫》走的也是取巧之道,所以体会不到圣道之分别。老侯爷之圣道,为未抛却世间情的有情之道,所以他还记得父子之情,夫妻之情,以及我们的恩情。而当世其他圣人,修的却是无情圣道。在这些圣人眼中,亿万苍生都如一人,未有不同。老侯爷若杀上东王山,东方青叶虽奈何不得他,却可杀侯万千,杀老侯爷在乎之人。然老侯爷要是杀了东方姑娘,东方青叶却并不会感到什么难过。所以,老侯爷自己报不得仇,因为他兑不起子。尽管他开创了千古未有之圣道,以后成就必在东方青叶之上。”

    皇鸿儿忽然面色一变,忌惮道:“那要是东方青叶来杀我们怎么办?老侯爷为了保护侯玉春,会不会不管我们?”

    林宁呵呵笑道:“武圣绝不会轻易对有武圣的势力下手,东方青叶要是敢来杀我们,老侯爷就敢去秦国皇宫屠个干净。到那时,秦国必然会大乱,天下都会大乱。三大圣地的圣道都是依托三大皇朝建立的,屠了秦皇和皇族,秦国崩坏,东方青叶的圣道都要崩塌。所以,东方青叶绝不敢妄动!老侯爷自创圣道,没有这个后患,少了一大隐患,就成了我们的护身符。所以你看,纵然武圣也不是金刚不坏天下无敌,只要能了解大势,掌握脉络,还是有办法可循的。”

    看着林宁指点江山的模样,连圣人都成了他棋盘中的一枚可用之子,皇鸿儿整个人都有些醉醺醺,俏脸绯红着用又酥又媚的声音唤了声:

    “小郎君啊~”

    ……



    “哎哟!”

    皇鸿儿还没飞入林宁怀中痛舔他的雄姿,就觉得后臀一痛,忙双手反捂,跳到一边。

    就见田五娘凤眸清冷的淡淡看了她一眼,而后同林宁道:“此事宜快不宜慢,慢则生变。”

    林宁点点头,他知道田五娘之意,怕的不是忽查尔突然南下夺了这三十万斛粮食,而是怕稷下学宫对蒯家动手,抢了这三十万斛粮食。

    有没有这些存粮,对山寨意义非同小可。

    皇鸿儿在一旁哀怨的看着田五娘,田五娘微微蹙了蹙眉,道:“等忙完此事,回来就纳你过门儿。在此之前,你安分点,像什么样子?”

    皇鸿儿闻言,登时不闹了,臊眉耷眼的站在那,嘴角却弯起一抹极美的笑意。

    不是她花痴恨嫁,只是出身魔教,又在江湖上漂泊太久,见过这世上太多的负心薄幸人,却难见一能入她目的有情郎。

    起初对待林宁,她只是利用之心居多。

    可随着愈发深入的观察和了解,她也就愈发觉得此人之好。

    她虽出身魔教,但天良未泯。

    对于真善美之事,仍会生出发自内心的欣赏之情。

    而且林宁救助流民并非烂好人,此中还有他的个人抱负。

    手段也极为高明,前所未有的诉苦大会使得流民齐心,还被发动起来辛勤劳作。

    最难得的是,林宁并不迂腐,懂得打劫世家之财,来做他的善事。

    这种行事手段就太对皇鸿儿的胃口了。

    再加上林宁做事归做事,却从不冷淡家人亲人,和田五娘活成了神仙眷侣,又孝敬亲长,疼爱幼妹,如此家庭,岂不让人艳羡?

    此上种种,面对一个将她里外都看尽摸熟的俊秀俏郎君,皇鸿儿怎能不入彀中?

    更不用说林宁还是皇鸿儿入圣的关键所在。

    另外,见识过侯万千的有情圣道后,皇鸿儿也打算和林宁日后走此种圣道……

    等议完事田五娘先行离去后,皇鸿儿仍捂着身后,对林宁可怜兮兮道:“好痛哦!”

    林宁无语的抽了抽嘴角,不过终究还是说了句:“先忍忍,晚上我给你吹……瞧瞧。”

    “嘻嘻……人家好害羞~”

    “……”

    ……

    “噗嗤!”

    龙门客栈内,从天剑山归来的侯家父子坐在大堂上吃茶,得闻林宁之计划后,侯玉春一口茶水喷出。

    他倒没有咳嗽,而是仰天大笑起来。

    笑罢,问侯万千道:“爹,如何?”

    侯万千不言,两鬓如霜,眸光沧桑,怎么看都是大帅逼……

    林宁奇道:“什么如何?”

    侯玉春依旧笑不可支,道:“今儿我才给我爹说了你拿咱们宗师当苦力之事,并给他说,你早晚把主意打在他头上。我爹还不信,我就说不信走着瞧,没想到,哈哈哈,没想到根本不用早晚,你连今天都等不完!”

    林宁闻言,抽了抽嘴角,对淡淡看着他的老侯爷正色道:“老侯爷,我一直认为,不管是圣人还是宗师,最大的存在价值不是杀戮,更不该像三大圣地那样,将宗师都拘在山上‘问道’,而是将自身的伟力用于生产创造,造福于天下。三大圣地的存在,本应该能为三大皇朝造福无穷。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若是稷下学宫的夫子带着宗师一起开山修路,那么不用十年,整个齐国都能畅通无阻。若是他们一起兴修水利,挖井建坝,那么纵然大旱之年,百姓也绝不会像眼下这般,只能活活等死。若是能做到这般,那么圣人才真正不负其圣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名为圣贤,实为最大的国贼!”

    侯万千深深凝视着林宁,他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包天之人,也从未见过有如此念想的人。

    虽然看得出天下苦圣地久矣的人并不少,但谁也不敢说圣人为国贼。

    因为不管是齐人还是秦人还是楚人,他们心中都清楚,若国家一日无圣人,便是亡国之时。

    祸害百姓的,都是一些家族子弟在稷下学宫进学混出名堂的巨室,和圣人绝无相干。

    辱圣人为国贼者,前所未闻。

    眼前少年的心,到底是猖獗狂妄的没有边际,还是……如宇宙之广博无垠。

    “你想覆灭圣地,统一三国,称皇称帝,唯我独尊?”

    侯万千直指林宁本心,问道。

    林宁果断摇头,坦然面对侯万千的目光,道:“我非野心之辈,只是来到这世上一遭,尽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然也太无趣了些。但我做这些,绝非为了称王称霸,唯我独尊。”

    侯万千自然不信:“若你果真做到那一步,你不上位谁上位?”

    林宁起誓道:“若我有乱世逐鹿之野心,必受万箭穿心之苦。”

    侯万千微微皱眉,道:“你不上位,莫非让你的儿子上位?”

    林宁摇头道:“我如今连子嗣都未有,怎会想那样远?”

    侯万千彻底不明白了,看不破眼前少年到底心存何意。

    但他看得出,林宁并未同他说虚言。

    一旁的侯玉春忍了半天,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前仰后合的大笑不停,道:“爹啊爹,我总算明白林兄弟总说,圣人也不是无所不能是什么意思了。你难道就想不到,哈哈哈,你就想不到如今青云寨谁是大当家?”

    侯万千闻言一怔,随即面色古怪的看向眼神讪讪闪烁的林宁,无语好一会儿后方道了句:“荒唐!”

    自古以来,岂有女子为帝之事?

    再者,田五娘为剑冢传人,最多三十年便可为圣。

    圣人焉能坐龙庭?

    林宁打了个哈哈,道:“哪怕果真到那一日,五娘上位,也只是戴个好看的帽子罢。天下事,当由天下人决之。未有世世英明之君王,却有代代之英杰可掌国事。君王不需要决策权,只需要否决权便可。当然,眼下说这些还太早了些。只是老侯爷你问起来,我便如实回答罢。我本不过闲云野鹤之性,但心里又有那么点妇人之仁,实不忍天下百姓苦如牛羊豕犬,如韭草般任人宰割。一点浅薄之志,让老侯爷见笑了。”

    侯万千静静的看着林宁,一旁侯玉春却唏嘘不已道:“若林兄弟此等志向也只能说是浅薄之志,天下谁人之志可称壮?”

    林宁微微摇头道:“此路何等艰难?我只能说尽力为之,但却无抛家舍业乃至抛头颅洒热血之坚韧勇毅。能不能成事,实在无底,当不得侯兄之赞。”

    侯玉春闻言一怔,悄悄看了他爹一眼后,对林宁使了个眼色。

    如他爹这样的人,更欣赏的是那种千锤百炼历经万千苦难却不动摇其志之人。

    哪有林宁这般,立志如此高远,却说没有坚韧勇毅之心。

    那光立志有个屁用啊?

    林宁却好似未看到一般,面色如常……

    大堂上,有些寒意的山风吹拂着,砂壶壶嘴处飘出一缕淡淡的白烟。

    云秦古道上,偶尔见行人匆匆来往,又或见流民步履蹒跚。

    过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后,侯万千才终于开了金口:“奇人多行奇事,你年纪虽轻,但所想、所言、所行、所立之志,天下无人能及。我侯门父子受你大恩深重,既然你有所需,自当尽力相助。只望你莫忘初心,莫忘今日之言,为权贵名利所迷。”

    林宁呵呵笑道:“我可以给老侯爷一个许诺:若有朝一日我林宁为权势野心迷了心智,成为不择手段戕害百姓之贼,老侯爷尽可用手中剑斩之,天下人绝不会认为老侯爷忘恩负义,只会以为老侯爷你深明大义,没有为虎作伥。”

    此言一出,侯万千顷刻动容,缓缓点头。

    ……

    入夜。

    林宁同田五娘、周妮妮还有皇鸿儿一道,陪春姨、小九娘、宁南南吃晚饭。

    玲珑小道姑亦在。

    她看到林宁时,依旧会俏脸晕红如醉酒。

    膳堂内,春姨带着周妮妮、玲珑小道姑一并将饭菜端上来后入座,对林宁笑道:“你把厨房火灶和屋里的炕连在一起,这边做好饭,屋里的炕也热了,难为你想的这么周到。前些年每年入冬后睡觉都是遭罪,大人还好,小九儿哪年不病一遭?往被子里钻都要哭一回,如今却欢喜的很。”

    小九娘嘻嘻笑道:“被窝里热乎乎的,可舒服了。”

    周妮妮轻笑道:“春姨也是偏心,那几年冬天都是给小宁暖被窝,小九儿只能自己睡。不过现在好了,小宁这么疼九娘,也算是赔罪了。”

    春姨笑骂道:“那几年你男人什么德性你不知道?”

    “你男人”三个字登时让周妮妮羞红了脸,美目水汪汪的看了林宁一眼,不再说话。

    林宁看了眼“呼噜噜”“呼噜噜”吃的超级香甜的宁南南,随手夹了块大骨肉给她,又帮小九娘将鱼肉里的刺挑干净放在碗里,然后同春姨道:“明天要出趟远门儿,这次出去时间可能会长些。不过这回之后,到年前估计都不用再出门儿了,好好在家里准备过年。”

    春姨闻言,皱眉道:“怎么一天到晚那么多事?”这话若还像样,可接下来的话却让旁观者无语了:“你别累坏自己了,有什么事,让你三叔四叔还有雪姨他们去做不就好了?”

    林宁在几道若有若无的打趣目光下哈哈笑道:“他们有他们的任务,不比我们轻。”

    春姨闻言仍有不满,道:“总是在外面跑,也不知何时才能给夫人生个孙子……”不过到底知道林宁要办的是大事,只埋怨了两句,就又笑着招呼大家吃饭,她则不住的给林宁夹菜。

    皇鸿儿不时说些讨好的笑话,逗得春姨连连大笑。

    膳堂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夜色渐深,寒意愈重,却遮挡不住屋里的浓浓温情……

    ……



    “青云寨要粮、要地还要兵器?”

    魏城,蒯家书房。

    蒯明义面色淡然的看着堂下的蒯明正,问道。

    蒯明正咬牙道:“四哥,那群贼子猖獗的很,我去了那里,生生关了两三天才见到人。开口就说要和蒯家算总账,他娘的,好像吃亏的是他们这群贼骨头一样!”

    蒯明义摆了摆手,道:“说正事。”

    蒯明正一滞,粗着嗓子道:“我把四哥的话带给了他们,就说我们蒯家愿意和气生财,他们就狮子大开口,说要八万斛粮食,还要榆林城的三万亩地,另外上回他们见到的床子弩也要。”

    蒯明义闻言冷笑了声,不过没等他开口,就听蒯明正忽地一拍脑袋,“啪”的一声响,大声道:“四哥,我走前听说了一事,青云寨那群贼骨头把广阳郡毛家给灭了个满门!”

    蒯明义闻言终于不再风轻云淡了,霍然起身道:“当真?!”

    蒯明正道:“应该是真的,我瞧着青云寨来了好多铁矿工,还有他们把毛家养的那些窑姐儿也都带回山寨了。他娘的,山贼就是山贼,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蒯明义脸色却变得难看之极,之前他还并不十分忌惮青云寨,因为他发现青云寨不敢杀人。

    他也想明白了缘由,只偷抢一些财货,稷下学宫未必会大动干戈,尤其是此时正值三国大战,稷下学宫也没精力为了蒯家的一个货栈就大举兴兵。

    可要是杀了人,那就完全是两回事了。

    别说青云寨只有几个宗师,就是有宗师巅峰强者,稷下学宫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明白了这一点,蒯明义才能稳坐钓鱼台,决定用智慧和计谋,报仇雪恨。

    但没有想到,青云寨那群山贼彻底疯了,居然敢将广阳毛家灭了个满门!

    广阳毛家算不得什么大家族,可他背后却有临淄苟家,那可是大齐十二上上高门之一,正宗的八百年名门贵胄!

    蒯家远远不如。

    青云寨连苟家都不放在眼里,将其姻亲毛家说灭就灭,那更何况一个蒯家?

    一瞬间,蒯明义背后冷汗都流了出来。

    如他这般的智者,最怕的就是秀才遇到兵,连说理用计谋的功夫都没有的情形。

    若是青云寨那几大宗师杀上门来,刺杀于他,蒯明义不认为他有生存的可能。

    蒯明义头脑飞速转动,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几圈后,再问道:“老七,青云寨那些人要多少东西?”

    蒯明正吞咽了口唾沫,干巴巴道:“要粮八万斛,还要地三万亩,还有床子弩和铠甲……四哥,你不会真想答应下来吧?这怎么可能?上回被那群狗贼烧了货栈,咱们损失多大……”

    话没说完,就听蒯明义厉声喝道:“糊涂!非要等到那群已经丧心病狂的山贼杀上门来,屠了蒯家满门你才不做守财奴吗?给他们,都给他们!但是不要一次给完,先给三成,告诉他们家里正在四处借账筹措,过几日再给三成,最后再给四成。”

    蒯明正被骂的唬了一跳,连忙答应下来,过了稍许又低声道:“四哥,我觉得没必要给,他们居然屠了毛家满门,咱们只要派人快点去临淄告诉苟家,苟家自然要让青云寨吃不了兜着走,何必浪费……”

    “啪!”

    心情打坏的蒯明义暴怒之下一耳光打在了蒯明正脸上,厉声斥道:“管货栈管的让银子迷了心了?人要没了,那些银子便宜给谁?”

    蒯明正心里恨的要死,面上却垂头丧气道:“是,四哥,我知道了。”

    蒯明义哼了声,道:“你亲自去,现在那群山贼吃进去多少,往后就用他们的命来赔!”

    蒯明正不敢再多言,躬身下去了。

    等他走后,蒯明义脸上的怒意渐渐消散,恢复了平静,朝空无一人的房间的问道:“孔老,你看老七,有没有弄鬼?”

    孔老的身影好似凭空出现,沉吟了稍许,道:“七爷外憨内狡,或许藏了不少小心思,可能会上下其手克扣一下,但应该不会有胆量弄鬼。”

    主要因为蒯明正手下并无宗师人物,他如何敢弄鬼?

    蒯明义闻言,微微点头,随即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道:“我那些兄弟手足,没一个省心的。老七也是看起来粗莽,好在这些年还算恪守本分。怕只怕,他也学我这一套,引狼驱虎啊……”

    连续送出去那么多粮食和财物,对于蒯家虽说不上伤筋动骨,也颇为吃力了。

    如今蒯明义只盼北苍铁骑,能早一日南下,时局就能豁然开朗了。

    这一刻,蒯明义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累。

    若无青云寨这个异数出现,本不该如此。

    这人呐,当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

    上谷,太守府。

    这座千年郡城,是齐国北面最大的军镇之一。

    上谷太守的品级虽然只有一千石,可论重要性,寻常两千石大员都比不了。

    这也是历任上谷太守,最终多半会回临淄担任两千石大员的原因。

    尽管北地荒凉,远不如南方繁盛,但至少太守府内,还是颇见富贵气息。

    然而此刻,太守府后宅,却只有凝重到极点的气息。

    书房内,一个碧色裙裳的少女坐在主位,而太守朱涂和其父祁任,竟然只能站在当庭,可谓喧宾夺主。

    另外书房客座上,还坐着数人,除了一位模样清秀的少年郎外,每一人散发出的气息,都让祁任和朱涂隐隐绝望。

    能够如入无人之境的深入守卫森严的太守府内,又岂是寻常人?

    “祁散人,说话,是想继续自立下去,还是回归我圣教麾下,听从圣木皇令?”

    皇鸿儿面色冰冷,声音更加冰冷的逼问道。

    祁任头发半秃,面色如枯木般蜡黄,看起来便是个脾气暴躁的老头,他心中虽明白今日难以善了,可面上却依旧不落下风,冷哼一声道:“圣教规矩,圣教若无圣人出,则二使、四法王、五散人各自在外为圣教壮大发展尽力,无征召不得回岛。如今圣教并无圣人出,圣女只凭圣木皇旗就想改了圣教千年规矩,怕是不能。纵然圣女不知从哪搜罗了如此多的宗师强者,也不能让我心服口服。”

    皇鸿儿冷笑一声,道:“谁告诉你本教如今没有圣人?”

    祁任闻言冷不丁打了个激灵,霍然起身,不可思议道:“圣教……圣教又出武圣了?”声音都因激动而颤抖起来。

    皇鸿儿笑道:“若非本教有圣人出,你以为青龙法王会眼睁睁的看着我执掌圣木皇令和宝库龙钥?”

    说着,皇鸿儿手上又多出了把龙形密钥。

    这话并不能加深祁任的信任,因为祁任知道,皇鸿儿手上本就有一把传自她父亲的宝库密钥。

    而且,对于魔教再度出武圣,祁任深表怀疑……

    见他又一次陷入沉默,皇鸿儿耐性已经耗尽。

    她本就打算用强硬手法拿下祁任父子,以剧毒控制之,听从青云寨调遣。

    不过就在她准备撕破脸皮发难时,却听林宁干咳了两声,将注意力吸引到他那边后,林宁说道:“虽然鸿儿想重整天地神教,但我还是劝她莫要操之过急,总要给各方一个适应的时间和过程。总不能凭她张口一说,你们就乖乖听她调遣,并不现实。”

    祁任父子二人对视一眼,看着这位来人中似乎最弱鸡的一位……

    祁任狐疑道:“不知这位少侠是……”

    林宁呵呵一笑,未答,皇鸿儿却道:“他是我夫君,他的话就是我的话。”

    祁任面色一变,再看向林宁,目光已然不同……

    分明是在看一个佞臣!

    林宁也不在意,微笑道:“依我之意,祁散人倒不必立刻就跟随总舵听调听宣,毕竟祁散人在上谷能打下这份基业也不容易,丢弃可惜。当然,总舵也不会贪图祁散人的这份基业。上谷,仍由祁散人父子掌握。但是,圣教要重整声势,需要一些襄助……”

    言至此,林宁顿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祁任父子。

    祁家父子能做到这一步,自然非江湖菜鸟,林宁开出的条件,远比他们想象中要好百倍,因此祁任忙道:“为总舵出力,是属下应尽之责。这位……少侠,总舵有何需求,还请道来。只要我祁家能办到的,绝不推脱。”

    林宁呵呵笑道:“祁散人不愧是圣教柱石之臣,忠心耿耿。是这样,我们在上谷屯了一批粮食,想要运回总舵。但是目前缺少大车和骡马,听说上谷陆家的车马行中有大量的骡马和大车,我们希望能够借用一番。另外,总舵近来要大兴土木,土行旗已经全部就位,木行旗嘛……倒不全部征调,但需要一部分精锐跟随回到总舵听用。至于祁散人你们父子二人何时听用……我们不急,给你们充足的时间,慢慢打听,圣教到底出没出圣人,如今又究竟是怎么回事。怎样,祁散人,不过分吧?”

    祁家父子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又惊又喜。

    这何止不过分?这是相当宽容了!

    他们原本以为,就算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也要分出大半家业去。

    没想到,就这样简单。

    一时间,祁家父子心中竟因为要的太少而心生忐忑……

    ……



    “小郎君啊,太便宜他们了,如此这般,他们岂不是要拿咱们当傻子?咱们这么多宗师出马,只捞这么一点点,很没面子的!”

    出了太守府,皇鸿儿气鼓鼓的说道。

    林宁摇头道:“我们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夫子身上,如果夫子无法阻止忽查尔率北苍铁骑南下,那么上谷就是直面草原大军的第一道雄关。这个时候,我们若将祁家父子压榨的太狠,岂不成了忽查尔的帮凶?”

    皇鸿儿气笑道:“天塌下来有个高儿的顶着,你还真成圣人了?”

    林宁见不止皇鸿儿,连侯玉春、燕仲、法克大师还有不声不响蹭来看热闹的东方伊人都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他。

    林宁知道有些事说不透容易引起误会,他顿下脚,转身面向众人道:“除了这个原因外,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缘由,那就是我看不上祁家父子,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重用这样的人。另外,我娘子素来以义当先,若是现在收用了他们,成了一家人,以后回过头来再斩他们,我娘子心里会不痛快,所以我不做。”

    “……”

    几个男人倒也罢,可皇鸿儿和东方伊人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难掩艳羡甚至嫉妒的看了眼静静站在林宁身边的田五娘,皇鸿儿撅了噘嘴道:“木行旗还是很厉害的,为何不能用,非要杀啊?”

    林宁摇头道:“自你同我说过,祁任此人阴狠毒辣,行事不择手段,起家血腥,我就拿定主意,绝不会用此人。我们山寨虽然不断有新人加入,但凡是能加入我山寨成为一份子者,纵然并非都是心胸坦荡光明磊落之人,至少都有自己的行事底线。最起码,心中都有一个义字。不止有对我们的私义,还有对天下的公义和大义。否则,诸位宗师之身,又何必跟随我们夫妻二人,行苦力之事?不论去哪个世家高门,都有一世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与其现在鱼龙混杂全部收进来,日后再行运动大肆清理,不如严格些进人。

    皇鸿儿明白过来,幽怨的看着林宁道:“怪不得你只让我打圣教的名义,而不是青云寨的名头。原来你早就把祁家父子看成了臭狗屎,连一点边儿也不想沾。”

    林宁哈哈一笑,众人也就释疑了,不仅释疑,心里还纷纷升起一股自豪和感动。

    尽管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啥时候心中有了这么高的大义……

    但不管怎么说,这种感觉很好!

    就听林宁又正色道:“若我们只是啸聚山林的好汉,那么自可广纳八方豪杰,是个人物都能上山坐把交椅。但我们很清楚,我们现在做的事,已经不是什么江湖事了,而是一番伟业。所以,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加进来的。相比于我们这支注定要名震千古的队伍的纯洁性,祁家父子攒的那点家底又算得了什么?”

    田五娘静静站在林宁身边,看着他用几句话就说的一干大豪们心悦诚服,心里不由有些骄傲。

    以强绝之武力压服桀骜之众为手下容易,可能让人心诚敬服,却难如登天。

    做好统一思想工作的林宁对皇鸿儿道:“接管陆家车马行,接手部分木行旗的事由你和燕伯来负责,要快。如果有人跳刺,可以下辣手。”

    皇鸿儿笑道:“这还用你说?”

    林宁道:“木行旗里不要挑高手,要挑木工精湛的技术工匠。挑好后速速送到蒯家田庄,随我一道做楼车。至于陆家车马行,让他们空车加速前往六百里外的盛郡,从那里装车,再开回山寨。如此一来,速度将会大大提高。对了,我还派人去了平山城的太岳剑派,太岳剑派的掌门姚广时是琅琊罗家的人,之前和咱们做过生意。不过后来蒯家插了手,他就偃旗息鼓了。前些日子看风头松动了,主动派人送信来,要重新合作。太岳剑派剑法一般,生意做的极好,手下运力也不错,他们也会前来相助。只是……”言至此,他顿了顿,对其他人道:“大家这次还是要多多受累。”

    侯玉春呵呵笑了起来,道:“也是新奇,这世上能把宗师……不,还有我爹,能把武圣、宗师当牛马劳力的,别说做了,就是想,也只你一人敢。罢了,谁让咱们遇人不淑,偏偏遇到你了呢?”

    法克大师摸着光头哈哈笑道:“就算累些,可洒家心里痛快,是真痛快!洒家打小长在寺里,佛经里也多是佛祖普世渡人的典故。可现在想来,金刚寺真正救的人,也没几个。论慈悲功德,还不如洒家这几月来做的。嗯,洒家这般做下去,该不会以后成佛成祖吧?”

    侯玉春哈哈调侃道:“大和尚你莫要做这等美梦,你就是个花和尚!谁家佛祖娶妻生女啊?不过我也劝你多立些功德,不然百年后能不能登西天极乐世界不说,下阿鼻地狱的可能更大些。听说前儿要不是妙秋师太来的快,你还要给人家青楼姑娘讲佛经?”

    众人一阵大笑。

    法克大师连连摆手道:“胡说胡说,洒家是真的只给她们讲讲佛经,以安女施主们惶恐之心。”

    “呸!”

    东方伊人毫不客气的啐了口,林宁摆手道:“闲话少说,将这次运粮当做一次‘大作战’,我们速战速决!”

    ……

    “哟!侯叔,还能再装啊?”

    林宁带着几个木行旗的工匠,伐木建了十几个极大的楼车,然后先给在蒯家田庄等候的老侯爷装车。

    装满一个大楼车要五百包粮米,然而老侯爷什么人?

    堂堂武圣,天下至强者,怎么能只扛一楼车?

    但林宁没想到侯万千这么霸气,两楼车都不满足,让人整整装了四楼车。

    林宁惊讶之余,也想看看这老帅逼手脚并用的样子,还帅不帅的起来。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侯万千只捏了个剑诀,四个高高的楼车底部就出现了四把散发着紫芒的剑元。

    侯万千随意站在一个楼车上,飘然若仙,四座装满粮米的楼车就在剑元的催动下,平稳漂浮起来。

    侯万千只与瞠目结舌的众人微微颔首后,就带着四座楼车消失在夜色中了……

    见林宁羡慕的瞪圆眼睛,田五娘轻声道:“至圣境,已可掌控身边的一方天地之力了。”

    林宁闻言又喜又有些不甘,道:“那要是再装四座楼车,老侯爷也能扛得起?”

    田五娘没好气的微微横了他一眼,道:“老侯爷以自身伟力负十二万斤之重,也不算轻松了。”

    见一旁侯玉春面色不善的瞪他,林宁打了个哈哈,道:“开个玩笑,大哥当什么真?”

    他喊老侯爷为叔,还是侯玉春提的建议,林宁自然乐得抱大腿。

    侯玉春也是个随行洒脱之人,耐不住“侯兄”“林兄弟”的客气,直接自认了一个“大哥”,林宁虽成了“小弟”,反而更高兴了起来。

    因为再动用侯家父子的力量,就不用不好意思了,一家人嘛……

    只是当看到田五娘试图以真气运起两座楼车时,林宁忙劝道:“可别累着了,一车一车的来,不用急!”

    田五娘微笑道:“不碍事的,因老侯爷不吝赐教,近来剑道新有所得,可以一试。”

    说罢,捏着剑诀,两道清色剑元起,分别负于两座楼车之下,而后缓缓漂浮而起。

    虽然高度相较老侯爷差三成,但同样平稳。

    田五娘与众人微微颔首后,先一步前行,消失于夜色中。

    随后,皇鸿儿有些赧然的负起一座楼车,在林宁略略鄙视下,一跺脚,也消失无踪。

    等侯玉春、燕仲,法克大师一一离去后,林宁并未直接负起他的那座楼车,而是先前往田庄门口处,对不远处想要仓惶逃走的人道:“回去告诉祁散人,劳他帮忙看一下门儿。上谷是他们的地盘,要是我田庄里的粮食丢了,可是要寻他们十倍赔偿的。”

    说罢,哈哈一笑,到田庄内背负起一座楼车后,转眼消失无踪。

    太守府的眼线见之顾不得骇然,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飞速赶回太守府上报!

    ……

    始终关注着皇鸿儿一行人的祁任父子得闻消息后,二人无不目瞪狗呆。

    以宗师为劳力搬运粮食,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可是,为首那个一次能搬运十多万斤的人,才真正让父子二人惊恐。

    宗师之力的确强大,祁任本身就是中品宗师,可他再清楚不过,纵是宗师巅峰,也绝不可能有如此伟力!!

    想起之前皇鸿儿所言教内如今已有宗师……

    这怕是唯一的解释!!

    何其恐怖……

    可是,祁任父子二人又同时想起一个难解之处。

    以圣教眼下的强绝实力,为何没有让祁任和木行旗立刻归属圣教总舵?

    皇鸿儿有圣人为靠山,根本不需要顾忌祁任的想法,只要圣人出面,祁家父子除了立刻跪磕外,别无他路。

    但为什么只要了一个车马行,和几十个老木匠?

    二人都是心思阴诡之人,不解之余,心生恐惧。

    朱涂对祁任道:“爹,我总觉得有些不妥。虽然不知道到底哪里有问题,但是……这波人看起来已经不拿咱们当圣教自己人了。”

    祁任闻言脑中豁然开朗,脸色却难看之极,可他仍然想不通:“到底为什么?老夫难道是无能之辈?!”

    朱涂摇头道:“不管因为什么,爹,咱们都不能坐以待毙。”

    祁任沉声道:“可是凭总舵的实力,你我父子二人又能做什么?”

    朱涂寒声道:“既然他们不仁,也莫怪咱们不义。爹,咱们干脆来个借刀杀人!”

    “借谁人之刀?”

    “三大圣地!”

    ……



    对于祁任父子背后的阴谋诡计,林宁等人或许猜到他们不甘心,但却没人在意。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大部分阴谋诡计其实都不足为虑。

    当今天下自然还有能威胁到青云寨的存在,但绝不包括祁家父子。

    整整连续三天,一位圣人,七大宗师,如同骡马一般,将一座座装满粮米的楼车自上谷运往盛郡,自那里往青云寨,只有几百里地了。

    没日没夜的这般搬运了三天,才堪堪将蒯家田庄内的粮库搬空。

    别说林宁、侯玉春、法克、东方伊人这些初品宗师一个个累的跟狗似的,就是燕仲这个中品宗师,甚至皇鸿儿这个高品宗师,面色都隐隐发白。

    一个个看向林宁的目光不善,太狠了!

    林宁也为难啊……

    站在盛郡郊野之上,看着西边的云彩,面色发苦,叹了声:“我太难了……”

    田五娘面色不变,站在林宁身边问道:“怎么呢?”

    这般单纯耗费体力,对她来说反而是一种沉淀。

    最近半年她奇遇太多,多到她有些吃不消了。

    目前来说,慢一点累一点,对她是一种锤炼。

    林宁不动声色的用目光扫了圈众人,尤其是负手而立,夜观天象的某个老帅逼,干咳了声,道:“不知诸位看到了没有,西边儿的云彩,不大正常呐……”

    众人懵然,往西看了看,黑乌乌的一片,连个锤子也没有,看什么看?

    林宁清了清嗓子,道:“据我观测,今夜怕是要有雨雪天气。”

    众人闻言面色一变,立刻往西边又看了看,果然没见到星星。

    随即众人心头不妙,自己跟来不吭声当了三天苦力的东方伊人问道:“你什么意思?”

    林宁笑了笑,道:“咱们可能还要再辛苦一下,赶紧动手,砍些树木,给粮米遮掩一下,不然……”

    腰酸背痛的一众人,看林宁的目光好似看十恶不赦之人。

    侯玉春瞪着瞪着,忽地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种当苦力的感觉,对他来说,真他娘的新鲜!

    法克大师亦是如此,他抓了抓大光头,嘿嘿笑道:“常见百姓之苦,田间码头上,一个个百姓面色如土,眉眼间或麻木或苦涩,更多为疲惫苦累。但洒家只是看着,初时还觉得不忍,可看多了,也就没多大感觉了。如今体验一场,嘿,这滋味……不易。”

    林宁批评道:“咱们这才到哪儿?顶多就这几日辛苦,那些人却是几十年如一日的苦。再说他们的苦是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意义的苦,但咱们不是毫无意义的干,也不是为我林宁贪财做事,咱们这三十万斛粮食搬回山,能活命无数啊!大师你说,是不是功德无量的事?行了,别啰嗦了,干吧!”

    “……”

    这番话倒没什么,可是看到林宁提及功德无量时,憋不住露出兴奋的笑容,众人一阵无语。

    这厮莫非是和尚变得,怎么提及无量功德这么高兴?

    唯有田五娘知道一些隐情,没有多言,率先前往一处深林,没有多久,就带了两株巨木回来。

    林宁的《天工录术》已经升级到融会贯通之境,动起手来极快,将巨木变成一块块均匀的木板,而后卡在楼车本身就设计有的卡槽上,如同搭了一个屋顶一般。

    见他夫妻二人动起手来,且有了成绩,其他人也不多言,纷纷变身伐木工,又开始了劳作……

    ……

    五日之后。

    虽然有陆家车行的一千架大车打底,但三十万斛粮食,大多数仍有侯万千带着七大宗师生生扛回了山寨。

    等回到山寨后,侯万千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林宁在后面喊都喊不住。

    其他六人除了田五娘外,也一个个面色苍白的逃的找不到人影。

    仿佛林宁是催人命的黑心老财主,拿人当驴使唤般。

    “娘子,还是你好啊!其他人……人心不古啊。唉!”

    山门处,看着作鸟兽散的众人,唯有田五娘仍陪在身边,林宁不由感叹道。

    田五娘微微抿嘴一笑,这几天来,林宁用尽各种方式,连哄带骗带威胁,让众人将大部分粮食搬回山寨,其中搬的最多的其实是侯万千,往往侯万千搬了三个来回,田五娘才能搬一次,而林宁等人第一趟才走了三分之一。但纵然如此,数目巨大的粮米,还是让众人吃够了苦头。

    连她都感觉已到了极限,更何况其他人?

    可是,看着分明已经疲惫到极点,但仍精力不减用各种方式鼓舞别人的林宁,田五娘感到十分的欣赏。

    不过她也心疼,看着满面沧桑的林宁,轻声道:“小宁,你也快去歇歇吧。粮米有三叔他们带人安置就好,孙伯擅长这个。”

    作为青云寨的库房大管家,孙伯这几天每每看起来好像都要得羊癫疯一样,不时的要抽搐一下。

    不是病的,是高兴的。

    青云寨几辈子都没这么阔过,一车一车的铁料才到没多久,一座小山一座小山的粮食就从天而降了。

    整个青云寨乃至其他七大营寨,所有的青壮劳力都被发动起来,挖地基的挖地基,烧砖的烧砖,盖房子的盖房子。

    这会儿盖的房子自然存不了粮米,返潮,所以他们把自己的干燥屋子空出来存放粮米,然后他们去住新屋子。

    如此这般折腾,却无一人有怨言,反而一个个心里踏实的干的热火朝天!

    在当下世道里,粮食比黄金更能让人安心,尤其是那些曾经饿到几乎易子相食的流民们。

    然而林宁却摇头道:“现在还歇不得,这才不到十天的功夫,青州数度大战死伤无数的消息就传的沸沸扬扬,秦、齐两国在南边和楚国也开始了水战,同样惨烈惊人。流民无数……唉,此刻草原上多半已经知道了中原大战,当时姜太虚走的急,忘了问问他,夫子到底怎么个章法?这样打下去,北苍真的快要南下了,或许,人已经快杀到门口了……”

    田五娘皱眉道:“小宁,这种事,还不是我们目前能左右的。”

    林宁笑道:“我知道……其实我也想过,和老侯爷去趟草原,看看能不能刺杀忽查尔。不过老侯爷说,武圣之间气息可以相望,他和忽查尔相隔千里,都能看到狼烟滚滚,忽查尔同样能看到他上空的巨大剑气。所以,根本不可能刺杀。但是我又纳闷,既然如此,当年草原双圣又是如何被干掉的……且不说这些了,不过我现在还不能歇息。五娘,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让八叔拿着蒯家的地契,将榆林城周边的八万亩地收了过来。不止地,还有城内的粮米铺子。先前咱们说龙门客栈有米卖,可那些死脑筋,宁肯饿死也不敢来咱们这买米。所以咱们干脆就把粮米铺子开到榆林城里去!”

    田五娘摇头道:“咱们这里是山贼窝,谁敢拿银子来咱们这?再者,就算有人饿极了敢来,可他们多半也没钱了。”

    林宁笑道:“所以,我们主动去送粮上门。不用银子,用地和宅子来换也行。不要多,就算以盛世之年的粮价算,我们很快就能将榆林城周围的土地全部买光,到时候,榆林城就是咱们的了。”

    田五娘道:“小宁,你想到城里去住吗?”

    林宁摇头玩笑道:“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不会动摇,但早早晚晚,咱们还是要进城的,当然,不会是榆林城。榆林城是为了安置流民的……不提这些了,走吧,咱们先去看看春姨。这段日子忙碌,春姨和小九儿的意见大的很。”

    田五娘微微一笑,看了眼山寨各处忙碌的热火朝天的景象,无处不象征着兴旺之机,她点了点头,第一次主动的轻轻挽起林宁的手臂,二人相视一笑后,一起前往了墨竹院。

    ……

    “哎哟!可算回来了!这次回来总该能歇息了吧?”

    墨竹院内,早先就得到了消息的春姨带着小九娘和宁南南,三人一道在门口候着,见林宁和田五娘进来,忙上前拉住手不放开。

    林宁呵呵笑道:“说好了,年前不出门儿了,天塌下来都不出去了。”

    春姨没好气骂道:“屁,就会拿这样的话哄我!”不过到底还是心疼:“不是我拦着你做大事,可你瞧瞧,才几天功夫都瘦成了这样,怎么都胡子拉碴了?你要累出个好歹,让这一大家子该怎么办?”

    说着也不知是不是气坏了,竟对田五娘责备道:“五娘到底是为人妇了,应该先照顾好小宁的身子,这才是最紧要的。下次小宁再这般模样,我可不依你!”

    田五娘微微颔首应下,并悄悄按下了林宁为她说话的意图。

    春姨对林宁来说,和亲娘也无区别,那么和她就是婆媳关系。

    作为几千年来最复杂的人际关系,田五娘也不得不慎重。

    虽然懂的不是很多,但田五娘深知,婆媳交锋时,儿子最好的做法就是闭上嘴,不然不管帮哪个,都是越帮越乱。

    好在春姨始终牢记自己的身份,只说了一句后,又反过来对林宁道:“我知道五娘一直顺着你,她就算说了你也不听。但以后不能这般,我虽然只是夫人身边的一个丫头,可夫人走前让我照看好你,也要代她管教你,我管不得你,但五娘武功比你高,可以管你。往后你再不听话,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骨,她就可以代夫人管教管教你!”

    林宁虽然知道这只是玩笑话,以田五娘如今对他的感情,怎么可能管教他,不过还是连连点头道:“好好好!都说听老婆的话升官发财,日后我都听五娘的,这总行了吧?”

    小九娘在一旁看着鞠躬作揖的林宁,捂着因换牙有些漏风的小嘴,咯咯咯笑个不停。

    却被林宁一把抱起放在肩头,大声道:“走,回家吃饭喽!”

    ……



    茫茫草原,北风夹杂着砂砾般的雪花呼啸着。

    几头老牛用粗糙的蹄子踏开地上的积雪,啃噬着雪层下的草根。

    只是,随着积雪越来越厚,连这样的经年老牛都寻不到草料了。

    今年的草原冬季,比往年早了一个月。

    老牧民们都知道,这将是一个格外难熬的冬天……

    距离上谷郡二百里外的汗王金帐内,上百名草原各部头人齐聚,但和往年头人大会不同,今年的各部头人不再吵闹,都毕恭毕敬的躬身候着,再桀骜的虎狼之辈,此刻都如同温顺的绵羊一般。

    圣萨满忽查尔坐在帐内左上座,声音不疾不徐道:“布散在中原的眼线,还有想要投靠汗王的中原世家都传来消息,齐、楚、秦三国大战已经爆发,十分惨烈。而想要投靠汗王的中原世家,在上谷为汗王准备了三十万斛的粮米作为贺礼。草原上的勇士虽然吃不惯粮米,但今年冬雪来的太早也太突然,牛羊冻死了很多,草原上的牧民从来都不吃死牛死羊,用粮米来裹腹,总能度过这一关。”

    图门汗闻言,叹息一声,道:“虽然朕不愿见刀兵之事,因为每一回起刀兵,总有子民们伤亡,让帐子的额吉失去儿子,让呼科特们失去阿爸。但是,这几年草原上年年大旱,冬天又早早的下起白毛雪,好多好多的牧民冻饿而死,朕是你们的汗王,实在汗颜。所以,不得以,只能带着你们去南边温暖的地方,为子民们挣一条活路。若能将南边温暖的土地变成咱们的草场,那么再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子民因为冻饿而死了。”

    “大汗英明!”

    “大汗仁慈!”

    “打下南朝,让大汗做全天下的天可汗!”

    百余名头人都知道什么时候该开口,此刻一个个嗷嗷叫起来。

    不过眼见圣萨满忽查尔要开口,又一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忽查尔淡淡道:“此次南征,先征齐国。上谷有人内应,破开上谷,往南则一马平川。但是,诸部不许贪恋财物,不许折磨女人,不许抢夺奴隶。破开上谷,即刻东行,沿途若无大军阻拦,则马不停蹄,若有大军阻拦,则将其击溃即可。三十万铁骑,要在一月之内,奔袭临淄。齐国大军和稷下学宫的高手大都在青州和江北,草原勇士要用最快的速度,覆灭齐国国都。”

    只要覆灭了齐国国都临淄,最好再将齐皇和齐国皇族斩尽杀绝,那么稷下学宫夫子的圣道必然崩解。

    忽查尔翻阅过无数萨满殿先贤留下来的书籍,哪怕只言片语,都被他反复推敲过。

    让他断定,当然草原双圣之所以事败,是因为没有及时毁掉齐国和秦国的国都还有皇族,黑冰台和稷下学宫的圣人带着两朝皇族逃到了楚国,才使得他们的圣道未崩,最后方有了三大圣人用卑鄙的阴谋诡计围杀了草原双圣。

    尽管至今还不知道中原三圣是如何围杀的草原双圣,但忽查尔推断,应该是草原双圣大意了,太过骄傲,终导致身陨灭亡。

    否则,就算双圣难敌中原三圣,也该能从容退去才是。

    对于先贤血的教训,忽查尔深刻牢记,打定主意,此次绝不会大意自满,绝不会与超过一个中原武圣碰面。

    这一次,虽然没有草原双圣,但只他一人,也要为草原打下一片远迈先祖的天下。

    “三日之后,挥师南下,饮马临淄!”

    ……

    距离金帐五里之外的一座帐子内,方智拥着赤果果的宝勒尔,两人都有些气喘,方智轻声道:“宝勒尔,你有没有和你爹说我的事?”

    宝勒尔闻言,撇了撇嘴,道:“我现在有些害怕见阿爸,他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也就额母还能和他说几句话,我和哥哥们看他一眼都害怕……”见方智面色一变,宝勒尔忙又道:“不过我和额母说了,你和你的伙伴想要回山寨过年,我也想看额格其,额母已经同意了!”

    方智闻言一怔,道:“你也去?”

    宝勒尔登时不高兴了,一下坐起来,露出一身羊脂玉般的白,恼火道:“你不想带我回家?”

    方智忙用毯子将宝勒尔包裹起来,虽然宝勒尔和他一样,都是一脸小麻子,但至少身段儿还不错,而且白的惊人,聊以慰藉吧……

    他温柔道:“我怎么会不想带你回家?你放心,你毕竟是圣萨满的女儿,我爹再难接受,也只有接受的份儿,更不用说你还和大当家情同姊妹,有大当家在,也没人敢刁难你。”

    宝勒尔闻言高兴道:“就是,我额格其在,谁敢说我的坏话,我打死他!”顿了顿又在方智淡淡的眼神注视下,心虚道:“我不是说你爹……哎呀好了好了,你放心就是,额格其也不喜欢我打人,我怎么会打人?”

    方智缓缓点头,道:“如此就好,所以说,我并不是不想带你回家。可是,这次归程,我们几兄弟一定会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往回赶,这一路上将会格外辛苦……”

    “不必多说了!”

    宝勒尔面色坚定道:“我虽然是圣萨满的女儿,可也是草原上长大的女人。草原上的女人再不像你们中原女子那样娇弱,我既然要嫁给你,那么别说下雪赶路,就算你要我和你一起上战场打仗杀人,我也会陪你一起去。”

    方智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道:“那好,等你从额母那里取得令牌,咱们就一起回家!”

    说罢,猛然将宝勒尔压倒在床,帐子内悬着一个鸟笼,随着鸟笼的轻轻摇晃,没一会儿又响起了百灵鸟的叫声……

    ……

    青云寨,墨竹院。

    坐在听雨轩下,看着周遭小溪上已经结上了层晶莹剔透的薄冰,林宁面色严肃的对小九娘和宁南南道:“这个谜非常难猜,你们谁要猜对了,就是天下第一聪明之人,所以一定要想明白了再回答,明白了吗?”

    小九娘和宁南南一起点点头,又忍不住想笑,不过看着林宁的表情,都坚强的忍住了。

    就听林宁道:“前儿晚上三叔驾车去看望刘婶婶,因为太高兴,所以没看到路上有一个坑。他那车一共有四个轮子,结果过坑时‘噔’一下掉了一个,问,还有几个轮子?”

    “三个!”

    扎着两个冲天髻的宁南南信誓旦旦道。

    林宁问小九娘道:“小九儿,你呢?”

    小九娘眼睛咕噜噜转了两圈儿后,小声试问道:“还有两个?”

    林宁呵呵笑道:“这是为什么?”

    宁南南则声音响亮道:“小九儿,你似不似傻了,只掉了一个轮子耶!”

    小九娘不服气,道:“你没看过车轮吗?是一根木头穿两个轮子,一个掉了,另一个也会不稳,说不定也掉了!要是只掉了一个,姐夫干吗还问我们嘛?”

    宁南南闻言,顿时觉得太有道理了,懊悔的不行,急道:“那我也答还有两个轮子!”

    林宁却忽地哈哈大笑起来,道:“都错了,还有四个轮子!”

    小九娘和宁南南都不服气,道:“刚刚分明说掉了一个!”

    林宁大笑问九娘:“姐夫是怎么说的?”

    小九娘聪明着呢,记得清清楚楚,道:“姐夫说,三叔前儿晚上驾车去找刘婶婶,因为可高兴了所以没看到路上有坑儿,结果四个轮子‘噔’掉了一个,还有几个?”

    林宁笑的欢实,道:“是啊,灯掉了一个,和轮子又没关系,所以轮子还有四个啊。”

    小九娘:“……”

    宁南南:“……”

    “和表哥拼了!”

    “不许欺负姐夫!”

    两小选择了截然不同的两种方式,见小九娘伸展双臂拦着自己,宁南南冲天鬏差点没发射出去,气道:“傻小九儿,表哥在戏耍我们,你还不让我报仇?”

    小九娘哼了声,道:“姐夫是在同我们玩!”

    宁南南差点仰倒,她难道不是在玩吗?

    又不是真个动手!

    正当她想说服小九娘和她一起同仇敌忾时,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道冷哼声。

    回头一看,却是山寨二当家方林站在外面。

    一旁春姨在嗔怪林宁道:“竟瞎说,你三叔什么时候去找你刘婶婶了?”

    不过回过头还是有些好奇,问方林道:“他三叔,你真……”

    方林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骂道:“你听小宁瞎胡扯!我这半月来没白没黑的给他卖命,他倒好,还在背后造我的谣,我哪有时间去看桂花……”

    言至此,见林宁嘴巴都快笑歪了,自知失言,羞恼的老脸涨红,要脱鞋去丢林宁。

    林宁忙上前拦下,笑道:“玩笑话玩笑话,对了三叔,你寻我来可是有甚大事?”

    方林借坡下驴,哼了声道:“你让人去天剑山看看老侯爷亡妻之墓,回来后我们请人照着天剑山的那个在剑冢那边建了个一模一样的,没日没夜的干,今天刚刚建好,给你说一声,看看啥时候去看看。还有一事,黑冰台的人派人来了,送了几个人头过来,说当初谋害老侯爷之事,都是连石生和莫云空的主意。如今连石生已死,莫云空不知所踪,他们把一些二人身边弟子和得用之人的人头送了来,还想求见老侯爷,我拿不准主意,大当家的说这些事都问你,我就过来问问。”

    ……



    听闻方林之言,林宁道:“迁坟之事,你去寻侯玉春,让他转告老侯爷就好……罢了,我亲自去吧。至于黑冰台之事,呵,我顺便一道给他爷俩儿说吧。三叔,没其他事了吧?”

    方林见林宁有送客之意,差点没气出个好歹,一甩袖子黑着脸就要走人,真想撂挑子不给这小王八蛋卖命了。

    可这混帐再狠心,也是他大哥林龙的骨肉,他不帮也得帮,只是心里憋屈的厉害。

    不过还没走开,就被林宁哈哈笑着拦下,道:“三叔,你急什么?我是看你近来清减的厉害,要是没其他事,我开个方子,煮些药膳给你老补补,你想到哪里去了?走走走,前儿有人送了一副熊掌给春姨……”

    方林闻言,心里总算熨帖了些,道:“嗯,你春姨做的蒸熊掌确实不错,我没吃过,但听小九儿说过,今儿有口福?”

    林宁干笑了两声,道:“三叔你想哪去了?熊掌……熊掌哪能入药,我是说别人不仅送了熊掌来,还送了一副熊胆,这个可以入药膳,熬些粥……”

    “啪!”

    春姨见方林老脸涨红,心里虽好笑,却绷起脸来拍了林宁一巴掌,斥道:“没大没小,就算和你三叔亲近,也不该胡说八道!”

    然后对方林道:“昨儿他回来就同我说了,要给你还有孙伯他们都准备些药膳补补,昨晚上他折腾了半宿,还不让我跟着帮手。偏偏做了好事,非说些气你的话,他三叔,你别真恼,这孩子是真惦记着你们,孝顺着呢。”

    方林闻言心里总算又好受了些,面上却惨笑道:“孝顺不孝顺的,又有什么打紧?大哥就他这么一根独苗,如今看起来也争气,就算厌烦了我们这些老废物,啐口唾沫,再一脚踢开,我们也不会说什么……”

    卧槽。

    林宁自然不信这老油条的鬼话,可架不住春姨听不下去,抹不开脸啊。

    眼见春姨气红了眼动了真怒,他忙又鞠躬又作揖的哄了半天,最后见方林实在不罢休,又将小痣多星拿出来暗自威胁了番,总算才让他撂下这一节去。

    方林也知道,在林宁心中,青云寨除了春姨外,他们这些长辈的地位都一般。

    因为当初在林宁最不堪的那段岁月里,只有春姨始终如一的疼爱他,没有放弃他。

    其他人……当然不能算做错。

    若不是林宁突然幡然醒悟,他们这些人做的最大的错就是优柔寡断,始终狠不下心来下狠手,一直容忍这个憋着坏的阴险坏怂。

    可谁让人家后来一朝悔悟之,如蛟蟒升天般一下就成了龙了。

    如此一来,他们当初拖拖拉拉的做派,好没行下好,恶没做下恶,反而有些尴尬了……

    不过也还好,总算当初没下狠心,把这小子当祸害给除了。

    如今不止方林,胡大山、邓雪娘、周成还有山寨里一些其他老人,都十分卖力的为林宁出力,也算是弥补当初之过。

    这才有了哪怕看不懂林宁的做派,底下埋怨不少,可是该出力的时候,都在用心做事。

    如此,也算对得起老大当家林龙的在天之灵。

    等方林拿着药膳离开后,春姨有些不满的对林宁道:“我知道你还记着当初你三叔他们对你不管不问的态度,可小宁啊,你也不想想你当初惹了多大的祸!!我是夫人身边的丫头,所以我只能向着你,可凭良心说,当初你三叔他们能一直容着你,已经是最大的爱护了。你那几年明里暗里把他们骂了个遍,说你三叔一脸的麻子,是奸臣相,忘恩负义,说你四叔赛牛头,说他儿子小山是赛鸡头,什么话难听你骂什么,说小山不是亲生的,闹的小山哭毁了要去找他亲爹……就这样,你四叔也没动你一根指头。如今你变好了,是老爷夫人在天之灵保佑,可你也不能再记旧账了,听到没有?”

    林宁呵呵笑道:“姨,我记什么旧账?我是看三叔年老气衰,所以才和他开些玩笑,帮他活活气血。”

    “放屁!”

    骂了声后,春姨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宁轻声道:“我只是听说姨你当初为了给我讨龙血米,吃了不少排揎,所以有时候忍不住刺他们几句,并没记恨什么,我明是非,知道他们当初并没做错什么。不过既然春姨你替他们求情,我以后不气他们就是了。”

    春姨闻言,抚了抚林宁的额头,道:“你能如此懂事,我就心满意足了,当初那点事,又值当什么?再说,每次他们说归说,最后不还是都给了吗?”

    林宁嘿了声,道:“每回都给,那是因为每次都有五娘开口……算了,不提这些旧账了,扯不清。姨你休息吧,我去寻老侯爷他们说事。”

    “诶……对了,小宁,这几日要是无事的话,再带小九儿去城里逛逛。上回回来后,我就老听她念叨着城里的景象有趣。到底是孩子,当天唬了一跳,这么快就忘了……”

    ……

    思过崖。

    尽管林宁吩咐人在剑冢已经建起了一座并不寒酸的宅子,可侯家父子当前仍旧愿意在思过崖的那间山洞里落脚。

    这是当初二人最落魄也最危险时,林宁为他们提供的一处安身之地。

    将方林所说之事转告后,除了迁坟之事外,老侯爷对黑冰台抛出几个小喽啰来定罪显然没有一丝理会的兴趣,只让林宁看着办即可。

    倒是对新坟有些上心,也不用林宁带路,就飘然而去,去看新坟了。

    留下林宁与侯玉春二人,侯玉春脸色仍有些发白,随意不羁的靠在山壁上,看着林宁咬牙笑道:“你这人啊,都道你是个大善人,我看善个屁!从小到大加一起干的活,都没这十来天出的力多。”

    林宁自己骨头也是酸的,侧着身子靠在对面山壁,哼哼道:“我们想做的事,本来就不是简单了账的事。真要按部就班让车马行的人一点点往山寨搬,运到过年也运不完,说不定中途就会出现什么变故。我们是辛苦些,可有了这批粮食,一下就能将我们的力量根基扎牢了,这就叫先苦后甜。”

    侯玉春看了林宁一会儿,虚心请教道:“小宁,你说说看,怎么用这批粮食办大事?是大肆招流民,还是怎么样?”

    林宁摇头笑道:“大肆招流民就太招摇了些,三大圣地对我们的忍耐是有限的,虽然有了侯叔,但我们要以为万事皆安,可以为所欲为,那就距离死路不远了。所以,我们要化明为暗,在暗中扩充我们的实力。”

    “怎么就自寻死路了?又怎么个化明为暗?”

    林宁没有敝帚自珍,侯玉春是个极聪明的人,相比林宁,只是没有前世知道的那些千锤百炼过的历史经验,但只要林宁一说,他就能很快领会。

    方林那些人虽然绝对忠诚可靠,但他们的天赋上限决定了无法参与太多大事。

    侯玉春就不同了,此人前途无量。

    林宁轻声道:“我们被动的接收些流民,那么无论哪个圣地,都不会放在眼里,会默许我们扩充一些实力,哪怕前来投奔的流民数目不少,但这和我们主动招手流民不同,我们主动招手,意味着我们心存大志。若是没有侯叔,他们或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但有一位圣人在,他们却是绝对容不下我们恣意的。”

    侯玉春果然聪明过人,一点就透,摸了摸鼻梁道:“还真是这么个理儿,有我爹在,再大肆招兵买马……嗯,确实。小宁你还真像我爹说的,是天生神智,和我差不多……你再说说看,怎么个化明为暗法?我心里有个底。”

    林宁竖了根中指笑骂了声后,不过很快正色道:“临淄那些世家勾连蒯家施行坚壁清野,妄图饿死困死我青云寨之时,我就知道这是天赐我山寨之良机。如今围绕在青云寨方圆三百里的城镇依旧没有恢复粮食供应,百姓们苦不堪言,但凡有能力离开者,无不抛家舍业的迁往内陆郡城。只是大多数百姓,其实是无处可去的。我们可以用粮食,从这些人手中换取土地和宅子。这些百姓失去了土地,失去了宅子,他们还会很快吃光粮食,但我们不会让他们冻死饿死,只要他们加入我们,接受到我们八大营寨轮训,就会有衣穿,有粮吃,有屋住。如此一来,就可以不动声色且兵不血刃的实质上拿下几座属于我们的城镇。大哥,以你之聪慧,自当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侯玉春倒吸了口凉气,瞪着眼看林宁。

    他如何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青云寨就算敞开收流民,可地处偏远沧澜山,又能收几个?

    然而榆林城、东平城等虽不大,但加起来也拥民二三十万的城镇被偷天换日转换了主人,就意味着本来只是弹丸之地人数不过千百的山贼窝,转眼间成为了真正的一方诸侯!!

    尽管,这些城镇名义上还是齐国的,可城镇周围的田地,城里的屋宅都成了青云寨的,那么从实质上来说,这些城镇便是青云寨的了。

    只要林宁想,以青云寨的实力,翻手间就能名正言顺的占据。

    但显然,林宁不会这样做。

    因为,随着三国大战以及草原南下等一系列兵荒马乱和战火连天中,青云寨还会用这种方式,不断蚕食壮大下去。

    如此化明为暗,若果真给林宁十年光阴,上百万乃至数百万百姓经过青云寨式的训练洗礼……

    侯玉春不禁打了个激灵,双眼放光的看着林宁,大业可期!!

    ……



    “怎么呢?”

    林宁刚从思过崖回来,就见周妮妮带着玲珑小道姑来访。

    玲珑小道姑如今虽不似先前那样看到林宁连头也不敢抬,但依然娇羞微微。

    一双明眸极为清澈干净,好似丝毫未受这乌烟瘴气的滚滚红尘沾染分毫般。

    见林宁与她微微颔首,羞红了脸,却仍鼓起勇气还之一礼。

    “小宁,那些从广阳郡带回来的女孩子我们都检查了一遍,大部分都……”

    周妮妮说至此顿了下,林宁奇道:“大部分都还行?”

    周妮妮皱了皱鼻子,道:“大部分都有些毛病,还都是……女人的毛病。有些玲珑开了药方吃了些药好了,还有些吃不好。”

    语气有些沮丧,玲珑有些惭愧。

    林宁微笑道:“没关系,你们才刚开始行医,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走,我们一起去瞧瞧。”

    玲珑小道姑又红了脸,周妮妮小声道:“小宁,有些人臭臭的,我怕你……”

    古代严禁男子进产房,原因除了有见血晦气外,最重要的,是怕男人看到那恐怖的一幕留下心底阴影,从此夫妻生隙。

    此刻周妮妮也担心,林宁看到了那些不堪入目也不堪入鼻的画面,会不会对女人产生厌弃。

    林宁却笑道:“医者父母心,那些女人大多是可怜人,没关系的。”

    二女闻言,瞬间为林宁一颗仁爱的心眼睛闪亮。

    等林宁带上了药箱,三人一起前往新寨。

    ……

    一间房舍内。

    林宁面色隐隐发白,但施针的手却没有一丝颤抖,眼神也不曾变化过,清冷平静。

    足足半个时辰后,他才将最后一根针取下,随手扯过一块粗布缝制的被褥,遮盖在病患身上,淡淡道:“近期吃清淡些,多喝温开水。”顿了顿,见女子羞愧绝望,几不欲生,又轻声道:“虽然目前还没有药能治此症,但最多月余,有一味药就能收获,对于此等症状有奇效,多半能救活。谁又愿意落入火坑中,得此等饱受苦痛之症?命运如此,怪不得你们。但如今你们到了这里,命运便就此转变,等我庖制出那味药后,你们身上的病症大半都能解去。往后,好好生活便是。”

    见屋子内十个女孩子泪眼巴巴的看着他,林宁没有再多言,将银针收好,背上药箱后,前往下一间女寝。

    除了极少数病情较严重的女孩子外,大多数女孩子都只是一些轻微的妇科炎症,不用他施针。

    倒不是说毛家的青楼卫生条件多好,而是原先患了重病的,多已经被卷出去埋了……

    因为那种病有较强的传染性,而且当下医术是难以治愈的,毛家又怎会留下那样的女孩子?

    原本担忧会被拖出去的女孩子,在听闻林宁之言后,埋首枕间,放声大哭起来。

    林宁带着周妮妮和玲珑小道姑一直忙到深夜,才将新寨里的六百多个女孩子大致看了个遍。

    经过十多日的劳作,还有晚上的诉苦大会,这些姑娘的面貌虽还谈不上脱胎换骨,但和初来时的病态已经截然不同了。

    林宁心里还是有些成就感,他问周妮妮和玲珑道:“就这些了吧?没有了的话,咱们回家吃饭。”

    两个女孩子都没什么胃口,那种花柳病对她们来说,还是有些惊悚和恶心。

    周妮妮想了想,偏着脑袋看林宁,道:“我娘那边还有十二个,今儿要不要一起看了?”

    林宁笑道:“她们都是清倌人,你们去检查检查就好,不用我去了吧?”

    周妮妮犹豫了下,没有出声,似不知该怎么说,玲珑小道姑看了看她后,用糯软的声音轻声对林宁道:“小哥哥,那十二人比这些还要麻烦些。这些女孩子大都不识字,所以容易随遇而安。那十二人通读经史子集,琴棋书画吟诗作赋皆可,所以容易得心病。雪姨脾气有些急,这些时日她们有人常以泪洗面……”

    周妮妮惭愧道:“我劝我娘了,可她不听。她以为,只要饿着那些女孩子,或者动手打两下,就能让她们听话。可是……”

    林宁闻言摇了摇头,通常而言,若不读书,女孩子受礼教熏陶压迫,服从性会强些。

    可女孩子一旦读书,尤其是读了许多书,将书读进心里,多半会心高气傲,乃至刚烈不屈。

    就林宁前世所知,譬如柳如是、李香君,都因刚烈不屈而死。

    邓雪娘想以暴烈之法强行屈服之,怕要出事。

    他道:“罢了,去看看吧,不要好事变成了坏事。”

    ……

    “苏青、徐佛,你们两个小蹄子明日再敢拿乔不出工,仔细你们两张好皮!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不成?今天头疼明天脑热,就没一天好时候!”

    邓雪娘满面恼火的站在梨花苑西厢房门口,叉腰大骂道。

    草莽出身的邓雪娘,半点也看不惯这群出身青楼的丫头片子“装腔拿势”,打定主意,明日哪个再敢拖工偷懒,她就要动真格儿的,好好教训一番了。

    屋里静悄悄的,连一丝回应也没有,这让邓雪娘愈发恼火。

    她打心底里还是轻视这些“窑姐儿”出身的清倌人,哪怕她们一个个国色天香,沉鱼落雁,可同为女人,邓雪娘还是看不顺眼。

    正当她下定决心,要让这群骚蹄子知道轻重时,却见周妮妮和玲珑小道姑陪着林宁进了梨花苑内。

    邓雪娘身后的几个婆子有些不自然,好像干了什么亏心事。

    可邓雪娘却理直气壮,是林宁将这十二人交到她手上,让她带着劳作的。

    如今这十二个坏透了的小蹄子轮番的偷懒,她不教训才是不对的。

    她就不信,林宁会为了这些“窑姐儿”和她置气。

    林宁自然不会,八大寨的女眷都是邓雪娘带人组织起来劳作的,颇为辛苦。

    他就算怜香惜玉,也知道内外之分,亲疏有别。

    看到邓雪娘站在廊下,林宁笑道:“上午才让三叔带了份药膳回去补补,春姨有没有打发小九儿来给雪姨你送来一份儿?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

    邓雪娘绷紧的脸舒缓下来,看起来的确瘦了不少,头上的白头发似乎也多了些,她道:“累点也没什么,如今山寨那么多人,又收来那么多物资,外人毕竟还靠不住,我们这几个老家伙不替你多看着些,还能指望谁?只是这十二个小蹄子坏的很,干活也不好好干,就会偷奸耍滑。骂她们两句,居然还敢撂挑子,还有不吃饭的。你不吃我还求着你吃不成?”

    最后一句,是恼火的朝屋子里喊的。

    周妮妮上前劝道:“娘,这些姑娘不一样,你别喊了……”

    “放屁!”

    邓雪娘骂道:“都是女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她们长了四瓣屁股啊?”

    周妮妮说不出话来,林宁哈哈笑道:“雪姨,你去忙你的吧,这十二人我接走了……你别瞪眼,我没说你的不是,如今山寨里急缺识字认数的,仓库里的物资都要登记造册,孙爷爷如今眼睛花的已经拿不得笔了,三叔年纪也大了,再熬下去,我怕过不完年就得喊小智回来打幡儿……”

    “胡说!”

    邓雪娘唬了一跳,喝住了林宁后,道:“行,那你就叫她们去写字儿吧,我也伺候不了她们。让她们多干点,也好锻炼锻炼身子骨,把身上那股骚气磨干净了……”

    “娘啊!你快走吧!”

    周妮妮都听不下去了,推着邓雪娘往外走。

    邓雪娘哼哼了两声,到底没再骂人,带着几个婆子匆匆离开了。

    她是真没功夫再在这耽搁下去,还要带着上千个娘们儿,晚上加班加点的给那些铁矿工们赶制衣裳。

    在邓雪娘看来,那一千多个铁矿工比这十二个骚蹄子有用多了。

    一个个干起活来和拼命似的,挖石炭的速度大增。

    而且作为第九大营,一立起来,就把其他八大营寨压下去了,其他八大营寨如何甘心?尤其是那些老秦人,真是拿出吃奶的劲头在拼命干活。

    邓雪娘身为青云寨五当家,岂有不高兴的道理?

    等邓雪娘“蹬蹬蹬”的脚步远去,以林宁的耳力,可以明显听到西厢房内几声吐气声,看来邓雪娘对这十二女子的压力不小。

    没等林宁敲门,西厢房门就打开,十二个梅兰竹菊各自仪态不同的女孩子,虽穿着布衣头簪木钗,可处于山寨间,仍各有一股风流韵出。

    林宁略略欣赏了番后,道:“既然诸位不愿意以劳作强身健体,那还是去动笔杆子吧。我娘子身边少了些能识文断数的女官,你们可前往襄助。”

    为首一眉眼如画的姑娘屈膝做福道:“公子勿怪,非我等好逸恶劳,只是……实不愿在她人粗口辱骂下劳作。”

    林宁点头道:“应该的,你们都是有骨气之人。只是,雪姨她们也并无恶意。让你们劳作,本也非为了能干出什么名堂以此牟利,只是想让你们身子强健些。不过也罢,我瞧你们气色都还好。今日与你们检查一二,若无大恙,则去我娘子身边当个录事女官吧。”

    说罢,往屋里轻轻一比:“请。”

    ……



    直到子时,梨花苑的屋门才再度被打开。

    十二位千娇百媚的女孩子每人背个小包袱,都晕红着脸,迈着细碎花步,跟着林宁走出房来。

    周妮妮嘟着嘴,不时和玲珑小道姑交换个眼神,气氛有些微妙……

    林宁受不住,在二人脑瓜上一人赏了个瓜崩儿,笑骂道:“刚才都是你二人在做身子检查,我连碰也未碰一下,看也未看一眼,这般作态什么意思?”他真心觉得冤。

    周妮妮有些不服气:“那六百多人加起来,也没这十二个好看。”

    玲珑小道姑忍不住点头附和,不过见林宁目光瞧来,忙低下头。

    适才林宁很君子的让周妮妮和玲珑二人在里间为十二人触诊,并检查周身,出来后,二人如实的告之林宁,并无问题。

    这在林宁前世本是很寻常之事,但当下世道,让外男知道自己的身子情况,尤其是一些**部位的情况,还是无比尴尬和令人害羞的。

    林宁再度重复了“医者父母心”的概念后,引着她们前往了墨竹院。

    ……

    “嗯?”

    春姨正带着小九儿、宁南南在和田五娘话家常,当然,所谓话家常,也是她说十句,田五娘回一声“嗯”。

    这会儿见林宁带着这么多漂亮女孩子进来,不由皱起眉头来。

    心里猜疑,莫非这小子的狐狸尾巴终于还是露出来了?

    可这些姑娘好看归好看,但出身实在是问题,不能收进房啊!

    而林宁见春姨脸色变的有些不大好看,率先微笑开口道:“五娘近来武功提升的太快,不能再苦修了,否则根基不牢,后患无穷。所以我将山寨诸事都交给她来处置,用世俗事,磨炼磨炼咱们五娘的武道之心。可如今山寨事太多也太繁琐,只靠五娘一人处置,非得累坏不可,所以我给她找了许多识字断数的帮闲来。”

    春姨将信将疑道:“果真?”

    林宁笑道:“她们先从清点记录入库的物资开始,直接接受五娘统帅。”

    春姨没好气道:“一群娇滴滴的姑娘,还统帅,你就糊弄我吧。”

    不过好歹林宁给出了个说得过去的借口,她也不想多管许多,就要带着小九娘和宁南南回房休息,她还要让人将南边儿几个空屋子收拾出来,给新客入住。

    可小九娘和宁南南哪里肯走,非要赖在五娘房间里看热闹。

    春姨拗不过两个小家伙,只好自己先走。

    等春姨走后,十二个女孩子也纷纷暗自松了口气,然后齐齐同五娘见礼。

    田五娘先前未曾得到林宁说明,此刻也只微微颔首一应,然后看向某人,等他解释。

    林宁道:“如今山寨人口愈繁,事务也越来越多,我们山寨的行政机构还未真正建立起来,这是我下一步的任务,但可以先给娘子建一个军机处。这十二个丫头你好好用,行事出色者,往后就是你的军机处行走。出面都是代表你的颜面,和奉旨钦差一样。她们都是颇有傲气和抱负的读书姑娘,到底有没有真材实料,你慢慢检验吧。”

    田五娘微微颔首,修长的凤眸看着堂下十二人,淡淡道:“都叫什么名字?”

    见她如此气度,十二清倌人心中收起小觑之心。

    别管当前这位女大王身上有没有读书人的气质,只这份大气和威严,就远不是她们十二个弱女子能比的。

    十二清倌人没有耽搁,一个个屈膝一礼,报上了她们的芳名:

    “奴家徐佛,见过大当家。”

    “奴家苏青,见过大当家。”

    “奴家赵妃卿,见过大当家。”

    “奴家孙瑶儿,见过大当家。”

    “奴家涂宝宝,见过大当家。”

    “咯咯咯!兔宝宝……”

    “哈哈哈!哇哈哈哈!”

    林宁:“……”

    十二清倌人:“……”

    看着笑的抱在一起,前仰后合的两小丫头,涂宝宝满面羞红,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田五娘微微皱眉,“嗯”了声后,两个小家伙立刻安静下来,只是两双眼睛分明满满的都是笑意。

    林宁干咳了声,对田五娘道:“小孩子嘛……”见田五娘不满的看来,忙又转变立场,对二小正色道:“就算是小孩子,也不能不讲礼貌。快给人家道歉,以人名取乐,实在不该。”

    小九娘和宁南南对这种墙头草“深恶痛绝”,面色沉重的给涂宝宝道歉。

    涂宝宝见此哪里还会和两个孩子计较,也就就此揭过了。

    然而经此一闹,却让林宁夫妇以及整个青云寨的形象,在十二女孩子心中一下丰富生动了许多。

    往日里她们十二人被邓雪娘拘着,走马观花似的看完八大营寨,她们只看到了白日里热火朝天的劳作场景,和夜晚让她们心头震撼的诉苦大会。

    但这些事距离她们太过遥远,她们无法从这样的事情中,看出她们未来的处境。

    也无法看出,这个山寨的主人是什么样的。

    而眼下的事虽然很不起眼,却让她们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

    女强男受……哦不,是女强男弱?

    这让她们颇感新奇之余,也放下了担心,不用被强迫做压寨夫人。

    当然,也不是没有一点点惋惜。

    惋惜能写出“十年生死两茫茫”的男子,居然是个赘婿……

    但是,他对她的娘子,爱的这样深吗?

    一瞬间,十二女子心思百转。

    中断的自我介绍又继续了:

    “奴家楚君婉……”

    “奴家宋无邪……”

    “奴家向小小……”

    ……

    十二清倌人依次介绍罢,就听田五娘淡淡道:“以后不必自言为奴,青云寨没有奴婢。”

    十二清倌人闻言面面相觑,眼神古怪。

    奴家,本是女子自称,难道这位大当家的不懂么?

    林宁干咳了声,道:“大当家的当然知道奴家是什么意思,但一个奴字,本就带有贬义。女人为何为奴?只有心中自贱者方为奴,你们看看大当家,武圣之下,剑法天下第一,纵是天下闻名的姜太虚,也自认逊色一筹。天下谁当得起她自称一声‘奴家’?”

    十二清倌人闻言大受震动,本就都是心比天高之辈,自诩巾帼不让须眉,此刻眼见一女子如此英雄了得,岂有不艳羡之理?

    不过林宁看起来似乎也很享受,田五娘耳际边缘悄悄浮起一抹红晕,不动声色的白了某人一眼。

    她其实也喊过奴家的,当然是被迫的。

    而某个恶人,每每连哄带骗的让她连声自称奴家求饶时,反而会愈发禽兽……

    垂下眼帘,将某些404内容清出脑中后,田五娘对十二女子道:“我并不了解你们,也不知你们是否能担得起重任。不过,既然小宁信任你们,我便与你们一个机会。小宁常说:天下女子,红颜薄命者多。又或多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殊为可怜。若其中有才者,他愿助其改天换命……言语至此,究竟何去何从,你们自己斟酌把握罢。”

    见田五娘不愿多言,林宁便对十二女孩子道:“你们都是极聪明的人,又读了那么多书,自己想想日后到底该怎么做,怎么活。还是那句话,若是依旧想要过从前那种生活的,你们只管下山离去,不会有人阻拦的。但若想过能够自主自己命运的日子,好好跟紧大当家,是你们唯一的希望。”

    说罢,对小九娘和宁南南道:“带姐姐们去休息吧,不许淘气。”

    二小领着思绪颇重的十二人出去后,林宁呵呵对看着他的田五娘呵呵笑道:“我真没别的想法,有你和妮妮还有鸿儿就足够了。”

    对这种想法,田五娘自然不会信,但也看出这一次林宁确实没有“包藏祸心”,她奇道:“怎会突然想给我找些帮闲?”

    林宁摇头道:“还真不只是帮闲,我一直寻思着,要将山寨正规化。靠几个当家人事必亲躬,累死也做不完那么多事。但事情要一步步来,如今山寨里除了侯玉春外,也没甚大人才。所以,我先帮你建一套秘书班子。毛家虽然只够上了一个上下品高门,表面上又是以铁传家,但实际上,毛家几辈子都是靠女人来传家。所以,他们花费了极大的代价从临淄乃至从楚国请来高人,培养这十二清倌人读书识字,琴棋书画,甚至培养她们了解为政之道,以便日后和贵人们有话可说。所以,这十二个本就十分聪慧的女孩子,培养了这么些年来,并不比一个状元郎差多少。有她们辅助娘子你,那么山寨里的大部分事,娘子都能游刃有余。”

    田五娘闻言,沉吟了稍许,忽然道:“小宁,你这是为你自己建的军机处吧?”如今山寨的大事便多由林宁负责,日后的大事只会愈发复杂,田五娘自忖还无法掌控,还不是都要由林宁来处断?这军机处分明就是为他自己服务的。

    林宁原本献媚的神情一滞,随即叫天屈道:“娘子,相公我冤枉啊……嘿,哈哈哈……”

    田五娘没好气的瞪了眼话没说完,自己就忍不住笑开了的林宁,可见他又委屈无辜,又一脸酸爽的表情,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轻轻嗔了句:“你呀……”

    见她如此柔婉,林宁欺身上前,揽住她的纤腰,轻声笑道:“我真没那么贪心,世上女子千千万,又有哪一个比得上娘子你?我们是真的缺少人才,尤其是读书人。而且,还必须是背景干净信得过的读书人。”

    田五娘螓首靠在林宁怀中,道:“这些姑娘,信得过?”

    林宁呵呵笑道:“无所谓信得过信不过,她们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只会帮助处理一些琐碎繁杂但又不得不去做的琐事。日久见人心,等时日长了,再看看是不是值得信任。娘子,夜了,咱们歇下吧。”

    看着林宁炙热的眼神,田五娘俏脸微霞,轻轻应了声:“嗯。”

    ……



    “小郎君!!”

    翌日清晨一大早,惊闻“噩耗”的皇鸿儿就跑到了墨竹院来,进入东厢房后,声泪俱下的控诉起某人的薄情来:“我回来后那样累,却也连眼都舍不得合上,连夜替你审那些木行旗的人,甄别出祁任掺的沙子。可你倒好,一下收了十二个美人进屋子……”

    那幽幽怯怯,如怨如泣的声音,当真令人又酥又鸡动……

    林宁皱起眉头,正色道:“你胡说什么?那都是五娘的人,她收到身边当女官跑腿打杂的,和我什么相干?”

    皇鸿儿闻言一怔,狐疑的看向林宁,对此言九成九的不信,又看向坐在梳妆台前,由林宁梳头发的田五娘,眼睛转了转,扭着腰肢细步上前,一股香风扑进林宁怀中然后后臀一挺,将他挤开,服侍田五娘梳起头来,笑着说道:“好姐姐,有什么跑腿打杂的活儿,你寻妹妹不就成了?还找劳什子女官?不是我不相信小郎君,可是把鱼放在猫儿的嘴边……哪有不偷腥的猫儿啊?”

    田五娘见她恭敬,难得温言道:“你不在客栈好好等着今晚出阁,跑来胡闹什么?那十二个丫头,虽个个才貌双全,可那样的出身……我不是说她们卑贱,只是她们的所学,甚至一言一行一个眼神,都是为了伺候男人而学的。小宁不会喜欢这种做作出来的人,等什么时候她们磨干净了学过的那些,你再防着她们也不迟。”

    皇鸿儿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忽地红了脸,害羞道:“今晚就出阁吗?”

    星星点点的美眸悄悄打量了林宁一眼……

    不过看到林宁脸上“忧国忧民”的神色,不由气的咬牙。

    田五娘站起来转过身,目光在林宁脸上顿了顿,眼中也闪过一抹好笑又好气的眸光,而后同皇鸿儿道:“进了林家门,就要安心做林家媳妇。家里没那么些规矩,你看妮妮,进了门也可以做她想做的事,但你也牢记一点,既成林家人,便要事事为林家着想,为小宁着想。若犯了此条,我不容你。”顿了顿,见皇鸿儿乖巧称是,面上浮起一抹浅笑,声音转柔和,继续道:“这些话本是该你敬茶时才说的,只是大好日子不愿扫你喜庆,现在说了,后面就不说了。去吧,回去等着吧。”

    皇鸿儿感激不尽的同田五娘行礼后,又望了某个还在“忧国忧民”的人一眼,悄悄的在他脚上踩了下才喜滋滋的离开。

    只要嫁给了林宁,《九劫不灭天功》的修练就再无阻碍,成圣之路自此平坦。

    当然,她愿意嫁给林宁,肯定不只是为了这一点。

    青云寨就像是个迷宫,在这里生活的越久,就越无法走出去。

    对于自十来岁起就漂泊江湖饱尝世间孤冷的皇鸿儿来说,青云寨浓郁的家的气氛,是她实在无法割舍的。

    而林宁和田五娘这样一双当世再难寻出第二对的贤伉俪,又有资格让她屈身于下,不会感到丝毫委屈。

    再者正如田五娘方才所言,在林家虽名为妾,可看看周妮妮就知道了,生活做事哪有一丝委屈?

    所以,皇鸿儿认定,此处便为归宿。

    ……

    聚义堂。

    十二女官第一次露面,一个个女扮男装,出现在田五娘主座周边两列而站,倒是气势不俗。

    不过方林、胡大山、周成、邓雪娘等人进来看到这一幕后,纷纷皱起眉头来,连侯玉春、法克大师都有些不解。

    这里,岂是儿戏的地方?

    与田五娘简略见过礼后,方林看着林宁沉声道:“不用问我也知道,又是你的做派。聚义堂是商议山寨大事的地方,小宁你这一堂戏又唱的是什么?”

    林宁摆手道:“她们不会一直出现在这,今儿过来就是让三叔你们认认人。徐佛、苏青她们十二人,日后就是五娘身边的录事女官。五娘也就近来得闲,可以听山寨里的每一件事,但过了这一段,她是要冲击宗师巅峰,乃至武圣的境界。

    我们现在之所以能安下心来一心谋求壮大发展,而不虞三大圣地对咱们进行斩首,是因为有侯叔在。可我们不可能永远依旧侯叔一人,他老人家也有自己的事,我们不能当累赘。

    况且三大圣地果真联起手来,侯叔就太难了些,所以,五娘不会放松对武道的追求。

    但她毕竟是咱们山寨的大当家,山寨的大事小事她要做到心里有数。

    所以这十二个女官便是在她闭关或者参悟武道时,替她得知山寨之事,并记录在案以备垂询之人,当然,若五娘有大王令下,也可派她们十二人前往传达。”

    众人总算明白了这十二人的意义,就是三大皇朝宫中秉笔太监的地位嘛。

    有时候,还可以化身传旨太监,有时候,还可以化身监军……

    地位不低啊。

    不过侯玉春明显比其他人反应快的多,已经悄悄的开始对林宁挤眉弄眼了。

    狗屁的替大当家拾漏补缺,录事传旨,这一套班子分明是为他林宁自己建的。

    老大到底是老大,会玩儿。

    看着这十二个国色天香更难得气质不俗的女孩子,侯玉春有些艳羡起来。

    他原本就是咸阳城内最有名的浪荡公子,虽然痴情专一,莫菲的地位牢不可动,但这和他走马观花并不矛盾。

    以他的丰富经验和见识,都认为这十二姑娘颇为难得,可见这十二清倌人之不俗。

    只可惜,他现在是林宁的大哥,怎么好意思动这些女孩子的心思?

    在侯玉春一旁的法克大师,看起来佛法同样不怎么高明,一双眼睛也不时的瞄瞄这个,瞅瞅那个,似乎很想与人传授些佛法,讲讲开光的道理。

    当然,他也只敢想想而已。

    除了这十二人身份不同外,就算在外面,碰到别的师太,他也只是有贼心没贼胆。

    毕竟妙秋师太刚怀上了他的二胎,可不敢让师太生气。

    二人正胡思乱想之际,上面林宁已经将十二个女官分成了吏、户、兵、礼、刑、工六组。

    每组二人,一天十二时辰,总会有人待命。

    随着林宁的细化,方林等人终于渐渐咂摸出味道来,以前聚义堂的那一套,看来已经不入林宁的法眼了。

    他要将山寨的权力明确划分,而不像从前那样,每个大当家都可以对山寨里的任何事指手画脚,令出多门。

    可将青云寨的事务细化成六类,他们这些老家伙,除了吏和兵,也就是打仗的和管官帽子的,其他四组又能熟悉几分?

    就是打仗,从前也不过指挥二百人的队伍出外劫掠,和千军万马完全是两回事。

    而官帽子……林宁自有他那一套办法,也容不得别人置喙。

    搞了半天,这是要夺他们的权啊……

    见方林等人脸色有些难看,林宁温言道:“三叔,你们可别多心。从前山寨里就那么几百人,就那么点小事,不用分那么清楚,谁来管都是管。可眼下咱们都五六千人了,很快这个数字翻十倍都不止。再像从前那样,且不说效率高不高,你们几个老人家用不了三年就得累个半死。看看最近才几天,你和四叔、雪姨、八叔都累的脱了形了。所以我这不是剥夺你们的权力,是要寻些人替你们分担些杂务。”

    方林几人沉默了片刻后,终究有些艰难的开口,道:“你打算让谁来替代我们?”

    林宁再度保证:“真不是找人替代你们,你们仍就管你们的,没你们几个长辈给我和五娘看着,我们晚上都睡不安稳……就是让侯大哥,还有法克大师和燕伯来分管一些事。另外流民中的一些人才和可用之人,也要渐渐让他们担起重任来。比如工部,燕伯手下的土工人才还有新来的木工大匠都要重用起来,否则,只靠三叔你们几人,就是累死也管不过来啊。”

    方林却明白,话虽这样说,可真要细化了权力,他们原先可以随意指派,不用担心下错命令的事,再不会有了。

    就比如林宁说的土工和木工,他们不懂,就不能乱插手了,否则闹出笑话来,他们的老脸还要不要了?

    不过……

    方林语重心长道:“小宁啊,今日我这张老脸也豁出去了,跟你说件事,就是我上回说的,你不能忘了你那些一起长大的弟兄们哪!小智、小山、小石、李轩还有阿牛他们,他们是你的手足兄弟,如今在草原上吹白毛雪,我们老了,帮不动你了,可他们还能帮你。”

    林宁正要开口安抚,只要能平稳过度权力交接,付出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毕竟方智等人的确小有才华,也值得信任。

    然而就在此时,却见胡小山满头大汗的狂跑进来。

    见此,众人不由色变,以为发生了什么捅破天的大事。

    胡大山厉声喝道:“混帐畜生,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胡乱冲撞什么?”

    胡小山唬了一跳,忙结结巴巴解释起来:“爹……大当家的,小……小宁,不是,三伯……”见众人纷纷皱起眉头来,胡大山更是已经撸起袖子来,胡小山忙加速道:“小智他们回来了,就在山门口。”

    方林闻言奇道:“怎么不进门?”

    胡小山尴尬的笑了笑,道:“小智哥领了个草原嫂子回来,正跪门口呢……”

    方林:“……”

    林宁眼睛微微一眯,哈哈笑道:“三叔,走走走,快去看看小智哥。正好我晚上要娶亲,小智哥回来的正是时候啊。”

    话音刚落,聚义堂外响起了一串草原胡音:“额格其,额格其,我来看你来啦!”

    ……

    PS:每次上推都是喷子爆发之时,但是这些喷子也让人无语,你就不知道,从作家后台点开你的头像,能看出你阅文作者的身份吗?十个喷子里九个都是作者,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