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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第二次,一个事件,产生了二次种子。

    苏子籍仔细看了看,目光盯在了“断绝林国部分天命”这八个字。

    “这是说,林玉清本来担负着林国部分天命?要是没有我,就能顺利回国,成为林国大王,甚至振兴林国?”

    想到林玉清忍辱负重,在京潜伏二十年,琴剑棋三绝,苏子籍也不由一阵惆怅,沉吟了良久,才点了“是”

    “蟠龙心法汲取人道之种,【蟠龙心法】+6000,提升10级(5999/10000),天命+1,天命6→7(1)”

    “蟠龙心法汲取复仇之种,【蟠龙心法】+2000(7999/10000),惑心之语加强,获得十里之遥。”

    苏子籍仔细看去,体会着十里之遥:“是指十里内,能和以前靠近的一样迷惑人心,当然,还有着限制,十日才一次。”

    “不过足了。”想到这里,苏子籍再不迟疑,策马而去。

    树上二人,看着远处河滩的战役这样惨烈收场,一时都沉默了,片刻,看了看天空,见鹰鸣和琴声也断绝,岑如柏才叹了一声:“结束了。”

    林玉清剑法出神入化又怎么样,到底没到登峰造极程度,最后一招亦只杀死了一个小人,没有在最后带对手一起死,怕是林玉清死不瞑目。

    “苏子籍已走,我们下去吧。”转头看向身侧倚靠在树上,单手持酒葫芦咕咚咕咚喝着的曾念真,岑如柏说。

    曾念真嗯了一声,抓住友人的胳膊,在树上一跃而下。

    待双脚落地,岑如柏望着河滩,到底没就这样一走了之,叹:“我们终是主客缘分一场,你且等我片刻,我去给林公子收尸,也全了情义。”

    “总不能暴尸在场罢?”

    原本无所谓,只喝酒的曾念真掀眼皮看了看:“这里距离村镇几里,迟了,怕是你来不及收尸,就要撞上官府的人了,我且带着你过去吧。”

    说着,夹住岑如柏,扬长而去。

    且不说岑如柏会不会觉得这是友人故意,河滩事情了了,而在方小侯爷匆忙赶到时,就见街口已戒严,沿街店铺檐下大小灯笼挂了足有五六十盏,衙役已经全部靠墙站了,更里面的是按刀的甲兵,举着火把,钉子一样一动不动。

    虽下了雨,还是聚集了数千看热闹的人,个个伸着脖子往里看,有的人沉默不语,有的嗡嗡议论,只是没有人敢鼓噪大喊,要不,衙役就一鞭子抽上去。

    “公主还在酒楼,没有回宫。”方小侯爷出示了令牌,自然没有人阻挡,有人迎接上去禀告。

    “这……”方小侯爷一抬眼,就看见酒楼处,甲兵林立,寒光闪闪,戒备森严,不由叹口气。

    这种在京城内当街刺杀公主的事,实在太过令人惊骇,不止附近步兵衙门来了人,城中禁军来了人,就连皇城司的人也匆匆赶到。

    方小侯爷又看了看,见牛车尸体处处,不少官员在亲自勘察,不由叹了口气,又进了楼。

    楼下没有多少可说,还是戒备的人,不言声登楼。

    这是三间酒座,东西墙靠着一屏风,一上去,就看见了寒着脸的公主,其次是她附近的一个少女。

    临窗是亲兵,这是防备有人破窗而入,众人都默默的,没有一个人说话。

    哪怕早就通过手下的禀报,知道公主无事,直到此刻亲眼看到新平公主毫发无伤,方小侯爷才松了口气。

    又见少女一张瓜子脸有点苍白,显是惊吓了,但并无大碍,更是心一松。

    行礼后,方小侯爷立刻说着:“公主,这里已被我们的人团团围住,必不会让一个凶徒漏网,公主不如回去休息?这里死了这么多人,您是金枝玉叶之躯,焉能待在这种晦气之地?”

    “不行,本宫不走!”

    新平公主摇头,她愿意走,在方小侯爷来前,早就回宫了。

    她不肯走,自是因苏子籍刚才走了,现在还没回来,让她心里忍不住有些心虚。

    “有理的本是我,我为苏子籍的妻子挡了劫,偏偏一个文弱书生,单枪匹马跑去追敌,倒显得是我逼迫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新平公主越想,就越郁闷。

    更让她觉得不爽的是,好像担心的人就只有自己一样,无论是苏子籍的门客路逢云,还是苏子籍妻子叶不悔,都比她还沉得住气,是该说太盲目信任苏子籍,还是该说心忒大了?

    “你来得正好,苏子籍一个人骑马去追林玉清,走了快两炷香时间,到现在都没回来,你这就让人赶紧追过去找一找。”新平公主揉了揉眉,无奈说着。

    方小侯爷顿时一惊:“他一个人去?”

    因知道苏子籍的身份,这可不是为了报答新平公主挡劫一事而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么简单,苏子籍真出了事,皇帝怕会震怒。

    得到新平公主肯定回答,方小侯爷皱眉:“苏公子也未免莽撞了些。”

    “徐峰,张岳!”

    “标下在!”两人立刻过来,拱手。

    “你们带十个府兵,用九门提督衙门的马,立刻去找苏公子,务必找到人,并将他平安带回来,不得有误!”

    “是!”二人领命,立刻点了十人,直接去取了马,立刻奔驰而去。

    “咦?”

    新平公主虽平日只喜玩乐,但是也有侍卫派下的公主,受保护久了,哪些是高手,哪些是凑数,她还是能感觉到。

    两个被方小侯爷点名派出去的人,以及派出去的十人,一看精气神,就知道不一般。

    前魏制度,勋贵是允许有少许府兵,大体上是男一伍,子一什,伯二什,侯一队,公二队。

    侯府不过五十人,派出十人还是里面精锐。

    “方真这只小猴子,竟这样紧张苏子籍,就算是朋友,也不该如此吧?”并不觉得自己随口一提,方真就能关心到这种程度,这不像是因自己而给予的关注,更像冲着苏子籍本人去,新平公主心里就感到了一点奇怪。

    虽方小侯爷有点贤名,但也没到可以对一个尚没有官身又出身一般的人这般看重的程度。

    要说是因为友情,可这二人认识才几个月,真就这样感情深厚了?



    新平公主正想着,就看见了又一条路上飞驰而来一骑,马上之人不是别人,就是苏子籍。

    “这苏子籍,竟从别的方向回来了,倒浪费了你的好意。”新平公主靠近了窗,心中仍有气,心中又有不解,就故意对方小侯爷这样说。

    不等方真开口,苏子籍已纵马到了新平公主不远处停下,古代酒楼二楼不高,看的清楚,就见一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在马上直接扔到了新平公主的视角内。

    “公主,这礼物还请务必收下,算是我的赔罪!”

    新平公主挑眉看向马上的人:“礼物?”

    此时的她还没意识到什么,以为苏子籍是追敌没追到,额外买了东西来讨自己欢心,随后低头仔细观看。

    油布本就包裹得不严实,刚才一扔已散开了,新平公主去看,第一眼就看到了溢出渗透到油布里的血水,随后就看清了,这里面哪是礼物,被苏子籍这样毫不客气扔到脚下,是一颗狰狞恐怖的人头!

    “啊!”被一双死不暝目的眼睛死死盯住,新平公主吓得连连后退,尖叫着,险些摔倒在地。

    好不容易被方真忙扶住了,她气得直接指着马上的苏子籍:“你、你等着!”

    结果不小心又低头看到了人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本来不动人头,咕噜噜从油布里滚出,仔细一看,有点熟悉,可不正是林玉清?

    “啊!”新平公主两次受到惊吓,再也撑不住,直接晕了过去,吓的嬷嬷侍女连忙扶住。

    方真却不怕,下楼细看,的确林玉清,恍惚之间看到了不久前倜傥风流好友,不由伤感,良久才问:“这是你杀的?”

    “算是运气吧!”

    “张府、赵府,孙府,魏国公府、安国公府等七八家联手,给林玉清的人杀的干干净净,横七竖八一地。”

    “有关衙门得头疼了。”苏子籍说着。

    “其实林玉清已经逃到了河岸,本来有船接应,但不想反变成了催命符。”苏子籍细细的把过程说了。

    方真一听就明,忧郁的点首:“原来是这样。”

    争嫡就罢了,里面至少有一半关系是林国大王的默许,不着声看了苏子籍一眼,心里暗叹,沉吟良久,说:“林国竟然私带军弩,深入到京城郊区,虽仅仅十余副,也断不可容。”

    “我必奏给皇上知道。”

    说话之间,叶不悔已下来,苏子籍已迎了过去,连忙细看:“你没事就好。”

    “我没事,你怎么吓唬公主,吓的她晕过去了。”叶不悔已回过了神,低声埋怨的说着。

    “嘿,她一向胆大,吓吓不要紧,别管她了,你也受惊了,我们先回去。”说着向方真点了点首,就要回去,方真只得苦笑,还安排一人护送。

    “……”新平公主悠悠醒来,第一眼就要找苏子籍这个胆敢吓自己的人,结果听到刚才就拉着娇妻走了,顿时暴跳如雷:“走,我们回宫,我非得向母妃告状不可。”

    皇宫·一处殿

    侍卫一个个腰悬佩刀,钉子一样站着,而小太监更是鸦没雀静,一声不敢动,赵公公面无表情,转眼看着负责监督测血脉的人。

    这人与首脑太监不同,是个大内专供的炼丹士。

    一身道官的衣袍,除此与侍卫没有多少不同,但是行走在黑暗之中,很少现身人前的人。

    如果不是遇到了今日这样检测血脉的事,连赵公公怕也轻易见不到。

    并且此人,看上去四十余岁,脸色青白,虽不是太监,看起来远不如赵公公和气,那张脸就算带着笑,也让人觉得阴冷,竟比太监还更令人望之生畏。

    此时阴冷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盯着盖了金缎的玉盘。

    等待的时间太长,连赵公公都有些等不下去了,看了一眼,暗想这等杀妖炼丹的果是妖道,开口问:“可是有什么问题?”

    要不是这次明显是有问题,赵公公也不会开口问这事。

    毕竟炼丹士作监督检测血脉的人,与他虽是做同一件事,但为避免让人认为有联合做手脚的嫌疑,都相互刻意疏远。

    炼丹士蹙眉:“血脉演化暂时还没结果,再等片刻。”

    随后炼丹士又抬头望向殿外。

    原本外面雷声不断,风雨交加,现在已渐渐弱了下去。

    他有一种猜测,那就是,玉盘检测血脉这次迟迟不能有结果,是因外面的天机有变,影响检测,待风雨消去,大概就能出最终结果了。

    赵公公听到了这回答,点了下头,坐在一旁,继续等着。

    又过了一会,忽听对方咦了一声:“似乎结果出来了!”

    赵公公立刻起身过去,和炼丹士一起,小心翼翼取下半片金缎,就见这洁白的玉盘上,一条小龙的虚影浮现出来。

    只是看着忒惨烈了些,鳞片掉落,带着血,像刚刚结束了一场战斗。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是皇室的血脉没错了。”炼丹士死死盯着这小龙,等虚影慢慢又淡了下去,才长出一口气,笑着。

    赵公公提着的心,也终于落到了实处。

    虽说,就算结果有变,对赵公公来说,也没有多大影响。

    可内心深处来讲,赵公公其实是希望苏子籍真是前太子后裔,现在又检测一遍,这次可是有人监督,想必,皇上应该终于可以放心了。

    “总算是有了结果,可以去向陛下禀报了,随咱家来吧。”赵公公说着,先一步往外走。

    炼丹士随后也捧着玉盘跟着。

    等出了殿门,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见乌云尽散,随雨不下,虽已黄昏,竟有一缕阳光从西方撒向大地。

    挨着灿烂阳光,几缕正快速消散的云,也许巧合,竟隐约与刚才玉盘里浮现出的小龙很相像,随之,还有彩虹搭设,远远看着,美不胜收。

    “这是吉兆啊!”赵公公暗暗想着,看了炼丹士一眼,特别关注了玉盘,监督也是相互监督,可不能让人在这短暂的路程里,把玉盘换了。

    虽这可能微乎其微,可这事太大,谁也不能有丝毫疏忽。



    蟠龙湖·水府

    雷声渐渐停息,淡金色的天穹徐徐上升,一瞬间,一个弧形半明的彩虹浮现在天穹中间,虹两脚下垂,微红、淡褐、黄色重环若隐若现。

    活下来的妖兵,早就瘫倒在地,没谁还有着力气跟兴致,去欣赏此时美景了。

    就连小龙,整条伏在地上,身上鳞片掉落不少,鲜血流淌,要是有人能看见,就清楚,它的样子和刚才赵公公所见的玉盘中的小龙,竟一模一样。

    好在看着虽凄惨,但其实并没有伤到元气,只是皮肉伤,气力消耗尽,只需要休息,就能慢慢恢复。

    倒是青丘的狐狸窝,损失惨重。

    在终于扛过了这一劫,所有狐狸都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有狐喘息着,起身清点,不久报告:“丘主,我们损失很大,幼狐闻到了天雷,因为没有提防,虽才死了二条,但一口汲取的灵气,已经被震散了。”

    “余下合力抵御天雷,不得不为没有修为的幼狐去当盾牌,不敢有丝毫后退,亦是伤势颇重,要休养不少时日。”

    大狐狸顿时露出了心疼的表情,也不知道狐狸脸怎么表现出这个表情,成年狐还罢了,幼狐先前说了,自然界是很难提供蜕化的灵气,都是许入青丘福地,汲取一口灵气,以此为种子,继续修炼。

    现在这一口汲取的灵气,已经被震散,就得再来一次,福地灵气本来不多,岂不让它心疼?

    好一会,大狐狸才尖声安慰:“这虽是天劫,却不是突破瓶颈带来,而是天机变化,是降罪,亦是机遇!”

    “既能引来这样天象,又轰击我们,必是与我族有缘的贵人出现了,艾璎,你伤势最轻,出青丘去找那个丫头,看看,是不是她已找到了人!”

    “不管怎么回事,都查清楚了再回来!”

    “是!”一只狐狸应声。

    皇宫

    穿过已春意绽放开来的御花园,在石子铺就小路上,赵公公与托着放入锦盒中的玉盘的男子,都沉默行走。

    眼看再走一段路,就到了御书房所在,前方岔路,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走来,赵公公顿时停下脚步。

    “大人,出事了……”小太监到了赵公公身侧,耳语了几句。

    赵公公皱了眉:“胆大妄为,竟敢在京城中公然行凶,步兵衙门都是吃干饭的不成?这事不能只靠他们,你去告诉方真,就说行凶者,务必不能有一个逃脱,至于林玉清……”

    这事不好办了。

    涉及到林玉清,容易被拔出萝卜带出泥来,让方真去抓捕,暴露了什么不该暴露的事……这样一迟疑,就察觉到了持玉盘的炼丹士的好奇一瞥。

    赵公公:“这事,交由有关衙门处理就是。”

    直接将球又踢了回去。

    说完,就不再多话,让小太监去传消息,继续带着持玉盘的炼丹士朝御书房去。

    到了时,他微微哈着腰,悄无声息进去。

    他这样的首脑太监,都是不必传禀,可直接进来。

    进来了,发现御书房内竟有着两拨人。

    其中一拨,是负责这次科举的正主考官,朝中赫赫有名大学士,正面色平静的恭敬站在一旁,木雕泥塑一样。

    而正被皇帝问话,是个女官。

    赵公公看了一眼,发现是永安宫的女官,就不感到奇怪了。

    现在帝后二人有了破冰迹象,皇帝对皇后的事一一记挂,实在能理解。

    就如现在,皇帝没去理会站着的官员,问:“皇后每日用膳如何?”

    女官恭敬答:“娘娘最近食量多了些,尤其皇上您前几日赏的果子,也用了一些,说是很开胃。”

    “那就好。”皇帝点了下头,又说着:“皇后有心悸的毛病,睡的安稳不安稳很关键,你们这些近身服侍的人也要多上心,上次送过去的香,就是助眠暗神,可点过了?”

    “回皇上,娘娘倒是没让点香,但您赏的熏香,娘娘似是很喜欢,连被子也熏过了,倒是比前些时能多睡上一小会。”

    女官想了下:“还有,娘娘前两日喝了枫露茶,也说好来着。”

    皇帝细细听着,笑着:“皇后与我口味相近,枫露茶是用香枫嫩叶制出的枫露,点入茶汤,每日早起喝上一盏,十分提神。”

    “但再有助益,也不可贪杯,皇后与朕是敌体,你们要用心伺候,能伺候好了一分,就是有功——退下吧!”

    “将会元的文章呈上来。”皇帝面向大臣时,就又换上了一副面孔,神色有点平淡。

    这位大学士早就习惯了面对这样皇帝,皇帝如刚才对女官那样温和,他反要觉得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被清算了。

    见皇帝终于问到了自己这里,就要亲自将文章递过去。

    赵公公忙先接过来,再转手递给皇帝。

    皇帝展开看了,这殿试的文章,不说别的,这字就让皇帝微微蹙了下眉。

    在此之前,会试时,皇帝曾经让人将苏子籍的卷子调出来,亲自看过,这字迹虽然没变,可会试时,苏子籍一手字很漂亮,而这殿试的文章,字迹却有些微微潦草,少了那份飘逸闲适,多了一丝浮躁。

    但他眉才蹙了,在看到文章内容后,就又松开了。

    会试时,苏子籍的字虽好,可文章刺得皇帝心一痛,此刻卷子,字是差了点,但文章内容,比会试时,更圆润。

    但要说不如会试又不是。

    风格不同罢了。

    同样是可以传颂出去的好文章,没有多少高低之分。

    默默看完,皇帝没先发表意见,而问着面前臣子:“你觉得怎么样?”

    “臣觉得,单论文章气韵,实让臣叹为观止。”大学士微微低头,回话。

    说这话时,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会试结束,皇帝态度变化,所以他这次不敢说的太详细,只小心回了这么一句。

    皇帝这次倒是没怒,而是沉默了一会:“可惜,字略差。”

    说完,也不说结果,直接就挥手让大学士下去。

    这位大学士来时还打算着,是不是又要接受一番雷霆之怒,却没想到这一次皇帝倒是很心平气和,根本没露出丝毫的意思来。

    可多年的皇帝,杀伐决断,已积威甚重,令大学士只敢心里想一想,恭敬应了一声,就默默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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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士在走出御书房,从托着锦盒的男子身侧走过时,一股阴寒,使他心里打了个突,没敢停留,更没敢多想,更快出去了。

    御书房内,皇帝坐回到龙椅,过了一会,才对赵公公说:“让他进来吧。”

    “是。”赵公公忙躬身出去,对等候在外面有一会的炼丹士使了个眼神,炼丹士就跟着进来。

    皇帝问:“如何?”

    炼丹士答:“请皇上您一观便知。”

    说着,就从锦盒里小心翼翼取出玉盘,呈了上去。

    送到面前,炼丹士又忙后退几步,这才恭敬叩拜,再起身站好,不说话了。

    皇帝看着面前摆着的玉盘,拉下黄缎,就看见洁白无瑕的盘底有一幅图,看着还算清晰。

    虽不及测试时悬浮虚影来得震撼,但皇帝曾经见识过多次虚影,现在年纪衰老,早就只喜欢凡事看到结果,而不亲自监督过程了。

    这最终的图,就是一条明显在雷鸣中受了伤的小龙。

    想到之前殿试时外面异象,皇帝对血脉疑心渐去,可别的疑心又渐起了。

    “皇上,臣和赵公公全程监督,还有三位殿内人记录,苏子籍的确是前太子血脉无疑。”持玉盘炼丹士说着。

    “结果如此,倒去了我的心病一件。”皇帝点了点头:“这次测试,你回去后就记录入档。”

    想了想,又说着:“记录在密档上。好了,下去吧。”

    “臣告退。”持玉盘的炼丹士,将玉盘重新放回锦盒,小心翼翼捧起,躬身慢慢退了出去。

    直到御书房内只剩下了皇帝与赵公公两个人,皇帝才突然说:“听闻苏子籍的妻子在去棋馆参加棋赛的路上,遇到了袭击?连我的宝贝女儿新平也受了惊,可有此事?”

    赵公公是临到御书房才接到消息,本想着一会就禀报皇帝,没想到皇帝竟比他得到消息还快,这时突然被问起,就是一惊,连忙应是。

    “这事,奴婢也是刚刚才得知,已吩咐了人去查探后续情况。”

    这话说完,御书房内就再次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皇帝微微蹙着眉,来回踱步,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赵公公偶尔抬头偷看一眼,就忙收敛了,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

    皇帝沉吟良久,终于又踱步坐了回去,再次看起了苏子籍的文章,这一看,又体会出几分来。

    “看似和会试时差不多,其实隐含的那种气韵更足了,几乎让人无懈可击,摘减不了一字。”

    “不想他有如此文才。”

    皇帝最终手指点了点,说着:“能胜过这文章的,的确没有,就点他当这一届状元吧!”

    提笔就在卷子上头空白处,御笔亲批了“甲”这一个字,到时送回到考官去,那边的人自然就明白自己是怎么样的意思。

    他握着笔的手,现在已有些不稳,本想着在上面写个姬字,临下笔,突然之间莫名其妙有一阵厌恶,又丢下了笔。

    起身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眼前浮现出苏子籍风华正茂的模样,沉吟良久,对赵公公说:“让永安宫的女官进来。”

    赵公公立刻应是,悄无声息退了出去,片刻就带着女官重新入内。

    皇帝此时虽心情烦躁,但看到永安宫的女官,还是勉强压下了,淡声:“这卷子,你且给皇后送去。”

    “是。”见没了别的吩咐,女官立刻应声,接过卷子,退出了御书房。

    永安宫

    “娘娘,天色不早了,可要用膳?”朝霞轻声问着倚靠在榻上的女子。

    皇后淡淡说着:“暂时不必,先让人温着吧。”

    “是!”朝霞见皇后明显在等着去了御书房的女官,忙退了出去。

    朝着门外也张望着,终于熟悉的身影急匆匆回来,朝霞忙上前,低声说:“娘娘心情似是不好,你一会说话,可得小心一些,万不可再让娘娘不高兴了。她难得这几日吃得多一些,睡得也好一些……”

    回来的这位女官,点头:“我晓得,这次我带回的消息,应该能让娘娘开怀。”

    娘娘似乎很看重这个苏子籍的少年,现在如愿得了状元,皇上不仅不怪娘娘关心前朝的科举取士,还特意将卷子也一并送来,这得是多大情义。

    这样想着,女官就捧着装有卷子的匣子,走进了内殿。

    见了皇后,就将匣子呈上,禀告:“娘娘,这是皇上让奴婢带回来给您看,苏子籍已被钦点为状元,这里装的就是他的殿试卷子。”

    皇后没有如她所料露出欣喜,而是若有所思的接过,抽出了卷子,只看了一眼,在“甲”字上转了转,就又放下,问了一句:“皇上还有别的话么?”

    女官有些不解,但还是回答:“回娘娘,没有了。”

    “好,我知道了,东西放下,你出去吧。”皇后淡淡说着。

    女官只能退下。

    等殿内只剩下皇后一人,她神色一变,脸色气的煞白:“状元,状元算什么,仅仅是个臣子。”

    “哼,到了这时,你还不肯给他一个名分,你也太让我寒心了。”

    说完这话,皇后又自己笑了,只是笑容带着嘲讽,还夹着一丝苦涩。

    空空的宫殿内,只有不远处的烛光,随风闪烁,似是在嘲笑着她残存的天真。

    “事到如今,我竟还会对他抱有期待。”她慢慢摇着头:“果然,他的那些花言巧语,还是让我有了一丝动摇,我竟真的相信他后悔了。”

    “皇上到——”就在她冷笑着时,忽然听到永安宫宫门口有人喊了一声。

    这就像是一个开关,让原本沉寂的宫殿内,一下子活了起来。

    无论是外面的太监宫女,还是这整座宫殿,都仿佛因整个国家主人的到来,而生出光彩来,但往日还陪着一起表演的皇后,却突然觉得倦了。

    她淡淡蹙眉,只慢慢踱步过去。

    有女官从外面进来,提醒:“娘娘,皇上带着几个人到永安宫了,已到宫门口。”

    “那就随本宫出去迎驾吧。”皇后冷淡地说着。

    虽说帝后十几年都是关系冷淡,但表面上二人都彼此保持着该有礼敬,皇后只是不出永安宫而已,但皇帝来了,她或称病不见,见了也会客气。

    唯从前段时间,二人的关系破冰,整个永安宫,就仿佛一下子从奢华冷宫,重新恢复了皇后宫中该有的气氛。

    此时见皇后态度冷淡,女官张嘴想劝什么,到底还是闭上了。



    皇后才出内殿,见虽下着细雨,皇帝已带着几个太监进来。

    见皇帝进来,满殿里宫女一齐跪下了,皇后也微微屈膝并低首行万福礼,明黄色身影一到跟前,就亲手扶了,对皇后笑:“何必这么客套,你我乃是夫妻,只当做寻常夫妻就好,不必每次都要亲迎。”

    对皇帝这话,皇后也没反驳,只是淡淡一笑,目光落在皇帝身后几个太监身上,他们手里捧着的是一些罐子。

    见她望过去,皇帝解释:“这是新贡的春茶,有炒过的,有香露,都是地方进贡的上品,我知你喜茶,就每样带了一些过来,你回头可以都试试,若觉得哪个味道好,让人去告诉朕一声,私库里还有,到时都给你送来。”

    皇后微微躬身,只是淡淡笑着,但这完美到令人指摘不出毛病的笑容,却像是一张敷衍的面具。

    皇帝看了片刻,无奈摇摇头。

    “你们都先下去。”皇帝冲人一挥手。

    “是。”包括皇帝带着的太监,以及永安宫内的宫女太监,都恭敬退了下去。

    皇帝这才走到皇后跟前,轻声问:“你生气了?不然,你不会这样敷衍,连一句话都不与我说,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惹得你不高兴了?”

    在这时,皇帝连朕都不说,只说我。

    皇后胸口憋得难受,本来当着外人,还能给脸面,此刻既殿内再无外人,皇后也索性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她蛾眉微蹙,美目带着浓浓的失望:“陛下还问是因何事?你这是明知故问!你几次让人测试,已确定了苏子籍就是福儿的儿子,您的孙子,可到头来,只仅仅给了一个状元,您就吝啬到连一点名分都不肯给么?”

    “只是一个状元,对于福儿之子,又算得什么?”

    “你看,我就猜到你会乱想,所以一忙完政务,就立刻过来了。”皇帝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先叹了口气,随后柔声说:“不是不给他名分,我只是想给年轻人多一点历练。”

    “太祖曾想过让皇子历练,但还是失败了,皇子下去历练,不说兴师动众,那些臣子什么想不出,或投靠,或魅惑,或离间,生生在先帝之子中闹出事来。”

    见皇后似乎听了进去,脸色和缓了许多,皇帝拍了拍皇后的手,抵达殿门口,见着女官太监胆怯退到远处,皇帝咽了口唾沫,有点苦涩。

    “其实,就算是现在的齐、蜀几个亲王,我看他们在京中待得也很不自在,但身为皇子,不能只享受好处,不担责任,他们这般身份,我虽是一国之君,可也不能不想着后果。”

    “苏子籍入了宗牒,成了皇家的人,身天璜贵胄,可有着很多双眼睛盯着,焉能再外出历练?”

    “他又才十七岁,还太年轻了,直接拘起来,岂不是可惜?留在京里,对他可是没有多少好处。”

    “我准备让他去顺安府历练下,那也有一些事可以让他处理,功劳和资历都还罢了,累积一些经验,多看些人事,对他有好处。”

    “皇后,你我多年夫妻,你该懂我的,现在真的没到时候,我虽是天下之主,可有些事,也不能由着性子去做。”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

    皇后终于点了首。

    皇帝怔怔的出神,良久又说:“你且放心,等他这次回来,我到时,必会给他一个名分,这样,也能堵住那些老家伙的嘴,对苏子籍也好。”

    “还是陛下想的周全,是臣妾考虑不周,错怪了陛下。”皇后笑了,还冲着皇帝微微一礼,道了歉。

    见此,皇帝也松了口气,忙扶住她,笑:“你我夫妻,何必这么客套?只要你不误会我,我啊,就很高兴了。”

    随后二人坐在一起,闲聊了一些事,此时话匣子渐渐打开,皇帝扶着一个矮桌,说着:“想当年,我经常用这桌,我记得《上林春色》就是在此而作,而那时,你就在我身侧。”

    言辞不胜怀念。

    皇帝年轻时,翰墨图书,极为精致,尤工绘花,皇后随侍多年,不知多少次倚在桌边上为他磨墨。

    皇后心一动,念着:“云淡风轻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时人不识余心乐,将谓偷闲学少年。”

    她轻轻念了,突又叹了口气:“许多年了,似乎还在昨天。”

    当年的趣事,在这时间里不断想起,似乎利益冲突、恩怨纠葛,都淡化了,气氛和乐而温馨,淡淡的怀念。

    外面淅淅沥沥,不知何时又下起了春雨,皇帝明显谈兴很浓,但见皇后面上露出倦色,到底没继续让她陪着自己,就要离宫。

    皇后相送,殿宇之间有走廊,两人穿行,女官和太监自然亦不敢喧哗,气氛静谧得就像是在梦里。

    沉默间,二人已经先后跨出了门扉,乘舆在阶下不远处等候,自然有人撑伞迎接,皇帝走下台阶,却又回过身来,望着永安宫,面现几分迷惘。

    “朕记得二十年前,有次回宫的晚了些,你就在这里等朕,见了朕,就对朕低首一笑。”

    “一转眼,朕都老了,可朕总觉得,这笑容还在昨天。”皇帝轻轻说着,含着微笑,似是追忆,只是说到一半,笑容终慢慢淡了去。

    皇帝转身欲走,又轻轻叹了口气,立在阶下,再次回望皇后,微风细雨,整座宫城在一刹那,似乎凝固在时光里。

    等女官再次进来,告诉皇后,说是皇帝带人已出了永安宫,面上挂着淡淡笑容的皇后,才收敛了笑,重新面无表情起来。

    “娘娘,那些春茶……”

    “先收起来,我最近不太喜喝新茶,还是喝去年的陈茶吧。”

    “是。”并不知道皇后为什么又改了口味,但女官自是不敢质疑,应了声,就退下了。

    只留下皇后慢悠悠走回到椅,重新坐下。

    在这座重新恢复了冷清的内殿里,她撑着腮,陷入回忆中,直到了朝霞进来,打断了想念。

    皇后没抬头,直接问:“怎么,发生了什么事?”

    “娘娘,新平公主出事了。”朝霞说着:“您吩咐,关系她的事还得汇报下——公主在宫外遇刺,直接吓昏了过去,现在已回宫了。”



    “公主遇刺,在京城之内?”这事倒稀奇,就算是见识过一些奇闻的皇后,也不得不掀了下眼皮,看向朝霞。

    “何人这般大胆,竟敢公然行刺公主,还是在这京城,天子脚下?可查清楚了?”

    朝霞回话:“步兵衙门、禁军统领以及皇城司,都已涉入,虽不知具体的事情,但似乎与林国那位连夜逃走的质子有关。”

    “你是说,林玉清?”对这人,皇后还是有些印象,而且还是不好的印象。

    福儿之死,其中的确有林玉清的影子,虽然她也能看出,林玉清也是棋子,发挥的作用不大,也未必是出自本心,但凡是与福儿一府上下惨死事件有关,有一个算一个,皇后全都厌恶。

    苏子籍做过的事,她知道的不多,也从一些细节跟消息推断出,这孩子在为福儿报仇。

    想到这里,皇后沉默片刻:“这事我知道了,你去叫于韩进来。”

    于韩比苏子籍还要早回京,因办了这事,在皇后面前越发的有脸面。

    朝霞不疑有他,立刻应声出去了。

    不一会,本来去休息了的于韩,悄无声息进了内殿。

    皇后见他进来,将刚才的事,与于韩说了。

    她直接吩咐:“让人去查一查林玉清下落,若他平安出了京,就看看能不能半路截杀,若死了……这事就不必再盯着了。”

    “再有,新平公主是不是最近与子籍走得有些近?这事你也多费心。”既皇帝不打算近期给苏子籍这孩子名分,就说明仍有什么顾虑。

    这男人一贯心狠手辣,对儿子尚且能下手,何况是没有名分的孙子?

    若苏子籍跟新平公主闹出什么事来,哪怕是新平公主单方面闹得难看,也会影响到苏子籍的名誉,这是护犊子的皇后绝不能允许的事。

    于韩立刻应着:“奴才明白,这就去办。”

    皇城·披香宫

    几重幔缎掩映,回廊过道处站着宫女,吴妃却蹙眉:“新平,你又闯祸了。”

    她最近被新平这个女儿弄得焦头烂额,明明已三令五申,让其不要在节骨眼出去,结果她不仅不听,还冒险只带着几个侍卫就出宫。

    现在倒是好,自己这蠢女儿不仅遇到刺客,还被吓昏过去,被方真差人送回了宫,实在是让她这个做娘,既心疼,又生气,还觉得丢脸。

    “母妃!我都说了,不是他说的那样!”新平公主还没等从狰狞人头阴影摆脱出来,就发现母妃正用“怜爱”的表情看着自己,直接就炸了。

    “我根本就不是被刺客吓昏,辩玄救了我,我很勇敢的,当时敢跟那个大胆凶徒对峙!”

    “是苏子籍这人太可恶!我是被他这个可恶的家伙给吓到了!”

    越说,新平公主就越委屈,她吸了下鼻子,噙着泪,扑到吴妃的怀里说:“母妃,您都不知道他有多可恶!竟然把人头丢在我面前!”

    “哦?他竟这么胆大妄为?”听着新平公主的话,吴妃若有所思,美目落在女儿脸上,故意眯起来,笑着:“那母妃替你惩罚他一下,起码也要夺了他的功名,让他知道,恐吓一国公主,可是以下犯上的大罪。”

    “如何?这样可让你出气?”

    新平公主稍有些心动,但一想到苏子籍奔马而回时的样子,又想到这样以后或不能让他写诗给自己了,就又有点犹豫了。

    最重要的是,她虽平时玩乐,性子单纯,但又不等于傻,方真对苏子籍的态度,让新平公主总觉得这里有事。

    扳倒一个苏子籍,算不得什么,可让方真这个多年的朋友跟她翻了脸,就得不偿失了。

    这理由不错,想到这里,新平公主摇摇头:“还是不要了。”

    吴妃却似乎早就预料到新平公主会是这样反应,说:“怎么,你是怕母妃对他下手太重了?”

    “哎呀,不是!”新平公主听到吴妃这么说,立刻急了:“女儿只是觉得,这样可能达不到给女儿出气的目的。”

    吴妃只是笑,顺着她:“那就算了,小厨房熬的羹汤已好了,是你最喜欢的百花莲子羹,母妃还特意让人给你多放了一些百花露进去,知道你最喜欢这甜口,要不要喝一些?”

    “还是不要了。”却不料,新平公主摇摇头:“暂时没有胃口。”

    一想到自己昏迷前遇到的那些事,她就忍不住胃里翻腾,哪还吃得下东西?

    这么一想,就又忍不住牙痒痒起来。

    苏子籍这厮,实在可恶至极!

    “母妃,苏子籍这人,倒需要您帮忙,让人查一查。”想到此人给自己带来的阴影,新平公主不打算就这么算了,虽她不至于让母妃惩治此人,但是弄清楚背景,时不时使个绊子,让他倒霉一下,却十分乐意。

    但她手里却没什么得力的人能去调查,此事只能拜托母妃去做。

    原以为,要说服母妃帮自己这个忙,还要费一番唇舌,结果,或母妃见她这次受了大罪,竟然没等她再说什么,直接同意了。

    “这事,母妃倒还是可以帮你,不过,这段时间,京城内怕是不太平,你这孩子莫要让母妃担心,最近老老实实的,最好就待在宫里或公府邸,别的地方,哪里都不准去,知道么?”

    “女儿知道了。”经过这番刺杀,新平公主觉得自己的确需要好好平复一下心情,最近哪里都不想去了,老老实实应了下来。

    “那我现在就回去闭门思过,母妃,你可千万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临走前,新平公主再三叮嘱。

    等她出去了,吴妃就立刻吩咐:“来人,去调查苏子籍档案来。”

    深入暂时还需要时间,但苏子籍资料,其实在他接触公主时,就有人调查过,这时很快就再次捧到了吴妃的面前。

    修长的手指,在这纸上轻轻掠过,早就在之前看过一次的信息,此刻,却让吴妃更加重视了。

    她的手指在一处划过,淡淡:“苏子籍才十七岁,就已是会元,无意外,这一届状元应该也是他的,倒是难得的人才。只是有些可惜,竟已娶了妻。”

    这话在最初知道苏子籍这人时,她就说过,但那时她对苏子籍的重视还没这么深,只是觉得,女儿新平能被此人吸引注意,将投在辩玄身上目光移一些到这寻常少年身上,让她松了口气,觉得看到了曙光。

    而现在,女儿新平明显对此人的在意程度,已深到了可以考虑下一步了,偏偏他早已娶妻。



    这时,站在不远处一个嬷嬷上前,她是陪着新平公主一同遭遇刺杀的那个,虽脸色苍白,看起来比新平公主还要差些,却还是低声:“娘娘,苏子籍的妻子,老奴倒见过,论容貌还算可以,但莫说跟公主比了,就是跟京城中贵女相比,也算不上很出色,气度上更是村野妇人罢了。”

    迟疑了下,她又说:“而且依老奴观察,此女似乎还未曾经历人事。”

    这指的,就是不曾与丈夫圆房,还是处女。

    吴妃就是一挑眉,没说什么。

    嬷嬷似是因遇刺时的软弱反应,有心找补,继续讨好:“刚才老奴过来时,恰听到外面传开了的消息,说皇上亲自点了一个状元,正是这苏子籍。”

    “娘娘,此人是很好的人选了,年少俊美,文采风流,能文能武,还明显得了皇上的青眼,最重要是,公主对其别眼相看,错过了此人,再遇到这样能够让公主在意的人,就难找了。”

    “至于娶妻,不过是乡下书肆老板的女儿,又不出色,怎么配得上俊才?再者又未圆房,对她来说,也没什么损失,到时您大可给她一副嫁妆,让其另嫁他人就是了。”

    “料想这女子,不过是书肆老板女儿,随便嫁个小官,就能感恩戴德。”

    吴妃若有所思,点了点首:“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此事可以考虑,不过一切要等调查了再说。”

    她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又是关于终身大事,她是不能允许出任何纰漏。

    周府

    一道黑影在城墙上高高掠过,并降落在周府,周瑶轻飘飘跳下,翻窗回了房间,又回到榻上。

    “小姐,您醒了么?快用晚点了。”

    周瑶就是起床,洗漱,又去正院陪着父亲母亲用过了晚膳,簇拥着一脸微笑回到自己的院落,坐在靠窗处,在月光能微微照耀着一些,单手支腮,听着屋外走廊上小丫鬟们的叽叽喳喳说笑声。

    春天到了,一些鸟也多起来,时不时就能听到空中一掠而过的悦耳鸟鸣。

    她现在听力也敏锐了许多,偶尔夜深人静,甚至还能听到外面花开的声音。

    今天看过了惨烈对决,周瑶此时脸上仍若有所思,将一根老鹰的羽毛轻握在手里,犹豫了一会,仰面摔在了自己的小榻上。

    自神秘女人出现,她接受了它的要求,她的生活就似乎也跟着丰富起来,比过去十几年都要丰富。

    周瑶不知道这种情况好,还是不好。

    就在这时,走廊那里响起了一阵惊呼。

    一个莺儿的丫鬟惊讶:“今年状元郎竟然只有十七岁,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少年相公了,这人的脑袋是怎么长的来着,竟能考过那些几十岁的人?”

    又一丫鬟笑:“这考状元,比拼的可是才华,哪里是比的年纪……就像邵……”才说了一个邵字,猛意识到,她要称赞的邵公子已是去了,现在乃是府里的禁忌,忙止住了嘴。

    欲盖弥彰地改口:“少年得中进士,哪一个不是才华横溢?我看呐,这位少年公子,以后怕是前途远大着。”

    “你们在说什么?”周瑶听到这里,不禁起身问:“你们刚才提到了……状元?不是还没贴榜,如何就得知谁是状元了?”

    一个小丫鬟小心翼翼回答:“小姐,虽还没贴皇榜,但皇上点了状元,是十七岁的苏会元,这消息已传开了。奴婢、奴婢也是听前院的青松说的,青松那些正院服侍的人,则听老爷与人闲谈时说,因着不算大事,就没拦着不让人议论。”

    “应是在京城高官府邸先传开的……奴婢、奴婢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但心里也不是很怕,毕竟这种事,不涉及府中机密,只是一个全京城官员圈子都听闻了,并且开始议论的事罢了。

    周瑶听了,想及虽隔了老鹰,底下还是剑气如虹,也不由微怔。

    似是见她这样反应很有些意思,她心里神秘声音不禁取笑:“其实,你现在也不过是二八芳龄,与苏子籍倒是十分相配,若你动心,也没什么,何必每日这样苦熬?是这春日的风景不美,还是苏子籍这样少年,不足以让你心动?”

    周瑶也不反驳,让丫鬟退下后,调试琴弦。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给我说中了?”

    “不啊,我只是不肯定。”

    “不肯定?”神秘女声有些诧异,周瑶伸手扶琴,她就立刻安静聆听,不一会就沉浸在乐曲中。

    周瑶这曲,正是《半窗梅·夜记梦》,她弹出了春天的明媚多姿,似乎春意来临,一场好眠。

    这其实是一首梦回春眠之曲,随着弦动,周瑶忍不住出了神,她仿佛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微笑望着自己的少年。

    “邵郎……森郎……”亲昵的称呼,在唇里含着,没有唤出,可饶是这样,身影还是随之消散,泡沫一样消失在月光下。

    “等我有一天忘了你,一定会心动吧,可是我要如何,才能忘了你?”

    周瑶闭上双眼,将全部注意都集中在了指尖,琴声悠悠,倾泻而出,声声动人,过往种种皆梦幻,相聚转眼不过虚妄,几乎忍不住要落下泪来,她抬手去擦眼泪,琴声为之中断。

    神秘女声没有说话,良久才问:“不肯定,是你没有信心么?”

    “不,我只是不知道,我还能思念多久。”被神秘声音追问,周瑶发觉自己竟然已是泪满脸颊,连忙又擦了,抱歉的说着:“抱歉,我今天的琴还没有练完,马上补上。”

    “别了,今天累了一天,你再休息下也不要紧,我弹几曲吧。”神秘女声说:“我只是想说,你这性情,难怪琴艺能一日千里,让我也惊异。”

    “咦,这不是您的法术么?”

    “什么法术能使你琴艺进步这样快?”神秘女声接过手,一段欢快乐声如泉水一样从她指尖流出:“这仅仅是你的才情罢了。”

    诚于心者,方能诚于琴。

    你这不知道,不肯定,却尽说明了你的心思,只是,你还得忘却了,才能真正活出生命来。

    “来,我教你一曲——嘉武无忧。”

    琴声逐渐变得明快,渐渐繁华,周瑶虽不需要科举,也知道这是魏世祖的年号,当下倾耳而听,只觉得一卷青史徐徐展开,宛是繁华盛世。

    “嘉武之治,式昭文德,有君天下之德而安万世之功者也。”

    这曲描绘的是人人渴盼的太平盛世,太平、繁华、无忧,可这个世上岂有长生不老的明君?

    岂有百年不变的盛世?

    周瑶心中浮现出丝丝哀伤,只是这时,屋顶之上突有一个东西窜过。

    “这是什么?”琴声一断,神秘声音咦了一声。

    周瑶问道:“出了什么事?”

    神秘声音说:“好象是一只狐狸窜过去了,这京城中竟然还能有这样东西出现,只实有趣,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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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府走廊挂着灯笼,一只白毛狐狸窜过了屋檐,过了很远才停下,人性化用爪拍拍,回首望着刚刚过来的方向,狐狸脸上竟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怎么回事?”

    “京城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不仅仅对妖怪有着压制,就算有着符咒,也仅仅只能让自己变回普通动物才能减少反噬,为什么还有大妖怪藏身在高门大户里?”

    “难道说,京城中竟然有人胆敢与大妖怪勾结?”

    狐狸嘴一张,竟然有少女声吐出,但这声音,可是带着颤抖。

    就连身上溜光水滑的白毛,离开这一段路了,依旧吓得炸毛,到现在还没有放松下来。

    “也不是不可能,哎,差点就被发现了。”

    “幸我跑得快,没有被那大妖怪发现。”

    以为是自己跑得快,才没有被对方察觉到的狐狸,甩了甩尾巴,耳朵又动了下,继续朝着前面跑去。

    一路穿入各宅,或在园林里溜过,或在屋檐上串过,还主动或被动听到了一些大户人家的秘闻,而这其中,出现频率最高,居然是这一届的状元郎。

    对人类王朝的状元郎并无兴趣,狐狸左耳朵听了,一般右耳朵就过去了。

    相比这样的事,它似乎对人间贩夫走卒更感兴趣一些,偶尔路过繁华地段,会悄悄停下,看那么一会,然后再趁着附近的人不注意,嗖地一下,一道白影,一闪而过。

    到了桃花巷,明显能感觉到官员聚居与呼应的威严渐渐弱了一些,但比百姓聚集的巷坊仍浓烈,狐狸窜到了一颗枝叶渐渐茂密的大树上,蹲在一条枝上,用一种审视眼神打量桃花巷,神情有些严肃。

    这是青丘狐族之间的秘法,外面妖族也难以察觉,唯有本族狐狸,才能彼此之间敏锐察觉到对方的方位。

    虽有厌恶跟畏惧,但狐狸不得不忍下这种本能反感,窜跃到了目的地,在这宅子的四周,散发着熟悉的,青丘狐狸隐秘的宣示主权的气息。

    这气息,不会轻易被炼丹士或道士等发现,但同是狐族,却一闻就能闻到。

    “居然将这里当成了自己地盘?这里可是京城,就不怕惹来杀身大祸么?夕颜虽有天赋,可到底还年少,有些天真。”

    对小狐狸的这种做法有些不理解的狐狸,人性化叹了口气,朝着桃花巷里一处宅子奔去。

    再次搜寻起了小狐狸的具体位置,结果找来找去,找到了花厅。

    “应该就在这里了。”它轻盈落入院中,立起前半身,看了一眼,就又窜到了花厅外一处摆件,钻到了里面,躲藏住身形,听见里面有几个正在说话,于是暂时不动。

    才进去,狐狸就“唧唧”的一声,有点惊慌。

    “咦,进了院落,我不能说人话了,只能狐狸叫。”

    “不过,入京后,无处不在,宛是雷霆一样的感觉,消失不见了,难怪夕颜活的很惬意的样子。”

    不提狐狸的寻思,花厅内,苏子籍和方真说话,下了一会棋,路逢云正陪着。

    方真一件月白绸袍,也不戴冠,喝了口茶,说:“刚才步兵衙门、皇城司都去检查,一地尸体,横七竖八,惹的新进的人还吐了。”

    “真是怂货。”

    苏子籍就笑:“这也是人之常情,别说他们,就是习惯打教导的巡捕,遇到些凶杀案当场,也吐的呢!”

    闲聊了几句,方真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契书递了过去。

    “苏公子,这是兴悦酒楼的地契、房契,里面伙计大厨等人,因与林玉清有关,都被拘走了,只剩下了一座空酒楼,你接手,怕要招些人才能再开张。”

    苏子籍没有去接,而是用手轻轻推了回去,笑:“方小侯爷,你太客气了,我虽割了林玉清的头回来,可却是为了报答公主的恩情,并不曾有什么功劳。林玉清的产业分配,与我无关,方小侯爷,这些房契还请你收回去吧,这些东西,我不能收。”

    “哎,这仅仅是一个酒楼而已,算得了什么?”方真不以为意,又有些惆怅,怔着出了会神。

    “林公子……林家的产业,早已被人盯上,莫说是那些早盯上林家产业的家族,就是步兵衙门、禁军统领、皇城司的人,都各分了一份,说起来,你这一份,算是其中最菲薄了,你不收,莫非是嫌少?”

    “你不要嫌少,这暗里面嘛,肯定还有,只是林玉清藏得深,一时找不到,等到时得了暗地里的产业,再给你多分一些就是。”

    方真都这样说了,苏子籍也就不再推辞了。

    “这一座酒楼,就已是我受之有愧了,哎,我收下就是。”苏子籍说着,看一眼路逢云。

    路逢云忙走过去,从方真的手里接过契书,收了起来。

    方真见苏子籍收了,心里也松了口气。

    若苏子籍不收,他这个知道苏子籍身份的,怕夜里都睡不好,担心之前的事让苏子籍有了心结。

    虽苏子籍现在也没有个名分,但方真冷眼看着,较之几个月前,已有了一些根基,这样发展跟潜力,是几位王爷也赶不上的,若再给苏子籍几年,这人未必不能脱颖而出。

    就算苏子籍将来或有了祸事,但眼前,还是被皇帝知道却没下了定论的人,方真为人谨慎,不愿意交恶。

    不过是一座酒楼,跟林玉清在大郑二十年经营的明面上产业相比,实在是算不得什么,给了苏子籍,求个心安,自是值得的。

    他与苏子籍说的,也不是客套话,关于林玉清暗地里产业的事,他跟皇城司等几个衙门的人,其实暗中都在调查。

    “据说有人在暗里活动,怀疑在吃林玉清的暗线,回去必须继续深挖,再出什么事,就是有方家几代的功劳,怕也要被皇上发落了。”

    想到在林玉清这件事上的疏忽,导致这些意外,方真不得不绷紧了皮,就起身告辞。

    苏子籍亲自将人送了出去,送到宅门口,看着方真在几个随从保护下上了牛车远去,这才转身,往回走。

    回到了苏宅,见路逢云早就将契书放进匣子里,等着苏子籍安排,苏子籍又拿过来,翻开,看了看这酒楼的地契跟房契。

    又递给路逢云,笑:“位置不错,虽不算繁华地段,但也是大坊地带,又是临街,两层酒楼,后面还有两进的院落几十间客房,怕是日进斗金都不奇怪。”



    光这一座酒楼,哪怕空壳子,也不比好地段宅子便宜,仅仅前面的酒楼,怕就要二三千两不止。”

    “这些你且收着,回头寻一些可靠的人做伙计,再招几个大厨,等一切就绪,就可开张营业,盈利三成按月送到叶不悔里,由她安排。”

    “别的盈利都直接投入经营,这些,你看着来就好,遇到大投资报给我,小事自己决定即可。”

    苏子籍怔怔出神,感慨不己。

    自己尚算没有多少钻营,可这半年就已得二万两银子的收入。

    “是!”路逢云立刻应下。

    等抬首时,看了看苏子籍现在的面相,暗想:“主公面相跟昨日比起来,竟又贵了几分,少年公卿半面青,难道亲手割了林玉清的人头,竟有这样的效果?”

    不过,这对于幕僚来说自然是好事,这样的发现,更让他心潮澎湃,干劲十足。

    “请主公放心,仅仅一个酒楼算什么?不出十天,就能让它重新开张营业,不输之前。”

    说着,就告辞。

    等人全都走了,苏子籍也让丫鬟退下,花厅内就只剩下了苏子籍与叶不悔。

    “总算走了。”苏子籍神色松弛了,他转向叶不悔,有些疲倦的笑笑。

    虽是夫妻,但实际上二人的关系,更像是确定了关系的恋人与亲人的综合,和叶不悔独处,对苏子籍来说,其实也算是一种难得的放松。

    因为他知道,如路逢云这样幕僚,比简渠更忠心,可也是因自己是个有潜力有魄力的人,是自己折服了对方,让先怕后敬,才有了后来效忠。

    若自己有一日失去了现在的天赋能力,路逢云怎么选择,都未可知。

    但叶不悔父女,却是真真正正从自己落魄时,从自己还没有恢复记忆时就给与他帮助。

    与叶不悔的感情,并不浓烈,有时温吞如水,平静下,却更符合苏子籍对家人的幻想与定义。

    叶不悔,是他愿意去保护,以及值得信任的人。

    想着早上的事,苏子籍不愿再提血腥,却有心给叶不悔找点别的事,免得过了今日,渐渐想起错过了这次棋赛,再难受起来。

    “不悔,这次棋赛错过了就错过了,每年都有一届,明天再努力就是。”

    “新平公主和周瑶,我感觉人都还可以接受,你可以与她们多多来往,免的没有事。”

    苏子籍拉着叶不悔的小手,才才坐在一起说了二句,只听“唧唧”两声,手臂一沉,看上去,原来是小狐狸硬要挤着到中间,一副必须“三口之家谁也不能缺”的姿态。

    苏子籍看这小狐狸,怎么看怎么觉得它在和蜡烛一样闪光,这简直就是迫害情侣的单身狐啊!

    叶不悔倒笑着将它抱进怀里,慢慢抚摸:“夫君,你都不知道,小白早上时,竟被雷给吓昏了。我看啊,它是到了现在还在怕,在求我们安慰它,既是这样,今晚就让它与我们一起睡吧。”

    “唧唧!”听到这话,小狐狸又叫了两声。

    不过,无论是苏子籍跟叶不悔,都没听懂它在叫什么,见它似乎还挺高兴,苏子籍又见叶不悔也允许了,只能点头。

    随着夜深了,卧房,灯也跟着熄灭。

    狐狸早在刚才就被小狐狸表现给惊得目瞪口呆,此刻发现它竟然跟这对夫妻同床共枕,就更鄙视了。

    “这、这也太不要脸了吧,还能这样?”狐狸人性化单爪捂脸,觉得身为同族,自己简直没脸见人了。

    “就算是狐狸,也不能这样,我们可是青丘的狐狸,不是寻常野狐!”

    “现在没声了,难道是睡了?”

    耳朵动了动,总觉得里面似乎有一股气息,在吸引它进去,于是就服从着本能直接钻了进去。

    这一钻进去,直接就将它惊呆了。

    “这、这是?”

    从外面看,房内黑漆漆,并无异常,而钻了进去,只见微微的白光,一颗颗金色橄榄垂下,每一颗都散发着让狐狸垂涎的香味,这是属于精粹的犹如帝流浆的气息。

    而被它认为跟苏子籍夫妻睡了的小狐狸,此时正用两只前爪捧着一个橄榄,一口口吃着,满是幸福。

    看它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

    小狐狸刚才磨蹭着要留在这对年轻夫妻身侧,明显是为了吃橄榄!

    狐狸见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随后就气得炸毛。

    “可恶,难怪它不肯回去!”换成是它,能有这样好处,也不可能愿意回去的好不好!

    狐狸的身体比它脑子动的更快,在它这样想着时,就已一个饿狐扑食扑上去。

    倒把小狐狸吓了一跳。

    “唧!”小狐狸才惊叫一声,就发现到来的这个不速之客是个熟“狐”,忙将爪子上剩下半枚橄榄直接塞进嘴里,堵住了后面的声音。

    狐狸此时已不客气也扑了一颗金橄榄上,用爪子捧着吃。

    它长得没有小狐狸可爱,但大也有大的好处,就现在,皮毛光滑的它,雪色的一只,用双爪捧着金橄榄美滋滋吃着,看着竟有些憨态可掬。

    而且,嘴大,吃得就更快。

    随着一股热流从喉咙里流淌下去,并快速在身体蔓延,对于金橄榄具体效果,狐狸已心里肯定了。

    “本狐品尝过一次帝流浆,觉得还不如金橄榄。”

    “这一颗金色橄榄,等于青丘的福地,一次的幼狐灌顶。”

    要知道,青丘灵气也是极珍贵,每只幼狐在第一次修炼时,都需要进入青丘福地,汲取一口灵气,借着这灵气为种,方能修炼。

    自然界是很难提供蜕变的灵气,青丘的每一次灌顶,都非常珍惜,就连狐狸艾璎也只曾经受过一次。

    现在这啃食的金色橄榄,整颗吃下去,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在这种地方一下子有这么多颗,任狐去吃,这是何等奢侈!

    它才狼吞虎咽地吃完一颗,发现这屋子里金色橄榄正在慢慢消失,顿时急眼了,忙又一跃,又抓下一颗,快速用爪子捧着吃起来。

    在这种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情况下,去质问同样快速吃着的小狐狸,是十分不明智,它们都在抓紧时间来吃掉更多的金色橄榄,汲取更多力量。

    直到一颗颗溢着灵气的金色橄榄在狐狸痛惜的注视下相继消失,只来得及吃了三颗橄榄的狐狸,像痛失了珍宝一样,狐狸脸上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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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知道这里不是殴打的场所,它估计就要对旁正悠闲舔着爪子的小狐狸拍上爪子了。

    我们在担心,你却在偷腥?

    打死你这只偷腥狐!

    “唧唧!”低声叫了两声,狐狸先一步钻了出去。

    在夜色下,它到了庭院一个偏僻处端坐下来,虽是狐狸,却看起来颇有几分端庄与妩媚。

    不一会,一只娇小的白狐狸就跟着跑来,在它对面也跟着端坐下来。

    确定附近没有外人了,狐狸张嘴:“唧唧”

    “唧唧”

    虽人听不懂,但两只狐狸交流没有问题。

    “原来你是真遇到了贵人,苏子籍可就是我族要等的那一位?”

    小狐狸有些不确定:“暂时还不知是不是,我还需要再等待一段时间才能确定。”

    “所以你只是因这金橄榄而留下?”狐狸回味了一下刚才的滋味,倒对此给予了理解:“若是我,能得到这样的大机缘,怕也舍不得离开。”

    “不过,你为何不回去报告此事?”随即,它又眯起眼睛,不满说:“你可知,现在青丘情况一日难过一日,有着这样好处,你竟没有立刻回去告之族人,这实在太可恶了。”

    “要知道,就算没有这次天劫,许多幼狐都得排队才能汲取这一口灵气。”

    “许多幼狐都推迟了蜕化!”

    “我不是,我没有,我也没有发觉多久!”小狐狸争辩:“而且这情况也不是经常有,每隔一段时间,有了变化才有。”

    “我道行尚浅,会留在这一家,也是因被炼丹士追杀,不得不被收留。后来被带入京城,这里高手颇多,我也不敢随意走动,更不敢随意突破京城结界出去,生怕触动引来注意。”

    它又将曾遇海妖的事跟狐狸说了。

    “海妖实力强大,乃大妖怪,我当日才要离开苏子籍,就被它发现抓住了。若不是趁着他吞噬野神时逃走,此刻,或还反给青丘惹上了祸事,它明显对青丘虎视眈眈,说是要寻回魏世祖的宝物……”

    “魏世祖的宝物?”狐狸对此还真不太清楚,但它也没怀疑小狐狸的话。

    有些事,既出现过,一查就知真假,说了假话,就要惩罚。

    “你既遇到这事,留在京城,是正确的决定。不过在城内,也不能掉以轻心。我过来时,发现京城中也有大妖,虽与我们一样,同样被压制,但真大开杀戒,在人类道士赶到前,我们就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么一想,果然小狐狸这样老老实实窝在苏宅,是最好选择。

    “不仅仅这样,还有个原因。”小狐狸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在狐脸上显的格外可笑。

    “道不可轻传,法不可轻授。”

    “你说,这金色橄榄,价值这样高,我们食了,要付出什么对等代价?”

    听了这话,狐狸先是沉默了,接着又醒悟过来,扑了上去,用抓撕小狐狸:“这就是你吃独食的原因?”

    “唧唧”

    “唧唧唧”

    它们在打成一团,刚才满是金色橄榄卧房内,与叶不悔躺在一起入睡的苏子籍,魂魄却已再次到了龙宫。

    周围有着淡淡雾气,但此时雾还不浓,四周景色还能清晰可见,苏子籍对这样夜梦入龙宫的情况,早就已经习惯了,并不见惊慌,迈步就朝前面去。

    但让苏子籍感到意外是,走出没多远,就有一股力量从天空投射下来,犹阴冷天气里瑟瑟发抖的旅人突然被灿烂的阳光笼罩住全身,那种一下沐浴在极舒服的状态中的感觉,让苏子籍就有了一种想要闭目沉睡其中的感觉。

    而他也的确这样做了。

    “彩虹?”看了一眼龙宫上空突然出现的彩虹,苏子籍能感觉到,那里在召唤着自己,而且并无危险。

    他顺着自己的本能,放任着,在闭上眼的一刻,只听“噗”一声,大殿上首龙案处,一处金印本悬在上方,这时细微金光一闪,突然从大殿飞去,犹活了一样,竟直接迎到了苏子籍的跟前,绕着苏子籍欢快转了一圈,朝着彩虹就飞扑了过去。

    而被金印围着绕了一圈的苏子籍,仿佛无形中与这金印有了联系,竟跟着也朝着彩虹飘去。

    又一处,一条白鳞幼龙也闭着眼,仿佛梦游一般漂浮而上。

    相隔着一枚金印,苏子籍与幼龙都漂浮在彩虹上,原本下面还算稀薄雾气竟是从天空飘落,现在在周围有雾,但明显与地面上的雾有些不同。

    虚无缥缈的一团团雾气里,很快幻化出一个个神祠、小庙的样子,有时雾气会飘到苏子籍或幼龙身边,一旦接触到,苏子籍或幼龙就能随即听到里面传来的喃喃祈祷声。

    “信男张二柱,祈求水神能保佑张家村风调雨顺,今年能不旱不涝,庄稼收成好……”

    “信女赵王氏,祈求神明能保佑我平安生下腹中孩儿……”

    “信女姜杨氏,祈求神明保佑我儿能平安归来……”

    “信男……”

    当苏子籍接触到雾,听到这些声音时,眉间时而舒展,时而骤起,仿佛世间的悲欢喜乐,都化作无数声音,从耳入,到了心里。

    距离顺安府还有着一百里,夜色已深,没有及时赶到客栈的旅人,只能尽量选择一些神祠野庙来暂住。

    虽说这些地方,尤其还位于乡野所在,往往会有一些古怪传说,但没赶上客栈的祁家一行十几口,除了住进神祠,也别无他法。

    “这里虽看起来破败,但里面还算干净。”祁弘新走近了瞧,原是一座古祠,环顾里面没有太脏乱,倒让他松了一口气。

    因天黑了,祠内很暗,院里有一个被烟熏得黝黑的石碑,左右是两排厢屋,雨仍在没完没了下,祁弘新走进正殿,向神龛中熏得乌黑神像打了一躬:“看样子这不是破败,还有香火,但是怎么不见庙祝?”

    “老爷不知道,本地去年大旱,大家都逃难,或庙祝就散了。”

    “那就住一晚吧!”祁弘新看了看:“不会没有人,窗纸都新糊过,可能是附近村子照料。”

    说着不胜感慨,若不是自己身体不好,在白天赶路时放慢速度,也不至于在夜里,不得不让家人仆人陪自己在这种地方住下。

    见妻子命人去给神祠内看不清面容的神像摆上祭品,因到底在人家这里住下,本想说教一番的祁弘新,还是将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哎,原本还以为爹这次能带着我们回京,结果没想到,竟又要去新府上任。听说顺安府并不算繁华,比之前您待的几个府都还要差一些,爹,别人都是人往高处走,您怎么就被卡在这知府官职上了呢?”

    他的儿子,一个少年,忍不住抱怨着。

    “这天下,哪有次次在知府上轮转,就是不升职的道理?儿子看,怕是有人故意在刁难父亲您,给您使绊子吶。”

    祁弘新苦笑一声,自己本该是有着威严的父亲,却因这十几年来,一直都是在知府上轮转,明明做的不错,却始终无法升职,还连累了儿子失去了去京城读书的机会,让出身大家妻子跟着自己一起奔波,他这心里,着实的不好受。

    可对着儿子,他却不能说出任何怨言来,还要认真呵斥:“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再说,我能次次当百里侯,已是皇恩浩荡……”

    才说了这句,就突然喉咙发痒,剧烈咳嗽起来。

    一旁正指挥着小丫鬟在收拾东西的妻子,立刻过来,拍着背,无奈劝:“他是个孩子,不懂你的苦处,我却明白,这事并不怨你,再者能次次当知府,就已不错,正如你所说,是皇恩浩荡,我们不必去与别人攀比。”

    随后又教育儿子:“官场上的事,你不懂,娘不怪你,可你该知道,你父是个好官,无论官职大小,只要能给百姓做些实事,就已尽到了为官的本分。至于升职与否,这本就不是做官之人自己该去想,这是上面的决定。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若是想要将来走科举路子,就先要管住了你这张嘴,万不可移了性子,只剩下一股怨气,知道么?”

    说得少年低头认错了,祁妻才去忙别处。

    然后水也不喝一口,就在忙碌后,叩拜这神祠里供着的神像,喃喃祈祷,显然对于这次顺安府之行,她的心中也有担忧。

    原本不过是借着这动作,平复一下心情,也没奢求一定能得到回应,不想突然之间一抬头,惊得这位夫人目瞪口呆。

    “怎么了?”闻声望过来的祁弘新一看,也惊得站起来,原来是这黑漆漆的神像亮了,半旧的神像上,有淡白色的光亮起,隐隐有着喃喃之声,似是有信民在祈祷祝愿。

    见到这情况,除了祁弘新,所有人都立刻跪了下去,连连叩拜。

    “……”

    “竟在入住时出现这异象,这是什么预兆?”

    这异相仅仅短暂几分钟,就消失不见,祁弘新在地方上为官十余年,也由于知道不可能升职,索性也不钻营,一门心思读书和治理百姓,渐渐心志刚强,这时也不由心神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