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郭槐生都知道万长生被女生调戏了，在雕塑工厂里面拿他开玩笑：“现在美院女生的审美观变化可真大，我们那时候不都是浓眉大眼的最吃香么，你这……也就是比许桡高点。”
许桡谦虚：“万师弟才符合现在的审美，不过他有女朋友了，对吧？”
万长生连忙点头：“有有有，下午我早走一步，晚上不加班，平京戏剧学院舞美专业的雷教授过来，要帮忙指导下我们的预先培训工作，肯定要陪着吃个饭。”
郭槐生眉毛展开下：“平戏的雷万强？”
万长生景仰：“您知道他？”
郭槐生哈哈：“舞美行业拔尖的就那么几位，戏剧和雕塑本来往来也多，不然怎么国家大剧院摆了那么多雕塑作品呢……行，晚上我做东吧，好几年没见老雷，一起吃个饭。”
万长生自然明白郭槐生这是要帮自己抬身价，到人家这种地位，别人请郭槐生去吃饭，他还要看合不合心意呢，更别提他来张罗了。
万长生也不跟自己的师父客气：“好！”
郭槐生还反过来教育许桡：“这就是你需要向万长生学习的，洒脱大气，由小见大，不要拘泥于一点点来往礼节。”
许桡嘿嘿笑。
万长生惊奇：“您这是提醒我过年的时候要给您送点拜师礼么？”
郭槐生开心的大笑，觉得万长生是真懂事。
万长生就决定春节还是应该来拜访下自己这几位长辈，但苟教授那里去不去呢？
这一个多月，苟老真的再没找万长生。
但是听上篆刻课的学长悄悄给万长生说，给几个年级上的都是“印从书出”的那套原理，之前从来不谈这个的，而且连课程内容都有了些变化，不再敦促学生们都要拿起刻刀来尝试，而是自随自便，主要就是讲各种名家印章的鉴赏。
连印章之美在哪里都没搞懂，让一群并不爱好篆刻的学生，拿着刀石乱刻一气，真的就只是为了完成学分么？
万长生真不记恨人家，只能告诉自己，到时候再说吧。
下午五点过，提前换了身衣裳到培训校看了看教学情况，付仕亮已经带头把迎接雷教授的横幅、易拉宝等等宣传品做好，动画影视专业的两个家伙还搬了台摄像机过来搭建云台，一本正经的准备明天拍点东西。
连两位导师听说是平京戏剧学院的舞美教授，那都尊重得很。
要知道全国一共就三所最顶级的影视院校，中央电影学院，平京戏剧学院和沪海戏剧学院，这三家的舞美专业就囊括了国内所有影视行业的舞美高手。
大家都出自于美术学院，能认识本校的老师教授甚至领导，这不算稀罕，但万长生居然能横跨这么远的距离建立关系。
难免会让巡讲导师都觉得高山仰止。
也许对万长生的那种追随感，就是在这些细节点滴中积累起来的。
能够把世故和时势打成一片的年轻人，未来很值得期待，更值得投资。
万长生满意的把车开着出发。
其实巡讲导师对这辆豪车的使用都还是很注意的，万长生那些伙伴就更不用说了，平时办公室主任也委托车库管理清洁保养做得好。
公里数本来就少，所以崭新得也足够配上排场。
平日里他也来接送过两三次巡讲导师，娴熟的把车摆在停车场等待，顺便构思两张雕塑手稿。
滴的一声，雷教授落地开机发来消息报平安了，他才锁车到接机大厅等待。
十来分钟吧，随着忽然增多的客流量，从平京过来的班机旅客推着行李车出现在闸口，万长生就呆滞了，感觉自己胸口好像突然胀满了什么，涌到了嗓子眼，然后艰难的梗塞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
因为那工装风的大短裤，大坨的银灰色运动鞋，搭配五颜六色的横条纹夸张图案毛衣，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和雷教授并肩走出来的不是杜雯还有谁？
带着那种久违的健康式性*感，实用式浮夸，成熟式活力，杜雯重新出现在万长生面前。
三月她到宁州二中去看万长生，陪万长生画那张壁画，五月在平京和万长生惊鸿一瞥的匆匆两面之后。
这半年的时间几乎断绝了所有联系。
仅仅就是万长生生日那天的一句话，两张照片。
只有万长生自己才明白，这是种什么样的感受，一贯闲云野鹤的自己，把自己忙得像个陀螺，根本不让脑子里面有东想西想的空间，这种转变到底是为什么。
又或者说，自从贾欢欢说了这个月是杜雯来看万长生，他就更加倍的让自己忙起来，是为了什么？
反正这一刻能说会道的万长生呆在那，啥都说不出来。
雷教授过来使劲看看万长生的表情，由衷感叹：“我就说……万长生这样傲气的家伙，女朋友应该是什么样呢，她突然就换座过来找我，说是要给你个惊喜，我们聊了一路，不错，你俩真是般配，就是我想象你应该有的女朋友样子，哈哈哈！”
万长生艰难的挤出来句：“教授……路上辛苦了。”
雷教授看出来他的失态，还很得意：“是她叫我瞒着你的，别怪我，要不要我回避下，给你们亲密几分钟？”
杜雯好像也在按捺着什么，尽量随意：“不拥抱下千里迢迢来过生日的女朋友？”
万长生当然记得杜雯的生日也就在这几天。
不过不等他说话，杜雯已经展开手臂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把自己狠狠的撞进万长生怀里。
还好打石头的身板还算厚实。
然后他就听见杜雯在他耳边轻声：“我想你，很想……”
说得很慢，但每个字都好像费尽了力气的深情，还有余音。
以杜雯的穿着打扮，走在哪里都很容易成为瞩目焦点，这会儿乳燕投林般拥抱在这样的高个儿男生怀里，真是让周围那些偷看的眼神，心碎一地。
万长生却完全注意不到周围那羡慕得都要升温的视线聚焦，整个脑海里可能都只有杜雯充满感情的这五个字。
差点脱口而出重复一遍的五个字。
可嗓子眼就像堵住了似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竭尽全力的想说服自己，这只是种特别的体验，只是朋友重逢，可这种前所未有的整个心胸都要爆炸开来感觉。
让万长生恍若在云端漂浮。
怀里的身躯是那么真实，可意识却是漂浮的。
用狂喜来形容万长生不太准确，当初专业考试第一名传回去的时候，他也只是稍微开心的给欢欢炫耀了下。
现在他没有那种欣喜若狂的躁动，就是懒洋洋漂浮在天空里感受。
雷教授说到底也是艺术家，更不用说他一生中看了多少名角的戏，这会儿不但不着急，还好整以暇的退开几步，摸出手机来创作！
高大的男生，娇艳的女生，更难得是在这个最青春的年纪，能够肆无忌惮的拥抱对方，真正是郎才女貌。
忍不住还把这张照片发到当初那个舞台剧剧组群里去了：“这就是长生的女朋友，清京美术学院服装专业的学生。”
首先换来的就是那几位年轻女演员宜喜宜嗔的抱怨：“啊！今年份的最大失望……”
“台词，听听台词是什么，看有没有毁掉我对才子佳人的憧憬！”
“视频！开视频直播！”
连席导演都说了句：“青春啊……”
老雷只能凭借现场观察：“没说话，一直没说话……”
万长生确实啥都没说，但那双打石头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温柔的环抱在杜雯的背后，自然得好像本来就应该在那。
等他发现这点的时候，惊诧得赶紧挪开手。
杜雯也骤然惊醒，好像那片刻的温存已经镌刻在心底，比万长生还快的弹开点身体，展开个沉鱼落雁的笑容：“好了，走吧。”
可那深似海底的眼眸里，带着波光的满满眷恋。
让万长生瞬间明了她在想什么。
这蕙质兰心的姑娘啊。
一直到停车场，万长生都还觉得有点晕头转向。
刚开始学艺用解剖的他，当然不明白这是种分泌苯基乙胺的人体激素自然反应，俗称来电，被突如其来的情感冲击电得晕乎乎了。
这不是大脑思维能控制的自然反应。
哪怕万长生能约束自己的思想，也控制不住这种山崩海啸般的突如其来。
他勉力的想保持自己最引以为豪的自控力，还想跟雷教授说点什么，却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您……吃了吗，要不先吃点……”
有病吧，谁从机场出来在航站楼吃东西的。
人家航站楼都从来不在出站口设置餐厅。
而且国内航站楼都是方圆几公里内别想吃到正常价位的饮食。
所以抬头看眼，万长生又：“我们去吃……啊，对，蜀美雕塑系的系主任，郭槐生您认识吗，他想做东一起吃个饭。”
到这时候才好像把脑袋里面七零八碎的那些讯息，慢慢串联起来，找到说人话的节奏。
老雷笑而不语，像个遇见美酒的酒鬼，看到美食的老饕，笑眯眯的欣赏这双他眼中小情侣的爱情剧。
他看过多少言情剧，见过多少俊男美女的表演，自然一眼就能分辨出什么是真爱。
起码在这个多巴胺还没上位，苯基乙胺肆意横流的时段，这才是最珍贵的瞬间。
因为杜雯也差不多，她不说话，低头静静的走，过马路到停车场的时候，不是老雷一把拉住，还差点闯红灯。
和之前在机场那个睥睨众生，高冷淡定的女神范儿，判若两人。
就这，万长生都丢魂落魄的没注意到。
以前在国家大剧院，那个面面俱到，笃定从容的希望之星去哪里了？
只有坠入情网的年轻人才会突然变得跟傻鸟似的。
这多好看啊，老雷乐得都差不多忘了自己来江州是干嘛的，看见万长生带着走到亮铮铮的黑色奔驰越野车边，也不惊诧，居然主动伸手要车钥匙：“得，看您二位这精神状态，还是我来开车吧，你们有啥说啥，当我不存在，我就当收集素材了。”
杜雯还是不让万长生为难，或者说她是主动沉醉，更有调控自己的余力，笑笑拉开车门坐到后面：“没有，你们师徒俩聊天吧，这些日子他可一直惦记着你们那舞台。”
说完坐在后排中间那最不舒服的座儿，低头在手机上点来点去。
万长生也就顺理成章的坐到副驾，他也觉得自己不适合开车，属于醉驾：“这饭点快过了，那我给郭教授发个消息，直接餐厅会面还是先到酒店休息会儿吃夜宵。”
雷教授想看戏：“吃饭吃饭，来江州不吃火锅干嘛呀。”
万长生还得跟郭槐生商量，对江州人来说，火锅实在是上不了大雅之堂，属于家常便饭的档次。
这对见多识广的郭老板来说都不是事儿：“行，我换个地方，待会儿坐标直接发给你，把你培训校那几个骨干叫上，这种场面就不要锦衣夜行。”
这就是老江湖的做派，反正是两位大佬相互帮万长生站台，那就顺便也站给周围人看。
就像万长生在寺庙佛像的事情上面主动帮郭槐生，不管最后拿提成那是钱的事情，这份人情人家宁愿用这种方式还。
而且撇开钱，交情就是在这样相互不计较的往来中，才会越来越深。
万长生说好，发消息给陆涛，问晚上的课程安排自习，约上导师和今天轮班的助教，一起吃大户。
陆涛自然是兴奋的说好。
等收到江桡发过来的定位坐标，万长生把手机导航打开放到中控台上，他就已经完全恢复正常，简单介绍窗外的江州地理风景，顺口掺杂工作回报，今年招收了多少艺考生，关于舞美专业的话题说了几次，在学生群里也把初步的舞美专业介绍资料给发放了，现在艺考生们肯定对舞美专业已经有了比较清晰感受，有几个是表现出强烈意向的，还得请雷老师点拨。
在老雷面前，万长生也是执弟子之礼，很恭敬，哪怕只是一夜的师父。
老雷却不专心听，从后视镜看杜雯。
这姑娘在前排座位中间露着脸，不玩手机了，只静静的看着万长生。
目不转睛的看。
偶尔有轻轻吞咽的动作。
眼里的眷恋，只要不眼瞎都能看出来。
所以老雷不满了：“江州我来过，拍戏采风我都来过，明天才工作，你这会儿给我说这些干嘛，家庭爱情事业工作，这都是并重的，陪女朋友去，别老跟我绕圈子。”
万长生被打击得有点灰溜溜，可能他都没察觉自己刻意撇清的举动，在中年人眼里是多么稚嫩。
杜雯手肘放在膝盖上轻笑：“没有，我挺喜欢听他给您讲这些工作，也就他能把惠及民生的大慈大悲好事儿，做得像是生意一样，跟别人恰好是反的。”
感觉老雷和美女的话语更多：“对！现在凡是标榜自己在做慈善的，背后都带着数不清的利益目的，越是说得跟真的似的，背后越是见不得人。”
俩平京话卷来卷去的儿化音让万长生听着也放松心情。
杜雯轻巧的把话题引过去：“雷老师您是做舞台的，当然明白这个台前台后的差异，万长生刚接触舞台，感觉也挺敏锐，所以回来以后，做了个舞台雕塑，听说也得了那位雕塑系主任的关注。”
语气始终把握在那种望夫成龙的热情中，随意中带着真切。
舞台终究是老雷的本行，闻言：“哦？怎么想的？说来听听，有照片吗，哦，我在开车，先给我说说怎么想的……”
万长生诧异杜雯怎么好像对自己所有举动都一清二楚，可这会儿来不及多想：“第一次到后台，看见那跟正面完全迥异的场面，我就有点感触……”
轻巧的带过一句话，又让万长生回到他擅长的局面中，让万长生的光芒再度展现，杜雯就重新回到那种安静凝视的状态，脸上充满溺爱和欣赏，就是时不时的有点吞咽动作。
老雷终于忘记了当月老的事儿，兴高采烈的和万长生讨论起雕塑，甚至忍不住靠边停车，要先看看那放大样的雕塑是什么样。
表现舞台的艺术品太多太多，可真正表现后台，又赋予了这么深刻含义的作品，不多见。
在后台奉献了一辈子的老雷感触良多。
虽然他不是雕塑家，可也是舞台艺术家，万长生这尊雕塑好像是为他量身定做般，而且看得出来从泥塑到玻璃钢上色，再到现在的多材质大样。
万长生花费了很多很多的心血。
这就有点感动了。
当然对万长生来说，这是他热爱的热爱，从泥塑到玻璃钢再到大样，也是从入门到学习再高阶的晋级过程，这同一件作品，在不同的阶段给他提供了完全不同的学习提高内容，并不觉得多心血，甚至还乐在其中。
所以能在国家大剧院领头，堪称国宝级的舞美大师笑着伸手拍拍万长生肩膀：“长生，你确实懂了我的心意，好，待会儿好好跟你的雕塑师父喝一杯，感谢他在这条路上帮你做出的努力。”
杜雯终于满意的把自己靠到椅背上。
然后越野车就顺着公路边的一条坡道，竟然滑到江边了，随着“导航完成……”
一艘破旧的木壳渔船就在岸边，万长生都有点诧异是不是走错地方，可郭槐生的路虎车就停在那。
刚拨打电话，郭槐生从渔船里面探头：“对咧！来吧……”
就他那大个儿，都让渔船摇摇摆摆了。
但艺术家嘛，可不就喜欢这种原汁原味的东西，老雷哈哈笑着，跳下车过去：“不错，不错，你找的好地方……”
平京人还特别好这一口儿。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自身。
再好的师父都没法让无心向学的顽徒提高长进。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得靠自己努力。
万长生显然就是师父最满意的那种徒弟，甚至会担心他勤奋得太过沉迷。
老雷远道而来却积极主动的占据制高点：“我五月认识长生的，很想收他到舞美专业去深造，因为他身上有灵性和专注的双重优势，再加上最难得的格局，可他告诉我已经进了蜀美国画系……我希望他能在本科学习结束以后，再跟着我好好深造下舞台艺术，老郭你帮我劝一下。”
杜雯不声不响的坐在桌边，举筷子从鱼尾开始挟肉。
鱼是好鱼，郭槐生会吃，找到这种江面上打渔船自己捣鼓的小桌子菜，六七种长江里面野生捞到的鱼虾蟹鳖凑一桌菜，连菜蔬都是河滩上自己种的没有打农药。
其中有两样还做成鱼火锅的菜肴，也算是满足远来客人吃火锅的要求。
好几种鱼名，说出来老雷都吃惊还能吃到。
野生的就没那么肥得过分，往往鱼尾的肉最老又比较单薄，最主要还是刺比较多。
可她慢吞吞的挟过来，细心的理掉里面的毛刺，然后放万长生的碗里。
动作做得行云流水，时不时还有微笑倾听两位中年大叔说话的专注回应，感觉就是看都没看万长生的碗，顺手给他放进去。
许桡有点发呆，肯定是没想到突然冒出来这么个漂亮女生，也不说话，却好像跟万长生是太极八卦那个阴阳图一般，契合得毫无间隙。
陆涛他们几个就开心了，来得晚点，进来就看见杜雯，今天恰好在班里做助教的三四个伙伴开心得差点大呼小叫杜杜。
真的好像亲人那么开心，可杜雯只是给个颜色示意两位大佬，他们就乖乖的安生。
这才是大嫂范儿，欢欢什么时候能压得住。
两位年轻导师叹为观止，原来传了那么久，被苏琦冬吹得跟天上仙女儿似的美女，名不虚传。
以前教色彩那位高挑范老师开心的搂着杜雯合影留念，估计回头会被这俩男导师要照片。
杜雯就偶尔跟范老师聊几句，把自己放在很不显眼的位置。
郭槐生也看她，然后笑：“这就好，我真是担心长生全力以赴放到学业上，过刚易折的例子我们应该看到很多了，艺术专业需要很多灵感，更需要对生活的感悟，不是卯足了劲大干快上就行的，从我认识万长生这一个月以来的学习情况，他更像个勤奋的理工科研究生，三门学科主修，这种情况在我们美院应该前所未有吧，还要负责管理一家几百学生的培训校，听说所有周末的时间都是睡在学校办公室，从来没有听说他有什么娱乐活动时间，老童他们几个的酒局你也很少去，你把自己绷得太紧了。”
开始还带着感叹的口吻对杜雯，后面就直接对着万长生说。
万长生只露出个勉强的笑容：“挺热爱这些事情，错过了很多时间，就想抓紧点。”
郭槐生摇头：“劳逸结合的道理我就不说了，要感悟生活，你能做出《舞台》那件雕塑创作，就来自于你跟雷教授共同经历的感悟，艺术家需要放慢自己的节奏，我们不需要高产一堆二流创作，十年磨一剑的精品意识才对得起你应该攀登的高峰，贪多不烂的道理也不用我说，篆刻，我是不赞成你再投入更多精力的，新派国画，那到底怎么发展，连老童他们自己都没有个定论，唯有雕塑，你的功底和积淀，给你打下这么好的基础，值得用一辈子来专注，所以小杜啊，你作为女朋友，应该多让他感受关心和情感，这才是艺术家无穷无尽的创作源泉，你有点失职哦。”
几个大美的伙伴，现在当然明白万长生和杜杜处在几乎绝缘的状态，直撇嘴。
为杜杜抱屈。
渔船很旧了，也没怎么装饰，木板搭建的窗户外伸手就能摸到江水，这会儿听着水浪不太汹涌的一次次打在船身上，轻轻荡漾。
杜雯却明媚的笑下，举起杯子：“感谢郭教授的关心，我们之间有我们独特珍贵的情感，长生很传统，也很专注，更有大慈大悲的内心，所以我会好好让他感受的，谢谢。”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又充满深情，就算尊重万长生的师父，却不让自己的感情被打扰。
郭槐生满意的拿起酒杯，又示意万长生：“不一起来陪我？”
万长生赶紧举杯，现在他在后备厢都放着一箱五粮液，碰见这样的饭局和去酒吧都主动拎上，所以这一杯没什么停顿，仰头就喝了。
不为别的，忽然有点想一醉方休。
老雷却听出来点味道：“不是，老郭你这意思是万长生就该专注于雕塑，包括我这舞美都不用参与？”
郭槐生果然不愧大炮之名：“对，你在平京见多识广，青年才俊多得是，全都朝着平京集中，就别跟我们这西南边陲的抢人了，再说以你的排场，哪里找不到好徒弟，我们蜀美雕塑专业这几年招生有多苦你知道嘛。”
谁知道叫苦，老雷比郭槐生还利落：“错了，你这真是隔行如隔山，你知道我们现在全国影视戏剧行业有多缺人吗？可以说到现在我们都还没完成从小农经济到产业工业化的转变，欧美国家在十八九世纪就搞定的工业化，我们到现在还没完成，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乏专业人才。”
郭槐生觉得有点招架不住，搞雕塑总体来说还是作坊式的运作，人家这一开口就是工业化：“有这么夸张？”
其实整整一桌人，都是这样充满疑惑的好奇表情。
渔船嘛，不可能有容纳十几人的大圆桌，就是两张八仙桌拼起来的长位，两位教授坐两头，学生们分列两边，目光都集中在老雷那。
连差点走进影视行业的杜雯都充满兴致。
老雷先举杯跟郭槐生碰一下，示意万长生和大家都跟上喝一杯，才说话：“现在提到影视戏剧，都是大成本大制作，似乎眼花缭乱的特效、正当红的明星就是发展方向，这是个特别严重的误解，最重要的是专业分工，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举个例子，前段时间有个剧，刑警队长抬手看表，这个动作剧情里面是要凸显紧张气氛，对手表有好几次特写的，结果播出来以后，观众不买账了，一个县级市的刑警队长，手上戴了块江诗丹顿，这合理吗？是不是暗示这个刑警队长收黑钱？”
学生们大多茫然，杜雯也不做声，范老师就嘻嘻下解释：“不算最贵的名表，但十几万一块是比较常见的价位，不过假冒的也很多。”
老雷苦笑：“对，就这么简单，道具不懂表，就随便买块看起来漂亮的山寨表给演员戴上，这种现象在国产影视剧戏剧当中特别普遍，服装、道具穿帮的现象层出不穷，根本原因就在于缺乏专业人才。”
众人才有点恍然，可戏剧学院、影视院校每年毕业那么多人才啊，关万长生什么事情了，他也就是一个人而已，再说他也不懂表吧。
老雷又找万长生喝了一杯：“对国内行业稍微了解的都知道，灯光这个职业，百分之七十来自豫南灯光村，道具很大一部分来自河北的村子，这就是我们的现状，同等条件下，因为预算的原因总是无底线的寻找最便宜的，结果这些人没有专业技能，更没有受过专业培养，往往就是跟着熟人乡亲入行，摸索出来一点口耳相传的经验，让他们做一般东西是没问题的，但如果高要求，就根本做不到。”
估计也是真心想吐槽：“影视戏剧和做工程项目是一样的，工程项目的设计、土建、结构等专业，对应到影视戏剧行业就是剧本、化妆、道具、舞美等环节，每个环节都需要专业人士，如果工程项目每个环节都有大量的非专业人士充斥，那么出来的工程往往是豆腐渣工程，这就是我们烂片神剧破戏层出不穷的原因，太多只是混口饭吃的低廉人手。”
郭槐生就把大家的疑问提出来：“长生跟着你去做，大不了也就是多个好舞美，又不能改变现状啊。”
老雷摇头：“我教舞美设计几十年，带过几百几千的学生，可是从一开始就立志要培养更多懂艺术懂美术的普通人，而不是让自己变成什么样，万长生是第一个，明白了吗，我不是说万长生就是救世主，就一定能改变什么，但总要有人来做，用充满生机的年轻心态，花费也许几十年的时间来推动，你说我遇见这样的徒弟交班，愿不愿意放手？”
雕塑系系主任靠回椅背上，看着自己的小徒弟。
这是雕塑家很难具备的格局。
万长生举杯对老雷：“承蒙您看得起，我努力做就是了，哪怕一日为师，终生为师。”
老雷满意的不再说什么，喝了。
两位本来已经觉得自己混得风生水起的金牌导师，这会儿终于明白万长生和他们有哪里不一样了。
和陆涛他们一起，纷纷找万长生喝一杯。
气氛非常热烈。
唯有杜雯轻笑而安静。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很少说话的万长生喝了不少酒。
但还不至于到烂醉如泥的地步，他自己觉得自己很清醒。
不过从晃悠的船头跳板走下来时候，还是被许桡架住，搞雕塑的力气都不小。
这时候万长生才看见杜雯那辆蓝白色的小车也被开过来。
陆涛小声：“总不能让导师开我那破车吧，我就装学生过来……现在……”
现在当然不会让万长生开车了，几个伙伴里面早就留了两三个人没喝酒，这会儿分别把几辆车开着就行，老雷去酒店，两位导师回公寓。
杜雯却招手叫住了自己的车：“我没喝酒，我跟万万一起走吧，明天见。”
众人欢天喜地的把万长生塞上车，郭槐生和老雷居然是动手的主力。
身为师父，对万长生谈恋爱就特别喜闻乐见。
老雷甚至建议：“再喝点，气氛好，找个地方你俩自己再喝点。”
年纪轻轻的成天跟个老夫子一样，有意思吗？
许桡就加把火：“明天中午我带女朋友一起，请师弟你俩吃个饭，赏脸吗？”
杜雯应承了：“雷教授明天在，后天吧，后天我们的朋友应该都会一起吃饭，请师兄嫂子一起来。”
许桡满意的说好。
众人一起在江边送杜雯把车开走，老雷却趁着酒兴不想回酒店：“长生那个雕塑在哪里，我想去看看。”
郭槐生眼睛马上亮了下：“有点意思？”
老雷很肯定的点头：“有意思！”
却没有多说。
郭槐生就挥手了：“走走走，上我的车……卧槽，我这才发现，这车谁的，还有刚才那小奥迪谁的？”
大美的伙伴嘻嘻哈哈：“奔驰是万长生的，好像是他考上大学家里的奖励，奥迪是杜杜的，哈哈，没想到万长生是个地主家的少爷吧？”
郭槐生居然和老雷心有灵犀的对看一眼，笑着上车了，
活泼的大一新生们凑过去：“教授，我们也跟着去看看行不？”
郭槐生对学生其实一贯纵容：“行!”
于是奔驰越野车的七座难得被打开一次，三部车装得满满当当奔着雕塑工厂去了。
这边蓝色小车驶上马路，万长生晕头转向的憋出来句：“我是不想当着他们让你尴尬，才上车的，放下我自己回去吧……我知道你的意思，可你也知道我的态度，祝你生日快乐。”
都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了，舌头也大。
杜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行行行，你说什么都对，我已经这么卑微，这半年来再也没有给你任何压力，没有联系你，触动你那高尚的道德感，你放松点，教授们都看出来了，没必要为了我把自己绷得这么紧。”
说到后面这妖精还有得意的笑意，哪有什么卑微。
万长生趁着酒劲斩钉截铁：“不是为了你！”
杜雯还是宠溺：“好好好，你说什么是什么吧，我先解释下我的状态，因为我也挺忙的，各种忙碌起来才能克制住想你的情绪，但我还是我，独立自主的在勇敢追求自我，而不是缠着你，有爱人就放在心里好好去爱，其他时间好好生活。”
万长生脑子混乱，低声嘟哝：“你又是对的。”
杜雯轻松：“我们俩之间，要不要选择一段爱情，或者婚姻，其实都不是问题的关键，真正需要关心的是，你开心吗？我很开心，哪怕隔着几千公里，我知道我爱的是个很出类拔萃的人，很懂我的人，也狠下心不愿拖着我的人，每当忙碌完以后躺下想起你，我没有阴霾和嫉恨，心里反而挺甜蜜的，你不承认，但我们的灵魂中有些东西已经在一起，而最最重要的是，这份感情带着你和我，一直在往上，往前走，对吗？”
万长生扭头看外面，十一月的九点过，天色早就黑下来，小车好像是在沿着江边走，速度不快，所以很轻易的能看见江面零散渔火，还有对岸隐约的天际线，因为那边还有个繁华的市区。
可能是喝了酒，自以为清醒的万长生却没发现自己这动作，像个赌气的孩子那么幼稚，还不由自主的哼哼，用不屑鄙夷来掩盖自己又要脱口而出的你都对。
真心实意的觉着对啊！
最关键是，万长生很难否认自己这个时候的愉悦感。
她说的自己都懂，自己不说什么她还是懂。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愉悦的感受吗？
所以一贯在人前淡定沉稳的万长生，这会儿就像个孩子。
杜雯显然也是愉悦的，舒坦的单手操控，左手放在窗框上悠闲的敲敲。
车厢里面安静了好一会儿，但绝对不尴尬，不用急着想用什么话题来弥补空隙，更不用表达宣扬什么。
连万长生自己都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好一阵，车身过了减速带颠一下，他才环顾四周：“你到哪里了？”
杜雯也看：“不知道，到哪里都可以。”
万长生又不说话了，真的不用在乎这会儿在哪里，或者要去向哪里。
所以奥迪小车就基本上是顺着江边大道以三四十公里的时速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不需要音乐，不需要导航，就是两个人感受着万家灯火的都市辉煌，看着江水中倒影的粼粼波光。
十一月底的江州，也有些寒意了，江边更阴冷些，所以车窗一直都关着，但是没有开空调。
杜雯从以前就很少喷香水，现在也没什么浓烈的香气，可化妆护肤的幽香还是若有若无的提醒万长生那边姑娘的存在。
哪怕他尽力控制住自己不看杜雯。
也许有那么好几次鼓起勇气想开口说停车回去了，可最终没出声，带着酒劲让自己也任性一下，享受这种他内心很清晰的愉悦感受。
就这样的相处，对万长生来说已经是很突破底线的放纵了。
江州是个左右两条江Y字形汇流东去的城市地形，市中区就如同半岛一般戳到汇流点，不知不觉小车顺着滨江路上不太多的车流到了这两江交汇处，没有到游人如织的观景广场，滑过堤岸台阶之上。
就从小车狭长的挡风玻璃看出去，浩浩荡荡的两江水流速不同，却终究融汇到一起，缓慢又坚定的带着些许漩涡远去。
两岸三地在这个景致要地，自然都有无数高楼大厦和灯火辉煌的环绕。
杜雯指着旁边逝去的江水：“我无数次的想过我们在一起会怎么样，但就像这两条江自然而然走到一起一样，顺其自然吧，我不把自己当成非要曲意奉承，百般依附你的女人，更不会非要你什么承诺，就这样你坚守你的道德，我满意于我们的心领神会，就保持这种默契好不好？”
万长生无声的摇下头。
杜雯果然懂他：“这不是精神出轨，我也不会盲目的消耗自己感情，人生莫做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当我有了美术这个技能身份以后，我就永远是自由独立的了，哪怕是为你也不会做黄脸婆，我盼望你也是，为自己而活，而不是为了欢欢，更不是为了我，我一定不会给你任何压力。”
说完伸手轻轻拍下万长生的手。
不是含情脉脉的那种依恋，真是朋友间的安慰提醒，收回去好整以暇的搭在方向盘上不说话了。
骄傲的杜杜，永远都是那么骄傲。
可喝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万长生，思维速度果然没有平时那么快，没注意到小车车已经越过两江交汇的大桥，继续沿着江边前行。
作为一个到了美院就足不出户的家伙，他有再好的方位感，在这黑夜中也不清楚方位吧。
何况还喝了这么多酒。
其实杜雯也不知道去哪里，或者她无所谓去哪里。
就这么驾着小车，属于两个人的私密空间，在这样的夜色中随处游荡。
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影铺求水面，花落钓人头……
惬意得很哪。
不过奥迪A1哪怕号称只有六七升的百公里消耗，终归是要烧汽油的。
平日里基本上不挪窝的这辆车，本来就没多少油。
杜雯这么信马由缰的顺着江边游车河，又保持了女司机的优良传统。
基本不看中控台仪表盘各种数据显示。
几十公里的距离之后，忽然觉得之前滨江大道上的路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全靠车头灯在指明道路。
映满城市灯火的江水，不知什么时候也变成了沉默的夜色镜面。
下意识觉得有点周围是不是太静谧的时候，也才注意到中控台上缺油警示灯已经亮起来，不知道好久了！
感觉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黑黢黢地方，靠边停车都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城里大小姐终究没经历过这种荒郊野外的场面，连忙推旁边万长生：“你看看，你看看，没油了！”
然后竟然噗嗤笑出声来，实在是万长生云里雾里醉醺醺的懵懂样儿，不知怎么看了就没那么害怕。
万长生无语的大舌头：“我说……老老实实回去酒店不就行，这都哪里啊……”
满以为现场那么多师兄同伴还有俩师父，多少应该把自己拎回去，谁知道颇有点借酒浇愁的意思多喝几杯，却被杜杜给拎走了。
还皆大欢喜的场面。
这会儿万长生在竭尽全力的和酒精作斗争，奈何整个脑子都有点昏昏沉沉，竭力保证不醉过去而已。
杜雯还调皮的张牙舞爪：“噫……狐狸精来了……”
全靠车灯和仪表盘的光线，才能勉强看见点人影，哪里有妖魔鬼怪的意思，只能说是怪可爱的。
万长生都笑了：“别闹……调头回去吧……”
杜雯欢喜的给他指仪表盘：“没油了！谁叫你平时不给这车保养好！”
万长生嘟哝：“平时真没有开，就为了保证不要坏……”
晕头转向的他前后打量，真是黑漆漆的只能勉强看见旁边江水一侧有天色反光，一点路灯都没有，肯定开出市区了，他嘴里还在自己没发现的叨叨：“咋办，咋办？”
总之跟平时自控力超强的万优秀判若两人。
好在仅存的智力还是能解决问题，忽然想起来摸手机：“打电话……我打电话找他们开车送油过来走。”
杜雯赶紧搞破坏：“地点呢？你知道我们在哪里吗？我说就在车里猫一宿，明天早上有人车过路了再说……”
这时候她突然不觉得怕了。
万长生喝醉了酒还是那么正直，一点邪念都没有那种，打开手机划拉：“地点，地点……我看看导航……”
杜雯恨不得把他手机扔旁边江里去。
但之前不是很文艺的说了不给他压力么，这会儿只能另辟蹊径，她可不想今天就这么完了，飞快的也摸出自己的手机开导航：“我也看看在哪里……”
六七千块的手机终于在这时候显现出比两千块的速度效率高出一大截来：“咦？我们开到景区来了，最近两公里外有个酒店，就去那了，哎哟，好累，飞这么远还开车，你来开车？”
万长生还有点理智：“我真迷糊着呢……”
杜雯乐滋滋的顺着导航开始起步：“两三公里应该没问题，就算没油了，走都能走过去，周围没加油站明天早上找酒店分点估计就行了，这么晚已经快十一点了，你打算喊谁六七十公里外给你送车送油过来？”
这又掐对了万长生的七寸，以他的性格，怎么会随便使唤人，只好悻悻的关了电话本，漫无目的的在手机上划拉，还看英姿飒爽的驾驶员：“慢点……随时可能没油……”
杜雯鄙视喝醉酒的家伙：“闭嘴！没油就是开不动了，这是上山的山路，你可别打岔影响我！”
导航确实是这么说的，万长生能做的就是尽量让自己睁开眼，别被铺天盖地的醉意给带过去，人事不省的天晓得会发生什么。
还好最糟糕的情况没有出现，在导航说目的地已到达的时候，也没有熄火。
可两人坐在车上往外面看出去，哪里有什么建筑！
杜雯又有点疑神疑鬼的伸手往万长生脖子上抱，真害怕那种：“不会……不会是遇见狐狸精把我们引到什么坟头上来吧？”
万长生胆子还是大，碑林可不就是一片坟头么，他都呆了二十年，更何况现在酒壮怂人胆，居然要开门下车查看！
当然可能也是下意识的想躲避杜雯的动手动脚，看她简直有翻过来坐副驾驶身上的意图了。
外面一片漆黑啊！
如果说之前在江边公路上，哪怕黑，还起码看得见江水，这山上到处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那种！
还有山上的风声加成！
刚一开车门，外面的寒气扑进来，带着的呼呼风声，差点让杜雯尖叫了，一个劲抱着万长生的腰呼天抢地：“别！别下去……”
毫无之前傲娇说绝不依附的潇洒劲了，恨不得直接挂万长生身上。
其实可爱极了，可惜俩人这会儿都没心思欣赏。
万长生看眼导航屏幕真的是在家“松涛枫林”酒店门口，满脑袋酒意被凉风一吹，还感觉舒服些，掰开杜雯的手指：“我，我得去看看，我就不信了……”
看他的架势，真的和那过景阳冈的武二郎没什么区别，来头老虎也敢打。
可落地就摇摇晃晃。
杜雯也是心里一横，推开驾驶门跳下去，忙不迭的从车头绕到万长生身边抱住他的胳膊：“可……真的有点诡异！啊！”
光说说诡异两个字都觉得吓人。
抱得更紧了，还有点发抖。
万长生估计是雄性激素被激发了，更昂首挺胸的反手一下把杜雯抱住靠在自己身后。
杜雯无师自通的掀起他那件黑色运动夹克，把自己整个头都钻进万长生后背里，双手更是紧紧箍住结实的腰。
哪怕这么惊恐时候，她脑海里都还闪过嘻嘻，身材真好的念头，多摸了两把腹肌！
万长生都没注意这些细节了，力拔山兮气盖世的环顾四周，又挪开几步到路边看。
终于发现脚下这边有些光影！
从地下传来似的。
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喝醉了眼花，忍不住：“咦？”
其实他走一步，杜雯就像舞狮子的后腿那人似的，蒙着头跟着挪步，连体人一样什么都看不到：“啥？”
万长生掀开点衣服：“……怎么，地下面有光？”
不说还好，杜雯瞥了一眼，更吓得腾的就跳万长生身上了，长手长腿的那么抱住，差点没把万长生的脖子给憋了气！
真的是地下行宫么？
万长生索性托住她背着走，刚才摇摇晃晃的身姿却神奇的稳定很多，好像摔了自己都没事，也要托紧背上的身子。
杜雯安生了，紧紧抱住万长生的头，把脸死死贴住，两人的脸都冰凉。
然后她的声音好像是从嗓子眼里面钻出来那么细：“遇到……鬼，也好，就一起换个世界做夫妻……”
万长生呸！
很大声的对鬼神表示了不敬！
可能在寺庙里面呆了二十年的后果就是，他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结果可能是声音太大，终于惊动了那光，猛的传来剧烈狗吠！
然后才开灯，有紧张的女声询问：“谁？有人吗，不说话就放狗了哦？”
万长生连忙：“在呢，在呢，住店的……”
借着开灯的光芒，终于看清原来是路边有条不起眼的水泥岔道，下去几十米才有建筑，那之前微弱的灯光，看起来就像从阴曹地府传来的。
关键是道旁路边到处都是树，而万长生背着杜雯走过去的这里能直接掉七八米高度下的停车场。
要是刚才多走两步，就成了苦命鸳鸯了！
冷汗！
人家服务员也很纳闷，半夜三更，又不是什么旅游旺季，怎么还会有来住店的：“老板、经理都下班了，厨房也没人了……我们这段时间就没什么客人。”
杜雯把车挪下来又带上棒球帽低着头：“行行行……方便面之类的还有吧，我怕他饿了要吃夜宵。”
这是他俩合租时候，越到后来万长生越被培养出来的习惯。
服务员说没问题。
万长生还想挽救下：“有汽油吗？随便车上吸个几升出来就行。”
那女服务员摇拨浪鼓：“他们下山都把车开走了，明早送肉菜，然后他们上班有车。”
万长生只好：“开两间房。”
杜雯闷声：“要一间套房！”
服务员奇怪怎么跟常见的情况反过来了：“没有套房，现在收拾过的全都是高级风情房，788一间，确定要两间吗？”
哪怕这价格不便宜，万长生还是很肯定：“两间！”
杜雯在棒球帽下面翻个白眼，但是也不着急。
小样儿，还治不了你么。
枉自追了那么多剧，看过那么多狗血戏。
服务员还是很严谨的要了两人身份证登记以后，才提着灯笼一样的路灯从接待台后面带出门：“山里露气重，小心地滑，猪头，走了……”
年轻小男女，这才看见接待室后门内侧趴了条身材壮硕的大狗，凶悍的大头看起来确实像个猪头，乖乖的被解开的铁链牵着，摇摇晃晃在前面带路。
看得出来一个女服务员值班，也确实需要大狗壮胆。
可杜雯不怕了，还挽着万长生的胳膊小声：“走路有点像你！”
万长生示意手，她嘻嘻的收回去：“还是有点怕嘛。”
果然怕……
这酒店类似于民宿，是依山而建的小木屋，散落在拾阶而下的两侧，还有些原木栅栏、亭子、观景台之类，服务员也诚实：“上面那些房间根本就没收拾，这段时间山里阴冷潮湿都有点霉，所以只有下面这几间，房卡在这里，祝二位入住愉快。”
开门插上门卡通电，然后转身就牵着猪头快步跑了。
哪怕已经打开了路边的道旁路灯，这环境……
还是显得有点阴森，路灯都惨白。
再加上这树林里面真是充满了松涛声，一阵阵的动静，越听越瘆人。
所以杜雯提着那点刚在前台买的方便面什么，摆足可怜兮兮的样儿：“你觉得我敢一个人睡这样的屋吗？”
万长生环顾四周，就没有两间肩并肩的木屋，毕竟林间面积宽阔，考虑到私密性和档次，相互起码都隔着十几米的距离！
他还能说什么，随便选一间进去，确实能闻到轻微的霉味，但主要还是带着比较高档的熏香。
服务员通电以后就加大空调送风量，很舒适温暖。
不是四五星级的高级酒店那么豪华，但绝对比农家乐要显得有品位多了。
房间其实也很宽阔，四四方方的如同田字格的一格分给卫生间，可外面这么大却只有一张大床！
而且还是那种摆在木头地台上的榻榻米样式，温馨漂亮，很浪漫。
其他沙发倒是有，不过是充满野趣的木头墩子那种根雕款式！
顿时让万长生有点头晕，喝多了酒又被吹了冷风，现在还莫名的血往头上涌。
他都想掉头出去睡那间房了。
杜雯却关上门反锁，轻松：“没事……你就在床垫旁边打个地铺，或者我睡地铺都行，不会有损你的道德名头。”
这么说万长生也就不吭声了，真埋头给自己打地铺。
杜雯安排他：“你先洗澡，喝了酒臭熏熏的，我帮你把方便面泡上，哈哈，保证不偷看你……”
因为正对床边的洗浴间是玻璃全透的，不过中间段有磨砂效果。
万长生确实觉得自己需要滚烫热水提神，去了。
杜雯又在外面过指挥瘾：“水调烫一些，这个季节在外面受了风寒……顺便帮我把那浴缸洗一下放上热水，我要泡个澡，我受寒有点重，可不能落下病根子，咦，他们这浴盐还不错。”
万长生小心眼的把浴缸水放得很烫。
不过等他打仗般速度随便冲洗下，又穿上之前的衣服包括长裤出来，杜雯已经帮他把热腾腾的桶装面泡好了：“我觉得进了大学，现在泡面技术简直是一绝，客官品尝下给点意见。”
万长生觉得自己被热水熏得有些缺氧似的，更晕乎：“呃……你不吃？”
以前她多少也会凑着吃点。
杜雯艰难的摸摸腰抵抗诱惑：“涨了两斤，这个苗头要刹住，你自己吃了把碗放外面去，免得屋里都是这个味儿。”
万长生干脆端到门口去吃。
杜雯已经去泡澡了。
万长生西里呼噜吃完关门进来时候，瞥见光溜溜的膝盖之下，正在迈步，非礼勿视的连忙钻自己地铺里。
热腾腾的泡面才是让他酒后觉得最舒服的感受。
整个人都舒坦了。
低头看看把被子裹得紧些，万长生尽力让自己脑海里面七零八碎的各种思绪清空，竭力回想自己的雕塑，又想起来立刻定了个闹钟，明早还要联络雷教授的课程，从这里赶回去……地图上查了下居然要四十分钟，这还是半夜不堵车的情况下。
况且还有油的问题。
万长生干脆定了个清晨六点起床，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其实眼睛一闭，就睡过去了。
心无杂念的孩子喝了酒也这样。
等杜雯啰里啰嗦的把自己那些程序弄完，哪怕只有个小双肩包的行李，她也能精细操作完成，带着水润通透的曼妙身姿出来，还对着镜子检查了下内衣，才裹上烘热的浴袍出来，然后发现万长生已经蜷在榻榻米的角落酣然入睡，还有一点点轻微的鼾声。
多少有点小鹿乱撞的心情，瞬间稳定下来，解开头上包着的浴巾，慢慢擦拭着过来关掉大多数灯，只留了两人床头的那盏，调暗。
就坐在床边一缕缕的把长发用毛巾沥干，白皙的脚趾头踩在万长生的被子边，调皮的在被子上弹钢琴，彰显出杜雯那只有在万长生面前才会天真起来的心情。
期间万长生有偶然的翻个身，她能看着正面了，忍不住就把手撑着下巴凝视，那张大的眼眸，几乎一动不动的黑白分明，把所有情思都释放出来，不需要掩饰。
似乎想起什么，轻轻拉开床头的精致小盒，果然找到那一长串的小包装，咬咬嘴皮，笑着又放回去。
可放回去之前，又古灵精怪的眼珠子动动，找到自己手机拿着小包装拍特写，用万长生做模糊的背景，其实根本看不清是他，搞了张艺术创作。
然后是自拍，把自己躺万长生身前，其实还有点距离，也就是影视拍摄中俗称的借位，擦干后还是有点卷曲的一缕缕长发披在肩头，把浴袍也剥开露出雪白的肩，选取各种角度，感觉好像自己啥都没穿的那种只录进画面一点点，依旧是万长生模糊的作为背景，合影！
各种姿势拍了好些张之后，乐不可支的靠在床头自我欣赏，还专门藏到有安全锁的文件夹里面。
最后还是撑着脸蛋侧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万长生。
好像在做思想斗争的那种。
这时候小木屋外面的呼呼山风，还有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淅淅沥沥的小雨声，都仿佛变成了编织起来的细密外壳，让杜雯觉得天地之间，就只剩自己俩人了。
这种温馨的感觉，简直完美。
所以并不计较一城一池的杜杜，眯着眼笑，终于也慢慢入睡了。
格外的香甜。
只是第二天一早被闹钟惊醒的男女，都给吓一跳。
万长生主要是被杜雯那睡佛姿态给诧异了：“你都习惯这么睡？”
打着呵欠的姑娘给他个风情万种的媚眼：“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睡觉的样子，装什么呀……你先赶紧去收拾，我换衣服。”
万长生就差捂着眼了。
在前台莫名其妙的睡眼惺忪中退了房，万长生找人家剪了一截软管来准备汲油，才小心翼翼的开着车下山，哪怕只有几公里的路程也生怕被撂在盘山路上。
杜雯有点没睡够的在副驾驶放倒座位眯个回笼觉，声音都低沉慵懒：“别怕，这都有往来车了，真抛锚，我站路边一招手，准停下来问为什么，说不定还能白得几升油呢。”
结果万长生的万全之策没用上，可能是顺着滑下山油耗特别低，顺着导航安全的找到最近十公里外加油站，加满油赶紧朝着培训校疾驰。
这么早也不堵车。
正好逆着江边而回，清晨阳光从万长生左侧挡风玻璃洒进来，洒在杜雯白皙的脸上，让偶然撇头的万长生看见，差点出车祸。
美得冒泡。
可能杜雯这会儿的心态也无比美好吧。
万长生到了培训校停在奔驰旁，才小声叫醒杜雯：“你……自己怎么安排时间的？”
杜雯撑着座椅起身的动作都无比娇媚，还有点眯眼：“到我们以前吃早饭那里吃东西啊，给你带点不，你去接雷教授？”
万长生摇头：“没有这么早，他是十点的课目，我主要是过来安排好事务，待会儿我回学校上课”
杜雯就决定了：“那去吧，我帮你把早饭带上楼，然后你上课，我帮你陪着雷教授。”
万长生的确没有因为培训校的事情，在美院那边有任何旷课。
但雷教授这么重的份量，现在看起来，杜雯陪同显然比任何人都合适。
无论是她的分寸感，还是场控力，在同龄人中间甚至超过万长生。
万长生深深的看了前室友一眼。
杜雯展现个明媚笑容：“我说过，不会让你为难，我真是急功近利，昨晚就该在你的方便面里面下蒙汗药了。”
万长生想笑，最后忍住翻个白眼，快步上楼。
果然等他在办公室里面和办公室主任、陆涛他们几个讨论好步骤，外面走廊就传来喧哗声。
万长生用脚趾丫，也能猜到是杜雯招摇过市了。
提着早餐进来的她，就是属于瞬间能拉开颜值水平的那种存在，万长生现在会主动抢先给办公室主任介绍了：“杜雯您也认识吧，上一届……”
许阿姨很热情：“小雯！大半年没见，越来越漂亮了，过来看长生啊，他真的很出色！”
杜雯堆个夸张笑容：“您好……为了工作，早饭都没吃呢，谈完事情要我送你去学校不？”
接过热腾腾的麻辣小面，万长生赶紧拒绝。
陆涛还想说几句昨晚在雕塑工厂的事情，许主任很有眼力的悄悄拉他衣服，先出去了。
杜雯那件五颜六色的横条纹毛衣，被她展开手臂像花蝴蝶似的转一圈：“哈哈，你这办公室跟你以前住的房间，风格完全不一样啊，嗯，这么多雕塑书籍，有时候你就在这边睡觉？”
万长生西里呼噜点头：“那边搭着防尘布的，是你的两口行李箱子，这次你回蓉都就顺便把车开回去？”
杜雯欢喜的过去打开自己箱子，估计主要是看看化妆保养品还能用不：“我说了，相比蓉都，这里更值得我停留，所以总体来说应该不是在平京就在江州……顺便说一声，因为你这大半年的出色程度，老杜对我态度转变很大，估计是认可我看男人的眼光，所以我俩之间就不用说谢谢了。”
万长生没说自己跟老杜的交流，随口：“还是多跟你父亲交流，亲人嘛，就像我也只有我的母亲……”
说到这里，他似有所感，抬头果然对上杜雯诡笑的脸：“对啊，把你妈介绍给我爸组个黄昏恋怎么样？亲上加亲！”
万长生差点把麻辣面呛到气管里，涕泪横流的那种。
杜雯趁机袅袅的过来上下其手：“不要这么激动嘛，喝点水不……”
万长生赶紧撤了，免得自己被玩死。
杜雯另外抓了件夹克：“跟你说过这条裤子是配工装风的，不是运动风，换了吧。”
万长生不疑有他，快速换了就走。
杜雯还靠在校长办公室门边娇声送行：“经常来玩儿啊……”
把外面准备上课的老师，还有刚上班的行政文员笑得乱七八糟。
很显然，所有人都乐于看见万长生被杜雯搞得狼狈不堪，这样的万长生更轻松更让大家喜欢，而不是绷得那么紧的像个商人或者先进人物。
其实万长生没发现自己下电梯的时候，脸上都挂着笑，让迎面碰见的艺考生们吃惊，老万今天怎么笑得这么诡异。
万长生跑出去坐公交车的时候，更没注意到身后办公室窗口，杜雯正抱着手臂哧哧笑。
爱上万长生这种男人，哪里有卑微，杜雯只觉得乐在其中。
八点之前，万长生赶到教学楼，接过付仕亮带来的教材走进最大的阶梯教室，超过五百名大一新生，都会同时上这些艺术概论、美术史的课程。
不过今天再看见这位长发的枯瘦老教授上课，万长生自然会想起当初和杜雯跟随他强化补习艺术史的经历。
和前两周上这门课时候，略显异样的感觉不同，今天明显有点亲切。
万长生发现这种心理变化的时候，吃了一惊。
更何况一贯大课时候就喜欢挤在他周围的伙伴们，都很热烈的小声：“杜杜来了？！杜杜呢？”
万长生不厌其烦：“她在培训校！”
付仕亮赶紧揭发：“万万昨晚没回来……”
一群小伙伴全都意味深长的哦。
还有人补刀：“怪不得看起来今天有点精神不振，累着了累着了。”
万长生趴在桌面上，躲着狠狠的给这些人竖个中指！
众人又乐：“哎哟，杜杜来了你就敢嚣张了，中指辛苦了……”
虽然都是偷偷摸摸，但动静还是有点大，讲台上的教授还是注意到这边的骚动，正要呵斥这边，却因为出现在讲台侧面大门口的身影转头：“迟到就别……嗯？”
万长生那件黑色运动夹克是杜雯去年给他买的，圆领白袖，他自己是分不出来具体风格代表什么，可现在杜雯穿着，几乎前面所有看见的大一新生，都在哇。
因为杜雯以前的穿着，就算脸蛋高冷，她也喜欢穿五颜六色的搭配，特别是一堆小发卡或者手环手带之类的装饰，带着一丢丢的狂野不羁，但又不强烈，有点俏皮的那种叛逆，很醒目。
可今天那件看起来松垮垮有些大的夹克里面，白色字母衫，牛仔紧身长裤凸显出了饱满圆润的身材，也搭配着从两边肩头倾泻下来的乌黑长发。
整个人都显得听话规矩、青春洋溢中还带点稚嫩的学生气十足！
再加上双肩背包的样子，像极了学生中的甜美乖乖女。
连妆容都清淡乖巧又白皙。
算是把学生气演绎到了极致。
这么漂亮的女生当然值得教授另眼相看了。
更何况这还真有师徒之缘呢，杜雯鞠个躬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感谢杨教授的教导，我考上了……”
老教授一点严肃课堂纪律的态度都没，慈爱得很：“好好好……今天是来旁听么？”
杜雯调皮的指下后面：“我来陪他上课……”
前面的学生哗然，按照美女指的方向回头。
丁晓鹏他们早就乐不可支的跳起来，动作夸张的使劲齐刷刷指着万长生方位。
跟特么一群投弹指示兵一样。
杜雯就在教授持续欢畅的笑声中，高傲的顺着阶梯教室走上来。
三分之一的大一新生，共同见证了万长生女朋友的气场。
万长生忽然又有种明悟，杜雯这举动，绝对不是临时起意。
又是图谋已久！
美院的女生们觉得很受挫！
用比较统一的说法就是，看了这姑娘的脸，才知道，我的五官在各过各的日子。
男生们则很受激励。
男人还是要成功。
看看万长生这出类拔萃的家伙，人家的女朋友都这么漂亮了，还没那些傲娇做作的态度。
现在稍微好看的女生，都敢自封女神了，跟这位比起来简直都是女神经。
杜雯可是给足了男人面儿。
高傲的是姿态，眼里满满喜爱。
教室里早就按捺不住的吁声拖得好长，像喝倒彩又像是起哄。
但基本都是充满艳羡的笑容。
两个人的优秀都是清晰可见，真有郎才女貌的感觉。
坐在万长生旁边的丁晓鹏，早就弹开给让出座位来，杜雯对昔日同学们可爱的弹弹手指表示感谢，就坐到万长生身边，从包里拿出个小本本。
旁边伸长脖子的同伴们哦哟，跟万长生的速写本一模一样。
再次起哄。
一贯心高气傲，容不得课堂喧哗的老教授也宽容，等闹腾稍微安静点才开口：“上次你说你要考什么学校？”
后面的同伴们已经齐声帮忙回答：“清京美院！”“清京大学美术学院”“清京美术学院！”
有点乱，但还能听明白。
其他新生都肃然起敬，蜀美的地位还是差点，人家这是学霸啊。
杨教授不唯校论：“那么现在过去半年时间，从跟随我学习到现在，对于世界艺术史有什么新的收获要跟这些同学们分享吗？”
连万长生都不由自主的紧张了下，这样的考题，他都自问不太能回应，毕竟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雕塑和培训校身上了。
整个教室安静极了，全都转身转头如向日葵般朝着杜雯，都有点不太相信。
这张脸……不应该是传说中妖冶无脑的典型么，漂亮的姑娘大多不太聪明，哪怕聪明也最多是小机灵，谈不上博学多识，因为在她们的世界里面，只需要卖萌的笑一下不就能打动世界么。
这就是个看脸的世界啊。
漂亮本来就是种天生的金手指。
可有人把金手指用成了交际花，有人却在金手指上雕花，让身价倍增。
杜雯想下笑着开口：“收获谈不上，但正如杨教授给我启蒙谈到的那样，世界是个整体，无论我们学习哪种艺术，需要了解自己所属专业的艺术史，就应该从世界艺术史入手，因为这能有助于形成一套完整的艺术史体系，再分门别类的填充自己需要钻研的分支，那就事半功倍。”
杨教授背着手，在讲台上舒坦的踱几步，这就是真正学进去的学生，隔了半年依旧能抓住核心，眯着眼点头。
杜雯那就继续：“怎么学这种世界艺术史，很简单，四本书，贡布里希的《艺术的故事》，弗莱明的《世界艺术史》，科雷纳的《加德纳世界艺术通史》、詹森的《詹森艺术史》……”
哗！
教室里面彻底沸腾了下。
如果说刚才的美貌，还能说是爹妈给的幸运儿，现在就不得不承认，人家同样是大一新生，学习深度到了什么地步？
漂亮，还这么努力！
万长生的目光都变了，他几乎能看见那个孤独的身影，在这么如花似玉的年纪，别人都在各种灯红酒绿里面绽放魅力，杜雯却跟自己一样，卯足了劲在充实自己。
这是为什么？
就因为她昨天说过那句，哪怕喝多了酒，万长生也记得那句，是这份感情，让两个人都在不遗余力的向上向前走。
扪心自问，如果还在乡下的自己，每天沉迷于那一点点爱好考究，始终在前人留下的范畴打转转，更主要是整个节奏都是散漫随意的乡间氛围，能有今天的结果吗？
当自己拼命想挤掉那些不必要情绪的时候，不就是在一点点塑造自己么。
杜雯也一样。
杨教授甚至做了个指挥家一样的闭着眼摆动手臂的动作，仿佛听见杜雯那略带沙哑的女声是多美妙的曲子，睁开的眼神满意：“看了之后你有什么结论？”
杜雯撇撇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所谓的世界艺术史，仍然是西方艺术史，依旧是欧洲人带着他们的视角，表达了欧洲中心主义的陈旧思维，对于中国艺术，包括波斯、日本、大洋洲与美洲，都被作为早期阶段一步带过，那么我的结论就是，这些书除了学习其中的世界艺术史，更重要的用途，应该是学习他们的这种研究方法论，在我们中国艺术史论中可以借鉴使用，谢谢，就是这样。”
这回有人惊叹沸腾，更多人却安静思索。
毕竟刚开始说的就跟背菜名的相声一样，那是种练出来的功底，而现在说的就是思考能力。
面对世界顶级专业著作，不是一味的尽信书，而是带着自己的思想去阅读、理解、吸收，并且找寻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缺陷。
这才是拥有思辨的学习能力。
这跟那个好几次都提出要懂得独立思考的高考状元，简直不谋而合。
天生的两口子。
所以这次居然是万长生带头鼓掌！
无比欣赏的鼓掌！
这才是他最欣赏的杜雯。
杨教授背着双手，立正挺胸，像个将军似的傲慢昂头听完这些话，还有掌声：“我还是那句话，希望你本科结束以后，能来读我的研究生，那个男生，如果你没有好好对待她，耽误了她未来对学术的贡献，我一定会想方设法让你挂科！”
全场巨大的哄笑，都是送给万长生的：“对！对对！”
伙伴们更是不遗余力的拍桌子跺脚，杜杜这么好，你还不珍惜！
杜雯反倒是淡定的笑着，对万长生俏皮的眨下单眼，哎哟，人好看，随便做点表情都动人，好多女生觉得自己五官各顾各，就是这个瞬间领悟的。
那叫一个迷人！
差点没更加闹翻天。
幸好杨教授已经转身拿起台上的麦克风：“我们经常在说，徒劳无功，很多人抱怨自己努力没有结果，不如放弃，刚才我这位弟子就展现了什么叫做有方法的努力，不是人云亦云，也不是懒得动脑筋思考，这才是做学问的态度，注定这种人能成功，那些随便看看书就觉得费脑子的人，稍微触及到难点就放弃，只愿意把时间消耗在不动脑的刷视频、看段子上，活该失败！”
教室安静了。
再反复回头看看那金童玉女般的神仙情侣。
可能都在想，卧槽，人家的优秀，就因为这个？
那些伙伴们早就信了万长生这种专注方法论，带着思辨的态度去面对学习跟生活。
现在不是受益了？
忽然齐刷刷的鼓掌。
带动了其他大一新生都在鼓掌。
等到杨教授重新上课，杜雯才能抽空低声：“怎么样，满足你男生的虚荣心没？”
为了不让前后左右的同学听见，这动作趴在桌上都接近耳语了。
万长生只能低头跟上，叹口气：“我这心里的虚荣确实是得到了极大满足，关键是本来挺俗气的事儿，怎么到了你就变得这么高大上呢？”
杜雯一笑百媚生：“我说了，撇开爱情我们相互才是最能促进对方成长的。”
万长生疑惑：“你不是要陪老雷吗？”
杜雯给他看看自己手腕上的G-shock电子表：“你们十点下课，我抽空过来先陪陪你，老陆开车去接雷教授，你看我随便挤一挤，就给你挤出点好处来，雷教授这条线以后在平京就交给我吧，对你的意义会比你想象的大。”
万长生无可抵挡：“你说得对……”
然后想起什么：“我发现你怎么把各种时间点掌控得这么精确，你还知道这个杨教授正在给我们上课？”
杜雯理所当然：“能利用上的点，我为什么不用到极致？”
万长生只能佩服。
万长生从骨子里是认同杜雯这种态度的。
还是那个理儿，书读多了，这世上什么荒谬的事情，其实都其来有自，有些温暖的事情，背后都隐藏着冰凉的考虑和目光。
什么事儿都得经营。
这样才能强势的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而是不是成为浮萍。
也许这就是杜雯从小家庭原因造成的性格吧。
和万长生是读多了书的感悟思路，算是殊途同归。
美术学院的课程都是以接近两小时为一课，专业文化都这样，所以八点上课，九点四十左右杨教授满意的收班，远远的给杜雯这边挥挥手，再指下万长生，好像是在警告他别搞幺蛾子，换来学生们又一片会心的笑声，走了。
杜雯给昔日同学们简单打个招呼：“我得去培训校帮着陪教授，明天晚上大家一起吃饭呗？”
众人齐齐的说好，还有女生热情的说自己也要去培训校当助教，能一起走吗？
感觉多荣幸似的。
杜雯说好。
于是一大群人拥着出来，她当然是众星捧月的存在，结果杜雯开着她那部小奥迪过来的，塞了三个女生跟她一起走。
就凭这好看的小车车，也能毋庸置疑的迅速攀升到美术学院话题榜第一名。
还有几百位大一生是在各自班级专业群里面，把她的照片、言语、学识狠狠的卖弄了一番。
而且还是女生为主。
“啧啧，什么叫郎才女貌，今天算是见识了，跟万长生比起来都绝不落下风，好般配！”
“真的，我都觉得要祝福他俩，那女生看万长生的眼神，谁都看得出好爱他，可又笑语晏晏的一点不卑微，万长生倒是有点傲娇的可爱。”
“哎呀，眼热，眼热，只能默默的当个吃瓜群众，随便一颦一笑都让我个母胎solo二十年的单细胞心动，那表情动作就好像设计出来的那么好看！”
“真好看，有点混血的味道，嗯嗯，确实有点像热巴，今天打扮好清纯，这种大size的穿衣风格很奈斯啊，想学！”
“人家就是清美服装设计专业的，哼哼，以前和万万做艺考生时候的穿着才是变化无穷……”
当初的大美同期生们，终究还是忍不住，得意洋洋的以内部人士身份丢出些杜雯以前的照片。
有些还是和万长生穿得跟情侣衫一样的打扮。
真是让人羡慕。
之前在表白墙上对万长生表白的女生，估计全都有种被秒杀的感觉。
男生就比较简单，全都是一片：“卧槽！”
“还好还好，怪不得万长生从来不接女生的招，原来是有这么个女朋友，终于把其他女生留给我们了！”
“说得好像他不抢，你就能有女生表白似的，哈哈哈。”
“车不错，这款奥迪A1三门版的停产了吧，真漂亮！”
“玛德，活该你找不到女朋友，看看你这关注点！”
继续留下来上课的万长生，自然也成了被包围的焦点，哪怕大课之外的课程只有国画系的几十人，但同学们的热情八卦还是让他无奈：“上课好不好？尊重课堂好不好……”
但大美伙伴们心思肯定都在杜杜那里，跟着杜雯过去的三位女生和本来就轮到在那边做助教的同伴不停发各种照片、视频到群里。
好几个和万长生一起上课的伙伴都悄悄把手机推给万长生看。
平京戏剧学院舞美专业的教授莅临指导，这样挂出来的横幅跟宣传画幅，让隔壁影视专业的学生们都轰动了。
这可是国内最顶级的影视戏剧院校教授，哪怕舞美和表演各是各，但人家在学院内部也有人脉吧，学表演、导演、各种戏剧影视专业的艺考生们，纷纷闻讯挤过来旁听。
那边的艺考老师都带着朝圣的心情过来拜见。
也幸亏有杜雯在，带着几个女生把接待工作做得妥妥帖帖。
雷教授的课程很简单直接，介绍舞美专业的特点，视角跟未来职业前景，从平戏舞美专业出去的毕业生，在各大影视公司、剧组、拍摄影城那都是中坚力量。
但如何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舞美人。
这堂课给出了一个轮廓。
甚至连发信息的所有伙伴，包括万长生在内，都是第一次知道，舞美专业竟然是戏剧学院的第一大系！
无论老师还是学生数量上都是最多的。
毕竟除了演员、导演，几乎其他所有配套的布景、灯光、化妆、服装、效果、道具等都属于舞美专业的范畴。
堪称大杂烩。
而这所有的项目都跟美术基础有关系。
这就是学美术的优势，美术其实深入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很明显的一技之长，很容易保证衣食无忧，还能追寻艺术梦想。
两名美院动画专业的大美同期生，煞有其事的架着滑轨，举着镜头拍摄授课场景。
这都是之前试着拍摄广告宣传片各自购置的装备，现在包括那些宣传画幅的平面设计制作，培训校这边只要采用都会按照行情付费。
简直就是在督促大家深钻技术提高能力，都忙得不亦乐乎。
最后这都是要剪辑成宣传片打广告的。
包括上次雕塑系的系主任来站台讲解，研究生和万长生比试雕塑的场面。
简直是能够让艺考生家长毫不犹豫掏钱报名的必杀技！
就连现在，每天都还有考生转投大美。
每天都有家长带着孩子过来考察，今天有幸亲眼目睹这场专业宣讲课程的家长，还会怀疑培训校的实力？
有几家艺考培训学校，能请到这种大佬来站台？
这种精品化办学的思路，已经开始在艺考生圈子里面流传消息，就看接下来准备投入的广告效果了。
想专注于上课的万长生，也不得不看见那穿着自己运动夹克的身影，游刃有余的给雷教授的课程提供协助。
本身也具有影视表演艺考生经历的杜雯，甚至还能充当主持，一唱一和的引导艺考生们提问咨询。
这让拍摄的画面好看程度都上升好多。
所以下课以后赶过去，终于能陪着雷教授吃火锅的万长生，也真心实意的对杜雯表示感谢：“比我自己来还干得漂亮。”
杜雯完全领会万长生的意图：“长生就是想把艺考培训班做大，真正做出品牌效应有名气，然后分门别类的提供各种不同专业的预培训课程，雷教授也非常赞同这种思路呢。”
老雷被原汁原味的江州火锅辣得满头大汗，但绝不放筷子：“你们接下来是怎么考虑的？”
说得好像这边是夫妻店。
万长生看眼杜雯：“首先试着在江州和蜀川地区推电视广告，这个花钱不少，但培训校只要越过了中介费这个陷阱，资金量还是比较充足的，如果不够，必要时候我会找各位股东老师借钱，我自己也能凑点，重点是接下来的专业考试成绩和高考强化班最终的成绩。”
杜雯心领神会：“今年主要是铺垫，就看十二月以后专业艺考的成绩，再叠加明年文化高考强化补习的效果，那时候才开始大力推广，只要明年开始招生，资金压力肯定就没有了吧？”
万长生点头：“我的家庭条件不错，但在乡下办个免费的美术培训班，和现在这种商业化机构是两回事，哪怕股东老师们没把收益当成主要目标，但我还是要尽量赚钱，有资金实力才能做更多的推，提供更好的培训实力，扩张更多的专业对口，雕塑和舞美，现在是主打方向，实际上雕塑能吸纳的学生很少，主要就是舞美了。”
老雷呲着牙爱不释口：“我帮你找电视台的朋友联系下吧，这块儿我还是有些关系的，以后国家电视台那边席姐的关系更硬，能帮你做很全面的推广，那时候可就不仅仅是广告推广的事情了，要经得起各方面审视，你明白吗？”
杜雯秒懂：“当成青年领军人物？长生要有一个无可挑剔的形象？”
老雷点头：“我要把长生的这个舞台雕塑带走，今年是我们戏剧学院八十周年大庆，正好把这件雕塑带回去争取作为大庆的标志物，席姐对这个很感兴趣，我们先不谈钱的事情，由此建立一个切入点让长生打开名气和局面，再带出这个培训校的办学宗旨，你的账务要经得起审查，手续各方面环节不要有把柄，如果这件事能够大书特书的推动，未来的局面就很开阔了。”
杜雯美眸闪动，她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万长生也使劲眨巴眼睛：“又要我去当先进？我不去！”
万长生理由也很充分：“我不反对把雕塑送给您，也当做是送给席导的礼物，可我就不用抛头露面了吧，我现在还是个学生，我所有的精力都要放在学习和培训校的管理发展上，上回因为那个壁画的事情成了先进，现在都还在耽误我，要去学生会掺和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好烦的。”
老雷哈哈哈：“真心搞艺术的都烦这种破事儿，可你看看席姐不也耐着性子当行政副院长，正因为有了这些行政地位，才能更加有力的推动改变，换句话来说，你不到平京开会，也不会认识我们，对吧？”
万长生也叹气：“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您这是个好办法，不用花多少钱就宣扬了大名声，可能不能出名的是学校，不是我……”
杜雯接上话：“那就尽量宣传这是个团队，不要集中在长生一个人身上，精英巡讲导师，几十个人的助教后勤团队，还有高考强化班的老师，这些都是可以宣传的团队，淡化下长生的领头作用，我知道他还是想当个艺术家，而不是行政官员。”
老雷掂量下：“我明白长生的心思，要不……以后在平京这块小杜全权代理了，寻常事务都由小杜代替长生去露面联络，行不行？”
万长生和杜雯对看一眼，姑娘眼里的喜不自禁都挑上眉毛了。
小样儿！
这下叫你半年都不联系！
现在可是有名正言顺的工作关系了，还能不联系？
老雷是真心要带徒弟上路：“来看了你这个培训校，你有很大的文章可以做，教育培训机构本来就是个社会热点，你有非常好的思路，又契合了精神文明需要正确引导的这种大方向，那就朝着全国首屈一指的大培训机构去做，我很赞同你的思路，简化的美术培训班在各地开花，带动全民艺术普及，然后再推动专业人才的发掘培训，最后才是艺术天赋艺术家的培育，这样形成一个完整的金字塔结构，这个计划思想都要好好提炼，你不想露脸，那就小杜来作为整个机构的发言人，你没意见吧。”
万长生再看眼杜雯，心里百般滋味的点头嗯。
无论从能力、信任还是未来发展，这都是绝佳的人选。
杜雯乐得都叽喳了，老雷还以为她是因为要抛头露面要出名，笑着提醒：“这可很容易出名，不要迷失在名利场了哦。”
杜雯嗯嗯嗯点头。
老雷就展现下名利场：“晚上我组个局吃饭，把你的雕塑师父叫上，我请一帮人，吃完了以后十一点过的航班我回平京。”
万长生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做师父领进门。
在中国传统的师徒授业模式中，师父的技艺传承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可能就是人脉关系的传递。
名家大师带徒弟，有时候真不因为他们本领是最强的，而是那种满级大号带新手的效率才是最高的！
万长生本以为老雷在江州没什么关系，人家随便打几个电话，江州市歌舞团、电视台还有戏剧中心什么的就立刻招来七八个学生！
都是三四十岁年富力强正在担任强力实权部门的那种。
其中还有个文化局的副处长。
不光是师生关系，哪怕在舞美这个行当，现在都对平京的老雷高山仰止的尊重。
几乎都带了一两个伴当过来想找老雷介绍牵线，有美女，也有影视行业的老板。
所以满满一桌得坐了二十多个人，幸亏见多识广的郭槐生能找到这种中间是电动转盘的帝王贵宾房。
豪华！
两位师父来给万长生压阵，名头都足够分量，哪怕是蜀美的系主任那也是能让在场人都恭敬的。
郭槐生就算不需要，也不会拒绝这种江湖关系，他不是很喜欢把做雕塑就是做业务挂在嘴边嘛，这种技术实权干部是最能产生效益的。
更何况是为了自己的徒弟呢。
所以单凭这个，万长生这小徒弟的意义，都比他那些师兄们大得多。
那件玻璃钢彩色小样被摆在了大餐桌的中央，由雕塑系系主任来介绍作品艺术性，以及最终改进过的又是什么样。
如果他的学生作品能够在平京戏剧学院那边获得认可，对他更是互利互惠的好消息。
整个场面顿时又显得高雅很多，哪怕不懂艺术的老板、美女也拿着红酒杯煞有其事的沉思点头。
高级！
杜雯这时候绝对不跟万长生摆出亲昵小情侣的姿态，非常有眼力的就是作为老雷的助理，帮他接待、招呼、应对。
让平京戏剧学院毕业的这几位都以为她是表演专业的小师妹！
试问有几个这年纪的小女生，能在这种时候摆正位置？
好多女孩子已经恨不得使劲搂着男朋友，抓住自己的幸福跟未来，做儿女之态了。
这就是见过世面和家教使然的结果。
万长生自然是收获了一波密集的溢美之词。
老雷才说起来自己到江州，就是为万长生的艺考培训校站台，帮戏剧学院舞美专业提前培养更优秀的学生，也就类似于预科的模式。
众位戏剧学院舞美专业的师兄师姐们才恍然大悟，连连用红酒恭喜万长生年轻有为。
还有说明天就带儿女去拜访参观下培训校培养兴趣爱好的。
但老雷组局哪里是为了帮万长生招几个学生，顺口说起这个学校的广告推广计划。
有位电视台技术部门的主任立刻主动允诺安排广告时段，而且是按照有关方面提供的文化支持政策优惠提供，时间好价格便宜！
这就是资源人脉的威力。
白手起家的创业者战战兢兢根本就不知道的资源。
嗯，又有点像杜雯当时说她考清美时候的套路了，只有内行从业者，有一定地位的实权人员，才知道这个行业的窍门，能够把自己的权力最大化。
老雷并不过多介绍万长生这个培训体系的意义，大家也未见得关心这个，只说是席副院长也很看好万长生，这种给戏剧学院提供挖掘人才的艺考培训模式，应该会得到大力推广和宣传，到时候还请江州的各位多支持。
这就是如果真的从平京方面发出了声音，还得落地到江州这些现管的单位部门一起捧场。
众人当然也会从中得到好处。
这才是师父的意义。
万长生只需要带着沉稳的态度跟人喝酒就行了。
这是他第一次参与这种觥筹交错的应酬局面，观察在场所有人的姿态反应，就像他在收集素材一样。
连郭槐生、老雷甚至杜雯都展现出跟他们其他时候不一样的表现。
十点过，万长生才和杜雯一起送老雷去机场，郭槐生帮忙收尾。
依旧是杜雯开车，目送老雷挥手告别，两人一起出来上了奔驰车：“其实我最理智的做法，是现在也跟着老雷一起返回平京，趁热打铁的把有些事情给敲定，可心里还是百般找理由拖两天，好歹等着你跟郭教授把雕塑完成，我的生日也过了，再送往平京吧。”
万长生当然知道她说的找理由是为什么，又是一身酒气的他沉默。
杜雯把握得举重若轻：“现在好了，我们不用谈感情，谈工作，心安理得了吧。”
万长生艰难开口：“杜雯，你究竟要我怎么做？”
杜雯轻松：“伴侣，我们会是一生的人生伴侣，我很有耐心也很享受跟你一起的这种感情，你对贾欢欢有道德上的承诺，甚至未来可能做夫妻，那也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我没有让贾欢欢痛苦，更不会自私的非要夺走她的丈夫，让你为难背负骂名，我们就这样平静的把爱情成分放在心里，心中无愧的正常往来，不就好了？”
万长生无言的看着杜雯，好一会儿说话：“你这话有很大的蛊惑性。”
杜雯摇头笑：“举个例子，老雷是戏剧届的，他们这行最顶尖的祖师爷结过三次婚，第一次本来就是他苦苦追求才让美人垂青，婚后却搞婚外恋，我都深恶痛绝这种男人，但他69岁的时候才跟55岁的第三任妻子结婚，他们其实在三十二年前就有了往来。”
万长生半张嘴：“你都说了讨厌这种男人……”
杜雯点头：“我想表达的就是两点，第一，如果你足够伟大，没人会在乎你这点感情上的道德瑕疵，还会善意的帮你解脱，第二，真正的感情不在乎时间甚至生死，刚才我说的这第三段婚姻，这段婚姻才是他们最美满的结局，知实难逢，你其实心里很明白这种感受。”
万长生好半晌才说话：“那祖师爷是谁？”
杜雯贼笑。