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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上仙魔txt下载

    深秋过后,很快迎来第一场大雪。漫天鹅毛飞,纷纷扬扬,淹没了白玉京。

    孩童们穿着厚厚的棉袄,包裹严实,奔跑在冰面上追逐打闹。连宽广的胭脂江都结成冰河,这一场大雪带来的寒气之重,更胜往年。为防雪灾,唐国君臣不惜重金,派出百驷之乘,一路烟尘掠过上百州县,从孤月山请来仙家,在白玉京开坛施法,为数千里江山的百姓祈福。

    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却让举国上下、朝野内外都陷入沸腾。

    孤月山来的仙家在施法祭天后并未离开,宣称要在白玉京招收传人。

    那可是仙家,呼风唤雨,点石成金,与天齐寿的仙家!若能成为仙家的弟子,不仅能够光宗耀祖,还可以大大提升家族在唐国的地位,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好事者将有望获得仙家垂青的世家弟子逐一列举,依照实力和名望排定名次,后有璞玉榜。

    ......

    白玉京,罗家次府。

    北风呼啸,飞雪在庭院中打转,月华似水倾泻入青云厅。

    终于,上首的老者缓缓睁开眼,眼中虚电隐动,陡然一声怒喝:“孽障!真是孽障!我次府一脉的脸全被这个小畜生丢光了!”

    他这一喝竟使厅外堆积数rì的冰雪硬生生退后三尺,“嗞”的一声,占据大半片庭院的坚冰融成沸水,化作丝丝白气,升入夜空。

    大厅下首右侧的中年人脸sè微变,三角眼中闪过忌惮,随后走出,朝老者拱手一拜,呵呵笑道:“府主的功力深不可测,已不输家主,问鼎散人境指rì可待,晚辈钦佩。”

    中年人边说边向厅中踱步,目光牢牢锁定厅中生死不知的少年。少年人姓罗名川,今年十五岁,今rì之前还只是罗家次府一个个默默无闻的庶子。

    “主府与次府向来同气连枝,关系和睦,却险被罗川这个小畜生坏了。晚辈这便将小畜生带回主府,听候家主发落。”

    青云厅占地广大,从一侧到厅中少说要走二十步,却被中年人三步迈过。他出手又快又狠,五指间闪过一圈金乌般的虚影,猛地抓向少年的脊柱!

    恰在这时,罗川悠悠醒转,抬头便看到那道裹挟巨力而来的爪影。

    罗川想要翻身躲开,却发现动弹不得,方才想起自己被人打伤,沦为阶下囚。打伤他的,正是眼前出手行凶之人。

    此人名叫庞关,是主府三公子的门客,在白玉京人送外号天玄手,小空灵境的修为,跻身准一流高手之列。

    所谓门客,说白了就是高级混饭。

    可若换做罗三公子的门客,则大大不同。罗家三公子为人和善,素有好德爱才之名,更是天赋异禀,二十岁便已突破大空灵境,进入一流高手的行列,在璞玉榜上稳居前三。庞关作为他的门客,身份自然非比寻常。

    罗川虽为罗家子,却是次府的旁支庶子,实际地位比起一门客尚有所不如。

    需知,脊柱乃人体气血往来之根本,一旦坏损,阳气尽毁,再无缘丹道武学之路。而罗川已身受重伤,若再断了气血运行的根本,就算不当场暴毙,也撑不过今夜三更。

    这恶贼,分明是想置我于死地!

    罗川昂起头,眼中的迷茫一扫而空,双目赤红,面庞狰狞。他被真气封穴,口不能言,身不能躲,只能用吃人的目光死死盯着庞关。

    上首的老者眼里闪过轻诧,似没想到一庶子能有如此狠劲。

    从大厅左侧传来女子的娇喝声:“且慢。”

    庞关面sèyīn狠,非但没有停下,手底乌光更盛。

    一道紫sè流光快如闪电,从大厅左侧shè来。庞关脸上浮出遗憾,他的身体化作一团异火,躲过紫sè流光,飘飘然向后飞去,落地后现回原形。

    七法遁术!

    放在平rì,罗川定会惊叹,可今rì生死攸关,他哪有心情关注其它。

    流光在罗川身前停落,化作一个高挑美妇人。

    罗川认得她,此女名叫罗敷,是罗家次府三少主之一。从辈份上来讲,罗川还得叫一声姑姑。

    “罗少主,你这是何意?事到如今,还想维护这个畜生?”庞关三角眼中闪过yīn霾,毒蛇般的目光狠狠剜向罗敷丰满挺拔的双峰,冷哼道。

    “罗川再怎么说,也是我罗家人,何时轮到你一小小的门客畜生来畜生去。更何况,这话从你庞关口里说出,怕是没有资格。”美妇人淡淡说道。

    庞关呵呵一笑:“庞某确曾有过一段不光彩的历史,可在三公子教诲下,早已改过自新。而这罗川,当真卑鄙无耻,罪大恶极!他的所作所为,就连庞某也看不下去了!”

    说着,庞关转向上首老者:“罗川猥亵长嫂,证据确凿,当废其修为,带回主府发落!这是家主的原话。我家公子忙于cāo办老太君的寿宴,遂命晚辈前来拿人。还望府主......”

    庞关没说完便被打断。

    “罗川,真有此事?”老者一挥手,隔空解开罗川的封穴,面无表情问道。

    青云厅右侧,次府老人们将目光投向罗川。若非出了这档子事,他们尚且不知寄生虫般的庶子里,还有罗川这么一个异类。

    堂下少年不屈的眼神,面对七法遁术时冷静的表现,着实让他们眼前一亮,心中暗道好大的胆子。

    想到罗川的所作所为,他们倒也释然。

    在礼法森严的大唐国,无视伦理纲常,猥亵长嫂,这可不是一般人敢做的!

    更何况,次府本就低主府一头。庞关口中的“长嫂”,是罗家主府赫赫有名的少夫人,名动白玉京,身份尊贵,非同小可。

    罗川猥亵长嫂被三公子当场抓获,闯下泼天大祸,若是传扬出去,非得遗臭万年不可。

    “真有此事?”次府府主加重语气,再度问道。

    平白无故遭人诬陷,又被打成重伤,罗川早积了一肚子火,只等讲出一切还自己清白!

    “我......”罗川正要澄清,耳边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若否认,定会被交出去,一旦到了主府,你必活不过今夜。你若默认,府主反而会保下你,至少保你过今夜。是生是死,就在你一念之间。”

    那个声音近在咫尺,就好像有个人,趴在罗川耳边说话。

    罗川先是一怔,随后心头狂跳。若没这人提点,他恐怕尚无法明白接下来回答的重要xìng。

    是谁在提醒我?罗川偷偷扫视左右。

    “想知道本君在哪,闭上眼。”那人似乎猜到了罗川的心思,说道。

    闻言,罗川心中疑惑,却还是闭上眼睛。

    下一刻,十五岁的少年身躯一晃,猛地睁开眼,眼里流露出见鬼一般的神情。

    定了定神,罗川再度闭眼。

    人影又一次出现,并非幻觉。

    “没错,本君在你脑中。”那人开口道。

    罗川心中生出一丝凉意。

    就在这功夫,耳边响起娇喝:“你小子发什么愣!干了就干了,没干就没干,有什么好想的。”

    罗川抬起头,只见罗敷俏脸冰寒,眼神中隐透着不同寻常的意味。

    目光掠过罗敷,罗川瞄向次府众人,只见他们个个面露玩味,目光耐人寻味。再看向年迈的府主,只见他虽然面sèyīn沉,似藏怒火,可手中的两只铁核桃滴溜溜的转动着,平稳有力,显出古井不波的内心。

    罗川隐隐明白了什么。

    “你不要问为什么。总之,不要承认,也不要否认,只需死不开口。本君向你保证,那府主定会保下你。你只有先保住xìng命,才有机会沉冤昭雪,报今rì之辱。”那人又道,语气笃定。

    脑中闪过数个念头,罗川拳头捏紧又放开。

    罢了,就赌这一次!

    厅中鸦雀无声,气氛略显肃杀。

    次府府主深深看向罗川,形如实质的目光笼罩下,罗川倔强的抬起头,闭紧嘴巴。

    许久,老人转向庞关:“这件事,等老太君的寿宴过了再说。你回吧,家主那,自有老夫去说项。”

    罗川暗舒口气,紧绷着的心弦一松,然而府主紧接着的一句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罗敷,废了他的气丹,关入后院。”

    ……

    大雪堆满乌黑的窗棂,呼啸的北风捅破窗户纸,沿着缝隙溜进,吹灭墙角火堆,屋里冷得和外头没什么两样。

    “进去!”

    皂衣内卫将罗川推入小屋。

    罗川踉跄了两步,回头瞪向那内卫。

    “怎么,还当自己是少爷?认命吧。”身材臃肿的中年内卫也不怯,冷笑两声,拍拍屁股离去。

    另一名年轻的内卫就比罗川大上两三岁,眉目清秀,皮肤黝黑。他复杂的看了眼罗川,锁上门。

    坐倒在石榻,罗川瞪大双眼望着屋顶。

    他虽侥幸躲过一劫,却被废了气丹,五年所修的功力化为乌有。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次府庶子,自幼没了父母,毫无依仗。现如今,连内卫都敢给他脸sè看,情形之糟糕可想而知。

    庞关!罗江!

    罗川的眼里掠过恨意,他之所以落到今rì地步,可谓受了无妄之灾。那个陷害污蔑他的人名叫罗江,正是高高在上的主府三公子。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你可知道,你们白玉京的名称由来,全在这首诗里。”

    陌生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有些不合时宜。

    罗川怔了怔,心中不由燃起一丝希望:“你是何人?”

    那个声音沉默片刻,似在斟酌:“你可以叫我九龙君。”

    九龙君?

    罗川努力回忆,许久他放弃了。这个名字非但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并且还十分古怪拗口,不像是唐人的称谓。

    他怎么会出现在我脑中?他要做什么?

    “到此刻还能保持冷静。你的胆子,果然够大。”

    那人语气平和,声音温醇,如沐chūn风,使人不知觉的生出好感:“本君于你并无恶意。非但没有恶意,本君还有薄礼相送。”

    嗯?他能听见我的想法!

    闭上眼,罗川又看到了那人。

    那是个穿着灰sè龙纹鹤羽氅的男子,身形高拔,面容古朴,从相貌上看只有三四十岁,可双鬓已然斑白,眸瞳中透着看破世情的沧桑和智慧。他的气质更是难以言喻,不看则以,一看之下,竟如万仞雄山,巍峨苍劲,让人无限仰望。

    猛然间,一个念头生出,罗川心跳加快。

    “你就是孤月山来的仙家?”罗川满怀期待问道。

    白玉京的少年人们都卯足劲,等待仙家选拔开始,罗川也不例外。可他只是罗家旁支子弟,无权无势,天赋普通,罗家的丹道武学刚刚入门。

    罗川心里清楚得很,这等好事几乎不可能落在他头上,即便如此,他内心深处仍存着一丝期盼。

    “不是。”

    九龙君面无表情道。

    听到“仙家”二字,他嘴角冷冷翘起,尚未形成弧度便已收回,似乎连不屑都懒得为之。

    闻言,罗川略微失望,片刻恢复如常。他早已习惯,这样的好事从来都只属于大府的正宗嫡系子们。像他这种出身次府旁支的庶子,实际地位只比内卫高上些许,除非天赋异禀,否则难受重视。

    “不过,仙家能给你的,本君同样能给你。”九龙君的声音飘来。

    罗川没有说话,面露不信。

    九龙君眼中忽闪过一丝轻蔑,那是一种高高在上,如鹰对蚁的轻蔑。区区筑基大圆满,弹指可灭的存在,在这些无知愚蠢的凡人眼中竟成了仙家,还拿来和他相提并论,真是莫大讽刺!

    放在从前,依他的xìng格,绝对是罪无可恕!

    “本君向来一言九鼎。仙家能给你的,不外乎是力量、元寿以及荣华。本君同样能给你,还能给你更多。到那时,无论是执掌一族的世家家主,身系江山百姓的君王,还是所谓的仙家,都会匍匐在你脚底。”

    九龙君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诱惑,力量和权利,对于一个身陷绝境却没放弃希望的少年,是何等的诱惑。

    漫长的沉默。

    过了许久,罗川的声音稳稳响起。

    “无功不受禄。你为何要帮我?”

    九龙君暗暗惊讶。

    少年眼下的处境无比凶险,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任何帮助对他而言都是救命的稻草。这种情况下他还能保持jǐng觉,不受诱惑,心xìng之坚韧远在自己预料之上。

    原以为这少年只是胆大,不想心思还很缜密。

    “不怕告诉你,本君被小人陷害,肉身已毁,你所看到的,只是本君的一丝神念。”

    “眼下本君亟需温养神念,再度凝聚成神魂。神念出自念海,温养神念最好的地方莫过于念海。本君流落于此,与你有缘,yù借念海一用。”

    罗川静静听着,神念、念海这些词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新鲜好奇之余,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九龙君不给罗川深思的机会,继续道:“本君不会亏待你。你若愿意将念海借于本君,本君承诺,不,本君会同你签下契约,三年内,必让你成为白玉京第一人。当然,渡过眼下的危机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闻言,罗川愈发沉默。

    眼见猎物徘徊在陷阱边缘,始终没有掉落,九龙君眼中掠过一道戾气,语气渐冷:“当断不断,其必自乱。逆天改命的机会就在眼前,你若不抓住,必会后悔!”

    “你若愿同我签订契约,不但能轻易化解眼下危局,还能成为人上人,仙中仙。”

    “人无再少年,这样的机会能有几次?”

    “你就甘心一辈子这样?”

    罗川身躯一震,明显是被打动。

    猎物即将掉落陷阱,九龙君嘴角微扬。他只剩下一道神念,并且十分虚弱,随时有可能消散于天地间。他说要借助罗川的念海温养只是托辞,事实上,他从头到尾只有一个打算,那便是夺舍罗川,霸占其肉身!

    九龙君观察许久,发现他意外进入的这具身体主人意志坚韧,远超同龄少年。以他现在的虚弱状态,强行夺舍,未必成功。可若能蛊惑罗川开放念海,毫无防备的接受他,他就能一蹴而就吞噬罗川的魂魄,占据肉身。

    “我已被废了气丹,你又如何让我相信你。”罗川终于说话了。

    九龙君眼中闪过厌恶和怒火,他有种快要吐血的感觉。他没想到罗川这么难缠,也就一开始有过惊讶,越往后,他越镇定,此刻竟还谈起条件来。

    “闭上眼,意念升于眉心。”九龙君忍住心中恶气,他是九天界有数的强者,历经多少大风大浪,也不怕罗川一区区少年能翻出手掌心。

    罗川闭上眼,依言而做,全部的念想都集中于两眉之间。

    下一刻,罗川眉心滚烫,仿佛有团烈火熊熊燃烧,忍不住大叫一声。

    诡异的事发生了。

    从罗川的眉心裂开一条细缝,白sè的融光从那道细缝中shè出,直向远方。

    罗川看到了罗家次府门口的两樽青铜狮子,看到了皑皑白雪的西坊龙泉街,看到了白玉京的北郊......目光继续向前飞,飞出了白玉京,也不知掠过多少土地,直到一座巍峨华美的宫殿,罗川看到了一个芙蓉出水般的美丽少女。

    少女躺在热气蒸腾的玉池中,周围站着四名宫女。雾气氤氲,天鹅般的长颈,羊脂凝玉般的肌肤,修长光滑的大腿,胸前一双起伏饱满的玉兔,包括玉女峰上那颗粉sè的奇怪印记,全都清晰无遗的出现在罗川视野里。

    一会儿功夫,少女就要坐起,罗川心跳加快,眼见一双玉兔即将露出真面目时,耳边响起九龙君不合时宜的声音:“可满意?”

    画面消失,罗川睁开眼睛,稍觉遗憾。

    “这是一目观天之法,当你修为到达一定境界,便可打开天眼,遥望天地。当然,我只是让你提前感受一番,并没真正帮你打开天眼。”

    “这等本事,比那所谓仙家如何?”

    “哼,上道九千九,你所修的气丹只是下下道。气丹没了,反而是天大的好事。”

    “少年人,你还在犹豫什么。一旦错过,再无机会。”

    罗川握紧拳头,那丝不对劲的感觉虽然还在,可他已经无所谓了。事到如今,他也没有什么可失去。

    “行。”罗川闭上眼睛。

    一丝微笑从九龙君嘴角浮起,逐渐扩散,布满面颊。

    “放松心意,用意念将我从彼岸接引过来。我们签订契约。”九龙君指着脚下对罗川道。

    罗川定睛望去,就见九龙君与他之间竟隔着一道深不见底、无边无际的鸿沟,而他所在之地,则是一片汪洋。

    这应该就是我的念海了。

    罗川心中道,意念向九龙君探去。

    鸿沟向两边分开,出现一条水道,九龙君脚踩水道,越过鸿沟,向罗川走来。

    注视着罗川,九龙君的脸上露出轻松和写意,只要让他到达念海,他便有十成把握吞噬罗川的魂念。

    不祥的预感再一次从罗川心底生出。

    忽然这时,微风荡来,风影如画,罗川看到了一幅幅零碎残缺的画面,像是过往的回忆。

    画面中,白发男子正从血海尸山中走出,他的身后堆满白骨,以及残破的城池。白发男子抬起头,正是九龙君,可他脸上的yīn鸷和狠辣,和罗川之前看到的九龙君判若两人。

    瞬间,罗川心跳蹿到嗓子眼!

    飞快抬起头,罗川看见了一脸笑容的九龙君。他的笑中透着yīn寒,眼神冷漠,再没有之前的温和。

    “啪!”

    最后一步,九龙君迈过鸿沟,站上念海。

    罗川脸sè愈发难看,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上当了。

    “哈哈哈......难缠的小鬼头,任你心志坚毅如铁,也难逃本君之手!”

    “可惜啊可惜,你的心xìng的确适合修行我道,坚韧不惑,为我道本xìng,换做从前,本君或许还会网开一面。”

    “人无再少年,少年多风流,啧啧,本君突然怀念少年人的滋味了。你的人生,本君收下了,你未得的一切本君都会替你得到,包括你那个倾城倾国的长嫂。既然所有人都认为是你侮辱了她,本君便顺水推舟了......哈哈哈!”

    “从此以后,罗川这个名字将会成为全唐国男人嫉妒的对象。”

    嚣张的大笑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让罗川灵魂颤栗的力量,像是一座喷发的火山,又像一张露出獠牙的血盆大口,即将把他吞没。

    感觉着自己被怪力吞没,即将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罗川这才发现,他内心之中是多么不舍和不甘。

    不舍他尚未开始便已结束的少年岁月。

    不甘他的人生从平庸开始,再以平庸结束。

    我就这么死了,有谁会知道,有谁会在乎?没有人会知道,也没有人会在乎......百年之后,人们只会知道有一个叫罗川的畜生,丧尽天良,亵渎长嫂。

    谁也不知道,真正的罗川,早在十五岁那年就已死去。

    “不!”

    罗川怒吼一声。

    他的意识早已模糊,却不知哪来的力量,一时间竟挣脱了那股怪力的束缚。

    正是这一瞬,保住了他最后一点意识!

    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化作插翅巨蛟目**光,狰狞咆哮,扑向九龙君。

    “什么!”

    九龙君一怔,随后牙齿咯吱咯吱作响,脸上浮起难以置信之sè:“怎么可能!这小鬼身上怎么会有天辰的玄纹护符!他记忆里分明没有!”

    “普世圣贤都杀不死本君!不想竟折在这么一个不懂修行的世俗小鬼手中!”

    “时也!命也!”

    九龙君虽是大激ān大恶之辈,可也是天地间一等一的枭雄,万古无双的人物,拿得起放得下,面对陨落倒也从容。

    若在他全盛时期,一万张这样的玄纹护符也抵不过他一弹指之力,可现如今他只剩下一缕神念,根本无力回天。

    目光落向念海上摇摇yù坠的罗川,九龙君心头一动,眼中忽闪过狂热之sè。

    “还没有结束!本君还没有败!小小年纪便有坚韧不惑的心志,大难而不死的运数,配上我道三千妙法......哈哈哈,妙哉妙哉,只要不死,早晚一天你会被他们发现。”

    长笑三声,九龙君抱住从天而降的白蛟,奋力一吼,纵身跃入念海。

    仿佛落入沸水的雪花,眨眼消融。

    “叮!”

    铜币从罗川脖子上掉落,裂成两片。它的正面写着“辰”字,反面则是一圈复杂的纹路。

    指尖触摸上铜币,余热仍在。罗川瞪大双眼,微微愣神。

    正是这枚铜币在最后时刻救了他。

    “天辰部洲……”

    目光移向铜币正面的“辰”字,罗川脑海中流淌过一段陌生的记忆,记忆来自九龙君:天辰部洲,传说是周天星辰第一次陨落后,沉积沧海之尾,历经十万年堆积而成的无尽洲陆。

    它是九天界之中最神奇的一块土地,灵气充裕,得天独厚,亿万年不曾有过丝毫亏损。它的地域之广阔,普通人快马加鞭走上几世也无法走完一半。

    在天辰部洲广袤无垠的土地上,修行宗门林立,所修大道法门何止万数,或占灵山福地,或霸大泽古渊,也有修行者入朝为官,服食人间天子之气以供修行。

    闭上眼睛,罗川心脏“砰砰”跳了起来。

    他看见一只只仙鹤从群峰间飞过,小鹤坐人,巨鹤背山。鹤背山巅有凉亭,亭中有两名白衣男子对饮高歌,风流潇洒,像极了仙人。他们随手一挥,散发出万丈剑气,如柱如龙,仿佛能击破苍穹;

    又见一条蓝鳍龙尾的大鱼疾游于海面上,在它前方不远有一座沿海城池,大鱼忽然跃起,张开大口,黑风滚滚,数以百万的兵卒鱼贯而出,杀向毫无防备的城池。而在大鱼上空,手持银鞭的牧鱼仙客一边御剑飞行,一边清点报酬;

    一品王朝京城,正逢小公主的寿辰。千丈宫阁,玉树华庭,仙门道派纷纷前来庆贺,忽有一头红毛巨猿骑着金睛异兽,从天而降。众道人大声喝斥,却见巨猿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碗,碗中是一轮明月,月里有九九八十一名青衫童子跳舞。那些童子相貌奇异,或哭或笑,竟是虎豹豺狼所化。小公主将碗捧在怀中咯咯直笑,帝王龙颜大悦,当场封巨猿为清水河君......

    ……

    “仙家……这才是真正的仙家!”

    罗川心中涌起震撼和激动,这些画面无一例外来自九龙君的记忆。罗川终于知道,为何他说起孤月山的仙家时,九龙君不屑一顾。

    和天辰部洲上那些动辄上万年历史的仙朝相比,千年唐国就好像小孩闹着玩儿。天辰大洲随便一个大宗派的外门道府都养天鹤三千,各职修士近万,唐国周围的“仙家”哪能比上。

    渐渐的,罗川平静下来。

    他虽被囚禁后院密室,处境堪忧,可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多沮丧,相反他显得十分平静。

    就连罗川自己也没发现,吸收了九龙君的记忆后,随着眼界飞速提升,他的心态也不自觉的产生一丝微妙变化。

    将铜币裹好,贴身存放,从始至终,罗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说起来,这枚铜币也算颇有来历。

    六岁那年,那个男人将铜币串好,给罗川戴上,千叮万嘱别让铜币离身。做完这一切,那个男人离开了白玉京,从此再没有消息。那个男人是罗川的爹爹,罗川依稀记得,那个男人在家族中的身份是一个行商。

    从这枚伪装成铜币的玄纹护符来看,爹爹的身份远没有那么简单,这其中或许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罗川却没有深想。

    足足九年时间,他都是一个人。侯门深似海,府里的勾心斗角数不胜数,更有xìng命之险。一个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旁支庶子,从六岁起,如履薄冰的生活在弱肉强食的世家最底层,其中的辛酸和屈辱只有他自己清楚。

    荣辱生死,全凭自己!

    从前如此,往后也是如此。

    “逆天改命的机会......九龙君那家伙,也不算大口气。”

    九龙君记忆中的修行功法包罗万象,各种奇门异术都有涉猎,罗川瞠目结舌,叹为观止。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罗川此时深有体会。

    “呲啦”一声,铁窗拉开,装有食盒和汤水的竹篮顺着墙头滑落。随着竹篮一同进入密室的还有并不刺眼的阳光,不知不觉间,已到第二天清晨。

    “川、川公子,先喝、喝点汤、汤水,暖暖肚。”少年人的声音从铁窗外传来。

    罗川心中一松,次府派人来给他送吃食,这代表事情尚有转机,并没他想象的那么糟糕。

    却在这时,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声音像是昨晚那个胖内卫。

    “做什么呢!竟敢偷偷给他送吃的,你不想活了?你忘了上面是怎么说的?”

    “李、李哥,我……”

    “你个不要命的小结巴!你知不知道那个人做了什么?他可是大白天的闯进主府少夫人的闺房,还好被三公子及时发现,否则白玉京第一美人在自己家被玷污,伦理纲常何在?传出去,连你我都要抬不起头!这种禽兽,你还要管他死活?”

    “我、我……”

    “一个区区旁支庶子,地位比我们内卫高不了多少,就算他没犯事,又能有什么作为?哼,要巴结投靠也要找三公子那样的,才二十岁就已经突破大空灵境,璞玉榜前三,就算不被仙家选中,rì后也会成为罗家家主。”

    “我、我、不、不是……”

    “算了吧,你就别在这个没有前途的庶子身上下功夫了。实话告你,上头本来就没打算让他活命。昨晚保住他,我看呐,十有仈激ǔ是府主一时冲动。可如果继续保他,难免要和主府起冲突。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饿死在这,一了百了,既不得罪主府,自己也保住面子。”

    “可、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老子jǐng告你,你他娘的自己犯浑是你自己的事,别把老子牵连进去!他娘的!下不为例!走了,走了。”

    脚步声远去,罗川脑海中浮起昨晚关押他的那两个内卫的身影。

    “原来是想要饿死我。”

    “怪了,我和那小结巴素不相识,为什么要帮我?”

    “那个胖子倒是和九龙君想到一块了。昨晚府主保下我,纯粹是一时冲动,出口恶气。堂堂府主不可能意气用事,为了我得罪死主家。”

    “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没有任何价值。若像罗江那样,二十岁出头便有大空灵境修为,跻身京城一流高手行列,就算和主家撕破脸皮也会保住我。”

    “大空灵境,听起来很有气势,可也只是唐国的丹道武学。放在修行界里,不过刚刚筑基而已。”

    罗川的声音低沉的有些过分,他从未像今天这样渴望过力量。

    接收了九龙君的记忆后,被唐国上下视为国之根本的“丹道武学”落在罗川眼中,顿时变得浅显。

    所谓丹道武学,就是凭借内外丹药打通小周天,在体内聚出气丹。一般来说,气丹越浑厚,功力也就越强。罗川在被废除气丹之前,刚刚修炼到小丹境,以他的资质一切顺利,十年后有望突破到大丹境。

    唐国武道界,共分六个境界:小丹境、大丹境、小空灵境、大空灵境、半步散人境以及散人境。

    小丹境在力量、速度、反应上远胜普通习武之人,在白玉京能算是三流好手。

    而到大丹境,已能拥有千斤臂力,疾走如飞,能修炼武技,可算二流高手。

    在大丹境之上,便是小空灵境,比如三公子的门客庞关。到了小空灵境,从气丹中蕴生出真气,不但拥有近五千斤的力量,肉掌开碑裂石,还能够施展一些在世俗人眼中神乎其神的丹道武技,比如七法遁术,堪称准一流高手。

    再往上,是大空灵境,三公子和次府的几位少府主都是这个境界。到了大空灵境,真气流转周天经络,拥有近万斤的力量,高明武学顺手拈来,头脑清晰,半个月不吃不喝也不会有损身体。这类人物在唐国内并不多,皆是一流高手。

    接下来,是半步散人。罗家家主、次府府主都是这个境界。真气盈满周身秘穴,能够出体伤人,拥有数万斤的臂力,能腾空三十丈。这等人物,在唐国境内少之又少,满打满算不超过五十人,已能称为顶级高手,力敌千人铁骑。

    至于散人境,辟谷三年,寿命可达两百岁。真气凝实,横扫千军,独当一国,真正的万人敌,在世俗人眼里已是陆地神仙一般的人物。

    在唐国,散人是衡量一个世家能否鼎盛不衰的标准。罗家之所以能在白玉京傲立百年,除了祖上功勋外,还因罗家中有散人坐镇。这名散人早在五十年前便已名扬白玉京,为唐国八大国手之一,人送外号乾罗婆,正是罗家老太君。

    罗川却已知道,从前被他当作神仙的散人境,功力不过相当于修行界里的筑基大圆满,可因受限于丹道武学,无法更进一步。

    放在天辰部洲,筑基大圆满只算是刚刚踏上修行之路。

    因此,在真正的修行之路上,丹道武学算是绕了一个大大的弯路。

    现如今,对罗川而言,弯路已经不复存在。

    “不是吧?”

    就在罗川满怀期待,准备直接筑基时,接下来的打击令他无比失望。

    九龙君记忆中的修行功法数不胜数,可绝大多数都是筑基境之上的功法,在没有达到筑基大圆满之前,无法修行。剩下的,寥寥几门筑基功法又都依仗外物,比如丹药、法器、灵脉、封魔等等。

    “我就不信没有一门适合我的筑基功法!”

    罗川没有放弃,闭目凝神,一头扎进九辰君浩瀚如星空的功法记忆中。

    rì升月落,转眼两天过去,这期间吕结巴又偷偷跑来送食,和上次不同,他格外小心没有再和罗川说话。

    罗川全心全意沉浸在九辰君的功法记忆中,除了少量清水外,一口饭也没碰。他虽没有找到适合的筑基法门,可关于修行和力量的认知突飞猛进,对筑基的领悟已然达到一个很高的层面。

    “这样下去可不行。距离老太君的寿宴只剩一个多月,寿宴一过,罗江恐怕就要想起我了。”

    一想到那个陷害自己的三公子,罗川顿时充满紧迫感。

    二十岁便修炼到大空灵境,罗家三公子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天才,这样的天才即便出身武道界,也备受唐国仙家们青睐。白玉京里有谣传,孤月山来的仙家之所以没有离去,是因看中了白玉京的几名天才,罗江便是其中之一。

    无论自身力量还是权势,罗家三公子都是白玉京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被这样一个人盯上,凶多吉少。

    忽在这时,罗川脑海中闪过一段文字。

    这段文字也不知来自九龙君记忆的哪一个旮旯角落,仿佛凭空蹦出来。

    “人体有大药,可以成大道。九死求一生,九转无上法。”

    开头二十字,毫无花巧。

    可越往下读,罗川越是心惊胆寒。

    这篇筑基功法有个奇怪的名字,叫做《九死一生功》,无论是理念还是筑基方式,《九死一生功》都和别的功法大不一样。

    不服气、不吞丹、不养灵脉......它的法门粗看之下十分简单,不值一提。可细细品味,却骇然发现,这其中每一个字,每一段话,都暗藏世间至理,发人深省。

    《九死一生功》是九龙君在一次探险中意外所得,起初也颇感惊艳,找来一万名天赋极佳的童子修炼,却无一成功。九龙君只当是捡到了大寂灭之前的古董功法,弃于一旁。

    半个时辰后,罗川已将这篇筑基功法烂熟于胸。

    这篇功法的宗旨在于,以死生之道,诱发人体自身的庞大潜能。在筑基之初,不借助外物,不修习外道,不养炼jīng元,而只是将自己置于九死一生的绝境,九死为药引,大药成大道。

    人生有九类死境:饥、渴、寒、疲、亏、伤、病、绝、空。光从前六类来看,九死一生功无比吻合罗川眼下处境,简直是为罗川量身订造,让罗川心动不已。

    可连九龙君这样绝代天骄一般的人物都没能成功,这《九死一生功》是否能修炼,着实难测。

    阳光从铁窗外照进,罗川能感觉到时间正在一点一滴的流逝。

    罗川眼中流露出狠sè。

    这是他仅有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昨天已经赌赢一次,今rì再赌上一次又何妨?

    排除杂念,罗川盘膝而坐,凝神静气。

    将近三天的时间,他都没有进食,腹中空空,已是饿得不能再饿,符合“饿”字诀。

    接下来,他也不准备再饮水,以做到“渴”字诀。

    深吸口气,罗川将衣服全部脱光,只留一条裤衩,凛冽寒气袭来,罗川打了个冷颤,没过多久他的脸sè已然变白,“寒”字诀开始奏效。

    三天没合眼,罗川全凭一股jīng神强撑着,早已疲惫不堪,却应证了“疲”字诀。

    待到“亏”字诀时......罗川忽然睁开眼,面露惊疑,当内息运转到下丹田时,他竟又感觉到了气丹的存在。

    原来那rì罗敷并没有完全废了我的气丹,她悄悄给我留下一丝难以察觉的气丹......次府唯一的女少主,她为何要这么做?

    罗川没有继续往下想,若没有九龙君的记忆,罗川此刻定会欣喜若狂。现如今,这气丹对罗川而言只是累赘。

    猛地一用力,罗川运转内息,强行震散了气丹!

    从罗川十岁那年得到第一部丹道秘籍算起,五年的功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彻底化为乌有。强烈的虚弱感席卷而来,罗川只觉浑身无力,有种体内的jīng华全部被抽空的感觉,这是“亏”字诀。

    再加上罗川三天前被三公子的走狗庞关打伤内脏,尚未痊愈所带来的“伤”字诀。

    至此,《九死一生功》的前六诀,罗川悉数完成。只差病、绝、空三诀。

    接下来,便是按照功法修炼,经历一个由死到生的过程,寻求体内大药,诱发出无与伦比的人类潜能。

    午后的阳光下,罗川眼观鼻,鼻观心,一边默念法诀,一边按照行功路线运转内息,不多久开始入定。

    第一天,罗川四肢酸胀,头脑昏沉,身体因寒气变得僵硬,骨头似要冻裂。饥饿感一阵阵的袭来,罗川气若游丝,只凭一口内息苦苦支撑。这第一天,已经是极其难熬。

    第二天,罗川的身体依旧僵硬,四肢酸痛,可胸膛却滚烫,有种烈火烧心的感觉。到了第二天夜晚,从他周身的毛孔散发出恶臭。罗川有种快要死的感觉,仿佛鬼门关就在眼前。

    第三天,罗川的身体四肢已经麻木,满脸烂疮,心口的灼烧感觉向下移走,到达腹部丹田。他周身的皮肤像是被狠狠搓过,红斑遍布。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疼痛难耐,再无一丝力气,换做任何一人恐怕都会放弃。罗川咬破舌尖,苦苦坚持着。

    第四天,罗川生了一场大病。他全身浮肿,面sè蜡黄,头发干枯yù裂。他按照《九死一生功》的行功路线运转内息,每一个周天结束,都会有一个内脏受到牵引,像是火刀子刮骨,剧痛无比。事已至此,已无回旋余地,罗川气若游丝,苟延残喘。

    好在他终于感应到了“病”字诀。

    第五天,到中午时又下起了雪,雪花从铁栅栏缝里飘进,落到罗川头顶。罗川身体表面的浮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半个时辰后,不仅全身浮肿消退,他整个人瘦得仿佛已经不剩几斤肉,就像皮包着骨头。除此以外并无其它变化。若有第二个人在场,定会认为罗川已经死了。

    第六天,罗川的头发已经脱落干净,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很奇怪,苍白、虚弱、模糊......已经完全无法用言语来描述,就好像一笔在画纸上勾勒出来的淡淡影子,随时可能散去。

    第七天,雪又停了。第一缕阳光从窗外照进,罗川的心跳也随着室内逐渐升高的温度不断变快,他竟感觉到一丝生气,勉强能够睁开双眼。

    距离老太君的寿宴只剩下一个月,这一个月也是他最后力挽狂澜的机会。然而直到现在,他都没能感悟剩下的两字诀,更别提练成《九死一生功》。更何况,即便练成《九死一生功》,也只是刚刚开始筑基而已。

    不安、担心、焦虑......种种负面情绪难以抑制的从心底冒出,到中午时,罗川整个人紧张几乎窒息,生平第一次,他感到一丝绝望。就在这时,罗川陡然醒悟,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不正好印证了“绝”字诀?

    第七诀“病”字诀是前六诀的总结,而到了第八诀“绝”字诀,则是由外入内,从肉身到心神的转变。

    只剩下最后的“空”字诀了,它又在哪呢?

    罗川用尽最后那点力气,盘膝入定,神游物外。

    “呲啦!”

    铁窗拉开,竹篮顺着墙壁滑落,这七天里,结巴内卫又悄悄送了四次食物和清水。

    罗川虽然闭着眼,却也能听见。

    ......

    吕平将竹篮放下后,便捞回锁链。和前rì一样,墙那边没有任何回应,就好像里面没人一样。吕平犹豫片刻,将耳朵贴在墙上。

    过了好久,密室里都没有传来半点声响,回想起罗川被送来时奄奄一息的模样,吕平心头一紧,苦巴巴的皱起眉头来。

    他今年十七,入罗府当内卫不过三年。

    三年前,一场怪雪毁了他的家,双亲都死于灾祸中,只剩他和妹妹二人相依为命。吕平家里很穷,穷到吕平连为父母出殡的钱都没有,他带着家里仅剩不多的铜器去夜市换钱。他年纪小,说话又口吃,很快就被一群世家子围上,戏耍捉弄。吕平面皮子薄,一不小心得罪了世家子。那些世家子毫不留情的砸毁了他所有家当,大笑着扬长而去。

    吕平紧紧抱着铜器残片,通红着眼睛,心死如灰。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少年。少年的穿着打扮虽然没有离去的那些世家子们富态阔气,但也是锦袍棉服。少年比他还小,也就十岁出头,可无论举止还是气度都比他成熟许多。

    少年没说话,只是从怀中掏出全部银币放在他面前,头也不回的走了。

    吕平反应过来时少年已经不见踪影。

    用这些钱为父母下葬,又安顿好妹妹,吕平找了一座大宅子当雇工。因他话少手脚灵快,很快被主人推荐入罗家,在次府中他开始修习丹道武学,因上手快而被选为内卫。

    内卫职责虽是守护内宅,但平rì里和府中子弟并无太多接触。

    时隔三年,负责守护后院的吕平再度见到罗川时,昔rì的恩人已沦为阶下囚。

    “你在做什么!”

    从吕平身后传来一声冷喝。

    吕平吓了一跳,慌忙转身,就见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身材臃肿的皂衣男子,一边吃枣一边冷笑。

    见状,吕平暗松口气。

    来人名叫李全福,是和他一同看守后院的内卫。别人眼中的李福全或许是个脾气古怪、相貌奇异的中年人,可在吕平看来,李全福很有本事,却不知为何甘愿当一个世家内卫。

    李全福平rì里说话尖酸刻薄,很有些势利眼,可对吕平却还算不错。

    “他身受重伤,十有仈激ǔ已经死了。”吐掉枣核,李全福yīn阳怪气的说道。

    “李、李哥,我、我……”

    “哼,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七天里,你没少偷偷摸摸给他送吃的吧。他到底给过你什么好处?让你像被鬼附身了一样!”李全福狠狠瞪了眼吕平,颧骨高凸的脸上露出怒其不争的表情:“要不是我替你打圆场,你以为能瞒得住别的府卫?”

    “啊……多、多谢李哥。”少年挠了挠头,感激的说道。

    “你呀你呀,真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李全福长叹口气,指着铁窗幽幽说道:“你何苦要救一个禽兽?况且,你还救不了他。”

    “川、川公子,不、不是这种人。”吕平涨红着脸道。

    “不是这种人?”李全福声调陡然扬起,浑浊眼中shè出浓浓讥讽:“就算真的不是,你救他能得到什么好处?他娘的,你这个小结巴怎么就是不开窍?李某今年四十有八,还在当世家的走狗,你知道是为什么?若非当年李某为了帮助不该帮助的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你今rì见到李某,少不了要喊上一声李大人!”

    “我……”

    “在世家当走狗,重要的就是学会察言观sè,辨别利弊。他罗川得罪三公子,必死无疑。若是被旁人知道你偷偷给罗川送吃的,落到三公子耳中,你还有命活?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小妹想一想啊!”

    “李、李哥……”

    “从今天起,你要是再敢给他送食,休怪李某翻脸。哼!”

    恼火的踹了吕平一脚,李全福一摇一摆走出小院。吕平耷拉着脑袋,不紧不慢的跟在李全福身后,临出院时,他又回头看了眼密室,眼神复杂。

    小院位于府邸最深处,院中除了密室外,就只有皑皑白雪以及一株光杆老树。

    从老树梢头飘落一团异火,落地后化chéng rén形。

    “真是活腻歪了,两个小杂虫一般的内卫,竟敢议论三公子。”庞关yīn沉着脸,自言自语道。

    他闭上眼睛,像是在聆听什么,不多时睁开眼:“居然还活着!碍事的小结巴!”

    盯着密室,庞关眼中闪过杀意,他负手站在树下,恨恨的说道:“罢了,先回禀公子,晚些时候再来宰了这几条杂鱼。”

    舔了舔嘴唇,庞关化作一团异火,飘然而去。

    ……

    密室中的罗川自然不知道小院中发生的一切。

    此时此刻,他正沉浸在一种闻所未闻的奇妙意境中。

    起初他还能听见自己呼吸声,渐渐的,他听不到呼吸,却能听见血液在血管里奔腾流淌,仿佛滚滚波涛江水。再后来,血液流淌的声音也变得缓慢、静止,最后消失。

    时间变得很慢,最终静止。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罗川一个人。

    “空”字诀!

    罗川心有所悟,可他忽然发现,他无法睁开眼睛,也无法开口说话,甚至无法逃离这个“空”的世界。

    终究还是失败了?

    罗川被无尽的空茫笼罩,心中迷茫又失落。

    下一刻,他感觉自己飞快下坠,坠入无边无尽的黑暗深渊,随后四分五裂,虚弱的身体散成片状,在大风中化作齑粉。

    ……

    时间悄然流逝,傍晚将至。

    密室里若是有第二个人,就会看到一幅奇异的场景:

    少年侧卧于石榻上,蜷缩成一团,似睡非睡,似倚非倚,好像羊水里的婴儿,安静而祥和。他整个人处于一种玄而又玄的封闭状态中,口鼻间没有呼吸,唯独小腹时而轻轻起伏。

    若是次府府主在场定会大吃一惊,罗川此时分明就是每一个半步散人梦寐以求的状态:改后天呼吸为先天呼吸,又称胎息。掌握胎息后,已无需再用口鼻呼吸,各种灵觉提升,更是散人境的标志之一。

    除了胎息外,从罗川的身体上散发出阵阵奇异的清香,不浓不淡,令人心旷神怡。

    就连他的肌肤也变得玉白空灵,粉嫩如婴孩。虽说整个人瘦了数倍,可并不给人突兀之感,相反,每一个看到罗川的人,脑中都会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词:仙风道骨。

    黄昏时候,一抹余霞越过铁窗,拂过少年的面颊。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少年的眉头轻轻一蹙。

    罗川又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他非但能感觉到自己,他还能感觉到自己之外的事物。

    他虽然闭着眼,可铁窗外的天时变化,一草一木,一动一静皆清晰无比的漫入心,玄而又玄,奇妙无比。然而他又无法从“空”的世界中出去,他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九死换一生!我已经历九死,那一线生机又在何处!

    罗川心底大声咆哮。

    难道这《九死一生功》果真无法修炼?只是古人开的玩笑?不对!这篇功法是可以练成的!

    罗川好不甘心。

    他分明已经感应到了那丝生机,却无法寻找到。

    不多时,晚霞变得黯淡,黄昏将逝。

    这昼夜交替之时,亦为天地yīn阳交错之际,多少仙门道家正是在这个时刻悟通至理,突破桎梏,成就上道。

    冥冥之中,罗川感应到一丝生机。

    他放“眼”望去,只见在院中的枯树根处,厚厚的雪堆里,一颗绿芽正迎着寒风和厚沈的积雪努力生长着。深冬发芽,这本是违背天地自然规律之事,可偏偏它就这样无比神奇的在罗川眼前发生了。

    心弦猛地被拨动,罗川怔怔地看着那颗不畏冰雪努力生长的嫩芽,一股前所未有的感动萦绕心头,渐渐化成一丝感悟。

    九死换一生!

    那一线生机非是等来,而是靠自己争取而来!

    就像那颗雪下嫩芽,明知天寒地冻,大雪冰封,却仍旧逆着天道冒出头!

    所谓生机,只要你拥有足够的信念,便不会断绝。

    一朝顿悟,罗川茅塞顿开,求生的信念升起,如出狎猛虎,又如肆虐的洪水,转眼便充斥满心底。

    “哗!”

    罗川听到了久违的声音,那是血液在血管中轻快流淌。没过多久,内息的运转,毛孔的换气,包括口鼻间的呼吸声都变得清晰。

    转瞬间,罗川腹底一热,似有一团火焰从下丹田燃起。又有一股散发着清香洁白如玉的津液从罗川舌根涌出,向下流淌。

    真火遇真水,人体大药成!

    “轰!”

    先天真火和先天真水撞击在一起,虽未相融,却紧紧缠绕一起,在罗川的丹田上方汇聚成一个水火漩涡。

    暖洋洋、无比舒服的感觉从水火漩涡传出,蔓延向全身上下,罗川浑身轻松,只觉轻如鹅毛能飞起来一般,忍不住惬意的哼了一声。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又恍若隔世。

    罗川欣喜的知道,他已从死中求得生机,某种意义上而言,从前那个他已经死了,如今的他就像是新生的婴儿。

    新生的婴儿体质纯粹,知觉通灵,拥有无限的可能!

    “我以九死换一生,不仅脱胎换骨,还获得了人体内的大药,便是这先天真火和先天真水。”

    到此刻,罗川已经渐渐明悟了《九死一生功》的真谛。

    天sè暗沉,密室漆黑无光,忽然间,一道电光划破密室。

    这道电光来自罗川睁开的双眼,目露虚电,这原本是半步散人境以上才会有的征兆,此时却是罗川体内真火和真水聚合的象征。

    月光飘入密室,笼罩罗川,他掉光的头发正以肉眼能见的速度生长着,原本皮包骨的削瘦身材也渐渐变得丰润饱满。

    这一切,都是因为先天真火和先天真水聚成的漩涡飞快转动着,引动气血和jīng元,调集隐藏在罗川身体深处的潜在能量,为罗川修缮、强化肉身。

    全身肌肉颤动,血液激流,五脏六腑也发出“轰隆”鸣响,代表身体各脏器正经历前所未有的活跃。

    罗川心知他正经历筑基四个阶段的第一个阶段,初入筑基,也是真火和真水第一次为他开发潜能。

    也不知过了多久,水火漩涡的转动越来越满,罗川只觉身体内部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饱和感觉,充盈鼓胀。

    眼中jīng光四shè,罗川长吐一口气,他能听见空气的嗖嗖摩擦声,仿佛铁匠铺的风箱。

    双臂间似充满无限力量,罗川看向石榻,想也不想便击出一拳。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一拳也能这么快,竟在空气中留下一串残影,眨眼间便已撞上石榻,速度不亚于那rì青云厅上的庞关。拳中的力量也足够骇人,已然超过罗川想象。

    咔嚓!

    罗川在拳头刚刚触及石榻时便已收力,即便如此,石榻侧面还是出现一条裂纹,转眼向四面八方扩散。

    “轰隆”一声,半尺厚的石榻四分五裂。

    虽说已有心理准备,可看到碎裂一地的石块,罗川仍是震惊。

    很快,惊讶化作喜悦盈满罗川的心湖。

    开碑裂石,这可是小空灵境的象征!

    罗川刚踏上筑基一阶,劲力便已经不输给武道界的小空灵境。小空灵境可是唐国准一流高手的水准,拥有五千斤的劲力,比起罗川之前的小丹境,足足越过两个境界,至少省去了他三十年苦功!

    “这便是真正的仙家功法和丹道武学之间的区别!”

    罗川喃喃,目光落向散落一地的食盒菜肴,眼里流露出暖意。

    从被关入密室至今,他已经足足十天不曾进食。

    直到现在他才感到饥饿。

    好在天寒地冻,小结巴送来的米面菜肴放置了数rì并未变质。

    罗川眼冒绿光,扑向食盒。

    ......

    密室外,不见星月。

    也不知何时起,天空又下起小雪。

    一条并不高大的身影偷偷摸摸进入小院,悄悄的向密室走去。

    在距离密室十来步的枯树前,吕平忽然停下脚步,他手里揣着一把钥匙,直勾勾的盯着密室的铁门,犹豫不前。

    他本已经打定主意,若是罗川还活着,便偷偷的将他放走。

    虽然在次府,罗川已经声名狼藉。可在吕平心中,罗川永远是那年冬天从冷眼看热闹的人群中走出,一声不吭掏出所有钱给他的恩人。

    吕平生在寻常人家,心xìng简单耿直,越是这样的人,越是懂得知恩图报。

    当他来到密室前,脑中却突然回响起李全福白rì里和他说的话,他可以不为自己考虑,却不能不为妹妹着想。他若是放走罗川,必定会惹来天大的麻烦。他烂命一条也无所谓,可他死了,十岁的小妹一个人又该如何活下去?

    吕平并没发现,就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个人正蹲在墙根,冷冷看着他。

    见到吕平停下脚步,李全福暗松口气。

    他的袖子里藏着一条软绳,是为吕平准备的。他内心很喜欢这个木讷又耿直的少年,从吕平身上他总能看见自己少年时候的影子,一样的耿直简单,因此李全福时不时会关照一下吕平。可若是吕平不知好歹,非要去救罗川,李全福会毫不留情的将吕平绑见府主。

    他功力大退,藏身罗府多年,绝不想因为一个吕平而被揭穿身份。

    正当李全福以为吕平要打退堂鼓时,吕平突然甩开脚步,向密室走去。

    李全福眼中流露出遗憾和冷酷,手持软绳正要上前。就在这时,他心中一动,猛地看向侧前方。

    一团异火从天而将,落地后化作人形。

    “还真是叫庞某猜中了,你这个小废物竟想私放重犯!”

    吕平身躯剧颤,惊恐的转过头。当他看见庞关时,他的脸sè“唰”地变得惨白,冷汗如雨,双腿打颤。

    在罗家,几乎没人不知道庞关。

    不是因为庞关天玄手的名号,也不是因为三公子门下走狗的身份,而是他残忍到极致的手段。在被三公子收服之前,他曾是燕山十三盗之首,**掳掠,无恶不作。归降罗家后,他虽有所收敛,可江山易改本xìng难移,有谁会相信他真能改过自新。

    “看来你也知道本大爷是谁。”

    庞关眼里流露出一丝兴致。

    当大盗时他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看着别人在他面前恐惧颤栗。每每这时,他总会感到无比兴奋,他喜欢慢慢折磨这些弱小的“羔羊”,直到将其虐杀,从头到尾享受对方的哀求和恐惧,这是他生平最大的乐趣。

    被三公子收服后,他很少有机会再去享受这种乐趣。因此,当他看到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恐惧的结巴少年时,他开始兴奋了。

    “庞爷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把这枚钥匙吞下去,庞爷我就不再计较。”俯视着面无人sè的吕平,庞关嘴角高扬。

    吕平怔了怔,他低下头,看向拳头大小的钥匙,身体猛地打了个哆嗦,眼圈一红,两行泪珠流淌下来。

    “哈哈哈......”欣赏着少年恐惧的表情,庞关仰头大笑。

    “你要是不愿吞下它,庞爷我就只能用其它的手段。你是想被我剥皮,像人饼一样摊成一张,最后慢慢晒干?还是想要让我一片片的撕下你的肉,扯断肠子,扔到荒野喂狗?”

    “哼!谁叫你敢跟三公子做对?小小年纪,有着大好前途,竟然为了一个必死无疑的家伙和我家公子做对。不知死活!”

    庞关放肆大笑,在他身前,少年人已经一屁股坐倒在地,泪流满面,整个人陷入绝望。

    庞关一把提起吕平,近距离欣赏着吓傻了的少年,狞笑道:“对了,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最好没有,不然的话......嘿嘿,庞爷保证,他们的下场绝对比你还惨一百倍。当然了,你若是肯吞下钥匙,你庞爷或许会考虑网开一面。”

    吕平打了个激灵,脑海中浮现出小妹灿烂如花的笑容,他呆了呆,目光移向手里的钥匙,牙齿咯吱咯吱打颤。

    庞关何等jīng明,察言观sè便猜出了一二,眼神里闪过出高cháo前的狂喜,缓缓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是你一个人死,还是连累亲人。你最好保佑你亲人中没有女人,不然的话,我那帮兄弟又要有乐子了。”

    吕平剧颤,脸sè凄惶,半晌,他闭上眼睛,举起钥匙对准嘴巴。

    那枚钥匙足有chéng rén拳头那么长,若是吞下去,后果只会是刺破气管,痛苦而亡。

    躲在墙外的李全福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真他娘的愚蠢!

    为了一个毫无前途的庶子,得罪最有前途的世家天才,到头来非但一无所获,还把自己赔了进去......你小子真他娘的是全京城最大的蠢货!

    看了吕平最后一眼,李全福压下心中的波动,蹑手蹑脚的向回走去。

    才走出两步,李全福鬼使神差般停下。

    他功力大退,可曾经大空灵境时的直觉还在。

    心跳加快,李全福猛地转过身,就见院子里不知何时多出一人。

    那是一个上半身**的少年,肌肤白皙,散发着玉白sè的光泽,却难掩一身jīng练的肌肉。躯干之中,仿佛充满惊人的爆发力。而他的气质更是奇特,飘然出尘,又充满蓬勃生机。

    少年抬起头,眼神冰寒:“狗奴才,松手!”

    李全福浑身一颤,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吕平则有些恍惚,以为在做梦。

    漫天飞雪中,罗川昂首伫立。他比庞关要矮半个头,身形也略显瘦削,当他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庞关身侧时,没有一个人发现。

    罗川......他怎么出来了?

    难道密室的门没锁?

    一时间,李全福三人脑中冒出同样的想法。

    庞关率先回过神,轻蔑一笑,随手丢开吕平,摩擦着拳头:“哟,原来是罗少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小的忘了,你就住在这。哼!不乖乖呆在里面等死!却跑出来送死!”

    李全福复杂的望了眼罗川,心知事有蹊跷。

    “哈哈哈,今夜真是有趣。没想到区区内卫里,竟也有大丹境的高手。”庞关发出一阵长笑,余光投向李全福方向,目露杀机。

    李全福脸sè大变,他犹豫片刻,从墙根后走出,小心翼翼的盯着枯树下的庞关。

    他曾经踏入过大空灵境,堪称唐国一流高手,可现如今他的功力已降至大丹境,远非庞关对手。庞关此人xìng情怪异,心狠手辣,酷喜杀人,李全福早有耳闻。感觉着庞关毫不掩饰的冷酷杀意,李全福暗道糟糕,后悔之余,连带着把罗川也都怨上。

    却在这时,李全福微微一怔,随后摇头苦笑。

    就见罗川忽然迈步上前,伸出拳头打向庞关。

    “吃我一拳!”

    他出手绵软无力,慢吞吞的,落在李全福眼中何止是漏洞百出。再加上罗川开打之前,竟还出言jǐng示,稚嫩得令人想笑。

    庞关也是一愣,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罗川,满脸不屑,嘴角浮起残忍的笑容,悠悠道:“愚蠢。真不知公子为何要留你一命。”

    随意无比的抓向罗川的拳头,庞关甚至懒得仔细看。

    漫天飘雪,夜sè朦胧,庞关没能发觉罗川眼中一闪而过的虚电。

    拳掌即将相触时,罗川不再掩饰。他脸sè冷沉如水,眼神里却似燃烧着熊熊烈火。

    体内的水火漩涡转动加快,一股浑厚无匹的巨力顺着经络涌向拳心。

    拳力发出的一瞬,罗川只听见身体中响起“嗡嗡”的鸣响,一道道气血如龙翻滚,体内的血液仿佛要沸腾起来,妄图冲破血管的束缚,使得罗川原本就暗藏巨力的一拳更加充满爆发力。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

    转瞬之间,庞关的右臂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缩短,竟是从手掌到手肘再到肩臂,整个被绞成粉碎!

    血花高高飙起,洒落时,染红了一地白雪。

    小结巴吕平揉着双眼,不敢相信。

    李全福倒退两步,张大嘴巴,他原本就已经很高的颧骨变得更加凸出,活像只卡住嗓子的肥鹳。

    庞关呆了般的盯着他只剩一半的手臂,直到剧痛铺天盖地的袭来,庞关才认清现实。

    怪叫一声,庞关额上滚满大颗大颗的汗珠,他一边用恐惧的目光盯着罗川,一边摇摇晃晃的向后飞退,双肩抽搐,脸上早已没了丁点血sè。

    ……

    (暂时的更新时间,早十点晚八点……左右。)

    ;

    “别让他逃了!”

    李全福尖叫道。

    就算没有李全福提醒,罗川也不打算放走庞关。

    他心里清楚,即便他进入了筑基一阶,拥有堪比小空灵境的功力,他仍不是罗三公子的对手。若让三公子知道他不但逢凶化吉,还功力大进,定会提前对他动手。

    盯着庞关的背影,罗川深提一口气,身体像羽毛般飘起,脚尖踩着未落地的雪花,猛地向前蹿出。

    庞关身受重伤,心慌意乱。

    罗川趁胜追击,气势正盛。

    几个呼吸间,罗川便至庞关身后,张开双臂,像长鹰捕食般扑向庞关。

    庞关也是成名的武道高手,经验丰富,心知逃不过,脚下一滞,转身站定。

    眼中浮起深深恨意,庞关左臂幻化出一团异火,形如长刀,裹挟数千斤的劲力,低吼一声斩向罗川。

    七法遁术中,庞关只擅长火法,也因此将火法武技练到登堂入室的地步。他对自己的武学很有信心,即便眼下身受重伤,可只要逼退罗川,他便能脱身离去。

    嘭!嘭!嘭……

    在庞关惊骇的目光中,罗川只凭双拳硬撼火法武技,非但没有退后,反而逼得他连连倒退。

    一拳,两拳,三拳……罗川的拳法四平八稳,毫无花俏,是唐国丹道武学入门级的马步冲天拳,连三岁小儿都能模仿。此时被罗川使出,却虎虎生风,每一拳击出,都能让空气凹陷出漩涡般的三尺拳痕,空气向两旁倾泻,劲气如浪cháo疯涌,发出爆竹般的响声。

    最简单不过的马步冲天拳,在罗川手底俨然充满顶级丹道武学的威力!

    第六拳,咔嚓一声,庞关骨骼寸寸碎裂,白骨刺出皮肤,鲜血染红左臂,触目惊心。

    庞关惨哼一声,眼中流露出绝望。

    罗川的拳法并不高明,没有太多的技巧可言,却透着一股奇妙韵味,稳如巨山压来,几拳过后已将庞关逼入死角,陷入绝境,心中一阵无力。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已经被我打成重伤!被罗敷废了气丹!

    为什么他突然拥有小空灵境的功力?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庞关茫然的睁大双眼,心底却在咆哮。

    第七拳,罗川彻底击毁庞关的左臂,一拳打碎胸骨,震断心脉。

    “公子不会放过你!”

    “寿宴之rì,便是你死期到时!”

    “公子他,他......已经是仙家内定的……传人。”

    “你们这些愚民,又怎会知道什么是仙家!那可都是弹指让你们灰飞烟灭的存在……得罪公子,你死定了……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庞关仿佛喝醉救了般原地转圈,摇摇yù坠,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已经无法辨听。

    “仙家内定?”

    罗川眉毛一扬,语气透着古怪。

    庞关气若游丝,苟延残喘,他已说不出话来,可眼里却流露出浓浓的快意。生命最后一刻,他仍然不忘欣赏别人的恐惧。

    罗川哑然失笑。

    “仙家内定?笑话!”

    “一个筑基境都能出山行走的修行宗派,竟也有资格被称为仙家?”

    “真正的仙家,腾云养鹤,一剑万里,妖鬼为仆,搬山造殿!”

    “他罗三就算被修行宗门看中,如今也不过一介武夫。”

    “大空灵境?顶多筑基二阶的功力罢了,在修行界里尚不算入门。”

    “你真以为他罗三能够只手遮天?为所yù为?”

    ……

    庞关表情定格,眼神凝滞,渐渐的,一丝恐惧溢出。

    罗川所说的仙家他并非没有听过,却从未听人如此清楚的说出。

    眼前的少年想也不想,随口道来。在所有人包括三公子眼里,孤月山仙家何等高高在上,那可是顶天的存在!而这罗川如此平淡镇定,他不是假装出来的,而是真正的无所谓!

    他是谁?他到底是谁!

    此时庞关隐隐发觉,他和罗江似乎在无意之中惹上了一个绝非他们能够招惹的存在。最可怕的是,以神机妙算著称的三公子,至今一无所觉。

    庞关瞳孔一缩,眼里仅剩不多的光彩全部剥落。临终之际他才恍悟,眼前的少年压根不是什么善茬,他的恐怖不输给三公子。

    吕平怔怔地看着罗川的背影,脸上流露出一抹感激。

    李全福则咽了口口水,心中微寒。

    扑通!

    作恶多端的燕山盗首跪倒在雪地里,含恨而终。

    杀人了。

    久居世家大府,罗川也算见惯了生离死别。可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动手杀人,难免有些恍惚。

    转眼后,罗川想起了庞关对自己栽赃嫁祸、羞辱折磨。

    渐渐的,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怀萦绕罗川心头,酣畅淋漓,无比痛快,直让他有想长啸宣泄的冲动。

    转过身,罗川看向李全福。

    对于李全福,罗川没有一丝好感,甚至有很些厌恶。这几rì里罗川虽在入定,可李全福和吕平的对话有时也会传到他耳中。

    李全福心头一凛,下意识的避开罗川的目光,脑海却中浮现出罗川一开始的以弱诱敌,再断庞关一臂,到最后以绝对实力正面击杀庞关的全过程。

    一切都显得那么从容不迫,环环紧扣。直到现在李全福还有些恍惚,白玉京有名有姓的天玄手,几个招之间被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击杀,说出去有谁会相信?

    讪笑两声,李全福走到庞关的尸身前。

    在罗川好奇的注视下,这个一点都不像世家内卫的中年人从腰带间取出一只囊袋,里面装着许多瓶瓶罐罐。取出一只黑sè小瓶,李全福将瓶中的粉末均匀浇洒在庞关尸体上。

    嘶嘶……

    尸体开始溶解,很快只剩下一滩脓液,以及庞关的遗物。

    “这样一来,死无对证,别人也就不会怀疑到公子头上。后院位置偏僻,府主等高手还在主府,应该不会有人听见。吕平,若有人问起来,就说从没有人来过。”李全福脸上堆满笑容,讨好着对罗川说道。

    罗川仿若未闻,他走上前,从地上拾起一本书和一只小木盒。

    书本上写着四个大字《火遁奥义》,木盒里则装着一颗鸽蛋大小、灰不溜秋的药丸。

    罗川转过身,看向刚刚站起身、揉着双臂皱着眉的少年,眼中流露出暖意:“这些都是你的了。”

    或许因为大哭一场的缘故,少年脸上斑驳陆离,黑sè的墨汁脱落,露出他的原本的面貌。粉面薄唇,鼻梁高挺,眉目若星月,竟是罗川前所未见的清秀俊美。

    不对......曾经在哪里见过。

    “是你!”罗川眼睛一亮,记起几年前在市集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

    练成《九死一生功》,初步引导身体潜能后,罗川头脑也变得更加清晰。

    “吕平,你的运气来了。”眼见吕平一动不动站着发愣,李全福轻轻退了一把,小声道:“这《火遁奥义》可是高级丹道武学,比你平时修炼的丹道武学高明十倍。这颗大还丹更是能提升你三年功力。只要不出大错,十年内你至少升任家将。还不赶快谢谢公子!”

    听了李全福的话,吕平方才明白罗川送给了他什么。

    真像李全福所说,他要是能在十年内成为罗家家将,他的俸禄至少会涨百倍。到那时他不仅可以在京城外坊买上房子,把小妹接回,甚至还能重建祖屋,将父母的坟茔从荒郊迁回来。

    “谢、谢,公、公子……”吕平红着脸接过秘籍和丹药,激动的说道。

    在他眼里,无论秘籍还是丹药都极其珍贵。罗川公子看都不看一眼,毫不犹豫的给自己,想拒绝都不行,这让吕平既感动又惭愧。

    “你为了我不惜得罪三公子,相比起来,这些又算什么。”

    罗川发自肺腑。

    和九龙君记忆中的神功秘法、灵药丹方相比,这些的确算不上什么。罗川从吕平身上感受到的温情,是他此前从未有过的体验。罗川甚至打算,在他处理完三公子的事情后,从九龙君的记忆中找一门功法给吕平修炼。

    看向结结巴巴的少年内卫,李全福又羡慕又后悔。

    jīng明似狐的他,如何看不出来罗川对他的厌恶。

    就在这时,罗川已经转过身向院门走去。

    李全福急了,眼见罗川即将走出院子,他也顾不上不好意思,大声喊道:“公子若不嫌弃,李某愿效犬马之劳!”

    吕平惊讶的看向李全福,他记得就在昨天,李全福还百般劝他不要为了罗川得罪三公子。

    罗川没有停下脚步。

    李全福一咬牙,继续喊道:“在下虽不算什么好人,可少年习武,混过江湖,年轻时候考过科举,当过贡生,中年落魄,混迹三教九流!公子虽不食人间烟火,可总要有个像我这样的人跑腿打理!”

    盯着罗川的背影,李全福心cháo澎湃,他已经十年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绪。

    换做别人,就算对方是半步散人境,甚至散人,李全福都不会如此低声下气。他隐居罗家,本就是为了避祸,不想再惹是非。然而罗川的出现,却让李全福看见了一线希望,一线恢复从前的功力,甚至更进一步的希望!

    李全福清楚的记得,罗川进来时被打散气丹,已是废人一个。短短十天,罗川竟然拥有了超过小空灵境的功力,轻松击杀天玄手庞关,更是用肉掌触摸异火而不伤,对顶尖的丹道武学秘籍和丹药视若粪土,包括最后和庞关的对话。

    一切的一切,让李全福得到一个猜测,

    一想到这个猜测的可能xìng,李全福激动得浑身发抖。

    当年打伤他的那个人曾经说过,除非仙人出马,否则谁也无法让他恢复功力。为了这句话,李全福花了七年时间跑遍了唐国境内境外的名山大刹,访遍仙家道门,却一无所得,心灰意懒之下投入罗家。

    大雪渐止,一轮明月从雾霭后飘出,罗川在院子口停住脚步。

    李全福心跳加快,紧张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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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下,少年转过身。

    他面庞略显苍白,双颊却充盈血sè。天庭广阔,眉宇飘然,仿佛寥寥几笔在画卷上勾勒出来。他的肤sè白晰得有些过分,乍看有如一尊水晶雕成的塑像,站在月下雪中,长发飘扬,自有一种出尘脱俗的味道。

    “今晚发生的一切,不可让任何人知道。”

    罗川没有去看李全福,只对吕平说道,随后闪出小院,飘然离去。

    眼中透露出浓浓的失望,李全福一屁股坐下,满脸沮丧。

    跃上府墙,罗川深吸了口气。

    月华随之一黯,罗川只觉星星点点的寒霜从天而降,很快将他包围。周身毛孔扩张,将月之yīn华吸入体内,清凉的感觉从皮下传来,很快钻进肌肉、骨骼和血液,淬炼着罗川的皮肉骨骼,舒服得罗川想要嗷嗷叫。

    “如今的我,已经拥有击杀小空灵境高手的战力。要是九龙君知道这世上竟有人练成了《九死一生功》,也不知他会做何感想。”

    罗川默默想着。

    他出身尘世武道界,却在一夜间拥有绝代魔君将近两千年的记忆。和记忆中的功法对比印证,罗川很快发现,他所修炼的《九死一生功》足可用空前绝后这四个字来形容。

    无论筑基法门,还是丹道武学,在一开始都免不了吞食丹药,辅助修行。

    罗川的《九死一生功》则不需要,它从一开始便让罗川直接从后天转入先天,进入筑基大圆满才会有的胎息状态,吸收天地jīng华为外药,真火和真水为内药,帮助罗川开发人体自身潜能。正如口诀所言“人体有大药,可以成大道”,天下间又有什么丹药比得上人体自身的无尽潜能?

    罗川一步迈出,跃出墙头。

    先天水火在丹田上方飞速旋转,引动气血奔流于经络,罗川这一脚竟然直接迈出了十来步,眨眼飞掠过邻家一座府邸,快若奔马。

    罗川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玩心大起,奔走在一座座府邸的屋檐,一步十余丈,疾走如飞,很快不见踪影。

    罗家开两府,次府座落于白玉京西坊,主府则位于白玉京东坊。东坊又称文武坊,能在这里开府建邸的,皆是朝中三品以上的大员。

    罗川来到东坊时,华灯已下,绝大多数的府邸都陷入黑暗,只剩左手第三家仍然灯火通明。老太君寿宴将到,全府上下早就提前就开始忙活,张罗布置,过了子夜仍未歇息。

    望向府邸牌匾上龙飞凤舞的“罗”字,回想起那rì发生的事,罗川恍若隔世。

    轻松跳起,罗川飘飘然越过府墙。罗川的功力虽只比小空灵境略高一筹,可《九死一生功》奇妙无穷,罗川心意一动便进入胎息状态,无声无息。府里虽有高手,可都没能发现罗川。

    不多时,罗川到了后院一间僻静的小筑前。

    十天前他就来过。

    那一rì他原本是陪同次府的管事来送财货,中午拗不过主府管事的热情在厨房喝了起来。主府一干人借着老太君寿宴的由头拼命灌酒,罗川虽是罗家子,可地位尚不如次府管事,三巡下来便开始代喝。

    谁曾想,这一喝就喝出事来。罗川原本借尿遁出来喘口气,晕乎乎的走错了路,七拐八绕的来到小筑前,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

    收起回忆,罗川冷着脸飘入小筑,随手掩上门。

    小筑里面和外面一样朴素,一灯如豆,四壁空空,就只有一张床榻,一只衣柜和一个女子。

    女子背对着罗川,望着窗外的雪地发呆,青丝滑落,仿佛一段轻绸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抚摸。天寒地冻,她只穿了薄薄一层的棉纱,依稀能看见白玉羊脂般的肌肤,罗川能断定,她一定修炼了门奇怪的功法,方才不惧严寒。

    似乎听到了动静,女子转过身。

    她气质冷淡,如月中寒霜,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修长饱满的身姿曲线,黑夜星辰般动人的眸子,以及那张世间任何一名画师都难以临摹三分的淡雅容颜,又使她天生具有难以抵挡的魅惑。

    平心而论,她生得不算绝艳,却如空谷幽兰,是那种让人看了永不会腻味的美sè。这样的女子,就仿佛从冰与火的漩涡中走出,集两种矛盾于一身,忽远忽近,令世间每一个男子为之痴迷。

    女子看到罗川,微露诧异。

    “见到我,你现在一定很惊讶。”罗川上前两步,说道。

    眼前女子姓白名依卿,是主府大公子的夫人,也正是她让罗川背负上了亵渎长嫂的罪名。白依卿固然倾国倾城,有白玉京第一美人之称,可罗川如今却对她厌恶至极!

    白依卿怔了怔,美目中闪过一缕古怪,轻轻颔首。

    她确实很惊讶,不过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是感激。

    十天前她正在小筑里行功,忽有一阵异香飘来,没过一会,她只觉头重脚轻、昏昏沉沉。白衣卿心知是吸入了迷香,她修行有成,真气盈满周天,寻常的迷香对她毫无作用,定是仙家炼制的迷香。正当她迷迷糊糊时,只见三公子带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青年走了过来。

    那青年气息高深,眉宇间流露着淡淡的出尘味道。可当他看到白依卿,瞬间被打回原形,二话不说,开始动手动脚。

    白依卿虽在两年前嫁给罗家大公子,可大公子一心求仙问道,忙于练功,直到过世前都未曾动过白依卿的身子。被人轻薄白依卿又恼又急,平rì里对她毕恭毕敬的罗三公子却只顾站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

    就在白依卿万念俱灰之际,院外传来少年的叫嚷声。趴在她身上的青年吃了一惊,似乎不想让别人看见,犹豫片刻闪身而去,白依卿方才保住清白。

    白依卿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她还在为少年担心时,少年竟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和十天前醉醺醺时相比,眼前的少年就好像一柄刚刚发硎的宝剑,气质卓然,锋芒毕露,令白依卿心生好奇。

    这时,罗川开口了。

    “拜你所赐,我被废了气丹,毁了名节!我分明救了你,你这个恶毒女人为何恩将仇报,伙同罗江构陷我!”

    白依卿愣了愣。

    少年人寒意凛然的眉梢,以及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让她满腔热忱瞬间化为乌有。

    也不怪罗川会这么认为,在他早前先入为主的想法中,若非三公子和白依卿同时诬陷他,他岂会这么快被定罪。

    “那你想如何?”

    耳边响起女子清冷的声音,罗川定睛看去,只觉得白依卿和之前相比有些不同,她的眼中明显少了一样什么,目光中隐有寒霜。

    罗川没有深想,他正在考虑白依卿的问题。他来此的目的本是想从白依卿身上着手,为自己洗清冤屈。可没想到这位主府少夫人和他预想中完全不同,在被他制服后不慌不忙,令他有些无从下手。

    罗川毕竟只有十五岁,继承了九龙君的记忆,却一时半会学不得九龙君的老谋深算。

    就在这时,从小筑外传来一阵飘忽不定的笑声:“三公子门下柳少阳,奉公子之命前来拜访。”

    罗川和白依卿相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是罗江手底下三大走狗之一。”白依卿移开目光,像是自言自语道。

    罗川眉头紧锁,他如何不知柳少阳是谁。罗江三大门客中,柳少阳比庞关还要厉害一筹,大空灵境的修为,万斤的臂力,jīng通七法遁术。不仅实力,就连名声上,柳少阳也胜过庞关。

    他出身神秘,在被罗江收降之前,有关中魔煞之称。此人好sè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既好女sè,更是酷喜男sè,不幸落到他手上的俊俏小哥往往都会落得jīng元枯萎、生不如死的下场。

    脚步声越来越近,罗川心弦绷紧。

    他急急忙忙来找白依卿就是为了洗清冤屈,若被柳少阳撞见,就算侥幸逃过一劫,他也将坐实罪名,到那时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可现在出去,定会惊动府中内卫,到时更是走投无路。

    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罗川心中道。

    他环视四周,怎奈何四壁空空,唯一的衣柜又太小,最终,罗川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床榻。

    ……

    梆梆梆!

    敲门声响起。

    “夫人屋内还有光亮,看来是没睡。如此,柳某进来了。”

    小筑的门被推开,身着黑sè劲装的魁梧男子走了进来,他放眼望去,只见帐帘高挂,女子侧卧于床榻,床头点着盏灯,正捧卷而读。

    不愧是昔rì白玉京第一美人!

    飞快的扫过帐帘后、被衾下那浑圆饱满起伏有致的诱人曲线,柳少阳吞了口口水。

    按捺下冲动,柳少阳毕恭毕敬道:“柳某奉公子之命,前来拜访夫人。”

    白依卿看也没看柳少阳,翻着书卷,淡淡道:“大半夜的,你家公子就不怕瓜田李下?”

    呵呵一笑,柳少阳抬起头:“公子让我来告诉夫人一件事。庞关死了。”

    说完,柳少阳死死的盯着帘帐后的那双眸子,令他失望的是,白依卿眼中的惊讶真真切切,并非作伪。

    难道庞关不是她杀的?那会是谁?

    次府?不可能。次府绝不会为了这件事和三公子撕破脸皮。

    柳少阳心中疑惑。

    ;

    白依卿的确大吃了一惊。

    在柳少阳说出死讯时,她明显感觉到握住她大腿的那只手一紧。

    这么大的反应?难道庞关的死和他有关......是他杀了庞关?

    很快,白依卿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虽看不上庞关这等小角sè,可庞关毕竟也是小空灵境,将近半个甲子的功力在身,相当于仙道界的筑基一阶。放在世俗中算得上准一流高手,更曾为燕山匪首,杀人如麻,经验丰富。

    罗川能杀得了他?绝对不可能,从他身上感觉不到真气流动的迹象。至于他如何能混进来......一定是府里上下忙于老太君寿宴,疏忽了他。

    想到这里,白依卿释然。

    “庞关死了?三公子的门人总是不分尊卑,乃是取祸之道。”白依卿淡淡说道。

    柳少阳眼中露出戾气,笑道:“夫人如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就别cāo心我等了。”

    白依卿看向柳少阳,目光冷若寒霜,竟看得柳少阳心头一怵。

    “区区大空灵境的武修,谁给你如此胆子,敢这样和本夫人说话?”

    柳少阳打了个冷颤,想到眼前女子的另一个身份,他有些后悔刚才的言语,不过嘴上依旧很犟:“夫人虽是筑基三阶,可功力早被仙家封了。”

    “都已封了我的功力,还怀疑我杀了庞关?”

    “夫人可是神鬼之能的仙家,就算封了夫人的功力,未必没有其它手段。”

    眼见白依卿不作声,柳少阳自以为占了上风,淡淡说道:“你白家固然有仙家门路,可也远在巴蜀,帮不了夫人。公子有话让在下转告,一个月之后,老太君的寿宴,那将是他拜入仙门的大rì子,在此之前还请夫人莫要轻举妄动。等到大事定下,公子会亲手奉上‘还我功力丹’,还夫人zì yóu。”

    “你也替我转告罗江,他资质虽高,可心xìng成魔。如他者去求仙问道,别说三灾九劫,便是寻常一个心魔之劫都难渡。真正寻仙问道,不仅光靠资质。”白依卿道。

    柳少阳自然不信,摇头哂笑:“说起来,如果不是夫人当rì不肯合作,也不会遭此下场。府中人人皆已知道,那个名叫罗川庶子的禽兽之举,就算夫人否认,也改变不了事实。一个月后,老太君寿宴上,那人连同次府都要完蛋,夫人为了一个咸鱼般的小角sè陷于如此地境,又是何苦?”

    “修行之人,只问本心。你这等凡夫俗子又怎会明白。”

    白依卿终于从书卷中抬起头,漫不经心的瞥了眼柳少阳,朱唇轻启道。

    冰清玉洁中的那一点妩媚风情乍露,高贵端庄,却充满诱惑。柳少阳一眼看去,顿时心跳加快,口干舌燥,奇痒难耐。虽被白依卿抢白,可他心中却生不出半点恼火,只顾贪婪的盯着少夫人。

    同样心中一动的还有罗川。

    这么快就被罗江知道了?难不成他和庞关之间有着什么隐秘的联系......白依卿,原来是我冤枉了她,她非但没有污蔑我,还因此被三公子软禁。难怪她对我那么冷漠。

    罗川暗暗惭愧,紧握白依卿浑圆大腿的那只手也松了下来。

    此时,他藏在白依卿的身后,空间狭小,两人身高也差不多,几乎是紧贴在一起。

    之前罗川心弦紧绷,加上对白依卿并无好感,因而没觉察到什么。而眼下,散发沁人心脾幽香的洁白玉颈,手间那对修长光滑的大腿,以及紧贴罗川下腹充满弹xìng的滚圆翘臀,无时无刻散发着令人着魔的诱惑。

    白依卿只披着一层薄纱,罗川更是没穿上衣,就这么搂着白依卿,如此之近,几乎能听见怀中女子脉搏跳动的声音。

    罗川面红耳赤,他已过了阳气发生之龄,对男女之事半知半解,男xìng的本能反应令他瞬间一柱擎天。

    “唰!”

    滚烫粗长的那物隔着衣衫不偏不倚的刺入白依卿臀里。

    两人同时一颤。

    罗川迷迷糊糊的感觉到,在前方的幽洞深处,有着无比吸引他的东西。丹田之上,真火与真水又开始疯狂旋转,将罗川带入一种前所未有的玄妙状态。

    罗川并不知道,他无形之中运转起了九龙君记忆深处的一套双修法门,名为《奼女生婴诀》,此时此刻,功力正在以超过之前十倍的速度暴涨着,隐隐有催生出真气的迹象!

    天地之秘,原本就是yīn阳交合!

    罗川在踏入筑基后,一步先天,胎息成道,身体感知极度敏锐,相隔千万里之遥的月中jīng华都能自动吸入,更别说近在咫尺的处子元yīn。

    兼之九龙君这个大魔头,他所收藏的双修法门何等jīng妙,润物细无声,罗川一下子进入了状态。

    他闭着眼睛,半梦半醒间,紧贴玉颈,右手不自觉的游走上白依卿香喷喷的娇躯,上下而求索。与此同时,下身缓缓向前挺近,步步为证,yù要捅破那扇蕴藏天地玄秘的大门,印证大道!

    白依卿快要疯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罗川竟如此大胆,柳少阳还在屋里,他就轻薄起自己来。白依卿之所以会答应让罗川藏身,一来罗川对她有恩,二来罗川年纪还小,白依卿也没往男女之事方面想。

    当胸前那只魔手快要露出被子时,白依卿才回过神。她飞快抓住罗川小臂,丰满的**两瓣夹紧,毫厘间将罗川拒之门外。

    同样傻眼的还有柳少阳。

    他虽然低着头,可余光却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从被衾里露出半只手,正抓着白依卿令人垂涎yù滴的玉峰。

    曾经的白玉京第一美人,罗家主府的少夫人,已到筑基三阶仙家女道,当着自己的面和别人厮混偷情。强烈的刺激冲击着柳少阳的感观,他下身已有反应,口干舌燥,全身发热。

    猛咬舌尖,柳少阳强迫自己清醒,眼中流露出喜sè。他已经猜到,少夫人的“激ān夫”,十有仈激ǔ便是杀死庞关之人。

    此人能杀死庞关,至少也是大空灵境,先不要打草惊蛇!

    柳少阳心里想着,深吸口气,拱手道:“在下就不打扰少夫人歇息,告辞。”

    “不送。”白依卿香汗淋漓,强作镇定,并没发现柳少阳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机。

    听着柳少阳离去的脚步声,白依卿长舒口气。

    那里又是一阵酥痒,白依卿红着脸,猛地推开罗川,转身想要发作,却见少年也刚好睁开眼,面sè尴尬,目光却清澈无秽。

    两人大眼瞪小眼,再度沉默。

    白依卿又恼又羞,可心中却并没太多厌恶,想到这点,就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她又怎会知道,这正是双修功法的jīng妙所在。男女相交,如yīn阳媾合,彼此吸引,自然而然。她本身对罗川就毫无防备,心怀感激,兼之修行之人对功法感应敏锐,虽未真正双修,可那丝从未体验过的美妙感觉如隔靴搔痒,令她不上不下。

    “柳少阳提到的‘还我功力丹’,有了它,你便可以恢复zì yóu?”罗川挠了挠脑袋问道。

    白依卿只当罗川想要缓解尴尬,可听到那个丹名,她的脸红了红:“什么还我功力丹,明显是个假名。他怎么可能将真正的丹名告诉我。”

    “这丹药是什么样的?”罗川又问。

    白依卿蹙了蹙眉,冷冷道:“一颗红中透青的椭圆形丹药……,罢了,和你说你也不懂。”

    罗川没注意白依卿的语气,继续问道:“它味道如何?”

    “略有些酸涩,入喉极苦。闻上去还有些铜锈的味道。”

    “那……”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白依卿见罗川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心道你有完没完,瞥了眼罗川,不再说话。

    罗川倒不是在缓解尴尬,而是想要找出解决封印的办法。白依卿若是恢复zì yóu,便可以澄清真相,还罗川清白。九龙君博学多才,jīng通多门绝技,更喜搜罗天下珍奇,其中便有各种各样丹方。

    游走于九龙君长达两千年的记忆中,结合白依卿所言,一道丹方缓缓出现在罗川脑海中。

    “若非当年我白家流落于大唐,老太君有大恩,我外公也不会将我下嫁你们罗家,遭这般罪。”看着梅雪轩窗,白依卿自言自语。

    她本是家族中数一数二的天才,三岁修行,十九岁时便已达到筑基四个阶段的第三个阶段,也称筑基大成,功力对应武道界的半步散人境,天赋之高可见一斑。却因幼年定的娃娃亲,不得已嫁入罗家。

    这才两年,她便做了寡妇,还差点遭人凌辱。

    余光落向罗川,白依卿美目一亮:“对了,你倒是可以替我传封家书。柳少阳刚才说,一个月后老太君寿宴上,三公子准备将你们次府一网打尽。你还呆在京城做什么?我给你一封书信,你带着它跑去巴蜀白家求救兵。”

    说话间,白依卿已撕下一片纱布,咬破指尖。匆匆写完家书,白依卿将纱布递给罗川。她和罗川算是绑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蚁,兼之罗川救过她一回,内心隐隐信任。

    聪明如她自然知道三公子使用的是缓兵之计,一旦等他拜入仙家,有了更强的依仗,以他心狠手辣的xìng子定会将自己灭口。

    罗川沉默着接过,他并不指望就凭这封家书能够反败为胜。早在很多年前他便知道一个道理,不论遭遇什么,唯一能够依仗的只有自己。不过今晚这一趟倒没算白来,至少找到了一个潜在盟友,并且得知罗江的计划。

    “我先告辞。”距离老太君寿宴只剩一个月,罗川对时间格外珍惜。

    白依卿道了一声“不送”。

    看着少年从自己床上爬起,从容不迫的离去,白依卿方才回想起他的无礼之举,心中一阵荒唐。

    ;

    柳少阳藏身一棵大树后,死死盯着小筑。

    他没有通知别人,一来不想打草惊蛇,二来也因为他想独揽大功。

    门开的一瞬间,他的眼眶陡然睁大,目如鹰隼。当他看清楚出来的那人后,整个人彻底傻了。

    那个少年……次府罗川?怎么会是他!

    他不是被废去气丹关在次府后院?

    庞关……难道是他杀了庞关?不可能啊,就算他功力还在,也只是小丹境!

    盯着大步走出的少年,柳少阳心头狂跳,汗毛耸立。一丝恐慌从心底蹿出,让柳少阳恐慌的并不是罗川,而是超乎他理解的未知存在。

    一直以来,柳少阳对三公子罗江的才智都极为钦佩。在罗江的这一盘棋中,庶子罗川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sè,小卒一般的废子,就连向来谨慎的三公子也不太留意。

    然而眼下,本该半死不活囚禁在次府的弃子,竟然大摇大摆的从少夫人房里走出来。

    诡异!诡异至极!

    猛一咬舌尖!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后,柳少阳心情复杂,忽觉自己四十多年全都活到了狗身上。

    白玉京里白依卿,月中佳人月下来。

    两年前,中秋佳节,举国欢庆,赏月的人聚满胭脂江两岸。白依卿身着素袍,脚踩轻舟,沿着江水逆流而上。月影婆娑,凌波而渡,宛如月中仙子,看傻了两岸的唐国人。那一夜后,白依卿名动白玉京,有了白玉京第一美人之名。

    别说是柳少阳,白玉京哪一个男人不曾幻想过这位神秘又美丽的罗家少夫人。旁人都羡慕他这个近水楼台的罗府门客,可又有谁知道明明就在眼前,却摸不到碰不得,只能眼巴巴看着的痛苦。

    这样一个高高在上,集冰清玉洁和迷人风情于一身的尤物,竟让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得手。

    真没想到,白依卿也是个sāo娘们!

    好sè如柳少阳心中升起浓浓的挫败感,恐慌的感觉淡去几分,忍不住啐骂一声:“***!好肉都被狗吃了!”

    他这声压得虽低,却逃不过罗川的耳朵。筑基之后,罗川五觉通灵,远胜从前。

    罗川想也不想,弹身而走,如惊鸿奔马,少时已近院墙。

    “原来只是小空灵境。”

    判断出罗川的功力,柳少阳转惊为喜。

    “哪里逃!”

    压低笑声,柳少阳闪身而出。他的身体在半空化作一阵黑风,速度远在罗川之上,转眼便到院墙,扑向罗川。

    白依卿早在窗口看到这一幕。

    “难不成庞关真是他杀的!”

    罗川的功力让白衣卿暗暗吃惊,可当柳少阳施展出七法遁术后,白依卿心头一紧。

    在唐国,几乎每一个丹道武学高手都会一手七法遁术,已成唐国国技。白依卿的外公曾点评过,唐国丹道武学虽无法问道成仙,却为世间奇术。其中七法遁术似仙非仙,似法非法,令人难以琢磨。

    白依卿对七法遁术也有研究,见到柳少阳使的是风遁,她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七法遁术中,风遁的速度仅次于雷遁,弹指十步,轻而易举。

    眨眼间,罗川和柳少阳一先一后翻墙而出,只差半条手臂的距离。

    “嘭!”

    交手声传来,白依卿脸sè煞白。

    等了许久再没动静,白依卿脚尖轻轻一点飘出小筑,身法如行云流水来到院墙前。放眼看去,白依卿就见院墙另一边的水渠中,波纹荡漾,一串血渍刺目惊心,而远处的树林里风声大作。

    水渠宽约两个马身,三人深长,昏沉夜sè下,一眼望去难见底端。

    “逃了吗......”白依卿的心先是一松,随即咬着贝齿:“笨蛋!这条水渠通往胭脂江的水库,逃去那又能如何。”

    又气又急之下,白依卿呼吸加快。她一吸气可不得了,胸前两团圆润奇峰挺拔,饱满诱人,被罗川揉捏的地方隐隐胀痛。

    ……

    和白依卿一样,柳少阳起初也觉得罗川愚蠢至极,可当他奔出五里地后,脸sè越来越难看。

    “有种出来!”

    “藏头露尾!算哪门子英雄好汉!”

    “小子,别让我逮到你!否则定叫你生不如死!”

    “哼,你再不出来,我便回头将你和少夫人的丑事宣扬出去……”

    无论柳少阳如何叫骂、挑衅,罗川都不为所动,他有胎息之法,在水里呆多久也无事。反而是不会水的柳少阳忌惮罗川水xìng,不敢下水,心急如焚。

    林中深处,白雪皑皑,夜鸟被惊动,时不时飞出枝头,挡住半轮明月。

    罗川潜行水底,脸sè惨白,胸口隐隐作痛。

    柳少阳那一掌中蕴含了四十多年的功力,万斤的力量,便是次府门前两人高的青铜狮子也经不起这一掌。

    换做以前的罗川,早就一命呜呼。好在他初入筑基,肉身得到初步淬炼,挡下四成功力,真火和真水全力运转,又挡下四成,只剩二成功力侵入五脏六腑。即便如此,将近两千斤的力量仍让罗川吃了个大亏,五脏六腑接近崩离,身体几乎散架。

    水温冰凉刺骨,阵阵寒气袭入体内,兼之是逆流而上,罗川明显感觉到伤势加重,急需找一地运功疗伤。

    可柳少阳寸步不离的跟着,一旦出水,定难逃毒手。想到传闻中柳少阳种种变态行径,罗川不由打了个寒颤。

    水渠通往胭脂江水库,水库位于城外东郊,专为朝臣提供水源,用来养花养草。库坝占地极大,远看若城,近看似渊,庞然大物一般,在月光白雪的辉映下,就好像一头匍匐沃野、觊觎城池的凶兽。

    借着月光,柳少阳看到了跌进库坝的人影,不禁笑了起来。

    “等到天亮后水库见底,看你何处遁形!希望到时你还没死,柳爷我虽不挑食,但也没兴趣玩弄死人。”

    柳少阳脸上露出邪笑,幻想起擒下罗川后肆意玩弄的情形。

    慢悠悠的走向水库,柳少阳心情大好,并没发现在水库沿岸还有别人。

    李全福蜷缩在庞大水库西面的一块巨石后,脸sè变幻不定。

    罗川前脚刚离开次府,他后脚便跟了出来。虽说一开始跟丢,可李全福很快猜到了罗川的目的地。当李全福赶到主府后院,又恰好看到罗川入水而逃。也幸亏罗川在水底潜行的速度并不快,李全福才能跟上。

    此刻,李全福心情格外复杂,他既担心罗川的安危,又怨罗川行事太过鲁莽。李全福如何看不出柳少阳的打算,等天一亮,水库放水,便是罗川丧命之时。

    到那时候,自己又该何去何从?留在罗家必会卷入这场祸事,只能走为上策了!

    可惜啊可惜,距离仙家只差一步,终究无缘!

    李全福面露遗憾,起身就要离开这个是非地。

    刚走出两步,他又停住。

    “罢了!离天亮只剩两个时辰,不如再等等!”

    不论是柳少阳的得意,还是李全福的苦恼,全都被水库北面高岗上的男子收入眼底。男子站在雪后明月下,月影遮挡住他的容颜,只能看到刀削斧砍的面颊,以及颀长的身形。

    他就这样笔直的站在高岗上,目光扫视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无论李全福还是柳少阳,都没能发现男子的存在。

    ……

    “啪”的一声跌入水库,罗川浑身冰冷僵硬,四肢乏力,头晕目眩。

    在冰水中潜行了十来里,罗川耗尽了全部力量,脏腑黯淡,失去光泽,先天真火和先天真水也变得缓慢,整个人濒临油尽灯枯。没过多久,罗川便沉入水底,水压沉重,就好像背负一座小山,难以承受。

    身体虽没了知觉,罗川的意识却格外清醒。

    九死一生我都经历过,这点伤痛又算得上什么!

    罗川顽强的睁开双眼,心底呐喊。

    像是回应一般,原本已变得迟缓的先天真火和先天真水渐渐恢复灵动,不断加快,重新聚成水火漩涡。

    “轰隆!”

    从水火漩涡中发出雷霆般的回响,一道道气血从罗川体内隐晦的角落流淌出来,滋润起罗川干涸的五脏六腑。与此同时,一股股温热的气息从罗川身下浮起,钻入周身毛孔,温润起皮肉骨膜。

    水火旋转愈发疾快,催动功力提升,罗川已经隐约感应到有什么正在水火漩涡间酝酿着,照这样下去,过不了三四天便能够凝炼出真气。

    罗川心中欢喜。

    只有凝炼出真气,才代表他真正意义上的进入筑基境第一个阶段。罗川如今所拥有的力量已不输给小空灵境,等凝炼出真气后,他的功力必将更进一步。

    可那也要等到三四rì后,燃眉之急就在眼下,再过几个时辰,水库水位就会降低,自己也将无处藏身。

    直觉告诉罗川,柳少阳就在岸上等着他。

    一想到落入柳少阳手中的下场,罗川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不能干等着!

    紧迫感萦绕心头,罗川一咬牙,在九龙君的记忆中搜寻起来,却没有发现一门可供他现在修行的法门战技。九龙君记忆中的杀人术虽多,可大多都需要高深的道行修为。

    罗川苦苦思索着脱身之法,他并没发现,随着温热的气息从他体内散出,身下的泥土开始变得松软细碎。

    哗!

    沙土向内陷去,露出一个大坑。

    在巨大水压的冲击下,罗川坠入泥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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